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完-谁是你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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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经常像个无业游民似的跑到朋友的公司坐会儿、上厕所、打个长途、喝口水或被邀洗澡,一耗能耗个几个小时。这习惯是没毕业以前养成的,当时特羡慕工作早的同学,她们都人五人六地穿得很干净整洁的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钱虽然少,但福利待遇特别好,发鸡蛋、发油、发米面、发卫生巾,连安全套每月都有人默默地给放在抽屉的最里面。我那些质朴的同学总是在第一时间把没用的东西派送给她们的师傅,以至都落了一个好人缘,所以,我去的时候根本没人在意她们还在失业的同学又来蹭浴室和打长途了,反而我是要有一段时间没去还会有电话叫我。

    当我终于也有资格邀请别人“找我玩来”的时候便减少了去骚扰那些朋友的频率,最后只到了应景地打几个电话通报一下“军情”的地步,是生活让我们彼此疏远。

    上周我路过阿妖的办公室楼下,仰着脸向上看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好多年前我急匆匆地拎着香皂毛巾在传达室给她打电话,一会儿就能看见她跑着出来,拉住我就问:“亲爱的,怎么不早点儿呢?”永远是这么句话,好像蹭个澡也要半夜排队似的。我给阿妖打了电话,听见她在里面催促:“亲爱的,快上来,快上来。”她们的办公室早就重新装修过了,一人一个小隔断,已经没人像多年以前那么没修养,有点儿什么事都抻脖子喊,现在都打内线电话。大家都藏在视线以外的地方瞎忙活,偶尔能看见几张脸从隔断上面探出来,狐疑地到处望望,再消失,跟鼹鼠似的。密封的空间里,是个鼻子就在呼吸,摆在门口的那三棵巴西木都快被熏蒙了,特别无精打采,怎么浇水都没用。我跟阿妖挤在她的小空间里,屁股底下的转椅稍微给点力就响,让人很尴尬。10分钟后有人通知阿妖开会,她拿着几张纸走了,临走安抚我说“5分钟”,实际情况是我等了20分钟她也没回来。她桌上的电话经常响,我坐在她的位置上忐忑不安,终于在一个电话响了N多声之后还没挂断的意思,我就替她接了。我还没“喂”,那边一个男人就说:“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今天晚上来我这儿吧,我特别想你。”我一时惊得电话都快扔地上了,我的脑子飞速转,嗓子里叽里咕噜,那边又说了:“亲爱的,我知道大卫为什么离开卡巴拉岛了,我也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你给我个机会行吗?你倒是说话啊!喂!喂!”我特麻利地把电话挂了,心都快吐出来了,我赶紧到处看看,还好,没人注意到我。无意间撞到别人的隐私这滋味可不好受,告诉阿妖一定被人骂,不告诉她,我心里太不安,那个卡巴拉岛是个什么鬼地方?几秒钟后电话又响了,声音执着而有力,估计还是那个“亲爱的”,这回打死也不敢接了。

    因为我跟这里一些“老人儿”很熟,为了躲避“亲爱的”,我辗转到了另一个隔断,跟那个大姐嘘寒问暖、矫揉造作一番后,我看见她的台历上一个日子被画上了圆圈,下面写着“Baby birthday”,那个数字正是今天。我留了个心眼儿,笑着对她说:“我觉得你今天心情特别好,皮肤真有光泽。有特别原因吧?”对面的女人似乎早就适应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赞美,她挺了挺身子,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哦,今天我老公生日。”然后就闷头一脸春意地假装工作去了,我也只有拍屁股走人。边走边想,这事闹的,好像对别人隐私特别感兴趣似的。可有几个管自己老公叫Baby的?幸亏没傻了吧唧地直接问人家孩子多大了。看来真是时过境迁,那些隔断其实是在划分隐私区域,摆在明面儿上的和藏在角落里的都是属于自己的秘密。

    等了一会儿,阿妖回来了,电话还在响,她眼神勾着我,拿起听筒就“你好”,脸色忽然就变了,我只好低着头,因为我既不能连招呼都不打就落荒而逃,也不能知趣地自己站公共通道上去,最后我选择假装对笔筒里的签字笔特钟情。阿妖把声音放得特别小,亲爱的长亲爱的短,而且听上去胡搅蛮缠的人明显不是她的文静男友。我就在那儿被动地听着别人的隐私,最后她终于挂了电话,阿妖说:“亲爱的,真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我说:“谁是你亲爱的!”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其实我的句式是反驳她对我的称谓,根本不是问句,可话说出来,还是那么低级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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