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一股的热气,从火场传过来,越走得近了,越觉得皮肤有种隐隐的灼痛肝,孟初寒停下脚步来,前面有几十个人来回奔跑,打水灭火,十分的有次序,尽管嘈杂声不小,但是看着就知道是有人轨管了秩序的。
百里清走过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漆漆的,不知道是被烟熏得还是其他什么,他倒是满不在乎的用手抹了一把:“王爷怎么过来这里,火场已经控制住,只是烧了针线房的四间屋子,没有再蔓延开来了。”
“火势不小。”孟初寒沉声道。
“已经控制住了,方才还要更大些。”百里清将他们迎着到上风口,“这里好些,不会吸进黑烟。”
“烧了屋子没关系,查清楚是为什么起火,还有屋子里有什么人。”孟初寒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火场半分,一字一句的说道。
“里面有三个人没有出来,屋子和东西是都烧毁了,起火的屋子是针线房的下人睡觉的屋子,有经验的人来看过,说是灯烛被风刮倒,诸人都睡得死沉没有太早发现,针线房附近又都是容易烧灼起来的物品,幸亏大家都及时赶过来,没有烧到其他地方去。”百里清口齿伶俐的回答道。
“灯烛刮倒,倒是个很普通的原因。”孟初寒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可以回去歇息,这里我会照应好的。”
“不,我先等着,等火势再小些,将人都集合起来,看看到底死的是谁,没有出来的三个人是谁。”一抹光在孟初寒的眼角一闪,“王府多年没有走过水,这还不是天干物燥的日子,倒是稀罕了,我才回来,就给我看这样一场大热闹。”
百里清关照了几句,又转身去指挥那些人清理现场,锦心见孟初寒不苟言笑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王爷觉得这场火不是意外?”
“我还盼着是一场意外,像我们王府这样的地方,大家都是懂规矩的,没有睡觉点着灯烛的道理,就算真的是哪个粗心的遗漏了,一屋子的人,难道都能睡得和死猪一样,没有半丝的惊醒,据说第一个发现起火的都不是针线房的人。”孟初寒正色道,“所以,百里说有三个人困在里面,没出来,我很想知道是谁,是谁值得动手了。”
在火势渐渐扑灭下去之时,百里清已经将火场留给几个家丁,然后亲自将针线房所有的女人都聚集起来,又找到了管事的妈妈,一个一个核对名字,一时之间哭声一片,每个人想必都有些私房,被付之一炬,尽管捡了性命回来,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孟初寒朗声道:“同她们说,所有损失的都写出清单,王府会照样赔付,不会让她们为难。”
这一声已经很清楚,百里清又再重复了两次,哭声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像是给每人吃了一剂定心的汤药。
“还有,今晚所有参与灭火的,一人赏五两银子,稍后百里去账上取了,天亮之前都发到每个人手里。”孟初寒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
众人听了干劲更大了,传递水桶的速度也更快,热气一阵一阵升腾起来,火光彻底被扑灭下去,只有一些零星的火苗被特别处理了。
这样的一个夏夜,锦心将披风裹得紧紧的,她觉得遍体发寒,特别是在听到百里清来回了孟初寒的话,将三个丧身火场的下人名字一一呈报上来,她听到了范家娘子的名字,听的很明白,绝对不会弄错,连她在针线房是做什么的,都一起说透了。
“确定是这三个人吗?”孟初寒沉声问道。
“所有逃出来的人都凑到一起了,确实是少了这三个人,旁边也都有目击的人说是看到她们三个在最里面那间屋子,也就是火势最初起来的那间,想逃出来的时候,房梁砸下来了,想救都不能救了。”百里清是个很仔细的人,必然是确定无疑才过来回报的。
“按照惯例,明天给多一倍的抚恤,让他们的家人来领了去,要是尸骨能够找到些,也想办法刨出来归还,必须要给家人一个妥善的交代。”孟初寒将三个人的名字又念了一次,忽然回头问锦心道,“这个范家娘子是不是给你送过衣服?”
锦心一惊,有些张口结舌的,不知道为什么孟初寒会来这样一句话。
“苏姬大概被火势吓到了。”百里清轻轻说道。
“嗯,在掬水轩的时候,就吓得不轻,我怕她在屋里胡思乱想的,才带了过来。”孟初寒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次,“我记得这个范家娘子来给你送过几次衣服的,对不对?”
锦心努力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道:“我在明月苑的时候,就是她给我送衣服,后来我搬到掬水轩,针线房的人说她与我算是旧识,就将送衣服的活计都揽给她了,一来二去的,和我还有红杏都算熟稔,平时也说笑几句的。”
“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孟初寒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是经常服侍苏姬的,就再多给些钱,免得她以后想起来伤心难过。”
“是。”百里清的目光转向针线房去,“这一片都要重新翻修了,王爷让她们都暂时搬移到哪里去?”
“王府中空屋子多的是,你看着连片的几间,晚上就让她们都搬过去,顺便留两个会说话的婆子给她们压压惊,一场火,天灾人祸的,也是命中注定的。”孟初寒都关照好了,搂住锦心的肩膀,柔声道,“都处理好了,我们回去休息。”
锦心觉得脸上很干,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火场近了,被火烤的,说不出的难受,只是很轻的点一下头,就随着孟初寒往回走,走两步,孟初寒停下来,又转头去看,看了三俩眼,才继续前行。
一路上,锦心都没有说话,她觉得害怕,范家娘子,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死了呢。
针线房上上下下足有三十来个人,死了三个,偏偏就落在范家娘子的头上,天灾人祸,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回到掬水轩,她还是木知木觉的,连孟初寒和她说话,锦心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红杏打来温水,让她洗脸洗手,看着水盆中,灰扑扑的一层,红杏小声的问道:“听说针线房死了人?”
孟初寒插手进来,替她回答了:“死了三个人,已经尽力救了,有一个,你也认识,就是常来的那个范家娘子。”
红杏当场就明白锦心怎么会这样惨白着一张脸了,虽然都是死了人,但是死的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在心理上的区别就很大了,她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得一下子就难受起来,明明才见过的,一转眼就没了。
只是碍着孟初寒在,红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很轻的拍了一下锦心的手背,算是安慰,锦心抬起眼来,颇为感激的看着她,虽然都没说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了。
“本来是个不错的仲夏之夜,被这样一场火都给搅了。”孟初寒躺下来的时候,胳膊枕在脑后,沉声说道,“这是我承继王府以后,最大的一场火,往年也时常会来一些小打小闹的,只是从来没有死过人,这次一下子就死了三个。”
锦心缓缓转过头,脸上的惊慌之色没有褪去,一双眼水盈盈的,看着有些可怜。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然心儿要害怕了。”孟初寒轻笑着将她搂到自己胸口,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你看看你,平时胆子看着挺大的一个人,还是没有见过真场面。”
“王爷心里似乎有疑惑?”锦心问的很小心翼翼。
“也算不得疑惑,只是大火这件事情自古就是最容易掩埋一切的存在,即便有什么令人心生疑惑的,一把火以后,什么都灰飞烟灰,你想再找出些什么就是难上加难的。”孟初寒想一想又道,“我只是觉得里面有些不妥罢了,但是一时之间又说不清楚,还是等明天白天,再重新整理了火场,看看有什么吧,我看烧成那样,有什么也变成没有什么了。”
锦心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睡着,不去想范家娘子被火烧死的这件事情,只是越想回避,两个人几次交锋的场面越是在脑海中清清楚楚的呈现出来,挥之不去,范家娘子从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在寒王府了,埋的这样深的一个人,还是没有逃过去。
孟初寒的话一点没有错,锦心也觉得里面是有不妥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她在心里暗暗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有证据,她又能够从何说起,说这个女人是苏家的细作,给苏锦荣传信,逼迫自己和他们拴在一根绳子上脱不得身,说她已经在书房里抄录了很多次的卷则,其实已经背叛了身边的男人。
她什么都不能说,能做的不过是再三缄口罢了。
锦心强迫着自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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