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要是觉得不适,让红杏去请了来再看看也是一样的。”
“王爷要出门?”
“去宫里,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好。”走到门边的时候,孟初寒忽然转过身来,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听说你兄长回来了,昨天虽然没有瞧见,怕是今天在朝堂之上就能看到。”
“那么,王爷替我代问一声好。”锦心说的很平淡。
“没准他还要过来看看你这个妹子的,到底有些时日了。”孟初寒又是轻轻一笑,才出了门,锦心尽在那里琢磨他笑语中的那层涵义,连红杏喊了她几次都没有听见。
“苏姬怎么像是走了魂似的。”红杏想着锦心是昨晚见到大火,又听到有人死在火场里,才会失了神,对她格外用心,吃饭前后都跟随着,不敢离开。
“我想再去火场看看。”锦心慢慢放下饭碗,菜式再好,她都没有胃口,才吃了两口,胸口就想被什么堵着,食不下咽。
“那地方不干净,苏姬怎么还想要去。”
“我就是想要去看看罢了。”锦心难得有些任性的将饭碗一推,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还没有走下台阶,红杏已经追了上来,非说要跟着一起去。
一地的水渍,四处都流淌着黑色的污垢,要很小心脚下才不会滑倒,锦心看着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几间屋子,低声道:“我觉得这样子的屋子不像是着了火会跑不出来的。”
“白天肯定不会,晚上睡迷糊了可说不准的,晕头转向的,等起了身,还不一定能够搞清楚大门在哪里的。”红杏是有心要安慰她,尽着耐心解释道,“而且不是说了,房梁后来塌下来,那几个人才没有出来的吗,这些都是命,想逃都逃不过去的。”
“是,都是命。”锦心顺应她的话,点了点头道,“昨晚的火势也是真的大,明明几天前都在下雨的,偏偏昨天雨停了。”
两个人走到废墟前,几个还留在原地收拾的下人,见到有贵人过来,远远的闪开来,不敢靠近,锦心多看两眼,觉得也实在是看不出个究竟了,都烧成这个样子,怕是范家娘子就算是留下什么来,也烧得灰飞烟灭的,留不下来了。
“苏姬是为了范家娘子的死心伤?”红杏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算不得心伤,毕竟是时常见到的人,觉得有些世事无常。”锦心没有再留恋的样子,回头往掬水轩走,红杏才算是送了一口气,赶紧的跟在她身后,锦心有种预感,自己那个神通广大的兄长,怕是很快就会得知寒王府后院起火的事情,而且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倒是不相信,苏锦荣还能在寒王府另外又挖掘出另一个眼线来,怕是只能亲自过问她这个亲生妹子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锦心微微一笑,她倒是有些话想要问问大哥了,当面问就更妥当了。
才隔了一天,苏锦荣大驾光临寒王府,孟初寒听到门口传话进来的时候,喝一口茶,淡淡笑道:“我这个舅子如今是高升了,几个月里连着升了几级,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和我的广颐侄儿更是秤不离砣的交好,一回到京城里,就是在广颐的府里办的接风宴。”
锦心知道那位广颐皇子与孟初寒的关系有点僵,叔侄虽然长得很像,心思却离得远远的,孟初寒这句话一说,意思就是苏锦荣和他也完全不是一路的人,是碍着她的面子,才一番客套的。
等到苏锦荣走进来的时候,锦心不免吓了一跳,孟初寒回来的时候已经够黑瘦,大哥的样子倒像是去深山老林里两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两边的脸颊都消减下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皮肤晒得黝黑发亮,像是一匹深色的缎子。
“三妹妹。”苏锦荣对她的亲热倒是一如既往,如果没有范家娘子送过来的那截留着朱砂痣的小指,大概锦心还能够欢欢喜喜的迎上去,这会儿能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客套的笑容,苏锦荣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不过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的脸上不会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来,“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都多少天没有见到妹妹了,妹妹过的可好?”
“很好,王爷很照顾我。”锦心微微垂着头,她不太想迎接住苏锦荣的目光,很刻意的回避开来了,“多谢大哥牵挂了。”
“母亲上一次还说,要来王府看看你,我说王府规矩大,还是不要了。”苏锦荣说完这句,才对着孟初寒拱手作揖,“王爷安好。”
“我们在朝堂之上已经碰过头了。”孟初寒微笑着说给锦心听,对苏锦荣那种有意无意的怠慢,丝毫没有要放在心上的样子,“赶紧备了酒菜,也算是我替锦心给兄长接风了。”
苏锦荣朗朗一笑,没有推辞,干脆的留下来,他先和孟初寒寒暄了几句,然后问的都是锦心生活中的小事,吃些什么,睡得可好,丫鬟服侍是否尽心,然而他始终没有提及秋月的事情,大概也是怕触碰到锦心的伤心处,场面上不好看。
话题一转,苏锦荣又问起王府前几天着火的事情:“听闻那场火势不小,远远的都能见到火光冲天。”
“幸好烧的不过是针线房,没有涉及到大屋。”孟初寒淡淡的回道。
“三妹妹没有受到惊吓把。”苏锦荣看着锦心问道。
“没有,针线房和我住的屋子离得很远。”锦心觉得三个人之间的对话有种微妙的诡异,就像是大家都早已经了解了什么,表面上却做出一问三不知的天真来。
“那就好,那就好。”苏锦荣脸上那个欣慰的笑容,看着一点都不假,怎么看都是真的一样。
酒宴很快摆上来,菜肴精美,酒香清冽,孟初寒喝第一杯时,微笑着道:“我想到初次去苏家的时候,苏家的珍藏美酒梨花白,让人闻之欲醉,那时候,苏姬是坐在屏风后面看着我的,我只能看到一些人影,却不真切。”
“王爷当时眼中只有梨花白,哪管屏风后面坐的是谁。”锦心半真半假的娇嗔了一句。
“当时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孟初寒举起酒盏,对着苏锦荣一晃,两人隔空饮了一杯酒。
直到酒宴结束,锦心觉得三个人都说了许多许多话,但是回头来想,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是压根就没有印象,都是一些轻描淡写的不着边际。
等酒宴撤下的时候,清茶奉上,百里清也来了,凑在孟初寒耳畔说了几句话,他的神色微微凝重起来,站起身道:“府中有些事情要处理,正好你们兄妹也多日未见,叙叙话也是好的。”走出去的时候,将屋中的丫鬟一并都带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个人了。
“寒王爷还是这么会体贴人。”苏锦荣喝一口清茶,站起身来,有意无意的走到门口,停住了。
锦心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一脸谨慎的模样,轻咳一声道:“要是真的想派人偷听,大哥这样子就能够察觉出来的话,那么偷听的手段也委实不太高明了。”
苏锦荣听出她话语中的揶揄,也不动气,确定门外没有人,才折转了坐下来道:“范家娘子死了。”
“我知道,所以大哥亲自来找我了,不是吗?”锦心又将脑袋给低了下去。
“三妹妹,你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够脱身事外,难道你以为多抄一次,少抄一次有区别吗?”
“我只想问,我的母亲是不是还在人世,那根手指到底是谁的!”
“手指是谁的,三妹妹心里难道不知道?”苏锦荣笑起来,眼睛中晶光烁烁的,“要是不知道,三妹妹怎么肯轻易妥协,还在和寒王爷上演一出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好戏呢。”
“我只是不敢用自己亲人的性命来打赌罢了,大哥,你不要逼迫于我。”锦心真的不明白,苏锦荣怎么会变成此时此刻眼前的这副尊荣,他才回京述职的时候,明明对自己是极好极好的,那时候的他,真正在她心里是最好的大哥了,就算是嫁人,她也觉得可以将这一份亲情延续下去,甚至因为他,她都将大夫人和两个姐姐以前对她的种种不是都抛置于脑后,不再去想了,可是眼前这个含笑看着自己的男人,却是比那些当面欺凌她的人更可恶,更叫人心生厌恶。
“三妹妹,你不要因为爱上寒王爷,就以为他是好人,我是歹人,这世上很多事情并非不是黑就是白的,我胁迫于你做的事情,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到时候,你就都明白了。”苏锦荣一手撑在案几之上,“但是,我不能断了你这条线,你必须接着帮我做下去。”
“做到什么时候,无穷无尽的,我就下不得船了。”
“不,只要再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告诉你答案,包括你母亲的事情,你放心,我从来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
“一个月?”
“是的,一个月,我保证,你将抄录的东西,放在这个地方。”苏锦荣将一张纸递过来,“一个月以后,我想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锦心迟疑的将纸片接过来,在门被人从外推开时,很快的收到了衣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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