锦明咬着嘴唇，用一种迫切的目光看着大夫人，期待着大夫人的回答。
大夫人的神情变得难堪起来，原本不是应该她宣布了喜讯，一家人举杯同庆，喝了酒，说了吉祥话，然后就开始准备锦明的婚事了，怎么锦绣的两句话一问，场面顿时尴尬起来，开了场，就没办法收场了。
“母亲，还是我来说明比较好。”锦荣略微抬高嗓音，像是有种威慑力，锦绣不再随便问话，拿了块帕子出来，搅在双手中，“锦明的确是要嫁去寒王府，皇亲宗室的亲事，无论正妃还是侧妃都是专人安排的，以后锦明若是在王府添了一男半女的，也不是说一辈子都要做妾室的，虽然作妾，对于我们苏家，那还是一门高攀的喜事，要欢欢喜喜的准备锦明的嫁妆才是。”
锦明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像是和它们有仇似的，恨不得咬出几个窟窿才好，为什么这些话，他们事先都不告诉她，喜事，喜事就是嫁出去做小老婆嘛，她想到小老婆三个字，转而将视线看向低着头而坐的锦心，锦心始终没有抬头，她没办法放眼刀子。
大夫人勉强笑着道：“姐姐妹妹的，怎么不向锦明贺喜？”
锦绣让春燕扶着，先端起杯子来：“恭喜二妹妹订了一门好亲事，赶在我这个做姐姐的之前出阁了。”
这句话依然不顺耳，锦明有些无奈的回敬了一杯茶。
“三妹妹的腿脚还没好，站起来有些吃累，就坐着给锦明敬杯茶吧。”锦荣的话说在了前面，锦明更加不快，她当然知道锦心的脚没有好，原来想着可以看锦心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最好再摔一跤，能稍稍弥补心头的缺憾，兄长却直接用一句话给抹过去了。
锦心没有听锦荣的话，她示意秋月搀扶一下，还是站起来，身子站不稳，杯中的水有些撒了出来：“恭喜二姐姐了。”
锦明实在在她身上挑不出错，何况今晚算是个好日子，所以草草敷衍的举了杯子。
大夫人又笑着说了几句吉利话，锦心扶着桌子再慢慢的坐下来，没有人再对桌上的菜肴感兴趣，大家都是直愣愣的看着那些菜，从冒着热气，到缓缓的变冷，大夫人觉得有些乏累，索性开口说，让大家吃完就退席了。
第一个退走的人是锦绣，她索性就仗着自己的眼疾，横来直去了，反正别人是什么表情，她是看不见的，至少能够让自己心里痛快就好。
大夫人摇了摇头，一直等锦绣走了才开口对锦荣说道：“你也多少疼惜些你大妹妹，给她找个好人家，她的相貌自是好的，嫁妆也不会委屈她，只求个不要委屈了她的人家，人好就是了，其他的不用太在乎。”
这一番话，真正是亲娘才说的出口的，锦心抬起头来，很快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又赶紧低头装作没事人似的。
“不能委屈大姐，就要委屈了我嘛！”锦明听完这番话，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大声嚷嚷起来，“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嫁进王府做王妃的好命，但是给人做小老婆就是我该有的命吗，那个寒王爷到底有多少个妾了，我嫁过去，像是一滴水掉在水缸里一样，还能找的见我吗。”
“我先前提起的时候，你也是答应的。”大夫人碍于锦心在场，不好直接发作。
“那时候并没有说，并没有说……”锦明重复了两次，完全说不下去了，连眼睛看不见的大姐都猜到她嫁过去是做妾室的，锦心虽然没开口，但是看样子也是一派了然，只有自己犯傻，以为大哥做过官，那位寒王爷又到府里来做过客，怎么说都要给她个好听的名声，侧妃，至少是个侧妃。
一个妾室，算什么，简直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活的死的怕是都一样了。
说什么以后生下一男半女的，锦心就是父亲的妾室生的女儿，父亲一共只有一妻一妾，锦心的母亲还是被父亲各种包容宠溺的，锦心落了个是什么下场，还不是随便给她们几人捏来捏去，任由搓揉的。
锦明越想越心有不甘，索性心一横，手一指，直指着锦心的脸面道：“既然是作妾，为什么不让锦心去，她原本就是妾室生的，嫁过去再做妾室也是理所当然，为什么选的人是我！”
锦心被她指着，不怒反笑，嘴角浮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心里愈发的苦，锦明觉得不齿的亲事，却是她梦寐以求的，哪怕是作妾，哪怕是没有名分，她都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和他沾染上一丝半点的关系，能够有机会看看那个人，她都是千百个心甘情愿的。
锦明显然看出她的笑意来，一扬手，差些按着平时的习惯，一个耳光就下去了，幸亏大夫人在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锦荣还在场呢，当初怎么信誓旦旦拍着胸口和离家的大儿子说，要照顾好一家人的，上次锦心被打断了腿，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轰走了几个在苏家多年的仆妇，才勉强息事宁人的，要是这记耳光当着锦荣的面打下去，那等于是直接打在自己的老脸上头了。
锦明带来的丫鬟里，有两个还算伶俐的，一边一个将她的双手都给抱住了，笑着道：“二姑娘真是欢喜的疯了，还想给三姑娘也说说媒，等到二姑娘嫁到王府，家中的一切都会更好的，还愁姐姐妹妹没有好亲事吗。”
这算是会说话的，将锦明说的不好发作，大夫人的脸色这样难看，她又不是像锦绣那样的瞎子，在家一日，还要听母亲一日的话，否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便是嫁给王爷作妾，也是要身份的，庶出之女没有这个命。”大夫人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听着是在把锦心拼命往泥里按，来安慰锦明，其实大夫人也没有明白，好端端的一顿家宴，怎么变得吵闹一片，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是欢喜的。
“三妹妹的腿上还没有好，不能久站久坐的，我先送她回去。”锦荣拉下脸来，他以为什么都与母亲说清楚了，那么母亲也应该和锦明说清楚，这样子一家人吃饭都吃不太平，锦明怎么到王府生活，那里，那里，他闭了闭眼，没有再想下去。
秋月已经利索的将锦心的拐取出来，让她单手扶好，再来搀扶她的另一半分量，锦荣先她一步搀住了锦心的手臂，温和的说道：“还是我来扶，比较稳当。”
锦心在下台阶的时候，能够深深体会到大哥说的文档是什么意思，她几乎不用多费力气，已经六七级台阶都走下来了，锦荣的手很稳，非常稳。
秋月和书墨并排走在后面，书墨偷偷看了一眼秋月，今天的气氛不太好，他没好意思问，那双鞋子做好了没有，秋月一定尽心在做了。
“你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里。”锦荣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锦心细细琢磨一下，才明白过来：“不，我不介意，我本来就不是嫡出，我的母亲就是苏家的妾。”
“锦绣的眼睛不好，根本不能嫁过去。”锦荣开场白以后，是慢慢的陈述了。
他既然想说，锦心就安静的听着。
“母亲的话其实没有错，给锦绣只要找个老实本分的，其他都没有要求，对她好一些，不要嫌弃她就是了，与王府联姻，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锦心想的是那天，孟初寒喝着酒，微醺的问锦荣的话，那时候大哥是不愿意，他说家父为了王爷，已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爷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后来是在留任京城的事情上碰了壁，又或者是其他她不知晓的大事情，当时好像还提及了过世的父亲，苏家和寒王爷，其实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暗藏其中，不为人知，若非她凑巧听到，也同样不会明白。
“若是论性格，论长相，你其实比锦明更加合适的。”锦荣的话没有说完，“锦明被母亲宠的太过，完全是小霸王的个性，不依不饶，一个不称心如意就要挥手打人的，别说是那些跟着她的丫鬟，连你也没少挨过她的打，对不对？”
“也没有什么了……”
“你不用替她们隐瞒，我都知道的。”锦荣的眼睛眯了一下，“但是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竭力说服我，将锦明送进王府去，母亲的心思我懂，嫁进寒王府在她眼中是件无限风光的好事，怎么能够便宜了一个庶出之女，我顺着她的意，将你们三个人都带出郊外踏青，安排了见面的事宜，王爷要的只是一个苏家之女，你和锦绣根本不用抛头露面了，锦绣的眼睛不好，心里却通透，她一直都是明白的，而你，比她像是更加要明白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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