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寒边欣赏着楚凌子精妙的武艺，边目不斜视的对站在他身边的锦心言道：“难怪今晚你穿的一身素色，又简朴到全身只用一根银簪挽发，想必是料准了我会应承下你的请求，苏姬，你一个及笄的女子，哪里来的这般机智，这般胆大。”
“以前没有的能耐也在见到王爷后，突然变得胆大，突然变得机智了。”最风险的一步已经走出，锦心突然又变得从善如流。
“这张嘴真是会说话。”孟初寒的目光飞斜着看过来，里面晶莹一片，真看不出是个铁石心肠的郎君，场中的楚凌子一曲舞罢，香汗淋淋的冲着他笑，他伸出手掌，轻轻拍了两下，“楚姬的舞蹈仿佛是月中仙子一般，轻盈飞跃。”
楚凌子听他如此夸奖，心中欢喜的什么似的，娇声道：“只要王爷喜欢，我可以日日舞给王爷看的。”
孟初寒眼角有什么一闪，随即道：“楚姬辛苦，先去沐浴便是。”
“王爷今晚不走了？”楚凌子说着话，却在看站在孟初寒身边的锦心。
“楚姬这般美艳动人，我怎么舍得走。”孟初寒催促着她道，“我在这里再喝两杯酒，等着佳人出浴。”
楚凌子欢欢喜喜的退下去准备，屋中的乐声不停。
“给我斟酒。”孟初寒收敛了方才的温和态度，沉声道。
“是。”锦心赶紧回神，双手捧起酒壶，给他斟了八分满。
“你很像一个人，斟酒的样子更像。”孟初寒的半张脸被酒杯遮挡住，他的声音却清晰的投了过来，“不过，应该不是你，那个女子比你还要娇怯一些，没有你这般耀眼。”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衣袖慢慢摸上来，一把握住了她的小臂，“那个人是不是你！”
“王爷，你喝多了。”锦心淡然的像是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擂鼓声声，这种时候，要是再让他想起那天的事情，怕是以后就再也难以挽回了。
“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孟初寒摇了摇头道，“你站在门外，抬起眼来看我的时候，那种眼神，那种幽幽的欢喜，那时候你便是说赦免你禁足，怕是我也应了。”
应得了一次，应不得下一次，锦心咬住了嘴唇，她已经决定要依靠自己的本事来拿回属于她的。
“偏偏你提出这样古怪的建议，不要做我的妾室，宁愿做我的丫鬟，你可知道我身边有多少丫鬟，哪一个不比你细心会服侍人。”
“我有时候羡慕那些女子。”
“哦？你羡慕她们什么说来听听。”
“我羡慕那些唤作绿竹红杏的女子，可以在王爷身边，不像我这般只能在明月苑中苦等王爷，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不知道王爷何时会想起我，想起后院这些侍妾中那个不起眼的我。”锦心苦笑着道，这些话，前世她在心里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却没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来，如今站在他的身边，那么轻易的，就吐露了心声。
孟初寒浅浅笑道：“我都在想锦荣怎么将妹妹教的这样好，要是我也有个妹妹，一定送去让他同教。”
“王爷始终不肯信我。”锦心猜到他的态度，要是他因为这样几句话就动了情，将先前的隔阂一扫而空，他就不是寒王爷了。
“你可以做到我信你，如果你是真的一颗赤忱之心。”孟初寒再喝过一杯酒，站起身来，身形依旧挺拔，除了微微散发而出的酒气，谁也看不出他喝了那许多，“想来美人已经出浴，你随我伺候左右。”
“是，王爷。”锦心垂下手，一步一随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看的几乎目不转睛。
幸亏孟初寒的背后没有长出另一双眼睛，看不到此时此刻她放下所有心事，露出的恋慕眼神，这样全心全意恋慕着他的她。
走过长廊时，粉色的纱帘被风吹得袅袅而舞，孟初寒的手指缠上一缕，低声道：“毕竟是舞姬出身，连院中的布置都和那最好的乐馆是一般的，上不得台面。”
锦心对这样的点评之语，只是当做听不见，他原本也不需要别人听见。
一阵一阵的香气，从屋中飘出来，孟初寒站在离屋门还有两步的地方，嘴角轻挑起来：“苏姬，身为丫鬟，是要留在屋外候着的，一步都不能离开，直到我唤你进来服侍，你可明白？”
锦心已经经了人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刻意的再一次提醒，不过是想让她难堪，口中应道：“王爷的话，我都明白。”
“你当真明白？我却依然不信。”孟初寒已经踏步而进。
门板在锦心面前关上，里面的声音依然会透出来，楚凌子的巧笑嫣然，孟初寒的低声轻语，两个人的声音很快交织在一起，锦心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方才还是绯靡的清风，吹到身上有些凉意，锦心抱紧自己的双臂，在门槛的位置，缓缓的坐下来。
这里的院落和明月苑完全不同，不知道是谁的嘱咐，居然没有一个丫鬟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清冷冷的，听着隔着一扇门传出的各种声响，她不想听的，她真的不愿意听，每一点声音都会让她不由自主的去想，屋内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在做什么，锦心猛地将手伸出来，撩起衣袖，重重的一口咬了上去，咬得舌尖口腔都是血腥气，她都没有感觉到痛感，因为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风可以肆意的渗透而过。
不过，暂时是将注意力给分散开了，锦心的眉毛慢慢皱起来，很轻的低呼一声：“痛了，会痛了。”放松牙关，皮肤上深深的牙印，她若无其事的将衣袖卷下来，活脱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呻吟，那些呼喊，那些暧昧的话语，她眨眨眼，听在耳朵里，却不再落到心里。
空着的那一块，总有人会来补上，又岂非一定要急在朝朝暮暮。
那些动静，终于都渐渐的平息下来。
“苏姬，苏姬，打盆水进来。”楚凌子的声音中包含着说不出的满足与欢愉，嗓子都变得娇嫩起来。
锦心哪里知道这里打水的地方，却有个小丫鬟走出来，说带她过去，又抱了木盆给她，她跟着到了灶房边，打来温水，站在门口轻声道：“王爷，水打来了。”
“进来就是。”孟初寒低声道。
锦心双手端着木盆，那个小丫鬟帮她推开门，其实门一直轻掩着，她侧头对着小丫鬟一笑，小丫鬟呆呆看着她，赶紧也冲着她笑。
“苏姬，将水端到床边来。”楚凌子一条光洁的膀子从轻纱帐中探出来，半张脸孔红晕未褪，她看着锦心，终于露出胜利者才会有的神情，每每在锦心面前，她觉得低了一头，这一次，当着王爷的面，她算是扬眉吐气了。
锦心将水盆一直端到床榻边的案几上，将布巾绞去水，递了进去，楚凌子见她这样平淡的样子，反而有些怔怔的，居然忘记去接手，锦心也不催她，两个人隔着一道帐子，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各怀了心事。
直到孟初寒清咳一声道：“楚姬，将我身上的汗拭去。”
楚凌子才猛地惊醒过来一般，娇声道：“是，王爷神勇，出了这样多的汗，要不要烧水沐浴。”
“先不必了，我今天有些累。”孟初寒躺着，纹丝不动。
布巾来来去去的传递了几次，楚凌子又道：“苏姬，去将水换过新的来，我还要擦拭的。”
“是。”锦心低头出去，听到门口有笑声，似乎在念叨着她的名字。
小丫鬟还在那里等着她：“苏姬请随我来。”
“这些事情原本是你做的？”锦心问道。
“是，我叫小点，一直服侍楚姬。”
“你才多大的年纪，已经来府里做事了。”
“去年，她被选中送来寒王府，那一晚本来是我接客的日子，她说她不要其他的，只要带着我走。”小点说着这些，脸上没有丝毫的愁苦，反而是带着笑的，“我一直觉着自己运气很好，楚姬也这样说，所以一直带我在身边。”
两个人边走边又回到烧水的地方，小点将热水倾倒出来：“我知道你，你是王府里新嫁进来的妾室。”
“以后，我不是妾室了。”锦心也是带着笑的。
“那是什么，你又为什么要来做这些事情？”小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
真还是个孩子，锦心轻声喊道：“热水要溢出来了，小点。”
小点赶紧收了手，还不忘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
“我不想做妾室了，我现在是王爷的丫鬟。”锦心明明白白的回答，不管小点是不是楚凌子派来打听她的口风，她只是按照事实来说话，既然王爷已经答应，那么从今晚起，她就是寒王府的丫鬟。
“好端端的妾室不做，你居然要做丫鬟！”小点讶异的喊道。
“是，因为做妾室的苏姬只能坐在明月苑中，苦苦的等，苦苦的等，那种滋味很难受。”锦心将手按在胸口，“这里面很难受。”
也不管小点是不是听得懂，她端着水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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