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白做了太长时间的同事,彼此的仰慕和喜爱表白得都觉得虚伪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像两只蜜蜂一样用小尖嘴互相戳,嗡嗡嗡地还觉得挺高兴,我认为这是友情的最高境界。
很多年前,我自己在网上建了个私人聊天室,但来的都是一些小P孩子,经常一上来就骂街。那时候年轻气盛,而且能想出来的脏话就那么几句,总说也会被人看扁,我就给老白打BP机,她问:“大半夜,嘛事儿?”我说:“快上网,有人骂我。”一会儿我的窗口就能看见一个叫“大象腿”的家伙上线,而且毫无头绪地逮谁骂谁是孙子。我赶紧跟她会合,那时候我叫“猛男一号”。后来小P孩眼瞅着跟不上话退出去了,我欣然跟“大象腿”告别,躺下睡觉。后半夜三点,我的汉显BP机一闪一闪,老白说:“那帮人又来了,快上!”我进去的时候看见“大象腿”已经招架不住,数了数,她正一对十六地扛着,而且那帮人的话越来越难听。一会儿,老白打来电话,语气急促:“咱女的骂不过那群流氓,明天再战吧。”我们都退出来了。早晨八点,老白的电话,她激动地说:“我昨天没睡,下载了一个《网络骂人大全》,不骂死那帮小崽子才怪!”后来,有了“大象腿”这个左右护法,我的聊天室逐渐没滋事的敢来了。
有一阵子老白喜欢上了娃娃,为了表达对我的倾心经常送我,比如叼着奶嘴流着哈喇子的兔子(要不是耳朵长,谁能猜出那是只兔)、跟吊死鬼一样的猫、俩眼珠子离脸八丈长的外星人等等,到现在都摆在我们家最明显的位置。很长时间里,她因为看见一个会扭屁股能吐舌头吓人的小鬼没及时买下送我一直自责,而且跑那个商场去了好几次,问得售货员都烦了。
在将近十年中,我们只携手逛过一次街,买的东西依然没女人味儿。那回我们俩买了一样的黑色短裤,穿着小裤衩挤在试衣间里互相指责对方的身材。后来那短裤很令人失望,本指着它做友情的见证,没想到一洗掉了一盆色,干了再看变成红短裤了。经过一阵跟自己形象的磨合,老白要当精致女人了,不但用了价格不菲的护手霜,时不时还要美甲,短粗手上接个花花绿绿的长指甲坐在我对面挠键盘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我非常好奇:这样一双手怎么干家务呢?
老白刻意追求女人味儿是从四年前开始的,那个夏天,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整天像个彩色气球一样晃来晃去,她很骄傲又娇滴滴地跟我说,她全身上下的装束是认识的一个著名服装设计师给设计的。这设计师不知道跟她前世有没有仇,把老白整治得跟从事可疑职业的不良少女似的,几个月里,她始终穿着外面透明里面短小,露大胳膊根儿的衣服。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昂贵但看着特不值钱的双肩背包里放进了化妆包,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举着个小镜子在那儿抹,颜色永远那么夸张。我每天都问她,你们那儿除四害今天又死了几只耗子?她心理素质特好,继续变本加厉。
老白经常嚷嚷减肥,有一天一进门对着我就喊:“你看我肚子大了,怎么办啊?”语气很是焦急。我哈哈大笑,抚摩着她的肚皮说:“孩子是无辜的。”她气哼哼地坐下,再不理我了。她喜欢自虐似的干饿,但时间很短,早晨不吃早点的话,下午四点一定要加餐,而且吃炒面一份都不够,还要盯着别人盘子里的,等着人家说:“我这半儿没动,给你吧。”这几天她又突发奇想,说要去给肚子抽脂,真吓人。老白喝水咕咚咕咚的,有一次同事从韩国带来了一盒袋泡茶,就算袋比较大,可一般人也能看出是袋泡茶啊,老白可不是一般人,她一上去就找口儿撕,撕不开还急了,用牙咬,咬开后自己跑到饮水机那儿灌水,咕咚就是一口,紧接着就听见她大叫:“什么破茶?都是末子,怎么也不沉底呀?”
老白现在不在,估计又风风火火闯九州去了。我巴不得我们能分别的时间长一点,让我们在心里安静一会儿,彼此想念一下。可惜这段话还没写完,这个人又一屁股坐我对面了,咣当一声,把包往桌子上一扔,问我:“你去厕所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