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这一段时间,朱德在中共旅欧支部的领导下,努力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他经常说:马列主义是真理,只有走共产主义道路才能救中国。这时,中共旅德支部在柏林的不到10个党员,每周有3次学习和讨论会。朱德作为“候补党员”,只在这些会上旁听。会后,有相关人员帮他学习。他们主要是学习已经译成中文的马克思主义文献《共产党宣言》和共产主义的入门书,中国共产党的机关刊物《向导》周报等,研究和讨论中国革命的问题。
朱德十分注意理论联系实际,力求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实际结合起来,并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来总结中国10多年来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经验教训,自觉改造世界观。但是,要深入学习和钻研马恩著作,遇到了文字上的障碍,因为许多著作都没有翻译过来。所以,必须掌握德文这一工具,为了攻克德文关,他第一年留在柏林。对于年已36岁的朱德,学习外语是一件比较艰难的事。他却以惊人的毅力,顽强地学习,伏在书案上一学就是几个小时,终于克服了年龄大、记忆力衰退等困难。在辅导教师库尔提夫人和留德同学的帮助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就能够用德语会话和阅读一般的德文书报了。
朱德没有把自己关闭在屋子里读书,他走上街头,认真地向社会学习,研究欧洲资本主义强国德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的情况,了解帝国主义的真相。朱德到书店里买了一张柏林详图,依靠它对柏林进行考察。这幅地图将街道、建筑、树林、公园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朱德把它装在口袋里,开始他的户外活动。
德国首都柏林市很大,直径有几十里,方圆有几百里。朱德凭着军事家的经验,从地图上辨认方向和位置。一开始,由于语言不通,出门不敢坐电车,他主要靠两只脚几乎走遍了柏林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凡是能参观的工厂、学校、博物馆、展览馆、商店、动物园、自由神柱德国国会、皇宫、黑市市场……他都参观过了。朱德甚至有时还到郊外的布登湖、绿森林等地去作远足旅行。
有一天,朱德参观德国博物馆时,在展品中突然发现有德国帝国主义者镇压义和团运动时,抢来的鲜红的旗帜和武器。这对富有爱国心和民族自尊心的朱德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他在这些用中国人民的鲜血染红的旗帜前面谛视良久,他仿佛又回到了义和团起义的时代。他满腔悲愤地回忆起八国联军的兽蹄怎样凶残地踏进天津、北京,奸淫虏掠、血腥屠杀手无寸铁的中国人民,而反动腐朽的清王朝在敌人的屠刀面前又是如何屈膝投降的丑恶嘴脸。
朱德那时旅行,多半是带着军事眼光,一走到那里,脑子马上想起,这里要是打起仗来,应该怎么办呢?于是,一面走,一面就布置起来。他是沉浸在一种幻想中,完全离开喧嚣的街市和宁静的乡村,而卷入虚拟的战争,他作为一个指挥官正在指挥作战。
朱德跟踪着每一条路线,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呢?在德国的心脏,他看到的是整个欧洲。在柏林,他不是一般的观光游览,而是开始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重新认识世界,来寻找解决中国问题的武器和道路。他访问了许多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家庭,了解他们的生活和思想以及德国工人运动情况。当时,德国从战争的毁灭中恢复,到处都在建设工厂、商店、住房、道路、桥梁。
然而,朱德目睹战后德国资产阶级把各种负担都转嫁到劳动人民头上,苛捐杂税和马克贬值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生活非常痛苦。贫困、失业、疾病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们。但是资产阶级和官僚政客却养得脑满肠肥,整天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朱德目睹这社会的不公正和贫富的鸿沟,从而得出自己的结论说:“我开始放弃了资本主义可以拯救中国的信念。在我看来,像拥有这样熟练、有教育、有组织的工人阶级,而本身也是高度产业化的德国,在战争中仍然是败下阵来,要让中国也步其后尘,岂不非常愚蠢?”“那些理想中认为‘外国的无产阶级比中国资产阶级生活还好’的话是完全错了的,在这里,同样是没有衣服穿,没有房子住。”朱德透过那资本主义层层虚伪的面纱,认清了它的本质,得出了马克思主义的结论。
初到柏林,朱德感到那些德国人那样不分昼夜,忙忙碌碌,整个柏林就像一个轮子在飞速旋转一样,只在深夜,稍为停止一下,接着第二天的早班电车便又发出隆隆轰响。白天,黑夜,柏林组成一部狂叫乱吼的交响乐,一片叮当乱响。这种烦嚣的响声冲入楼窗,搅扰着他,使他无法安眠,无法读书。一个月之后,他才慢慢习惯起来,他整天刻苦学习德语。每当黄昏像一团紫色浓雾降临的时候,他才到街上散步,到书店里去买书,当时在德国购买马列主义书籍是很容易的,没多久,在他的寄宿舍里,就装满好几只大木箱了。他过着清教徒般的革命者的生活,在柏林的几百个中国人中间,他拒绝和官僚士绅一层人物交往,而和一批中国学生做朋友。
短短的几个月后,朱德的德语已经达到可以自如地购物、旅行的程度,这就可以不用只靠两条腿走路,也就扩大了活动范围。打算到哪里去,买一张票就登上火车。这样,他几乎走遍了整个德国。
到1923年5月,朱德的德语程度可以上学听课了。秋天,他离开柏林,来到德国中部的大学名城哥廷根。哥廷根是一个仅有几万人口的小城。而哥廷根大学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1737年建成,设有几十个专业。中国留学生有几十个人,在这里学习数学、物理、化学、医学、哲学等专业。1924年3月,朱德进入哥廷根大学,选听政治经济学、哲学等社会科学。哥廷根大学至今还保存着他当年入学注册的证书。
朱德在哥廷根大学学习期间,住在马克思·普朗克大街3号的一座古典建筑式样的3层楼房里。这位中国房客给德国房东的印象是,很有礼貌,从不打扰别人休息。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读书,手不释卷,一声不响。只有星期日有中国朋友来聚会时,才听到他们谈话声和爽朗的笑声。这位中国人爱作咖喱饭,爱吃辣子。
在哥廷根期间,朱德收获最大的是党内的学习活动,哥廷根党小组只有朱德、孙炳文、徐冰等八九个同志。党小组的活动是每周三次学习会或座谈会,本来学习与座谈是难以区分的,但在当时却把二者严加区别。学习是阅读文件和经典著作,座谈就是按照一定的题目发言。学习材料有德文版的《共产党宣言》《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马恩通信集》《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唯物史观》《共产主义A、B、C》,共产国际出版的刊物《英特纳雄耐尔》《国际通讯》,中国共产党的机关刊物《向导》周报等。学习中既重视经典著作的学习,也注意研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参加国际上反对第二国际老修正主义的斗争。同时,还经常开展专题讨论:什么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有什么不同?社会主义制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什么是唯物论?什么是唯心论?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是什么?……大家对社会主义非常向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决心为实现一个没有阶级、没有人剥削人的美好的新社会而奋斗。怎样在我国实现社会主义呢?认为只要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把人民大众组织起来,就能打倒反动阶级。没收他们的工厂,把他们占有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建立起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有十年八年就能实现社会主义社会了。当时出于对社会主义的向往和热爱,把困难想得少了一些,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长期性认识不足。但是,这也充分反映了朱德这一代共产党人对于社会主义一定会在中国大地上实现,具有坚定的信念。
朱德还向中国留学生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党的组织。他经常利用各种场合,反复宣传中国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我们的任务是改造这个现状,为一个独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国而奋斗。他还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马克思主义是真理,中国只有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他积极发展党的组织,把那些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思想进步,愿为中国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的真同志吸收入党。
为了把广大青年团结在党的周围,朱德还积极在学生中开展工作,宣传党的主张。特别是在处理学生会房产这件事上,在留德学生和哥廷根城都有很大的影响。事情是这样的:哥廷根中国学生会曾买过一幢楼房作办公地址。后来,卖房的主人向法院起诉,要求赎回楼房。大家讨论这件事应当怎么办?多数人认为买卖房屋是两厢情愿,不能退还。朱德提出,应当让房主赎回房屋,不能占别人便宜,这么一幢楼房,只花5元美金,这是因为德国是战败国,战胜国利用马克贬值的办法来剥削战败国人民,一篮子马克才能换一个美元,一美元两三口之家就可以生活一年。我们要站在被压迫、被剥削的战败国人民一边。经过中国留学生反复讨论,都同意朱德的意见。开庭那一天,中国留学生都到场,许多德国人也聚集在法院门口,要求旁听。朱德代表中国留德学生会气宇轩昂地走上法庭,庄严宣布:我们中国学生,反对帝国主义压迫战败国人民,抗议帝国主义用“道威斯计划”残害剥削战败国人民,我们中国学生同情德国人民,郑重宣布无代价地将房屋退还原主。他的话音刚落,旁听席上立即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朱德退席时,人们夹道欢呼,招手致意。中国留学生的正义立场和友好情谊震动了哥廷根城,德国人民都说中国学生好,姓朱的将军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在哥廷根期间,朱德还在继续研究军事,他收集了很多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书籍,还有多卷本的军事学著作,并向他居住地的一位退役德国军官探询一些军事问题。他在学习之余,喜欢散步,下象棋,打网球。每逢星期天,他就个人独行,或结伴同行,简单地带上些面包和饮料到野外去旅行,在田野里,森林中,山岭上,河流边,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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