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动的黑影-女保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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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路相逢

    这天上午,从银行里走出一个中年人,此人叫严一帆,他从一个“业余打桩模子”,一跃成为证券市场的“炒股巨星”。他口袋里的钞票,就像八月里的大潮汛,涨得满了出来,是上海滩上屈指可数的百万元大户。

    严一帆虽然腰缠万贯,可他恪守树大招风、财大招祸的名言。为了不露富,他一不用大哥大,二不骑摩托车,就连衣着打扮,也是普普通通。你看他上身穿一件纺真丝T恤衫,下身着一条淡灰色西装裤,脚上那双皮鞋,还是八十年代风行的五香豆式老船鞋。他取了五万元钱,向银行同志要了张旧报纸,包了钱,但他不放在牛津包里,随手丢进一只塑料马夹袋里。那只马夹袋里装了熟泡面、猪肉脯、瓜子和香烟,谁能想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会藏了五万巨款?严一帆对自己的隐而不露一手颇为得意。他背起牛津包,手拎马夹袋,大摇大摆朝前走去。

    严一帆今天提取五万元干啥?原来昨天晚上,他用电脑测算股市行情,吃准兴隆房产股票还要往上蹿。他下决心吃它三百股,可是一查股票资金账户上的存款不满一万元,他是从银行里取了款,想赶在证券公司开门前,将五万元存进股票帐户。为了赶时间,他大路不走走小路,拐进一条像弄堂一样的仁义路,脚下加快往前走去。走了大约二百米光景,突然迎面走来三位小青年挡住他的去路。严一帆一看,只见为首的那一位,身穿又长又大画有歌星肖像的红色广告衫,人又瘦又长,活像一根红皮甘蔗。

    这时,红皮甘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开口道:“朋友,你可能不认得我们。可我们三兄弟却久仰你的大名。你叫严一帆,人称‘严百万’,是股市场上的炒股巨星对不对。今天,我们兄弟三人做生意少了点本钱,特向你严老板借一点,总不会不给面子吧?”

    严一帆知道碰上劫道的了,想夺路而逃,可三个青年已形成丁字型将他围在当中。他马上想到三个月前,曾遇到过拦路抢劫的歹徒,心里十分紧张,但他强作镇定,想用拖的办法与他们周旋。他脸上挤出笑容,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包香烟说:“朋友,烟酒不分家,有事好商量。”他发烟、点火,随后举起马夹袋,说:“不瞒各位,我带了熟泡面,本想在证券公司泡它一天,摸摸行情。现在既然三位看得起我,向我借钱,我身上没钱,是不是劳驾跟我回家去拿。”说完,他又扬了扬马夹袋,转身想夺路而走。

    没容他挪步,红皮甘蔗抢先一步,挡住他冷笑道:“严老板,你刚从银行出来会没钞票?请你把牛津包放下来!”

    严一帆见他们的目标是牛津包,心里暗暗高兴,装成无可奈何的样子,从肩上取下牛津包。包内有架小型摄像机,这是他炒股的工具。现在,见三个人要查看牛津包,他就捧出摄像机,说:“这是我炒股的工具,如果三位欢喜,就……”

    红皮甘蔗见牛津包内没有钞票,不禁大失所望,抬手推开摄像机,怒气冲冲地说:“谁希罕这玩意儿?”就在红皮甘蔗推开摄像机的刹那间,严一帆已悄悄打开了摄像机的镜头,红皮甘蔗的尊容已摄进了摄像机里。这时候,红皮甘蔗的两个同伙一左一右逼了上来。

    严一帆感到形势紧张,他嘴里说着:“你们不愿去我家,那就跟我去银行……”说着,又想滑脚朝路口奔去。

    红皮甘蔗见他想逃,“刷”拔出了弹簧刀,恶狠狠地说:“严老板,今天你也别想滑脚,我们是有借有还有商量,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只好让这把刀帮你开口了。”说着,红皮甘蔗举起了弹簧刀。

    就在这危急之际,突然路口“扑扑扑”响起了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严一帆回头望,只见一位骑士头戴红白双色盔帽,身披淡黄色风衣,风衣随风飘起,显得更加潇洒威武。严一帆一见,赶紧举起马夹袋朝摩托骑士连连扬了几下。摩托骑士以为来了生意,便一踩摩托车飞到他们面前。

    红皮甘蔗见来了人,急忙藏起弹簧刀。严一帆见他收刀,赶紧一个箭步跃上摩托车后座,说了声:“快开车!”红皮甘蔗手脚也极快,一跃上前,一把把严一帆从车上拽了下来。严一帆被拽得脚步踉跄,倒退几步撞在墙上。

    摩托骑士见红皮甘蔗一伙要敲掉他的生意,便一踩摩托车开出十几米远,然后一个倒地旋转,将车头对准了红皮甘蔗,加足马力,摩托车怒吼着猛冲过来。红皮甘蔗一伙顿时吓得东窜西逃。就在他们散开的刹那间,摩托骑士抬手丢给严一帆一顶头盔,喊声:“快上车!”严一帆接过头盔,纵身坐上了摩托车,将马夹袋夹在他与摩托骑士的胸背之间,随后双手紧紧拖住摩托骑士的腰部。摩托车像出洞的猛虎,“扑扑扑”一阵响,冲出仁义路,飞驰而去。

    摩托骑士飞一般的将严一帆带到一条热闹的马路,来到十字路口,轻声问道:“老板,你去什么地方?”

    此刻严一帆还余悸未消,他紧紧抱住骑士的腰,脸贴在骑士的背上,双眼紧闭,说:“送我回家。”“你家住哪儿?”严一帆依旧闭着眼睛说:“老城区老庙路老庙里。”不一会,摩托骑士已将严一帆送到了老庙里弄口,“老板,到家了。”

    严一帆睁开了眼睛,见到了熟悉的弄堂,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刚想下车,突然觉得脸颊痒兮兮的,一看,只见摩托骑士已卸下了头盔,她那一头像瀑布似的秀发直落下来,随着她头的转动,发梢拂在了严一帆的脸颊上。严一帆惊呆了:闹了半天,骑士原来是女士?吓得他急忙缩回紧抱她细腰的双手,慌乱地跳下车,惊愕地望着女骑士喃喃地说:“你、你,你是一位小姐?”

    摩托女骑士望着他那副愣怔的神情,微微一笑说:“少见多怪,难道摩托车是你们男性的专利?我们女人就不能摆弄?”

    “不,不!你刚才救我时,一个倒地旋转好威风啊,比我们男的还强!”说着他就掏钱付车费,谁知除了马夹袋里五万元外,他身边竟分文未带,他只得请女骑士到他家里去取钱。

    摩托女骑士倒也爽快,她下了车,上了锁,脱下头盔捧在手里,跟着严一帆走进了老庙里一幢老式石库门。

    踏进严一帆的家,只见底层客堂的四壁,灰暗潮湿,水迹斑斑,房间当中用木板一隔为二,木板灰黄,隙缝比手指还宽,一副寒酸景象。女骑士心里困惑不解:这么个穷酸样,怎么会有人拦路抢劫他?她跟严一帆走进木板后面那间房里,见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严一帆伸手拉了电灯拉线,电灯亮了,女骑士这才看清这是严一帆的卧室。只见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床头边放了几只木板箱子,箱子上搁着彩电、录音机、电脑和电话。女骑士见了这许多现代化的设施,更加惊疑,忍不住问道:“老板,你是哪路神仙?在哪里发财?”

    严一帆边搬椅子边说:“我是证券投资个体户。”

    “哦——打桩模子!那你一定很有钱喽!”女骑士顿时来了兴趣。

    “靠开放政策赚了些钱。唉,有了钱就不太平啦。”“那你请保镖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请保镖,上哪儿去请?现在又没有保镖公司。”“现在练功习武的人不是很多吗?请一个来保保驾。”

    严一帆摇摇头,说:“现在大兴的东西真是太多了,真正的武林高手属凤毛麟角。我万一请来一个保镖,一旦遇上意外,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儿还能照顾我的安全?”

    女骑士说:“我给你介绍,我有一个朋友,他身高马大,是全国散打第三名——”

    严一帆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整天让一个彪形大汉站在我的身边,这不等于向歹徒宣布:我是老板,要钱冲我来——”“那你要怎么样的保镖?”

    严一帆竖起两个手指:“一要隐蔽,二要武功好。”

    摩托女骑士听了沉思了一会,问:“老板,你知道春秋战国时,赵国平原君门下有个叫毛遂的食客吗?”“知道。”“那个毛遂,自告奋勇,代主出使,从楚国搬来救兵,打退了秦国的进攻。我虽然是个女人,今天也想学学毛遂自荐。”

    严一帆瞪大眼睛:“哦,你要当保镖?”

    “对!我以前是少体校的武术教师,因为与校长闹翻了,才愤而辞职买了这辆摩托车做起接客生意。按照你的要求,我完全符合。第一,我当你的保镖,站在你身边,别人以为我是你的女秘书,有隐蔽性;第二,我是迷宗拳的传人。刚才摩托车一个倒地旋转,人不离车,车不离人,没有武功底子是玩不起来的。”

    严一帆万万没料到自己点了灯笼也找不到的保镖,竟然近在眼前。他不由抬起头来细细打量这位摩托女骑士来。只见她年不满三十,身材丰满适度,尤其那双透着灵气的乌黑大眼睛,和那件淡黄色风衣相映成辉,清秀中显得豪放。他觉得这位女性,不仅外表漂亮,出言吐语有章法,有谋略,从她那手摩托车倒地旋转,可见她的武功不凡。于是他开口道:“小姐,请教尊姓芳名?”“敝姓王,叫王琼丽,人家都叫我阿丽。”“既然我俩有缘,我决定请你为保镖,不知你有什么要求?”

    王琼丽说:“老板,我们还是初交,我想订一个聘用合同来制约双方,以免口说无凭?”

    “好好好!”严一帆立即取出纸笔,与王琼丽一起斟字酌句,草拟了一份《保镖聘用合同书》。

    雨中搏斗

    严一帆已年过四十,算得上半世坎坷。父亲是个小业主,他在他母亲四十二岁那年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由于父母亲老年得子,自然倍受宠爱。然而“文革”中,父亲因出身问题,挨斗挨批,严一帆也被送到安徽农村修地球。1979年,他父亲病故,接着母亲也奔赴黄泉。严一帆虽说来到上海,却成了身无分文、无亲无故的孤儿。为了生计,他决心下海做生意。他凭着在农村曾经无师自通做过小裁缝,便以自己一技之长,看准行情,做起了胸罩的生意,而且一炮打响,成了小百货市场颇有名气的“胸罩大王”。

    严一帆靠胸罩起家,赚了整整三万元。但他并不满足现状,又花钱托人弄来一张赴日本自费留学的护照和签证,告别了女友,漂洋东去日本,扒了十多万人民币。谁知当他飞回国内,想与女友大干一场时,他那女友却另攀高枝,跟随一个华裔外商出国去当洋太太了。

    多年来的知心女友,说走就走,对他的打击实在惨重。他倒在床上,整整困了三天,深感人情淡薄如纸。他心灰意冷,从此怀疑一切女人,为求得精神解脱,便走进了教堂,祈求十字架来熨平他心头的创伤。

    前一阶段,证券公司刚开业,当许多普通百姓对证券、股票还十分陌生时,严一帆因失恋后闲得无聊,就经常出入证券公司,渐渐地竟迷上了“炒股”行当,成了上海滩上第一批“打桩模子”。开始,他是零打碎敲,意在探探股海的深浅,到了今年,上海发放“92股票认购证”时,他认准了方向,一下子吃进四千张认购证,转眼就变成了暴发的“严百万”,成了九字头的百万元大户。

    严一帆的钱越来越多,可他的胆子却越来越小。尽管他处处装穷,可是,股票交易有一定的公开性,所以严一帆的暴富早成了房间里吹喇叭——名(鸣)声在外啦。最近三个月内连遭两次抢劫,他早有寻一个保镖保护自己的想法,如今王琼丽毛遂自荐,正中下怀。

    为了王琼丽能尽心尽职,在合同上严一帆坚持要王琼丽作出保证:在她担任保镖期间,如他遭到财产损失,她要负责百分之二十五。其余各条,他都答应王琼丽的要求,为她配备BB机,每月支付她一千元高薪,如果出省市“护航”,工资翻倍;如果遇到强盗抢劫,王琼丽必须作出自卫还击,严一帆每次支付“出场费”三到五百元。另外,为了消除王琼丽的后顾之忧,严一帆还为她投报高额人身安全保险。

    第二天,严一帆又亲自陪王琼丽到银行开了一张五年期五万元的存单。他笑着说:“阿丽,如果你保我五年太平,这张五万元存单到期就是你的奖金。现在,这张存单暂时由我代你保管。”

    从此,王琼丽把全部精力都扑在严一帆的身上。每天,严一帆到哪里,王琼丽就紧跟其后,形影不离。邻居们以为严一帆找到了女朋友,股市场的老板们以为他找了个情妇。王琼丽除了保驾护航之外,还主动照顾严一帆的饮食起居,俨然是个家庭主妇。对王琼丽的表现,严一帆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里。那么,严一帆是否对王琼丽全抛一片心了呢?这就难说了。

    这天晚上,严一帆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人自称姓赵,是他股市上的朋友。姓赵的对他说,他有位朋友,因购房急需用钱,准备将一百张认购证抛出,其中十张已经中签,开价六万元,问他想不想吃进。

    虽然,等严一帆听完电话,也没想起姓赵的是何许人,但严一帆细细一算,觉得这笔交易十分诱人,便当即答应了。双方说定明天中午十二点整,交割地点放在虹桥机场餐厅里。

    第二天一早,大雨倾盆,王琼丽冒雨驾着摩托车准时赶到。她那件淡黄色风衣被雨淋得透湿,连里面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严一帆见了,心里顿生怜爱,轻声关照道:“阿丽,今天中午去机场餐厅,有笔六万元的业务交割,现在时间还早,你先把湿衣服换了,不要弄出病来!”

    待王琼丽去换衣服,严一帆就将前几天摄录的股市牌价,通过电视机放出来,准备有选择地输入电脑储存。就在他播放股市牌价时,突然出现了红皮甘蔗持刀张牙舞爪的镜头。恰巧这时王琼丽换好衣服出来,见了这镜头忙问:“老板,你把这东西录下来干什么?”

    严一帆颇为得意地说:“这叫有备无患,如果他们再找我麻烦,我就用它报案,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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