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妈回转身来说春燕已经被开发了，大夫人很轻的嘘一口气道：“你做的很好，还是依旧看着你的院子，看的好了另外有赏。”
“大夫人，还是老规矩吗？”黄妈恭谦的问道。
“对的，还是老规矩，进去的就别想出来了。”大夫人的脸色一沉，“任凭是谁！”
黄妈唯唯诺诺的退下了，大夫人侧头对锦荣道：“我知道你在外辛苦，原本不想用这些事情来让你徒增忧思的，没想到这般的不顺利，锦明还没有好起来，锦绣又被弄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锦荣的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动，显然他也还没完全将事态发展的路子捋顺，眼前的一出可以应付，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锦心悄然无声的站起来，这里应该已经没有自己的事情，大夫人与大哥要商量家中要事，无须她来做旁听了。
“锦心，你坐下来，急着去哪里？”大夫人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的问道。
“三妹妹今天也受了惊吓，怕是想回去休息。”锦荣及时为她开脱道，锦心跟着点头附和。
大夫人的嘴角歪了歪，像是要笑，又笑不出来：“你们兄妹的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好了，锦心，你留下来，我有话要问问你们的，你今天见到你二姐姐了没有？”
“见到了，不过二姐姐的脸上蒙着帕子。”
“你没有好奇的掀开来看一眼？”
“二姐姐好像不开心，我就没有上前，坐在角落里和她说了几句话。”
大夫人这一次是苦笑了：“你一贯算是安分守己的，这个性子倒是不会生事，也能自保。”
锦心听了她两句貌似夸赞的话，脸色有些僵，这种时候，大夫人要夸她，不是为了别的，大夫人想要一块垫脚石，送给大哥，让他好早些飞黄腾达的。
“你没见到你二姐姐的脸，那是你的运气好。”大夫人见过一次，那时候锦明脸上脓包有些破开，浊黄的液汁流淌出来，发出腥臭的味道，锦明的整张脸，她都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哪怕那个是她原本最宠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毁了，全毁了，她让大夫匆匆将帕子盖上去，冲出了那间屋子，出来以后，她才急急喘气，胸口发痛，原来在屋中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是屏住呼吸的。
“二姐姐，很辛苦，但是精神尚好。”锦心觉得有气力能够和自己说话，就不是重病了，当时锦明还笑了，是不是看到锦绣和春燕落荒而逃的样子，她知道有人要遭殃了，所以笑得格外欢快。
“一条命总算是保下来来，不幸之中的万幸。”大夫人正色说道，”至多还有两个月，就是锦明出嫁的日子，锦荣，她不能嫁了，便是身体养好了，她都不能嫁给寒王爷。”
锦荣什么都明白了，有些伤可以治好，有些伤花了再多的金子也挽救不回来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等下去一次寒王府，有些事情不要到了临头再说，否则连转机都没有。”
“我如今很庆幸一件事情。”大夫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当时要送锦明的生辰八字，我一直觉得这孩子的八字有些硬，想去求一求佛缘，替她批了命再送去，果然这孩子是个没有长福的。”
锦荣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看着大夫人的脸。
“那些香火钱，我也不肉痛，就当是为锦明和锦绣求的平安，明后天，你再去寒王府，锦心的生辰八字贴，我会让人写好，你带了去便是。”大夫人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闲话，将心里头的打算都吐了出来，“幸好苏家有三个女儿的。”
“不行，我不同意。”锦荣一口就拒绝了。
大夫人不想他当面这般失态，心里也有疑惑：“怎么不行，生辰八字没有送过去之前，有什么不妥的？”
“定下来是锦明嫁去王府的。”锦荣能说的只有这个理由，其他的，其他的，他一时没有想好，也想不出个妥当的。
“锦荣，你是不是看着妹妹们出事，心里急了，就分辨不清这会儿的状况，寒王爷当初应允你的话应该是要一个苏家的女儿嫁入寒王府，他并没有指名道姓说要的是哪一个。”
“寒王爷，寒王爷是见过锦明的，踏青的时候，他见过锦明还说过两句话。”
“锦荣，你这是怎么了，见过面如何，说过话如何，锦心不是你的妹妹吗，进行呢不是苏家的女儿吗？”大夫人斟酌了一下，像是猜透了锦荣的意思，安抚道，“我知道你是想护着锦明，这样好的姻缘，眼见着就在眼前，但是看得见抓不住，我也心疼锦明，但是没有办法的，锦荣，但凡还有一点法子，我怎么肯，怎么肯……”她的目光透过锦荣，射在锦心的身上，想要看仔细锦心的神情，那里面是否藏着幸灾乐祸。
那么，大夫人大概是要失望了。
锦心从坐进来到这会儿，神情都几乎没有改变，不知道是不是像锦荣所言，她也受了惊吓，所以神情有些呆滞。
一定是这样的，大夫人越发肯定了心念：“锦心，你过来，到我身前来。”
锦荣的一只手，差些从衣袖中探出来，如果可以，他想要拉住锦心，不令她从自己身前走过去，但是冲动归冲动，手指张开又握起，终究是回到衣袖中，旁人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锦心的步子很轻盈，她走的也不快，十多步的路，锦荣觉得怎么这样的长。
“大夫人。”锦心低声唤道。
大夫人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大夫人的手这么冷，锦心觉得像是握着一块冰，叫人心里难受，但是依旧任凭她握着。
“从今天起，你要改口了。”大夫人很是慈祥的对着她微笑道。
锦心没有再迟疑，她就地跪下去，低声道：“是的，母亲，以后但凭母亲指点。”
大夫人一怔，随即弯身去搀扶她，握住了锦心的一双手：“我素来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如今，你心里只要记得你是苏家人，其他的都好。”
这句话，在锦心的心口打了个转，又很快的被淹没下去。
照例说，她是苏家妾侍所生的女儿，见到大夫人的时候，应该唤母亲，但是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只被允许唤那个女人为大夫人，和丫鬟下人一样的地位，一样的尊称，母亲反而不太在意。
如今这一声，是因为大夫人到了穷途末路，实在是抽不出其他的办法，要是锦明没有生那场病，要是锦绣的眼睛不是瞎的，哪里能够轮得到她。
锦心抬起头，大夫人眼中有藏不住的轻怠，没关系，可以装作看不到，可以装作大夫人是真心实意的。
“那你明白我方才话中的意思了吗？”大夫人轻声问道。
“是，我明白。”
“那你心中可愿意？”问到这句的时候，大夫人差些要冷笑出来，怎么会不愿意，那是好不容易替锦明争取来的婚事，嫁到堂堂的寒王府，寒王爷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没想到满盘算计，只差了一口气。
“母亲说好，便是好。”锦心回答的十分巧妙，她知道太爽快的说愿意两个字，大夫人一定心生不满，毕竟她的大半颗心还牵挂在另两个亲生女儿身上，要是说不愿意，大夫人愈发要动气，一回头不知道要想出什么更加离谱的法子来李代桃僵。
大夫人显然对锦心听话而乖巧的态度十分满意：“我原本就说了，要是你早些顿悟，有些苦头，何必要吃，不过约莫就是吃了苦头，你才会学乖。”眼神轻轻的瞟了锦荣一眼，“你妹妹都同意了，做大哥的还在纠结什么，非要让锦心脸上难堪吗，她已经唤了我母亲，那以后和锦明锦绣都是一样的了，不许你看不起她的出身。”
锦荣张口结舌的，又不能当面辩驳母亲的话，只会点着头敷衍道：“是，母亲说的是，锦心也是苏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大夫人和蔼的拍了拍锦心的手背道：“那些嫁妆女红，该做的，你继续做下去，要是短缺了什么你想要的，你也同我说便是，受了你喊的母亲两字，我不会亏待你的。”
锦心作势又要跪拜，大夫人见她越来越谦卑，心里越发的笃定，真正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将锦心整个人都掌控的服服帖帖的，赶紧的就将她给搀扶住，温和的笑道：“你也累了一天，让你哥哥送你回屋去，有什么话，睡好了再说都不迟的。”
一直走出屋子，走下台阶，沿着小路走出几十步，锦荣都憋着气没有说话。
“哥哥心里是在怨我吗？”锦心站定了脚，幽幽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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