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频繁光临的梦,霍兰媚有些惊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那么清晰,不仅看到枝繁叶茂的树的轮廓,还看到了树身齐眉高的地方刻着的两个“心”的图案。这当然是霍兰媚醒来的时候想到的。这一天,霍兰媚在醒来以后进一步确认那棵老桑树,并且确认那是她高中毕业那年经常见到、同时最喜欢的一棵树。
霍兰媚突然想喝一杯水,冰冰的水。
金嫂睡得正香,流畅的鼾声像床上的欢吟。霍兰媚叫了一声金嫂,金嫂忙着打鼾,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于是,霍兰媚自己下床到冰箱里倒水,一口气喝了,然后重重地把杯子蹾在茶几上。金嫂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金嫂是本市人,原印染厂的一名下岗工人,现在是老甲为霍兰媚雇的保姆。
金嫂抹一把嘴角黄亮的口水,迷迷糊糊地说,老板打电话来,说晚上过来。
霍兰媚看了看金嫂,没有吭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橱柜里拿出一条毯子,然后又拿出一只枕头,放到床上。这些东西平时是不用的,只有老甲隔三差五地来的时候才用得上。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老甲买的,毯子是纯羊毛的,枕头是金属棉的,上面都有龙凤呈祥牡丹富贵的图案。说来也怪,原本空空的床,因为多了这两样东西,一下子显得满满当当的了。
金嫂走过来说,老板说在这边吃饭。我去买菜了。
霍兰媚说,去吧。
金嫂所说的老板,也就是老甲。老甲是霍兰媚对她现在的“甲方”的简称,此人真实姓名叫方自祥,是霍兰媚现在怀在肚子里四个多月的孩子的父亲。其实,霍兰媚现在可以称呼老甲为“孩子他爸”了。这样称呼似乎更准确。
霍兰媚之所以称孩子他爸为甲方,是因为他和她确实是签了合同的,合同上明明写着,甲方方自祥,乙方霍兰媚。合同里还写着,甲方委托乙方生一个孩子,并提供怀孕前后一直到满月的所有生活费用,生男孩,甲方支付乙方二十万元,生女孩,甲方支付乙方十五万元,乙方保证身体健康,无遗传病,并保证孩子健康,满月后将孩子交给甲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并且乙方以后要与孩子断绝一切联系,永远不得见面……
金嫂扭着粗腰去买菜,出门的时候把门关得重而响。霍兰媚听到金嫂用本地方言在跟邻居说话,内容听不太明白,好像是金嫂跟人家打招呼,人家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去买菜,老板要回来吃饭。人家问你们老板是不是不常回家,她说我们老板有两个家。
金嫂好像是一边下楼,一边跟邻居说话的,后来又跟邻居说了些什么,霍兰媚就听不见了。霍兰媚早就知道金嫂知道她跟老甲的“合同”关系了,只是互相心照不宣而已。霍兰媚知道金嫂这种街道妇女的嘴是管不住的,就由她说去了。既然选择了这样做,霍兰媚只想尽快地不折不扣地完成“合同”。至于其他,可以暂且不管了。
金嫂走了之后,霍兰媚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棵老桑树。那棵老桑树仿佛是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霍兰媚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七年前,与那棵老桑树有关的一切,如花怒放般,一一呈现。
霍兰媚又想喝冰水了。
霍兰媚又喝了两杯冰水之后,金嫂回来了。金嫂买菜回来之前,霍兰媚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在近期回老家一趟,回去再看看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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