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化子和寡居的女人-辩冤寻证崔奶娘真言增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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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川县大堂上,孝廉、首富、丫环多人死死咬定梅冷月昨夜养汉招贼,县尊老爷偏听轻信,要用大刑逼出梅冷月的口供,一个弱女子孤身难以抗暴,吓得要命。盖三儿不忍心看小寡妇受酷刑折磨,急中生智。击鼓喊冤,奉想帮梅冷月申冤,却被王娥诬为盗贼野汉,他可不吃这一壶,一不怕烧,二不怕咬,你说他身上脏,他偏要往灰窝里扑腾。他说这是自己从小做麻花儿扭劲惯了。

    “大奶奶,可不能昧着良心血口喷人。谁乱踢乱咬、叫她嘴上长疔疮!平常我虽然常在你府门前要饭,可没进过你家院子,你说我是昨晚钻你家偏院的那个‘主儿’,有啥凭据?”

    王玉娥说:“我看见了那一赤身汉子,模样跟你差不多!”

    “差不多?差多少?我说那一赤身男子和你男人差不多。大老爷你信不信?”

    “嗯?——放肆!”兰庭芳怒斥盖三儿,抱拳对吴不能说:“老父台,此事要想验明不难,丫环朴香曾两次见那歹徒,只须让朴香上前辨认,自然明白。”

    吴不能以为此话有理,就让朴香仔细审视盖三儿。盖三儿双手插腰,跪得跟笔杆儿一样直,任凭朴香端详:他别过脸,却对朴香挤眼努嘴传心事。那意思是说:“小朴香,你常出兰府办事儿,咱俩不断见面。你诬赖我是小事,你可得对得起你二奶奶啊……”

    朴香懂得他的暗示,轻轻点了点头,围着他前转一圈儿,后转一圈儿,然后对吴不能回禀道:“大老爷,我看过了,他这么个瘦猴儿相一点不象昨晚那个狠心贼!”

    “唔……昨晚那个贼倒是个什么长相?”

    “是……高高的,壮壮的,粗粗的,胖胖的,就象……”小朴香拿眼环视子一周,忽然发现目标,指着说,“就象汤二哥的模样!”

    众人一惊,全把目光投到汤二身上。汤二吓得面色苍白,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丫环姐,你、你、你可不能乱、乱、乱攀扯呀……”

    兰孝廉一急,忽地站起身训斥道:“大胆贱婢,竟敢胡言乱语,还不与我下站!”回身又安慰汤二,“你这个奴才,也太胆小怕事。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回府干别的事去吧。”汤二用袍袖抹了一下额头冷汗,急急走出堂。

    盖三儿一直目送着汤二走出衙门,才拱拱手对县太爷说:“验明了,我盖三儿可不是孬种王八蛋!咱穷是穷,穷得干板直正!一不杀人放火,二不为贼作寇,三还不偷女人扒灰!我只是见梅冷月遭受不白之冤,这才抱打不平。”

    吴不能讥笑地问:“你,如何晓得梅冷月是遭受不白之冤的呀?”

    “我……我是知道她知情达理、贤德清白,又是自愿守节熬寡,他不会做那丑事。”

    “梅冷月招贼养汉,现有人证物证。你说她贤德清白,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这……”盖三儿一时倒被问住了。他转身对冷月说,“干妹子,你平日为人处事,总会有人看见。你就找个时常与你相处的人,来证明你的清白呀。”

    梅冷月恍然大悟,想:“是呀,我真是被吓糊涂了,怎么不知道叫个证人来呢?……”略思片刻,说道,“要证人不难。我守寡住在兰府偏院,身边只有丫环秋雁与奶娘崔氏作伴。丫环时常外出干事,唯有奶娘崔氏与我形影不离。我的一言一行,皆难逃奶娘耳目。老爷可唤奶娘来与我作证。”

    吴不能望望兰庭芳:“崔氏奶娘何在?”

    孝廉微微颔首:“在我府与侄儿哺乳。”

    “好,那就传她上堂作证!”

    再说,奶娘崔氏随五班头来到大堂。这妇人三十多岁,生得嫩白娟秀,微显丰腴,行动敏捷,说话干脆。她与县尊老爷行过礼,被获准站起来答话。

    “崔氏,你在兰府与小少爷喂乳有多少日子?平日同你二主母的关系如何?”

    “禀老爷,民妇到兰府仨月有余。俺可不是为挣钱糊口才觅到兰家当奶娘的。因我亲生小女儿夭亡,我的奶水正旺,这才找个吃奶的孩子填填怀,解解心焦儿。我到兰府之后,阖府人都待我不赖。尤其二奶奶待我更厚。俺俩个如同姐妹,白日同桌吃饭,夜晚同床睡觉。”

    “你二奶奶平日可曾与男子有过交往?”

    “男子?怎无交往,她白日夜间都离不开男子!”

    “啊?她与哪些男子交往?”

    “她与小少爷一刻不离。”

    “这……小小婴儿算不得男子!”

    “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人,咋不算?”

    “说他不算他就不算,既然你与你二主母形影不离,你二主母房中昨夜招贼养汉之事你是定然晓得的了?”

    “昨夜之事吗?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噢?方才还说你与她同桌吃饭,同床睡眠,你二主母房中进了男人,行奸之后,还将衣服鞋袜留在床上床下,你怎的推说不知?莫非你二人串通作弊不成?”

    崔氏头上的火腾地冒起丈高,嘴里不敢顶撞,心里却骂道:“什么混帐官儿,开口就嚼蛆喷粪。只有你娘你姑、你姐你妹子才成天和人家串通作弊干那卖屁股的丑事咧!”

    嘴里却辩白道:“我这人干板直正,眼里揉不得半点灰星,从不会与人串通作弊!昨日我告假回家,今清早才回兰府,他府上出了什么事,与我毫不相干!”

    兰庭芳在旁边愠怒地问:“崔氏,你早不告假,晚不告假,昨日是大爷我的寿诞,府中忙碌异常,你却偏偏告假,是何道理?”

    “这……”崔氏似有难言之隐,瞟了梅冷月一眼,不再出声。

    “说!”吴不能依稀看出什么破绽,大声逼问。

    崔氏慌忙跪下,先招呼冷月:“二奶奶,对不住,我可要实话实说了。”

    冷月低头回答:“但愿如此。”

    崔氏说:“为人不把良心昧,不怕头上响炸雷!我初到兰府,三个月不曾回家。半月前,二奶奶忽然劝我:崔氏大姐,你该告假回家去住几天了。我说小少爷养得娇,若缺奶吃,哭坏了身子,如何了得?我家中无事,不须告假。谁知二奶奶见我不肯告假,将脸一沉,一天都没理我。我好不纳闷。暗想:这样的主子真稀奇,殷勤侍奉她,她倒嗔怪。我干脆提出告假三天。二奶奶一听,好不欢喜,赏我二两银子,三串铜钱,还有一身紫罗绣衣裳……”

    公堂上的一些人听着奶娘的证词,简直喜形于色,盖三儿焦急不安起来:哎呀,这锅糊涂不是越搅越稠了吗?吴不能仰着棒槌脸,听得津津有味儿,一挑尖下巴说:“嗯,站起来讲。你昨日告假又是为何?”

    “昨日早饭已毕,二奶奶又逼我告假。我说,今天是大相公的生日,我若走了,大相公知道定然怪罪。二奶奶说,你是我房中的人,若是大相公怪罪下来,有我替你遮掩。我心里自然高兴,就告假一日。这一次,二奶奶赏我一对玉镯子,两方手帕,三两银子,外带一包好吃食。大老爷,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谎言,下雨天叫龙抓了我!”

    吴不能似有十二分把握,手一挥,先支开奶娘崔氏:“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兰府照料小少爷去吧。”崔氏一拜,走了。盖三儿看出事情不妙,悄声怂恿冷月:“妹子,有啥话,赶紧对大老爷讲。”冷月点头,刚说一句:“大老爷,小女子有下情……”就被知县厉声喝住:“住口!好个刁恶淫妇,为寻欢偷情,两次强迫奶娘告假,案情昭然若揭,你还敢狡辩不供。来呀,与我将她拶起来!”

    人役们闻风而动,不顾梅冷月大呼冤枉,扑上去将冷月十指拶起。盖三儿左栏右挡,无济于事,他真急了,跳着脚大叫起来:“不能拶,她有话要讲——大老爷,不能屈煞好人哪!先等等,先等等……”衙宅们自然不听他的。

    冷月上了刑,霎时间疼得面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身子扭动,呻吟不止。盖三儿好难受,悲而痛,痛而愤,愤而怒。于是,忍无可忍,大骂起来:“吴不能,你个昏官、笨官、糊涂狗官!不清外因内情,算什么官?你坑害好人,伤天害理损阴德!巡按大人就在察院住着,看我不去告你这个狗官!”

    吴不能先恼后恨,恨而后疑,疑而后忧,忧而后怕。真的,审了半天案子,累得晕头转向,他巡按大人这个茬儿给忘了。现在叫花子要把巡按大人吆喝出来,那还了得!他倒真有点心虚。但又一想,自己断案子是按理而盘,按理而问,有凭有证,也不算冤枉了谁。梅冷月强词夺理,拒不招供,拶她也是活该。叫化子你节外生枝,在这里蛮搅胡缠,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也显得我这个七品县令太窝囊。他正在犹豫之时,兰庭芳在一边火上浇油说:“一个叫化子,竟敢包揽词讼,袒护罪犯,咆哮公堂,辱骂皇家命官,还动辄拿钦差来挟老大人。这个竹川县还有天地王法吗?”一番话,如在吴不能头上泼了两坛陈醋,羞恼得他头皮发胀,满脸烧红,于是,他发起淫威:“真是反了!真真是乱了!你找巡按公告我,我叫你告不成!”惊堂木暴响,叭!叭!叭!“人役们,把这穷鬼拉下去,与我重打四十!狠狠打!打他个板板见红!”

    梅冷月正被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见叫化子哥被四个彪形衙皂按倒在地,心里一急一疼,惨叫一声:“化子哥——”便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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