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正式场合,两个人不能再共乘一骑,孟初寒是个有本事的人,居然真的给锦心找来一匹矮脚马,性格温顺,扶着她坐上去试试,那匹马还自顾低头吃草,锦心一下子觉得不害怕了,在它的鬃毛处,轻轻拍了两下。
孟初寒将一个很小的袋子递传给她,用眼色示意让她尝试着做,锦心将袋子拉开,里面是一些焦红色的糖碎屑,她用手指捻了一点,身子前倾送到小马的嘴边,它顿时伸出软乎乎湿漉漉的舌头将糖都舔走了,这样子喂了三次,它欢喜的打了个响鼻,更加乖顺了。
大队人马启动,锦心很小心的拉了一下马缰,让小马跟在孟初寒的枣红大马旁一起慢慢走,它走得顺畅起来,小蹄子嗒嗒有声,跟着也是有模有样,锦心想到孟初寒的话,要是有天分,骑马其实不难,当然他也特意为她设想,才找到适合身高的小马,要是上来就给她一匹高头大马,她怕是才抖抖索索的爬上去,就被甩下来摔个狗啃泥了。
孟初寒时不时俯身来看她,见她一派安心如意的样子,眼中闪烁的都是得意之色,锦心找了个机会询问道:“今天不是皇上狩猎吗,王爷不上去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孟初寒笑着重复她的话,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眼睛眨一眨道,“或许,你说的不错,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应该好好把握,毕竟我还要继续做我的王爷。”
从这一刻起,锦心的一双眼再没有离开过孟初寒分毫,身旁有人窃窃私语,约莫在说寒王爷狩猎非要破例带个女人在身边,故意想惹皇上生气,又说她的姿色不过如此,她都当成是耳旁风,一边听一边出。
锦心知道,那个劫数快要到了。
如果此时此刻放松,那么就代表着前功尽弃。
幸好不是那种气势如虹的大型狩猎,一队人马的行驶速度都不快,很快两边有人吆喝着包抄上来,将一些野兔野鸡的,从四处往前面的空地上甩放,那些被禁锢许久的小兽,一得到自由,立时活泼起来,真正是鸡飞狗跳的场面。
锦心一看之下都乐了,皇上已经挽起了弓箭,不多时就射到两只兔子,三只野鸡,孟广颐跟随其后,也各射了一只,孟初寒正在侧目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静观其变。
又是四只小鹿被放了出来,皇上的第一箭没有射中,又射第二箭,依然偏颇了些,他突然放声问道:“寒王爷呢,寒王爷去了哪里!”
孟初寒撇撇嘴,一拍马背,慢悠悠的靠了上去,锦心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他一直站停在皇上的马匹后面,才轻声道:“皇兄,臣弟在这里。”
皇上一转头,先看向锦心,眉毛皱一下很快放开了:“都说你带了个侍妾在身边,这是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事,你太不讲究了,不过还算是个长得本分的,不算狐媚子。”
锦心听得这话,想要跨马下来,磕头行礼,肩膀被孟初寒按住了,皇上的视线一转道:“在外不必多礼。”
“民女多谢皇上开恩。”锦心的话语声轻轻的,她不想给孟初寒招来更多的麻烦,只要皇上不拿她的出现来做文章,什么都好。
“还是个会骑马的。”皇上的话不轻不重,看不出里面的意思。
孟初寒愈发的大方,索性让锦心紧贴在他身旁:“本来不会,早上才给她找了小马,学着骑的。”
“那倒是像模像样的了。”皇上缓缓抬起手来,指着几丈开外的一匹已经跑远的小鹿,微微笑道,“你就将那个射来给皇兄吧。”
锦心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皇上面前离得近几倍距离的小鹿都是两次没有射中,要是这次孟初寒一举射中,就是盖过了皇上的风头,要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射不中,又会留下庸庸无能之名,皇上真是给他直接出了难题。
“既然是皇兄想要的东西,臣弟一定会赴汤蹈火的。”孟初寒的一双眼朗如星辰,正看着皇上。
“哪里有这般严重,赴汤蹈火的时候还没有到。”皇帝捋着颌下的胡须,“你还在等什么?”
孟初寒没有再多余的话,从袋中抽出弓箭来,功架十足,瞄准了皇上亲指的那匹小鹿。
锦心觉得手掌心顿时流汗不止,明明四周的人声鼎沸,她却觉得什么都变得安静下来,无处不在的压力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只敢将眼睛偷偷藏在刘海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那只已经远离狩猎人群的小鹿,正在悠闲的低头吃草。
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锦心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小鹿像是被什么惊到了,忽然放弃吃草的闲情,撒开蹄子要跑向更远的地方,锦心暗暗喊了一声糟糕,视线中却看到对面而来的马蹄翻滚,尘土飞扬,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这里是皇上的大队,那边又是谁。
几乎在她思考的同时,孟初寒手中的箭羽离开拉满的弓弦,急射而出。
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旁人,那支箭射出的同时,他们起了反应,差不多是同时同刻,队伍中也有人拉弓射箭,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他们射了过来。
锦心的视线在瞬间凝结成一点,大概是事出突然,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眼见着那支箭羽瞬间已经来到了皇上的面前,不知从旁边那里斜出来的一小股力量,正好打在箭羽上头,箭羽的文方向偏了。
就是一眨眼的时间,锦心觉得胸口剧痛,她低下头来,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支铁羽箭正好从她的左边胸口射入,力量过猛,又透出了后背,她能够清晰的听到皮肉被射穿的那种尖锐到叫人牙痛的声音。
缓缓的,缓缓的,她回过头去看孟初寒,他的神情已经惊讶到了极点,但是他是好好的,衣服前襟的几点血是从她的身上飞溅过去的。
他没有事,那支差点将他射死的箭,改变了方向。
仿佛是一只出笼的猛兽,牙齿紧紧的咬住了锦心,她冲着孟初寒莞尔一笑,随即全身脱力,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孟初寒拉弓,放箭,到对面的箭羽射过来,被弹开,直接刺中锦心的胸口要害,孟初寒眼睛里晃过的只有锦心冲着他笑的那一刻凝固。
她为什么要笑,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什么要笑!
孟初寒来不及挽住她下坠的身体,听到她摔倒在地上,一记钝响,身体在地上无意识的弹跳了两下,然后伤上加伤。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孟初寒觉得嗓子口都被黏连在一起,脱口而出的话,居然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要保护的人难道不是这个血花在胸口越来越大的女子,而是在他身边,脸色苍白,成日里只会数落他的皇上。
人群层层叠叠的抱拢过来,很快将皇上安全的围拢在正中心。
“回禀皇上,对方的也是来狩猎的,并非是刺客。”很快有侍卫去探听来了消息,跪在马前汇报。
“不是刺客,怎么会射箭!”皇上明显受了惊吓,连简单的话语都变得结巴了。
“因为对方是宏巴族的族长哈可涯。”侍卫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他是从京城回族中时,听闻这里是狩猎的好场所,才来凑凑热闹,并不知道我们会在今天过来,哈可涯族长听说射伤了人,已经下马赶过来。”
孟初寒始终抿紧嘴角,他不爱管朝中之事,并非真的一无所知,这个宏巴族的族长确实是才从京城离开不久,不知受到谁的引荐,来到皇家的狩猎场。
他的一箭,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马蹄的尘土之下,视线受到阻挡,谁也看不清谁的情况下,这样的事情,最后只能算误伤。
锦心的重伤,只是误伤。
他无声的下马,弯身将已经晕厥过去的锦心打横抱了起来,沉声道:“请皇兄安排御医替她医治,无论怎么说,她都算是救驾了。”
皇上一双黑眸紧紧看着孟初寒的脸,像是在挣扎着考虑一些事情,面前已经走过来一个铁塔般的大汉,远远的就朗声道:“方才的箭羽是我所射,是不是射伤了人,我特此前来请罪了。”
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种时候,对方是宏巴族的族长,已经说了是失手,是误伤,这边的伤者不过是王爷的一个侍妾,这种事情在大场面下,根本不能计较,他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哈可涯,更不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将双方的关系再次弄僵。
哈可涯的步子很大,已经拨开人群,来到孟初寒的面前,一低头看到人事不省的锦心,立时道:“我那边有医生,有伤药,请寒王爷将伤者带过来。”
皇上微微放下心,这样的解决是最好的:“既然族长有伤药,就将伤者送过去。”
孟初寒一言不发,跟在哈可涯身后,步子很慢很稳,他知道锦心的状况根本经不起太多的颠簸。
他恐怕是要失去她了,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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