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姑娘在院子里受了什么刺激,不过她一向惟命是从,当真就站在那里不敢动了,不多时,见锦心换了一套衣裙出来,手中用一块干净的包袱皮包着织物:“秋月,你去把衣服也换下来,将这些拿到墙角去烧了,烧得干干净净的,人离得远些,不要碰到里面的东西。”
一缕青烟,在院子的一角袅袅腾空,秋月手中取了两支树杈,人站得远远,将烧着的衣物翻动,不使火星熄灭,直到一包全部烧出灰烬,才用湿土就地掩埋,隆起个小小的土包。
锦心站在门槛边,静静的看着秋月干活,她没有说话,锦明的样子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她依然觉得心里不舒服,毕竟是至亲骨血,她想再狠心一些的,却做不来了。
“姑娘,这样子可以了吗?”秋月没有多问半个字,她寡言不是她笨,前后的关系情况串起来想一想,八九不离十了,“姑娘,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妥当?”
“不用了,我没有接触到,就是在一个屋子坐会儿,说了两句话。”锦心觉得一场闹下来,确实也累了。
“大姑娘那边,要不要我去看看?”秋月试探着又问道。
“将屋门窗子都打开来,通通风透透气,然后我们在院子里坐会儿。”锦心让秋月打了井水,两个人反复将四只手搓揉洗净,又搬了椅子出来,秋月索性在她身边做女红,锦心看她一眼,“这些嫁妆真不知道是为谁而做。”
“二姑娘的病是不太好了?”
“她的病情已经有所控制了,大夫人必然也是请了好大夫来的。”锦心想着锦明的情况,可以说话,思绪也很清晰,算是好转的迹象,那是那张帕子下的脸孔,她不敢去想。
两个人在院子里吹着风,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秋月低头做活,锦心看着墙角,眼神有些发怔。
“三姑娘,三姑娘,大少爷让我带了大夫来看看。”书墨明显也换过衣服了,锦荣见多识广,当时怕是已经猜到锦明到底生了什么病,及时都做好处理。
“我没事的。”锦心的声音有些软。
“没事也让大夫看看,求个心安。”书墨将一名老者领进院中,“大少爷说进过院子的都请大夫看看才好。”
锦心不再坚持,让大夫把了脉,看了舌苔和眼睛,大夫示意无恙,又问道:“姑娘看过了,丫鬟也要看吗?”
书墨自行做主道:“那也请大夫给她看看。”
大夫按例检查完毕,叮嘱她们最近要吃得清淡,门窗多开通风透气,要是有不适,不要耽搁,尽早找大夫来医治,又坐下来要开药方,都是些清热解毒的普通药材。
书墨将药方一收道:“到时候,我让灶间都一起煎药,然后送过来就好,省的秋月辛苦了。”
“大夫人回来了没有?”锦心轻声问道。
“还没有回来,但是大少爷说今天留在家中坐镇,让三姑娘不必担心,那个病,也不是传言中那么凶险的,只要三姑娘没有碰触到二姑娘的身体就没什么事。”书墨急着要送大夫出去,匆匆说了几句,就拔脚了。
“姑娘,有碰到二姑娘了吗?”
锦心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看着形势不太对,就远远坐着说了两句话便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秋月拍着胸口,念了两声佛。
大夫人大概是得到了消息,急急忙忙从寺院赶回来,进大门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被什么重重的绊了一下,摔得不轻,还是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往里面走,等锦心来到她面前时,发现这一跤的确摔重了,大夫人的额角青紫一片,尚有淤血。
不过,大夫人顾不上这些,她已经心急如焚了。
家中有一个要嫁进王府的病女,要瞒着已经十分不易,大夫人看着天好,想出去烧烧香,捐些香油钱,期盼锦明能够渡过这一劫,锦荣也能够攀附上寒王爷,从此飞黄腾达,谁晓得香都没来得及烧完,已经有家丁来报,家中出了大事,只寥寥几句话,已经够让她惊得魂飞魄散,一路让车夫疾驰而过,足不点地的赶回来。
进门见到锦荣镇定的脸孔,大夫人一颗掉到嗓子眼的心,才算稍稍放回去一些,锦荣直言不讳道:“锦明得了这样的病,母亲为何一再隐瞒,瞒得我好苦。”
大夫人哑口无言,无从解释,幸亏锦荣也没有再要继续追究下去,只是说春燕已经拿住,关在后面一间废弃的小屋中,锦绣已经让大夫来看过,皮外伤,流了血,养养会好的,至于要养多久,大夫不肯明说,只是摇了头。
唯一在院子里,又能问得清楚的只有锦心了,大夫人拔高了嗓子道:“琥珀,你去把锦心给我带过来。”锦荣很轻的咳嗽了一声,她才惊觉自己失态,一泄气,声音都疲软了,“去,去把三姑娘唤来,顺便让她换了衣服再来。”
“三妹妹那里,我也请大夫去看过,暂时没有什么问题。”锦荣坐下来,已经有人端了热茶给他,打开茶盏,是他喜欢的茶香,他抬起头来,珍珠冲他很轻的一笑,已经站回到大夫人身边去了,大概是疲累过后,再见到一份算是明媚的笑颜,锦荣觉得珍珠还像以前那样看起来顺眼。
“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的!”大夫人先盘问的是看院门的黄妈,黄妈知道这事情不能善终,有个罪责最重的已经被拿下来,只要都往那人身上推,就不会有自己什么事情,从锦绣戴着春燕出现开始,事情说的是没有差,但是她将春燕的飞扬跋扈,后来对锦绣的心狠手辣挑重点说全了,大夫人越听越是心惊,喃喃道,“春燕这个丫鬟平日里做事细致,性格也乖巧,怎么会做出这等挟主行凶的事情,胆子这么大。”
珍珠微微俯身,凑在大夫人耳边道:“大夫人怎么忘了,春燕原本是三姑娘的丫鬟,那时候三姑娘不讨好,她立马转身就跟了大姑娘的。”
大夫人被两句话一点,顿时连连点头道:“是,当时就说纵然锦心不妥,但是丫鬟两面三刀的,也不是好货色,但是这个春燕实在会做人做事,锦绣一时三刻都离不了她,我也就眼开眼闭了,没想到就此种下了祸根。”
“大夫人心怀慈悲,怎么会想到这般的小人行径会得凶残至此。”珍珠说了一句,站直了身子,“三姑娘来了。”
锦心缓步走进来,给大夫人和锦荣行礼,大夫人指了座位给她:“你的脸色也不太好,怕是一样受了惊吓。”
“多谢大夫人体恤。”
“已经都问得差不多了,事情的经过黄妈都同我说清楚,你同锦绣好奇心害死人,偏偏要吵着闹着进那个院子,怎么也不事先想一想,要是可以进去,我何苦弄了人专门把守。”
跪在那里的黄妈插嘴道:“三姑娘没有吵闹,若非她阻拦,那个春燕更加闯下大祸了。”
“这会儿没让你开口。”大夫人千百个不想再听到春燕的名字,正色问道,“当时是你跟着她们进去的,你看到了什么?”
“我走的慢,没有及时跟着她们进屋,但是听到春燕很大声的惨叫,大伙儿都听到了,然后她就拖着大姐姐急急忙忙退出来。”锦心说的也是事实。
大夫人微微沉吟,抬眼时,一抹利光,进屋,惨叫,退身而出,想必那个春燕已经揭开过锦明脸上盖的帕子,这个人再不能留了。
“再后来呢,她手里的凶器是哪里来的?”
“就是她头上的银簪子,黄妈说她只听大夫人的话,除了大夫以外,不许旁人进去再出来,当时我想着,只要等到大夫人回府,再做判断就好,该如何就如何,不知道怎么的,春燕突然就发起狂了,拔下簪子对准大姐姐的脖子,我想过来扯拉,她大声让我们都退开,只要我们进一步,她就当场戳死大姐姐,最多陪着一起死。”锦心的声音轻柔平缓,将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说出来,有种异样的诡异。
大夫人心里实在忿恨,抓过桌上的茶盏,直接往地上摔去:“这,这个春燕,有不妥的时候,非但不护着姑娘,居然要用姑娘的命来求保自己,她的命,她的命一钱不值。”
黄妈吓得伏在地上都不敢再动,不过三姑娘话语间算是帮着她说了话的,这个好,她会记得。
大夫人站起身来,在原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锦荣,你说春燕该怎么处置?”
“我想她多半是收了惊吓,心里承受不住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到场的时候,她莫说是行凶了,手软脚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锦荣见大夫人眼中戾气一片,大致已经猜到母亲的想法,“锦绣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原本这样的蹄子应该直接报了官,让律例处置,只是因为锦明的病,我不想闹得太难看,免得寒王府那边起了疑心,你说是与不是?”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
“我明白你一向心软,这个春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黄妈,这件事情交给你,我立时就找个人牙子来,你将春燕从小屋拖出去,直接卖了,你将事情做完,算你将功赎罪一件了。”大夫人知道这会儿要在苏家找个有胆子去碰春燕的人,怕是有些困难,眼前有现成的人选,何乐而不为,“珍珠,去找人牙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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