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南-野葵花小路上出现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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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车上有两个男人,我便将车子交给他们轮流换开,两个男人分别是摄影师和收藏者。早晨当我告诉他收藏者将搭乘我们的车前往野人山时,摄影师有些诧异,问我怎样突然间增加了一个人,我说增加人多好啊,你们两人可以轮流为我开车了,他说,本来他可以单独为我开车的,也可以好好了解我。我笑了,我知道我笑得很幽默,很多与我相处的朋友都喜欢看我的笑,尤其是在一种特定场景中的笑。他们说只要看见我的这种笑,就觉得世界就那么一回事,别执拗了,别僵硬住了,就这样吧!听他们对我笑的诠释,我发现了,这是一个从芸芸众生中诞生诠释者的时代。你不要自认为只有你,世上唯有你在思考分析,人群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解剖你的内心世界,包括你无意识中的微笑。经他们这样一说,有时,我会在独自一人时,站在洗漱间的镜子面前,试图看见我的笑,很奇怪,我发现镜子里的笑很僵硬,就像岩石遭遇了一场冰雪覆盖以后的冰冷。于是,我很快明白了,人,一旦离开了那个特定的磁场,所作所为均受到束缚,哪怕是我单独一人,我的行为仍受到了自我的束缚,所以,人如果每天面对自我,那么,人每天的职业就是为自己建造监狱。只有面对社会时,人,才可能被解放出来,旅行亦如此,我们都是各种各样的被奴役者,旅行让我们寻找到了一条解放自我的道路。

    我的笑很幽默,相信摄影师已经从我幽默的微笑中看到了风中的答案。现在,我们去接收藏者,车子很快就到了收藏者的家门口,他骑着摩托车从另一条路上过来了,他说临走前又去看了看父亲,因为父亲年龄大了,只要他出门时间长总要去交代嘱咐他一些生活中的事情。我说,你父亲年龄大了,为什么不跟你住在博物馆里?他说,父亲是一个很念旧的人,无论怎么劝他,他总是要住在老房子里,他说父亲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这座怒江岸边的老房子,之后父亲就这样在老房子住了六十多年的时间……经他这么一说,我们就理解了他,还好,收藏者的几个姐姐嫁得也不太远,总是轮流来陪他住,还有七八个孙男孙女也不断来陪他住。收藏者回宅院去取了旅行袋,那是一只军用肩包,看上去准能装下很多东西。他上了车,坐在摄影师旁边,这是我的安排,这样,两个男人就能轮流开车了。如果有人开车,坐在后面是我最愿意的,因为不开车,我的大脑就能编织一份时间地图了。

    车子沿着怒江岸边走了很长时间,收藏者几乎就是一张活地图,这样,我们就无须用手机导航了。你们发现没有,当手机导航的历史到来时,地球上的所有角落都可以被人类的车辙印所覆盖了,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像预言家所说的到了二〇二九年人类可以实现永生的梦想,这是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对我个人而言,永生就失去了轮回,我不能去想象自己获得永生后的生命状态。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仿佛看见了身体中带着破损不堪的机器零件在行走飞行,前去寻找另一个外星人居住的星球。我不希望我的身体中到处是配件,或许是我的前世在缅北做战地记者时看见了无数的肉体搏战,后来又跟随着几万人逃亡在野人山的原始丛林深处时,我用我柔软的身体见证了那么多用男女性别所铸造的活生生的肉体,正是这些肉体负载着人的灵魂在前进……

    而此刻,三辆越野车正沿着怒江岸边的一条弯曲起伏的路线在前行,窗外是一座座盆地式的村寨,我突然看见了白鹭,这是我前世记忆中保存得最优美的飞行。不知为什么,一种隐现中的图像使我将视野看得更遥远,当车轮开始偏离怒江时,奔腾的江水不再为我的内心所汹涌,取而代之的是我们正沿着一座座乡野之间的路线在前行……收藏者告诉我们,这一座座村庄他都骑摩托车走过,几乎每座村庄都有滇西抗战时留下来的遗物,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他所做的事就是去到每一座村舍。原来,他是有一份职业的,他曾经在县里的银行工作,每当下班后,他就骑着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寻找着焦点。有一阵子,或许是受到老父亲的影响,他似乎在空气中都能嗅到来自战争中的一件件物器的味道,那些味道上似乎还有干枯的血迹味,但更多的血迹已经在时间中被人遗忘……

    遗忘,是时间的本能吗?为什么我们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学会了遗忘?

    尽管如此,在车厢中又听到收藏者的声音时,我们都很兴奋,就连开着车,起初一言不发的摄影师也开始兴奋起来了。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来自民间的收藏者,他在不经意之间正在讲述他的收藏之旅,最令我们感兴趣的是他能描述他的思绪……他不是一个以金钱去衡量收藏的人,收藏让他充满了一个远离战乱,生活在和平年代者的激情和想象力。他说,因为收藏他无法正常地做一个上下班的银行职员,他后来只好从银行辞职,从事专业的收藏。不过,他除了将所有的做银行职员时的收入付之在收藏中,更为重要的是他将父辈留下来的临街的店铺重新修缮以后,出租给了一个外省人——他好像是江浙人,他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在他的铺面中开了这家小镇最大的百货批发部,所有村庄的小卖部都要来他店进货……而收藏者就用这笔十分稳定的收入再加上他做药材收购商时的生意收入——辅助他去实现另一个梦想,去眼皮底下所能到达的民间收藏来自战争的遗物。我们的车轮在收藏者讲述他践行梦想的过程中不断朝前而驰。总共有三辆车,我们这辆车始终走在前面,在乡村公路上朝前方奔驰的心情,也是旅行者最心悦之时,再加上车厢中有一个讲述自己收藏二战遗物的朋友,这趟旅程当然是神秘的。

    二十一世纪的人们陷在无穷无尽的工作中,同时也陷在无穷无尽的焦虑和困惑之中,而一旦他们中断了工作,选择了旅行,就期待着与意外的故事相遇。我们每个人命中都潜伏着许多因果故事,如何讲好自己的故事,需要你翻过身后一觉醒来,面对晨曦,听从神意的安排。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是否信奉宗教,也无论你信奉哪一种宗教派别,冥冥之中都有神意安排着你的命运。你不可能与命斗,你可以战胜内心的邪恶、痛苦、绝望,然而,命是无法变换的,命运中该发生的事,该遇见的人是你无法回避的,它们站在各种路口,笔直的,弯曲的,水泥路的,泥浆路的,砾石路的……各种交叉的路线中等待着,这个魔法也就是我们讲述自己故事的过程。

    收藏者突然偏离了乡村公路,这正是他开车的时刻。车子拐上了一条窄小的乡村小路,路两边开满了黄色的野葵花树,我们的车子完全是在野葵花树的花冠下面前行,我听见了后面车子里的人在尖叫,便让收藏者停车。哇,他们早就从车里下来了,正站在盛开的野葵花树的冠顶下拍照。刚才他们发现了这片奇异的景观后就发出了惊喜的尖叫。你发现没有,在城市生活久了的人们一旦来到大自然中就会禁不住地发出尖叫,因为城市的高楼大厦金属玻璃压抑着他们的心脏器官,只有在大自然中他们的本能才可能被倏然间激活,尖叫是被激活所爆发的形式之一。只有下车来才能深深地感受他们又为什么会尖叫,因为这条路实在太美了,我记忆中似乎有这条路的痕迹,是的,在我的前世一定走过这条路……一种心慌意乱突然上升,他们正在拍照并大声宣扬这是通往天堂的路线……哦,时间,我需要时间之神前来主宰我的意念,我需要伟大的时间主宰我此刻陷入野葵花花冠之下绵延出去的前世的意念……

    那弹指之下的时间,神秘伟大的时间在我的呼唤之下仿佛重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想起来了,在我的前世,当周梅洁选择了离开时,我陪同她离开了村庄,陪同她走下村庄外的小路之后看见了这片野葵花的山坡,当时还没有花冠之下的这条小路,野葵花长在山坡上盛开的金色花冠在那一年曾经是多么灿烂……时间被我在弹指间找到了,我们总是在时间中不断地回到遥远再回到此际,时间让我们发现了故事的序幕,我们站在从天顶垂到脚下的一道道帷幕下面,我们是故事中的主角配角,我们因为时间流逝而开始讲故事,时间因为有了我们而充满了魔力。

    他们所指的通往天堂的路,是在赞美这条路的美景。很显然,在我的前世,野葵花是长在山坡上的,后来,村里人又在野葵花之间修了一条小路,尽管如此,这样一来,这条路就成为了一条景观之路,以至于让我们这群从城市钢筋水泥住宅中走出来的人们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声……在这尖叫声下他们又为这条路命名,称它是通往天堂的小路。

    有另一种现实告诉我说,走过这条小路离桂香家的村庄就已经很近了。所有人都在兴奋地拍照,用手机,用傻瓜照相机,只有摄影者是用专业照相机。这是一个手机的年代,手机成为了二十一世纪的掌上玩偶,人们离开手机就像丢掉了魂灵一样。我站在葵花树下呼吸着空气中的味道,在不远处,我发现了摄影师正端着相机在拍我,看样子,他已经拍够了这条意外的小路。面对这些妖娆的花朵,或许他发现了我也是花冠之下的一种图像,所以,他的镜头在我不经意之间已经对准了我。是的,我不介意他的拍照,相反,我从内心在悄悄地感谢他,如果在不经意之间他能为我的某个瞬间即逝的场景留下一张张图像,也是对我生活的记录。在野人山,因为没有相机,我们的生与死就没有用图像保存下来,留下来的只有轮回以后的因果之缘。

    收藏者告诉我说前面有一座村庄,村庄外就是边界,边界那边不远处就是野人山……不错,收藏者讲得非常清楚,这是我前世走过的路。当大家在野葵花冠顶之下拍够了照片以后,我们又上了路,我知道很快就会看见那座村庄了……这是桂香的村庄,在此,我很感谢上苍让我的前世记忆具有如此清晰的功能。同时,我也从内心在悄然感谢收藏者,正是他将我们载入了离野人山最近的路线。

    终于,我们的车子依依不舍地已经驶出了这条被金黄色野葵花架起的空中花园的小路。山坡上出现了庄稼果园,乡村小路一直将我们带到了一座小村庄。收藏者说,他每年都要骑摩托车来到这座村庄,当年有很多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找到了一个出口,走出了出口之外走着走着就到了这座村庄……他仿佛在帮助我回到前世去复述着消失的往事……我们的车子已经开进了村庄,这是野葵花通往的离野人山最近的村庄,除此之外,它也应该是这个星球上最寂寥美丽的村庄。在这点上,我们的这帮旅行者最有发言权。

    将车子停在了村庄外的一块稍大一些的空地上,这块地也应该是村里人停车的地方了,我们看见了几辆微型车还有摩托车。我们的人开始下了车,他们的神经细胞几十分钟以前还沉浸在那条被野葵花所笼罩的通往天堂的小路上,而现在转眼他们所看见的是停车场之外的庄稼地。一群白花花的白鹭正栖居在庄稼地里,新一轮的尖叫即将开始,然而,面对这片新的景观他们竟然如此的平静,仿佛来到了一座圣地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这座边界的中国滇西村庄曾经是我熟悉的……又一轮回过去了,看上去它几乎没有多少变化——它不可能像大都市一样夷平一片区域的建筑体,村庄也是现时代越来越缺乏落根之地的俗世们向往的理想主义的乐园。乡村是静寂的,大多数人都在固守着他们的根须,而一座老宅在乡村无论多么久远腐朽,其建筑核心都会让他们回到祖先的怀抱。当然,在我们途经处的版图之下的乡村,已经出现了两种建筑。第一种建筑是用土或者土基建构,它们浑身上下都是来自时间光环和阴影的笼罩,尽管这一幢幢建筑已经抵抗不了时间的摧残,但它们仍然是乡村最核心的建筑体,许许多多老人坐在土坯房前后剥着玉米,聊着天下奇闻,在阳光下晒着脊背。无论是在城市或是乡村,大凡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阳光下晒着脊背,发呆或聊天。你们不要以为人老了,意识就呆滞了,恰恰相反,老年人的世界是重新让生命轮回的萌芽阶段。建议家中有老人的朋友们,多跟上了年纪的老人聊天游戏。他们会让你惊讶地感觉到进入老年时代以后,老人们就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他们会絮叨很久以前孩提时代的许多故事。在他们的描述中,他们所成长的孩提时光简直就是一部神话。那时候天空中的雀鸟多得就像云一样突然从天空涌来,栖在你家门口的大树上,集体吟唱着鸟语;那时候家门口的水渠中游荡着的各种各样色彩或名字的鱼多得就像头上长出的发丝盘桓不息,你如果愿意就可以赤着脚下到凉爽的水渠中与鱼们嬉戏;那时候的童年好像不需要任何钱币,其实不是不需要任何钱币,而是根本就没有钱币;孩子们赤着脚可以去摘树上的果实,亦可以去刨出地上的萝卜吃,当守园人发现后抓住竹竿追来时,孩子们已经跑到天边去了……

    老人越来越多地占据了二十一世纪的城市和乡村,于是,又出现了这样两种现实画面:在城市的每一幢高楼大厦下面,建筑商总要设计出一片花园步行区域,这已经是很人性化的设计了。当然,如果没有这片区域,房地产商是无法卖房子的,这片花园步行区域对于购房者来说,无疑是居住者们内心的一片天堂而已。于是,人们买下了房。于是,白天,上班族去上班以后,这片小花园就成了老年人发呆活动筋骨的地方。而在乡村则出现了另一种画面,年轻人乃至中年人都扛着行李搭上远行客车到城里打工去了,老人和孩子们留在了乡村。老人守着田地,许多田地已经租给了能耕种的能人,山坡上的果园则出租转让给新的开发农村产业的本地人或外地人。老人的职责就是守家或照顾那些上学回家以后的乡村孩子,当白天孩子走很多路或骑自行车去上小学或中学以后,老人们就在家养养家禽牲畜,坐在家门口吃饭晒太阳,发呆时便让日益衰竭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像一只巢中幼鸟拍翅飞起来的时代。每个面对时光发呆的老年人都会找回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双翅膀,这是新的生命即将重新轮回的前奏曲,也是萌芽阶段,同时也意味着是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辰……

    好的,我的话题中又出现了偏离轨迹的地方,从老年人的世界我又重回到当下。哦,他们又去庄稼地了,他们不敢尖叫是害怕尖叫声会吓跑正在田野上漫步的那一群群自由自在的白鹭……他们害怕自己作为不速之客的降临会惊扰这群可亲可爱的精灵们,于是,他们便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开始走向田野……手机的多功能优势造就了一大批用手机拍下日常生活的记录者,从而拍下了自己旅行时看到的世界。我发现了,这帮人确实是旅行的痴迷者,最可贵的是他们非常热爱自然,来自自然界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们目光闪烁,更不要说田野上出现的一群群的白鹭了……

    白鹭,确实是我们此次旅途中的又一惊喜之灵,它们为何是精灵,因为它们来到了人间与人类和谐相处,只有哪怕是在云端飞翔也同样能返回人间的飞禽走兽,才可能被我们看见,亦可称之为精灵。他们在用各种姿态拍照,将手机举在头顶之上的是在追求从半空中俯瞰白鹭们栖身的背景,人,无法长出翅膀,总是向往高处;另一种拍法弯身或屈膝,这种拍法可以拍到某群某一只白鹭的形态,以及它们身体下的田埂和长出的绿草。

    摄影师总是能找到一个最佳的角度拍照,因为他有精良的摄影器械,他站在不远处的一片山坡,上面有一块石头,他就站在那块石头上,将他的长镜头伸向了半空中……

    田野中的一群群白鹭很安静,并非像我们所担心的那样容易受到惊吓,看上去,它们是一群群见过了世面的旅行家族,它们选择了这片田野上的庄稼地度假,是因为这里避开了乱世,或者是这里的水土更适合它们栖居一段时间。

    总有拍够了照片的时间,所有人都将手机视觉从田野上白鹭家族栖居图的千姿百态中收回来,这一刻,因为大家都已经感觉到很累很饿了……收藏者此刻已经从村里走了出来,他很细腻,在我们沉浸在兴奋痴迷的拍照中时,他独自一人走到村里去现在已经联系好了我们的食宿。进村的路很熟悉,因为这是我曾经走过的,一条小路不宽不窄,就像前世所看见的一样。可以让牛车通过的路上已经有三轮摩托车的辙迹,在没有水泥柏油的路上如果细看就可以辨认或考证时代的变迁,在我前世走出野人山时是看不到三轮摩托车辙迹的,但有牛车的车辙。牛车应该是云南很多古老村庄中保持得最为原始的交通工具,一条水牛或黄牛都可以载动一辆用木头制作的车子,连车轮也是木头的。我很佩服民间的木匠、石匠——他们大都散布并生活于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村庄里,每一座村庄无论有多么小,都居住着各种各样的工匠,同时也居住着祭祀师,更多的当然是农夫。上苍派遣出工匠住在村庄里是为了筑造房屋,石匠除了盖活人的房屋外还可以盖死人的墓地。这一路上,我发现了沿途而来的山坡上有很多新旧不等的坟墓,看坟墓也可以看出年代。一般而言,石头变黄的坟墓上长满了荒草,民间有说法,墓上坟墓上方的野草长得越茂盛就意味着死者的后代有福禄,所以,切记不要去轻易拔墓地上的荒草,如果拔荒草也就是拔走了福禄。民间是一个大世界,也是诞生寓言和古老神话传说的好地方。

    那么,何谓民间?当我设置这个问题时,看见屋顶上空飞满了一群群的白鹭,又有一群群从远地飞来的白鹭来到了这座村庄。它们或许是早就已经与栖息在田野上的那一群群白鹭约好了时间赴约,看它们喜悦的姿态就知道它们已经飞越了万千屏障,来到了目的地。赴约是一件需要付之行动的事件,在赴约的旅路上,不知道要战胜多少意想不到的艰难风险……这就是天地间闪烁的民间世态之一,而我们田野间的河流村寨都是民间的一部分。我总是将话题扯远。其实,这是一个跳跃的世纪,人类的细胞结构构成了两种智能活动:其一,人的身体中有血液畅流,它就是人身体中秘密的河流,正是它循环不已在不同大小的血管流过,使人的生命不会枯竭。血液的特效功能带领人可以睡眠冥思,也可以奔跑止步,其形态就像溪流奔向大江河流再汇入大海。其二,人的身体中有诸多的植物神经,它类似大自然中的绿色植物,调理着空气温度从而滋生出天与地之间的雷电风雨。对于人的生命来说,无数像树上枝条般的植物神经遍布于身体中,从而支配着人的意念或幻想,所以,人才会忽儿止步忽儿忧伤欢喜……

    又看见了生活在这座村寨中的鸡鸭们,它们显然是要与人共居的,它们无法像牛羊群一样被牧羊人赶到外面的山坡上去觅食奔跑,它们被圈于人生活的房前屋后——最终结果是被人有一天拎起菜刀来追杀。不过,在之前,看上去它们是快乐无忧的。还有村庄里的看家狗,相比城市里的宠物来说,它们脖子上不需要系上链条,也不需要主人费很多时间训练它们在何时何地拉尿拉屎。它们从生下来的那天开始就知道了自己家主人的模样,同时也知道它们的职责是守候家园,因此,除了在家宅中守家,村庄里的狗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在家宅外与另一些狗守候在家门口,只要有陌生人进村,它们会同时发出狂吠声。

    我们正往村庄走去,仿佛满身的锈铜味都已经被清新的风吹散了,无数城市人的忧郁症也消失了。看见村庄中出现的土路,家禽们长满羽毛的小身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祥和朴素的世界更珍贵的。阳光正在西移,我们的脚步也在朝着阳光西移中的村庄走去……一只母鸡的翅膀下奔跑着一群刚出世的小鸡,它们还需要母亲的庇护,所以正聚拢在那金黄色的母鸡翅膀下……这只是乡村中一个小世界,因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世界,我们的心灵才因此变得柔软。我们慢慢往村庄走去,世界在变,而只有在古老的村庄,你才会感觉到世界变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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