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端了洗脸水过来,轻声道:“姑娘,这是寒王府。”
“对,这是寒王府,我已经嫁过来了。”锦心低声道,声音中有种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悲凉,“秋月,你怕不怕?”
“姑娘说的是王府里面规矩众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犯了错吗?”秋月打量着锦心的神情,“我所求不多,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若是能够得到王爷青睐,生下一男半女的,就更加称心如意了。”
锦心被她说的笑起来:“真不知道,你这张嘴也会像涂了蜜似的,哄我开心。”
“苏姬可起身了?”贞娘在门外朗声问道。
“已经起了。”秋月将门窗打开,见昨晚被安排来的三个人齐刷刷站在贞娘背后,她给贞娘行了个礼,“不知有何吩咐。”
“听闻昨晚王爷来过,所以过来看看。”贞娘嘴角一翘,冷笑着道,“你这个丫鬟堵着门做什么,难道里面还藏了见不得人的?”
锦心觉得贞娘昨天说话还有三分客气,怎么今天就有些针对的意向,她不去接那个口,只是招呼秋月道:“请贞娘进来坐。”
“不敢,不敢。”贞娘嘴上说着话,一只脚已经跨了进来,“请问苏姬,昨晚王爷是否来过明月苑?”
锦心点了点头道:“确实来过?”
“苏姬可曾侍寝?”
锦心未曾料到贞娘说的这样直接,脸颊一红,赶紧回道:“王爷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了,并未留下过夜。”
“原来如此,那就不用后面的多此一举了。”贞娘的一双眼,冲着玲珑狠狠的一瞪,玲珑的脸就发白了,嘴唇哆嗦不敢说话。
锦心大致猜到她要来取什么,站起身来道:“贞娘也是一片好心,想为我记录在册,既然已经来了,不能让贞娘白走这一遭,秋月,帮我送送贞娘。”
明着说是送客,暗地里秋月从身后,悄悄将一个装了银钱的袋子给塞了过去,贞娘收的手势熟练,神不知鬼不觉的,钱袋已经入了她的衣袖,并不回头,边走边道:“紫玉,玲珑,好生伺候苏姬,万万不可怠慢。”
锦心但笑不语,有钱可使鬼推磨,这句老话一点不假。
贞娘归去看了喜袋,怕是对那些散钱不满,所以大一早巴巴的过来,想必也是想探探苏家的底子。
玲珑觉得自己处境有些尴尬,不说两句的话,以后不得做人,没料的她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外面又有莺莺燕燕的呼声道:“苏姬,苏姬,我们院的白姬有请苏姬过去喝茶。”
“那是白姬的丫鬟,名唤花蕊。”玲珑像是讨得说话的机会,赶紧的凑到锦心面前,“王府后院虽然无主,白姬却颇得王爷欢喜,隐隐有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势头,请苏姬应对仔细。”
锦心暗想,这个丫鬟多嘴将王爷来过的事情,去回了贞娘,又怕在自己面前不讨好,这样主动就把后院的形势都说个清楚,这样也好,白月仙总是不回放过自己的,晚见不如早见。
“秋月,你去应了花蕊,说我用过早饭就会过去。”锦心又冲另三个人一挥衣袖道,“我不在院中之时,不用你等服侍在屋中,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三个人急急退下,秋月已经领来了饭食,锦心轻声问道:“送饭的可是昨日的岳氏?”
“正是岳氏。”
“那好,以后都是她更好。”
“姑娘为何在意一个送饭的仆妇?”秋月没有反应过来,当下问道。
“在家中时,谁给我们三餐送饭?”
“翠湖啊,那小丫头最贪吃,每次都想顺点回去给自己。”秋月说着话,想到一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毕竟还是姑娘没出阁的时候自在些,特别是后来大少爷回来以后,日子过得真是舒畅,她突然想到书墨冲着自己笑的样子,心口一痛,赶紧的摇摇头,将思绪给甩开了,已经想忘记的,怎么又想。
“翠湖看着是灶房的一个小丫鬟,但是从她口中,我们知道的也确实不少,若非她给我们警示,到了二姐姐的院子中,我难免像大姐姐一样自身难保。”锦心生怕秋月不明白,特意说的很细,无论是哪一家哪一户,灶房中的庖丁厨娘都是接触到人员最多的地方,消息也灵通,而且那地方无所谓年龄,反而越是年长,越有手艺,容易讨得主人欢心,要是送饭的人一直是岳氏,时间长久,又好相处的话,就容易问出些话来。
秋月听锦心细细说来,有些不解的眨眨眼道:“姑娘以前对家中的事情,一贯不闻不问,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的?”
“总是要学的,人也总是要长大了,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的。”锦心喝完一碗清粥后,缓声道,“秋月替我梳妆更衣,不能让白姬久候,她会不开心的。”
白月仙,素来喜欢着白色衣裙,只因为孟初寒当面跨过一句,说她穿白色颇有仙姿,但是她又不喜欢见到旁人穿的衣服颜色比自己的艳丽,因此王府中其他的妾室总是为和她同坐一起的时候穿什么颜色而苦恼。
锦心选的是一套玉色的轻衫撒裙,挽发的玉笋簪也是类似的颜色,远远走过来时,轻缓的像一阵春末夏初的风。
白月仙站在窗子后面,认真看着她,看着她由远而近。
“白姬为何对她格外上心,她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能与白姬相比。”花蕊跟着白月仙的眼神看去。
“过了及笄的年龄,都不算小了。”白月仙轻轻说道。
“但是她看着就是个小家小户,娇生惯养的,根本不懂怎么生存之道。”
“她的家世可都打听清楚了?”
“听说她兄长回京述职后,跟随了王爷,又要上任了。”花蕊撇撇嘴角,有些不屑的说道,“她那个兄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用妹妹来做妾室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还是说,期盼着妹妹能够富贵起来,方便他再次升任?”
“这些话,不可在旁人面前说。”白月仙点了一下花蕊的额头,“你就是跟着我,一张嘴越来越利索,半点不肯饶人的。”
“为什么要饶人,我们饶了她们,她们就肯饶过我们去了?”花蕊见着锦心一双人已经走到门前,款摆着腰肢去给开门了:“苏姬来的迟,让我们家白姬好等。”
“初到王府,不太认路,走过来还是问了两个丫鬟才找到的。”锦心站在门口,嗫嚅着道。
“不妨事的,都是花蕊粗心,留了一句话就回来,应该给苏姬带路才是,苏姬是王府新妇,却让王爷连夜赶回来相逢一见,可见王爷对苏姬也是上了心的。”白月仙拉着她的手,将她迎进屋中,“这个丫鬟是你的陪嫁?我看着甚好,落落大方,看人的时候,神情不卑不亢,我这里连个趁手可用的人都没有。”对着花蕊一指道,“这个还是王爷见我手足无措,指了过来服侍我的。”
锦心的双手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笑容,没有多说一个字,白月仙找她来的目的无非是昨天的下马威没有成功,今天又换上了怀柔之举,言下又指出白姬是王爷的宠姬,连身边的丫鬟都要亲指,与平常的妾室身份完全不同。
“我这个丫鬟是我已经过世的母亲留下的,不会说话,只是胜在勤快会做些女红。”锦心虽然说的是秋月的优点,但是让旁人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性。
“跟着时日长久的总是好的,我也想有个能够贴心的人跟随。”白月仙冲着花蕊一晒道,“怎么还站在这里听我们说话,赶紧将王爷赐的新茶,沏一杯给苏姬尝尝鲜。”
锦心低眉垂目,婉言道:“王爷真是上心。”
“不谈,不谈,不过是我在王府的时日久些,混个脸熟罢了。”白月仙自嘲着道,“苏姬今年芳龄几许?”
“才过了及笄几个月。”
“那是要比我小几岁了,那我以后直接唤苏姬为妹妹,你觉得可好?”
“但听姐姐的安排。”
白月仙笑的很柔和,眼前的人,虽然容色艳艳,不过用花蕊的话来说,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出过几次门,见过几次门,养在家中一久,怕是连寻常的人情世故都不懂,正好方便让她捏在手中,任凭搓揉。
“苏姬用茶。”花蕊将一套细瓷绘枝的茶盏双手捧了上来,茶盖上描着一朵活灵活现的花朵,瓣瓣绽放,栩栩如生。
锦心伸手去接,指尖才刚刚搭到杯沿,花蕊忽然面对面,冲着她一笑,锦心来不及回以笑容,花蕊的手已经放开了,四只手都没有能够接住它,眼睁睁的看着它坠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热茶溅起,烫到了锦心的脚背。
没等锦心开口,花蕊已经双膝落地,给白月仙跪了下来,一脸的诚惶诚恐:“不好了,不好了,方才打碎的那套茶盏是,是……”她似乎过于慌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白月仙也仿佛重重吃了一惊:“难道打碎的茶盏是当今天子赏赐给王爷之物。”
“是,是,正是那一件白瓷绘春日锦华图的茶盏。”花蕊脸上的血色说时迟那时快,尽数从脸上都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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