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西柏坡纪事-生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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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丹霞对着窗外的美景哇了一声:“真美呀!”王竟明也听见隔壁房间的青年男女发出同样的喊叫:“真美的景色呀!”身处这样好的环境,王竟明感觉大脑里的思维活跃,看着秦丹霞深情的目光,禁不住激动起来。周进听说秦丹霞宴请王竟明,自己撒谎说有事就逃脱了。王竟明望了望窗子,感觉南岗工业城很美,眼前的女人也很美。这一切都会发生改变,但自己对这些改变有准备吗?王竟明是理想主义者,理想并不是排斥“情感”。可是,他的情感永远留在郝芸那里了。不论他想做的事情多么艰难,可是他知道,有郝芸的爱,就会勇敢前行,这是目前惟一可以选择的生活,不能退缩,不能折腾,他赶忙说:“丹霞,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秦丹霞也觉出自己有点失态,脸一红,想起什么的说:“我要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只用白色绸布裹着的紫色山石。

    王竟明像是被电了一下,有些茫然。他知道这只紫山石的来由,他也曾在司德凯的遗像前看到过它。秦丹霞淡淡地说:“王书记,我就不多说了,你还是收下吧。”

    王竟明愣了愣,凭什么把紫山石赠给我?他还是接了过来,放在手心,紧紧地攥着,似乎在寻找司总留下的体热。他将紫山石重新包好,又送到了秦丹霞的手上,说:“这是司总给你的,它跟随着司总,是老人对南岗工业城的希望,如今司总不在了,理应由你留下,留个念想吧!”

    秦丹霞把紫山石攥在手中,感动地说了声:“谢谢!”

    说到司德凯,王竟明的心沉重下来,于是提起了那封神秘的藏匿名信。看来关于南岗工业城的故事还很复杂。秦丹霞感到很震惊:“那会是谁写的呢?一定是知情者,而且树你为敌。”王竟明分析说:“知情者只有孙老汉,他不识字。”秦丹霞又说:“不会是苏小剑吧?他小肚鸡肠的!”王竟明轻轻摇头说:“苏小剑不是知情者。我看他不可能这么做。还是算了,不想它!”对于这个事情,他默默地寻找过。他承认这是一次失望的寻找。没有结果。秦丹霞问:“你带着那信呢吗?”王竟明打开皮夹子,翻了翻,拿出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给了她,秦丹霞看了看:“打印的?”他想了想说:“把信封给我。”王竟明递给她,秦丹霞一看就往桌子上一摔:“正是苏小剑的笔记!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打印看不出笔迹,可是还是在信封上穿帮了!”

    王竟明觉得大吃一惊,他可没猜到是苏小剑,他暗地里攻击司德凯是为什么?秦丹霞道破玄机:“他是冲着你啊!”王竟明恍然大悟了,说:“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千万不要迁怒了小剑。他呀,本意是怕我和你来往,他怕失去你。可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纯洁友谊!我感觉,苏小剑比苏小敏可爱,他可以改好的,恶劣的行为可以不再重犯,可以进行忏悔!”秦丹霞是玻璃一样的冷脸:“他能改吗?我看悬乎,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秦丹霞平静下来,少顷,她像猫一样温顺地看着王竟明:“我们不谈他了,对了,你怕和我来往吗?”

    王竟明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是坚毅的。

    窗外的山洪再一次扑过来,窗格子上面浅得全是湖水,瞬间一些跳跃地浪花竟然透过上边打开的小窗喷溅进来,雨点般落在了王竟明和秦丹霞的头上。

    隔壁传来少男少女的欢呼雀跃声,那一刻,只有他们没有说话,彼此看着对方的发稍滴哒着水滴,终于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这天傍晚,王云红去了王竟明的家。嫂子调到山城来,王云红就从王竟明那里搬出去了。那天晚上她提着皮箱来到哥哥家,嫂子对她很关爱,安排她往下,又劝她好好做生意,不要搞旁门左道,还说往后这间屋子就是你的,方便就来住。这一切都让王云红感激,她给嫂子买了一套进口高档化妆品送了过来。

    王云红把车停在哥哥家门口,摁响门铃,开门的是嫂子。

    郝芸说:“云红,来的正好,咱俩包饺子吃。”王云红问:“我哥呢?”郝芸说:“他呀,忙鹏钢老厂区搬迁的事呢,在家吃饭的时候少着呢!”王云红替王竟明辩解道:“是啊,男人应该到外面冲锋陷阵,外面的问题解决了,家中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郝芸说:“还是你向着你哥!”说笑着走进屋,王云红把一个精致的提袋交给郝芸:“嫂子,送给你,法国进口的全套夜巴黎。你用了它,保你年轻10岁,我哥哥就喜欢你喽!”王云红说完,咯咯笑了。郝芸打开看了,又高兴又埋怨地说:“看你,这的花多少钱啊!你嫂子已经徐娘半老了,搽个大宝什么的就行了!”她轻劝叹口气:“怎么化妆对你哥也缺少吸引力了。男人只吃菜心!”王云红说:“我看我哥对你挺好的!”郝芸说:“再好,也经不住岁月啊!”她不敢往细里想,女人往深处想,一想就不寒而栗。王云红觉得哥哥在嫂子面前非常被动了,总也逃不脱被抱怨和指责的命运。郝芸脑子里闪现秦丹霞的影子,说:“对了,听你哥说秦丹霞的前两天在船上遇到麻烦啦?”王云红说:“没大事,在南岗工业城回葫芦乡的路上,秦丹霞开车被截了,被一个叫老黑的坏蛋绑了一个钟头,很快破案了,虚惊一场!”

    “你哥给解的围吧?他是为秦丹霞着急吧?”郝芸醋意很重地说:“那天回来都半夜了,说了事情经过躺要床上还睡不着,我问她怎么回事,他说,他担心秦丹霞的大脑受刺激!”王云红笑了:“为这事啊,那天晚上我也正好在葫芦乡,是我们哥俩把秦丹霞送回家,我还陪了她一夜呢!嫂子,你不是见过秦丹霞吗?我了解她的,她的干爹前不久去逝了,这次又遭绑架,我哥为工程着想担心她也在情理之中。”郝芸陷入了沉思,说:“我是担心我老了,我比不上秦丹霞,你哥会不会嫌弃我呀。”王云红劝慰道:“怎么会呢?我哥不是那种人!丹霞也不是那种人!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哥跟丹霞是非常纯洁的关系,革命同志关系!”郝芸说:“我整天心中很烦,不知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我在省城那时由于身处那样熟悉的环境,身边还有明明,就不明显,本来打算出国,出国的事搁下后,你哥又不在身边,我更烦了,思来想去还是来山城了。”王云红说:“这就对了嘛!我看你跟我哥叫一世情缘,你就好好守着他吧!原来你是怕我哥对秦丹霞怎么着才来的呀?”郝芸笑了笑,脸上透着无奈:“我其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怎么了?自信呢?其实吧,我是懂你哥的,他跟秦丹霞没有那种关系!可我,看见他们总见面,心中就胡思乱想了!嫂子没出息啊!”她喉咙里发出一种模糊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王竟明失去信任的?

    王云红给嫂子泡了一杯咖啡,说:“嫂子,银行那里不上班,我看你整天在家闷着,没病例也闷出病来,要不然你去我公司当副总吧,我给你当副总也行!”郝芸喝了咖啡,一股暖流贴着喉咙渗下去,看作身体中蔓延开来,冻结的思维就开始融化了。摇摇头说:“我不懂经商,小心把你的公司赔黄了,我还是想调到人行去!”王云红说:“你家提出来啊,正常工作,这也不是以权谋私!”郝芸点点头。王云红有些饿了,说:“嫂子,你包的饺子挺好吃的,上次我都吃光了。”

    “好啊!”郝芸站起来,“鬼丫头,真会说话呀?对了,听说你特别会擀皮啊!”

    王云红笑了:“看来我是不能吃现成的喽!”

    两个人包完了蘑菇馅饺子,又有说有笑地说吃完钣,王云红偏食,遇到好吃的就使劲填肚子,吃的隔声阵阵才放下了快子,郝芸笑她:“小心发胖啊!可别吃成我这样啊!”王云红说:“我是魔鬼身材,怎么吃都不长肉,不过眼下肚子大了点。”郝芸说:“还不长肉呢,像怀了三个月似的。”

    “嫂子!”王云红嗔怪地说:“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呢!”

    郝芸说:“这事幼儿园的小孩都是内行。原来我们单位严行长的四岁女儿问他,妈妈,我是哪儿里来的呀?严行长说,是你爸爸从马路上捡来的呀?小女孩撇撇嘴说:妈妈撒谎,我知道,是爸爸妈妈在一起睡觉,妈妈肚子大了,就生出了我。”两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郝芸问:“云红,你都二十七多了,该谈恋爱了。那个男人怎么样了?”王云红迟颖了一下,说:“哪个呀,噢,吹了,他上来就问我有多少钱?我一气之下就想呀,谈生意,谈事业,才不谈恋爱呢!做个独身主义者。”

    说笑着,王竟明走进了家门。郝芸和王云红都直愣着着他。王竟明被看傻了,问:“怎么啦?你们没见过美男子啊?”二个女子依然看着他,因为她们看见王竟明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的肩膀也沾了许多小点子。郝芸终于开口了:“你这是去哪儿了?湿啦吧唧的!”王竟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发,愣了一下,嘿嘿笑了一声。王云红说:“哥哥去过泼水节了吧?”王竟明瞪了云红一眼:“大冬天的,哪去泼水?”王云红的话出一口,觉得有些冒失。忙住了口。郝芸伸手摸了一下王竟明的头发,又将手指放在舌头上舔了一下,问:“去河边了?”又平静地拿过毛巾在王竟明的头发上擦着,王竟明低着头,孩子似地等着她擦。王竟明大大咧咧地说:“是这样,我跟新来的周进副总在河边小摊吃了点,商量购卖抓车的事。”他第一次跟女人撒了谎。他感觉到郝芸的醋意了。男人跟女人撒谎,有时是善意的。他又笑嘻嘻地对王云红说:“云江,抓车的事定好了,你放心了吧?”吕云江不自然地笑笑说:“谢谢二哥。”她觉得二哥坚持原则,死板,可是,二哥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屋子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郝芸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王竟明热情地说:“我给你们姐俩弹一段马蹄琴吧?想听什么曲子?”

    王云红为了缓解气氛鼓起掌来。

    65

    苏大庄对他提供情报的滥用,让苏日亮极为恼火。就在这一点上,他小看了苏大庄。张耀华的到来,苏日亮本想是想让山庄的工人冲上去,给王竟明一个难堪。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葫芦乡开发区的工人纠结起来,彻底搅了这个局,还把佟永林往深渊里推了一把。等事情过后,他竟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能跟苏大庄联手。如果要联手,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合作,那就是制造矛盾,把李鸿儒拉回自己的阵营上来。

    苏日亮的话一出口,就被苏大庄挡回去了。苏大庄感叹地说:“李鸿儒不转向,我们太被动了,只有他跟我们一心,跟王竟明斗争就会顺当了。可是,这老小子被王竟明灌了迷魂汤,怎么才能拉回来呢?难上加难啊!”

    苏日亮想了想说:“难度是有的,可是也不是铁板一块。李书记顾全大局,可是,你以为王竟明这一套,他就都顺心啊?比如他逼死鹏钢司总一事,李鸿儒就非常不满。鹏钢是老书记培植的典型,司总也是李书记的老朋友。李书记问过我,人家是客人,人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王竟明到底想干什么?”

    苏大庄笑了:“对,就先从这里做文章。打开老书记这个缺口!”

    苏日亮说:“你让秦丹霞写个材料。我给老书记送过去,我再找孙继河配合一下,彻底让老书记清醒,让他看清王竟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大庄愣了一下问:“丹霞写个材料?别看她是我们的副总,可她是王竟明的追随者啊!弄不好就会泄密的!”

    苏日亮解释说:“这您就外行了,越是王竟明亲近的人,就越有价值啊!她的材料只用一部分,回来我找人加工嘛!只有他的追随者,才更有说服力啊!还有啊,老书记最讨厌跑官要官的人啦!我听说王竟明和刘青风往北京跑的厉害,他一定是想以山城当跳板,想当市长,想当部长,相当更大的官!”

    苏大庄冷笑了:“好,我们分头去办!我们还要不断散布小道消息,说王竟明马上要高升了,将来由你接任山城的一把。这样消息越多,向你靠拢的人就越多。即便逃过去的人,还会逐步靠回来的!”

    苏日亮说:“我知道了。”

    苏日亮想在晚上找孙继河几个县官密谋一下。在山城的官场,有几个县级主官是他的“铁杆”。实际上,他分明感觉到,这些“铁杆”的含铁量已经不足了。听说孙继河也悄悄巴结王竟明,但是见了苏日亮还是非常亲热。苏日亮知道他没有完全倒戈。即便他想倒戈,王竟明也未必看得上他。苏日亮是理解的,他们还没有跟王竟明公开抗衡的能力,其实,包括自己,跟一把较量也有些吃力。但是,他不服输。

    组织部长透露,王竟明就要大规模地调整、提拔一批干部了。行动必须抢在前面,凭他的经验和感受,这是官员收买人心的时刻,也是敛财的时机。刚来的第一年,大家对王竟明还陌生,王竟明对干部们也不熟悉。他还不能轻举妄动。算算时间,王竟明到山城已经快两年了。官场经验,第二年,大家最希望得到他的关注,基层官员对他最卖力的时刻,他跺一跺脚,山城都会颤三颤的。

    苏日亮跟孙继河等人喝了酒,孙继河答应跟他一同去李鸿儒那里去。那些人也答应分头去老书记那里告状。都走了,孙继河对苏日亮说:“日亮,我看你这阵都累瘦了,这样吧,我有个好地方,跟我潇洒潇洒吧!”苏日亮轻轻摇头说:“别跟我弄这个,你呀,纯粹让佟永林给带坏了!玩,我不反对,就是不能丢了家,不能弄出乱子来!”孙继河点点头说:“是的,是的,放心县长!”正说着,电话响了。是老婆打来的,孙继河赶紧说:“我跟日亮县长吃饭呢,晚上还要陪外商谈事情,明天晚上一定回家。不信?那就让日亮跟你说!”说着把电话递给了苏日亮。苏日亮糊弄了几句,把电话递给孙继河:“你呀,你呀!怎么就好这口呢?是不是要去小老婆那儿?”孙继河嘿嘿笑了:“你别见笑啊,晚上你不陪我,我只好找娘们儿去喽!”苏日亮说:“那我就回家了!”孙继河说:“我真服你了,那个黄脸婆总是搂不够,累不累啊?”苏日亮说:“先说说,你两个老婆,我一个老婆,是你累还是我累?”孙继河愣了一下说:“也是,娘们儿挺不好摆弄的,还是我累。不过,你整天想着跟王竟明斗,其实比我还累。我们这些基层官员啊,生活质量都他妈的不高!”苏日亮不说话了,表示默认,他感觉这世界非常可悲,欲望横扫一切。正义没有多少舒展的空间,阴暗的景象成为常规,人们在虚伪、警觉和算计中表演着。

    这个阳光明媚上午,苏日亮跟孙继河同时来到李鸿儒家里。

    李鸿儒对他们的到来很高兴。可是,当苏日亮把秦丹霞的材料,交到李鸿儒手上,李鸿儒的脸马上就阴沉下来。苏日亮补充说:“他王竟明打着科学发展的幌子,干的都是为自己的事。就说国家工信部发布的下达的钢铁限产令吧,上级让控制钢铁产量,淘汰落后产能。他利用这个事情,抨击钢铁企业,让银行停止对企业的贷款。他口口声声说帮助中小企业解决融资难的问题,实际上呢,他在跟中小企业过不去!恨不得扼死企业!他全面否定钢铁对山城的贡献,他对钢铁有仇,实际上,就是对您有仇!”

    李鸿儒脸上青着,久久不说话。

    苏日亮恨恨地说:“他王竟明刚刚来了不到两年,就几乎否定了老书记几十年的政绩和地位。他打响一炮又一炮的时候,伤害了山城干部的心。”

    “你们可要对说过的话负责任的!”李鸿儒愕然地说。他根本没有想到,也根本没有预料到,苏日亮他们会这样评价王竟明。不管苏日亮和孙继河提供的事情是否属实,但是,李鸿儒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苏日亮跟王竟明妥协是伪装的,他和苏大庄等人要向王竟明开战了。刚刚开始,他有些发懵,到了后来竟然有些恐怖和惶惑,王竟明真是这样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山城可就惨了!

    苏日亮继续告状:“我们都牢记您的嘱托,要跟王书记搞好关系,配合好工作。我们就一忍再忍,尽量不跟他冲突。可是,他王竟明专横跋扈,任人为亲,拉帮结派。这让刘劲侦察佟永林的事情,目的是啥?还不是整垮跟您亲近的干部?这不,他要调整山城的干部了,调整是为了啥?为了科学发展吗?显然不是,就是为了他自己!启用跟他亲近的人,排挤我们的人!”

    李鸿儒说:“只要心中没鬼,还怕调查不成?”

    孙继河说:“老书记啊,如今的干部,调查哪个不查出点问题?”

    李鸿儒狠狠瞪了孙继河一眼。

    苏日亮马上跟着说:“继河,你看你,如果查老书记,就一定不会查出问题来。关键是看你是否行的正?”

    这些话越来越让李鸿儒感到沉重,他没有说话,长长叹息了一声。还有一点让他感到恐怖的是,最近凡是到他这里来的干部,几乎没有不骂王竟明的。王竟明在他们眼里几乎就是恶魔。就是一个无法防范,也难以防范的家贼!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苏日亮对李鸿儒察言观色,感觉时候到了。他把王竟明到省城跑官的事情说了。

    李鸿儒愤慨之余,不禁浮想联翩。他自言自语地说:“这社会究竟怎么了?我们有些干部,当了科长,想当处长,想当厅长,用着国家的的资金,为自己大捞特捞,亏了是过家的,赚了是自己的,拿着高工资,顶着官衔,坐着国家的汽车,享受着国家的福利,一切为个人捞资本。除了安置自己的亲戚朋友,就是大把地捞钱。都得到了,还抱怨自己官升的慢。不满足,整天抱怨,这叫啥啊?这叫贪得无厌,这叫欲壑难填!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取信于吗?还怎样赢得老百姓的信任?”

    “是啊,老百姓都被他王竟明蒙骗了!”孙继河大声说。

    李鸿儒严厉地说:“不,我骂的是有些干部,但不包括王竟明。凭我的感觉,王竟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苏日亮说:“要说王书记没能力,没魄力,那绝对不是事实。就是太狂傲了,太自私了,太霸道了。他就是瞄准了南岗工业城,他想在那里搞政绩工程,扰民工程,为自己脸上贴金。他胆子太大,野心太大,急于解决省部级,很不得一下子进了中央政治局!老书记,我们不愿意跟您说这些了,您退下来了,应该享受平静的生活。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上哪儿去说,传出去还以为我们下面的人要夺权呢!”

    孙继河补充说:“老书记,您一直是明察秋毫,通权达变、老成持重的领导。您对山城有感情啊!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这些话说得李鸿儒寝食难安,心惊肉跳。他没有想到,王竟明会让这么多干部不满和反对。余下的几天里,他要好好消化一下,分析一下,认真观察一下,这些来过的人,都是出于什么目的反对王竟明。如果王竟明真是这样的人,自己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呢?

    李鸿儒摆了摆手说:“刚才的话,你们不要再说了,我会调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日亮很是得意。他对于王竟明的战斗刚刚开始,还要继续扩大战果,要让一拨一拨的人上访告状,制造一段一段的反对声浪,自然而然,不利于王竟明的小道消息就会广泛流传,就会击垮他的威望和信誉。这种声浪和消息,会逐渐影响到天南省的上层,最好传到张耀华耳朵里,让县委书记感觉王竟明不牢靠。

    66

    王竟明给李鸿儒打电话,老伴儿肖红娟说他出差了。他再给李鸿儒打手机,没有回音。他想,这个家伙是不是在躲避他呢?

    李鸿儒为了逃避烦恼,他去了鹏钢的林山北侧的铁矿山。他是带着一只枣木烟斗回城的。那个初春的傍晚,解冻的滹沱河水浸着落日无声地流淌着。由于铁矿尾矿的挤压,河水是从山根甩过去,宽宽窄窄,已经不成河的模样了。水面上漂浮着树叶和野花。他看见漂过来的是一个枣木树根。李鸿儒愣了愣,跳进水里将黑黑的树根抱上了岸,李鸿儒蹲在树根旁吸烟瞧着,竟有了一个想法,他想用这个枣木树根雕一个烟斗。

    听说山城县城鹏钢老城区搬迁,李鸿儒心中极为难过。难过的还有鹏钢老劳模余德友,余成的父亲。余德友给他出了个主意,他陪同他到葫芦乡鹏钢矿山转一转,散散心,顺便老哥俩还可以说说话。

    林山的铁矿也资源耗尽了。这个枣木烟斗也许会成为他对这矿山的惟一念想。这座矿山是他李鸿儒在任时开发的。所以,李鸿儒对它充满感情。他雕了一宿烟斗,黎明的第一声鸟叫了,烟斗雕成了。李鸿儒带着这个烟斗,回到了山城县。他和余德友来到了鹏钢左侧的凤凰山,坐在山顶上拿这个烟斗吸烟。余德友知道,李鸿儒很久没有用烟斗吸烟了。李鸿儒望着鹏钢的高炉,他手里的烟斗不住地颤索,机器的轰鸣声从远处滚过来,屁股底下有一阵颤动,他向远处好一阵张望……

    过了好一会儿,余德友发现有两个老人拄着拐杖攀上山来。近了,才认出也是鹏钢的老工人,高个的叫老孟长河,矮个的叫孙铁。余德友站立起来,喊了声:“孟师傅,孙师傅来了!”就缓缓走了过去,跟两个老人寒暄一番。

    李鸿儒收了烟斗,走过去问:“你们老哥俩咋上山来了?”

    孟长河哆嗦着嘴唇说:“听说鹏钢要搬到山上去了,我们老哥俩上山,最后看一看咱鹏钢的全景!李书记、大老高,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意思啊?”

    李鸿儒很感动:“是啊,是啊,鹏钢的老人都有感情啊!”然后把脸转向孙铁:“孙师傅今天高寿啊?”

    孙铁咳嗽了几声说:“我跟老孟是同龄,今年87周岁。”

    余德友说:“这个岁数的人了,身板多好啊,我老爹要是活着,也差不多这个岁数啊!”

    孟长河望着余德友问:“你老爹是?”

    李鸿儒说:“他是咱鹏钢老工会主席高凤生的儿子余德友。”

    梦长河和孙铁异口同声地说:“知道,知道,高主席可是好人啊!”

    李鸿儒搀扶着两个老人坐在石凳上,然后指着钢厂的高炉:“快看吧,都好好看,看个够吧!”

    孟长河老人眼睛花了,颤颤地掏出老花镜戴上,深情地望着。过了一会儿说:“我是建国那一年进厂的。当时厂里有一个宝贝啊,就是1号高炉啊!”孙铁侧着身体补充说:“这高炉是1901年大老美建造的,在日本服役多年,抗战期间,后来在43年运到北京首钢,解放后我们在山城建钢厂,从首钢运到山城的。这是首钢对革命老区的一片深情厚义啊!我还当过鹏钢1号炉的首任炉长呢!”李鸿儒夸奖孟长河和孙铁的脑子真好。孙铁对余德友说:“德友啊,当年,你老爸我们还一起抢修过这1号炉呢!你首钢人说这小日本也够坏的,跑的时候把1号炉给毁了。往里边灌铁流子,整个把高炉给弄成了铁疙瘩!后来砸这个铁疙瘩,我们可费了老劲啦!”

    孙铁嗔怨地说:“你看你老孟头,说着说着咋就扯那么远了?一杆子给支到建国那阵了!”

    李鸿儒感慨地说:“老孙头,说起建国有啥不好啊?今年就是60年了啊!那时的鹏钢是个啥破败样儿?今天的鹏钢是啥规模?简直是翻天覆地啊!你们老哥俩还能看见祖国60年的变化,多有福啊!一提建国就让我想到解放那一年,我刚刚出生啊!我老母亲讲啊,我的生日是1949年3月23日,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传来一条消息,说毛主席党中央要离开西柏坡了,要到北京建国去了。毛主席坐着吉普车前往北平的路上,我就降生了。”

    孙铁嘴里没牙了,说话露气跑风:“嘿,你小子真行,要不你是当那么大官?说不定是托毛主席的福呢!实际上,我们都托毛主席的福啊!就说我吧,这可不是吹啊!五星红旗啊,有一颗星星比其它星都大,最大的一颗就代表着我们无产阶级!中国人从此站起来了!我们的民族已经不是被人欺辱的民族了,旧中国我们当牛做马,只有新中国才把我们工人阶级当人看啊!”

    李鸿儒笑了:“岂止当人看,我们是国家的主人啊!”

    孟长河摇了摇头:“当时毛主席有多难啊?国家有多难啊?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工厂破败不堪,几乎没有钢铁生产啊!毛主席需要钢,共和国需要钢,我们只有跟钢铁拼了!产钢对于我们山城,可是个新问题啊!我们山城人只知道收核桃,哪里懂得钢?当时老厂长带着我们学习毛主席的《实践论》,里边的话我今天还记得,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就是让我们从实际出发解决难题啊!”

    李鸿儒点点头,问:“老孟啊,当时1号炉是咋修复的?”

    孟长河花白头发在风中抖动着,激动地说:“咋弄的?你这当过厂长的都不知道?那家伙就是用大锤砸啊,那两个高炉产钢了,这边分4个班组,100多人轮流砸!那个筒子很窄,一次只能进3个人作业,整整砸了7个月,累得吐了血,磨出了满手的血泡啊!现在的工人可吃不了那个苦喽!”

    李鸿儒说:“这可是咱鹏钢的功勋高炉啊,后来真的起了大作用啦!我接手厂长的时候,这个高炉还在服役啊!”

    余德友担忧地说:“这个高炉关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舍不得拆啊,搬迁的时候会不会给炸了呀?”

    李鸿儒气愤地说:“炸就炸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有啥办法?”

    高得友说:“你跟王书记提个建议呗,别拆了,建个工业博物馆不好吗?听我儿子说鹏钢搬迁后,在石景山地区建了工业游览区!”

    李鸿儒黑着脸说:“建议,我的建议是不能搬,可管用吗?人民需要好环境啊,都想建工业博物馆,可是这地势地皮值钱啊,我当过家我知道,都要花钱,只有卖地建立第二财政,这样的钱才能投向需要的地方啊!”

    余德友噘着嘴巴说:“对,您是一把手来着,跟新书记说小话,抹不开面子,你不说我找王竟明说!”

    李鸿儒望着余德友说:“刚才王竟明还给我家里打电话呢,他找我可能就是鹏钢搬迁的事情,我累了,不想说啥话了!”说着朝鹏钢上空张望了很久。

    城里比山上暖和多了。

    时光是日子的背景,又是生命的埋葬者。李鸿儒眼前又幻化出那片光秃秃的山。这阵的山林啊,正以最后的沉寂向世人诉说着生命消失的沉重。李鸿儒闷闷不乐的脸上透出一层暗淡的阴影。

    王竟明还是找上门来了。让严秘书提着很多东西上来的。开门的是肖红娟,她对王竟明的来访感到有些吃惊,甚至是几分担忧,吃惊的是王竟明百忙之中登门;担忧的是,这个时候王竟明造访很有可能要搬老李出山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她知道是不便相问的。只好礼貌地让座,沏茶倒水。严秘书悄悄撤了。

    王竟明看了看房间,问:“老书记不在家啊?去哪了啊老嫂子?”

    肖红娟说:“我上市场买了点菜,回家就没看见他,走不远。要不,我去找找。”

    王竟明说:“不用了。不急,老嫂子啊,今天我想在家里和老书记好好喝两杯,请您批准哪。”肖红娟笑笑说:“瞧你说的,王书记到我家来那是我们的荣幸,岂有不让喝酒之理啊,你看你怎么还花钱买这么多东西啊,家里什么都有。”

    正说着,李鸿儒回来了,见到王竟明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怎样的高兴,让小外孙叫王竟明“吕爷爷”,说孩子叫球球,是他二女儿的儿子。

    王竟明接过球球,在孩子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球球呲着两颗小门牙嘻嘻嘻地笑出了声,喜欢得王竟明连着亲了他好几下。李鸿儒将香蕉往王竟明跟前推了推,问道:“听说你找我呢,有事就说吧。”

    王竟明把来意对李鸿儒说:“温老兄,这几天你去哪儿啦?”

    李鸿儒垂下头,没有马上回答。

    肖红娟多嘴了:“跟余德友去葫芦乡的林山铁矿了。这不,鹏钢搬迁动了他哪根神经,在家呆不住了,整天想着出去!”

    王竟明明白了,歉疚地说:“老书记,都是我的错啊,张耀华书记一再叮嘱我,鹏钢搬迁让我跟您说好,我忙得没空来,我失职啊!”

    李鸿儒淡淡地说:“新班子的决定,我没意见。”

    王竟明想了想说:“老书记,我跟刘鸿达他们谈过了。新鹏钢的未来,大家都很乐观。山城的矿石资源耗尽了,要想降低成本,就要进口铁矿石。这就必须选择最好的装运车间。美国钢铁大王卡耐基,当年为了降低运输成本,将他的钢铁厂建在了美国密西西比河岸边。日本更是这样!鹏钢眼下的难关,是2万名工人有情绪,他们在家在山城,人又要到南岗工业城工作,我想这还是能克服的。加大快速交通运输嘛!另外,就是鹏钢的眼前利益。经济损失可能不小,投入很大,可能影响山城两年的GDP,但是,目前的全球金融危机,钢铁已经到了拐点,生产非常困难,这次搬迁,不仅换了场地,消除了污染,而且是向精品钢转型升级。鹏钢和鹏钢的精品钢,马上就要投产了,还没产钢,订单和资金就跟过来了,为什么,还不是提高的科技含量?今天的搬迁,也是您当年的‘三步走’啊!”

    李鸿儒点点头:“王书记,我想通了,这是大势所趋!长远看,对鹏钢是有利的!但是,还有一点我是担忧的,那就是凶猛的特大山洪!我是想,新鹏钢到了南岗工业城就可以了,整个老厂都搬过去,他们可太危险了!”

    王竟明猜想他就会提出这个问题,在鹏钢座谈时也涉及这个敏感问题了。这只能在家里说说,不能提到桌面上来。你既然担心大山洪,那么还把鹏钢引到山里来?怎么还厚着脸皮向全世界引资?你们山城人到底安的什么心?他坚定地说:“老书记,我们已经投入科技力量对特大山洪进行攻关,我坚信,很快就会攻克的!我们一定会给南岗工业城支一个保护伞,让他固若金汤!”

    李鸿儒嘴角那丝残笑没有退走,轻蔑地说:“我相信你的魄力,但我不相信秦丹霞带的那几个人!她们能攻克历史上这么顽固的灾害?”

    “能,一定能!您相信我!”王竟明继续前面的话题说:“我知道,您和众多老鹏钢人情感上难以割舍。会有一阵时间的阵痛。故土离啊,周进跟我说,鹏钢搬迁同样是经过这样的折腾!老李,您可要挺住啊!我还要请您当县委的经济顾问呢!”

    果然,李鸿儒没有接受,他说:“我首先感谢你这一届班子对我的信任,请原谅我不能接受,我已经完成使命了,我还有我该做的事情啊!”

    王竟明疑惑地看着李鸿儒,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您是山城公认的领头雁,鹏钢能有今天,凝结了您多少心血呀!形势和发展都还需要您哪!您就别推辞了吧!”

    李鸿儒摆摆手站起身,朝厨房喊道:“我说老太婆,饭菜好了没有啊?”

    肖红娟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这就好了,你俩先喝着。”

    李鸿儒拉起王竟明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俩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李鸿儒看看盘里的猪爪,又惊又喜地低声说:“啊,猪爪,久违了这玩艺,太好啦。”

    王竟明奇怪地问道:“你们家楼下超市里就有这东西,你怎么还久违了啊?”

    李鸿儒顾不上答话,狼吞虎咽地一连啃了两块,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小声对王竟明解释说:

    “你有所不知,是你老嫂子限制我,不叫我吃这玩艺,说这玩艺胆固醇高,还说……还说这玩艺有味儿,像咱们……像咱们男人的汗脚,这个老太婆你说,她说的是些什么话嘛。”说着,把自己啃完的猪骨头放到桌下。

    王竟明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肖红娟端着一盘皮皮虾走进餐厅,看看李鸿儒的碗边,问王竟明:“你在笑什么呢,王书记?”

    肖红娟看看王竟明跟前的猪骨头,冲李鸿儒撇撇嘴,对王竟明说道:“少喝点酒多吃点菜啊王书记。”

    王竟明答应一声说:“您别一口一个王书记王书记的,老嫂子,您就叫我小吕吧,听着亲热,一家人似的。”

    肖红娟拍着王竟明肩膀说道:“好好好,那就叫你小吕啦,多吃点,老嫂子手艺怎么样啊?”

    “好吃,好吃,够得上厨师水平了。”王竟明夸赞道。

    肖红娟乐得直拍巴掌:“那往后就常过来,想吃什么就跟嫂子说。”李鸿儒朝老伴挥着手说道:“快去折腾你的去,不要在这里破坏我们的情绪,啊,出去出去。”肖红娟冲老头子一撇嘴,出了餐厅。王竟明往李鸿儒的碟里夹了块猪爪,语气真挚地说道:“怎么样老书记,接受老弟的邀请吧?”李鸿儒放下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端起酒杯与王竟明的杯子碰了一下,摇摇头说:“王书记你别误会,我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公心。就说鹏钢的历史吧----”李鸿儒回忆起过去了的艰辛而难忘的岁月,心情激动起来,端起杯子将满满的酒喝干。肖红娟端着一个盛满两条红烧鱼的盘子走进餐厅,瞪了老头子一眼,提醒道:“别唠叨你那点陈糠烂谷子的事儿了,让王书记消消停停地吃顿饭不行啊?挺大岁数的人了,没个眉眼高低。”

    李鸿儒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抓起一块猪爪,狠狠地啃下了一大口肉,狠狠地嚼了起来。

    王竟明见状,起身搀扶住肖红娟的胳膊,劝解道:“老嫂子,我也正想了解鹏钢的发展情况哪,难得老书记有此雅兴,您哪就忙您的去吧。”劝走了肖红娟,王竟明与李鸿儒碰了一下杯子,说道:“世人都知道,鹏钢的另一个大手笔写在了山城北部的南岗工业城,鹏钢与邯钢合作,年产1000万吨精品钢铁基地就要投产了!这将支撑起中国钢铁行业的一片天哪!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鹏钢参与了南岗工业城的精品钢,为什么还要整个都搬到南岗工业城?”李鸿儒拍拍桌子,站起身,背着两手,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王竟明看着李鸿儒激动的样子,明白了他心中的疙瘩。王竟明吃了一口菜,耐心地跟李鸿儒讲了起来……

    李鸿儒的电话响了,是苏日亮打来的,问老书记在忙什么?

    李鸿儒故意说:“我跟王书记喝酒哪,你过来吗?”

    苏日亮支吾着:“不了,你们喝吧!”就挂了电话。

    李鸿儒拍拍王竟明的肩膀,说道:“王书记啊,我了解日亮这个人,他啊有毛病,工人阶级的毛病,固执,但本质还是好的。我希望你们精诚合作!”

    王竟明说:“老书记,我这里没有问题。这一切取决于他的态度。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您还没有答应我做不做顾问哪?”

    李鸿儒笑了笑说:“我既然已经退下来了,还是退个清清爽爽吧,我哪毕竟在山城干了这么些年,方方面面的上上下下的都很熟,虽说不当县委书记了,但我自认为还不会人走茶凉,所以,我真担心因为我会干扰你王竟明的工作思路啊。另外,你也放不开手脚工作嘛,你说是不是呢?假如我们这个社会不是崇权思想严重,我还真的想给你当帮手,可惜呀,我在山城为官几十年,又多少干出些业绩来,所以大家还是比较尊重我的,有句话说得好,啊,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我可不想靠我的‘历史’晚节不保,老了老了背骂名哦!”

    王竟明思衬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我理解了老书记。这样吧,您做咱们的名誉顾问吧,给我们当幕后老板,怎么样老书记?”

    李鸿儒沉了脸,说:“这种形式,我也不干!”

    肖红娟插嘴说:“他想上山栽树了!老了,到成孩子了,想一出是一出!”

    李鸿儒独自上了西柏坡北面的林山。

    李鸿儒采到了狐狸腿。李鸿儒站在山上,长长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真有些不愿下山了。山下有什么好的?人越活越势力了。人越活越小了。他爬到了那个山头。蹲下身,栽下了那一片小树。小树默默摇着头,哗哗地响个不停。李鸿儒背着草药下山,还回头朝山上张望了很久。李鸿儒回到家里将狐狸腿碾碎,然后和肖红娟熬出药水,喝了腿脚都灵活了。

    这个夏日的上午,阳光是那么刺眼,那样的怪异。仿佛随时都会有白面粉落下来似的。李鸿儒独自喝了几口老酒,就走出了家门。他不敢往天上瞅,因为他自己都为自己吃惊,他正在干一件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他把自己的三万块钱都捐给了林场。他的意思是让这笔钱买一些小树苗儿,树苗儿快快活活地长在山上,恐怕这也是鹏钢人的心愿吧?李鸿儒刚刚捐了钱,儿子小三儿和肖红娟就急火火地追上山来。李鸿儒没吭,慢慢掏出枣木烟斗,一口一口吸着。肖红娟说:“老头子,咱回家吧,你吃了一辈子苦,难道还没受够吗?”

    李鸿儒的两只老眼,朝山里望了望。

    山风冷冷地吹着,有一片树叶打在李鸿儒的脸上。小三儿说:“爹,你这么做,不是让家里人惦记吗?”李鸿儒不说话,肖红娟心里慌了。李鸿儒站起身,身子一歪,险些栽倒。肖红娟将他扶住了。肖红娟发现老头子的眼睛湿湿地亮起来。李鸿儒将枣木烟斗里的烟吸完,就将烟斗使劲在手掌里揉了揉,抬手狠狠地朝山下扔去。

    枣木烟斗像一只鸟儿,飞在空中。

    李鸿儒朝肖红娟和小三儿摆摆手,蹒跚着朝山顶的小木屋走去。母子怅怅地打量着他的背影,有些愕然。李鸿儒用嘶哑的嗓音唱着山歌:“山神神,地神神,糊里糊涂活个人;地神神,山神神,明明白白活个人!”老人的声音沙哑凄凉,将山梁上流动的水气都卷走了。

    李鸿儒感到自己走在雾里,四周啥声音也没有。

    此时,他已到了风口,往日他走到风口的时候,常常听到山里有呼唤他名字的声音。老人心里一直猜想着那只枣木烟斗会落在山脚下的哪个地方。那小玩艺儿会不会落在小河里呢?明天他巡山的时候,会不会碰上那个小玩艺儿呢?

    王竟明来到山上看望李鸿儒,看着糟蹋后的山峦受到震撼。

    由此出台一个决定,像国外一样,凡是开矿者一律交纳绿化荒山费用。这在山城形成了法规。

    67

    早晨一上班,王竟明去了县政府大院,去见苏日亮县长。他带了一筒茶叶,一进门就将茶叶放在了苏县长的办公桌上:“苏县长,我贿赂你来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红袍”特供中南河的。”苏县长高兴地摆弄着盒子,又打开闻了闻,说:“果然是好东西啊!这好茶你都能搞的到?”王竟明笑了笑说:“这你就别管了,尽管喝!”苏日亮笑了笑说:“王书记,这可是黄金啊,得顶农民打多少核桃啊?”王竟明沉了沉脸说:“你要是心疼就给我吧?”说着伸过手去夺,苏日亮拿茶筒的手一躲,旋即拉开抽屉把茶筒放了进去说:“都这么大了,还出尔反尔!”苏日亮关上抽屉,走出办公桌,让王竟明在沙发上,自己也换着坐了,叫秘书沏了两杯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就喝这茉莉花茶吧?那大红袍等我到李书记家里去喝,你如果不去看李书记,也就没那口福啦!”王竟明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心,是个好同志嘛!”就从公文包里将购买抓车的报告递给了苏日亮。苏日亮接过报告说:“怪不得送我大红袍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他说话的时候,望着王竟明。王竟明将购买抓车的动议详细说了一遍。

    苏日亮阴沉了脸,喝口茶说:“这船要花好几千万,有那个必要吗?不是我保守,咱得花钱办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事,大坝建了看得见,污水处理厂建了得实惠,这船是顶吃还是顶喝呀?我们还要尽快启动鹏钢搬迁,我是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

    王竟明有些烦,他顿了顿说:“我们还得想信科学嘛,这报告是研发中心秦丹霞他们打的,我看有理有据,很有必要!这大山洪呀,指不定什么时候发脾气,不把它降伏住不得啊!这抓车价格的事,还是请资产评估局评估一下。等工程全部峻工了,咱们还可以卖出去吗?搞好了,说不定还能赚钱呢!”

    “可我们没有这笔资金去周转!”苏日亮说:“金融危机来了,我们还得过紧日子。我相信,没有抓车,咱们照样能把水坝工程拿下来!当年搞原子弹,那数据多吧?苏联老大哥撤走了专家,看咱们的热闹,人家说没有计算机计算数据,原子弹别想搞出来。结果呢,咱中国的科学家硬是靠一把把的珠算盘计算出了数据,制造出了原子弹。记住,艰苦奋斗,能成大事!看来,当年毛主席在咱西柏坡提出的两个‘务必’现在还使用啊!”

    王竟明又急又气,他强忍着说:“可是……”

    苏日亮摆摆手:“别可是了,这样吧,你若非要干,就让我二叔的山庄集团出钱,这抓车算他们的,算他们对研发中心的投入股份。”王竟明想了想说:“政府应该首先遵守市场经济的规则,听丹霞说,山庄刚刚投入了岗南水库游乐城,还投资参股了鹏钢和邯钢的南岗工业城项目,已经没有这笔钱了,再说,这旧抓车要花一笔修船费,到时候产权归属就乱了。”苏日亮笑了:“看来在治理大山洪上,你王书记真的上心了,但我觉得,大山洪技术问题还是交给苏小剑和秦丹霞他们去搞。”

    王竟明望着苏日亮,忽然感觉今天本末倒置了,好像苏日亮是一把了。他板了脸说:“苏县长,事情我跟你说了,你看着办吧!”

    苏日亮有些尴尬,急忙改口说:“我跟主管副县长再研究一下,等我们研究好了,再跟你汇报,我们尽力好吧?”

    王竟明说:“好吧,你要知道这抓车在南岗工业城非常需要就行了。”

    苏日亮望着王竟明消失的背影想,心中恨恨地想,你这个时候用我啦?我才不会跟你配合呢。不久转念一想,我要看一看,能不能在这上面给你王竟明设个圈套?

    苏小剑去了一趟北京的一家研究所,回来后拎了一大提包材料。今天,秦丹霞忽然觉得大山洪要攻克了,跟专家们兴奋了一阵子,看见苏小剑时感觉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与惆帐。

    秦丹霞放下手中的工作,向着工地的河边沙滩走,她想在沙滩上走一走,让河水把双脚打湿,让浪潮把脚印冲刷干净,不留一丝痕迹。当河水欢呼着涌过来时,冰凉的河水唰地爬上了秦丹霞的小腿,冰凉的河水激得她呀了一声,她感觉快乐的音符在心里跳动,她想这就是大河。苏小剑追过来了,他站在了她面前,她吃了一惊。她看见他的手里依然拎着那个硕大的提包。他说:“丹霞,你的裤角弄湿了。”秦丹霞高傲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任性地说:“我愿意这样。”苏小剑苦苦一笑说:“这个包是给你的,里面有我给你买的衣服,还有化妆品……”秦丹霞平静地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苏小剑说:“我没法忘记你,在北京这几天,我都在想你。要是我们一起去北京多好?”

    秦丹霞看着苏小剑:“你听着,如果说几年前,我们闹得不愉快也许是一场误会的话,我曾经多次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不可能的,别耽误了你的青春啊,真的。”苏小剑把包往沙滩上一丢,向秦丹霞跟前走了一步:“为什么?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的了!”秦丹霞铁青着脸说:“你心里清楚!我问你,你是不是干了见不得光的勾当了?你给王书记写过状告司总的匿名信没有?你的阴暗心里已经招然若揭了!”

    苏小剑呆住了,他双手一抱头,身子徐徐蹲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河水咬湿了他的裤角。他喃喃说:“是我做的。我也是一时冲动看你和王竟明走得近,就写了,没想后果。这也是爱你的举动啊!”秦丹霞说:“这是什么爱?这就是你美国留学学来的吗?你知道不知道,有了这封信,王竟明才追踪司德凯的,这也是司总死亡的导火索了!”她仰起脸,看着远处的天空,怕眼泪流下来。

    苏小剑痛苦地脸都扭曲了:“丹霞,我错了!让我来赎罪了,我会好好爱你,给你幸福!你不能嫁给别人,在我的心中,你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留学前,那天夜里你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你忘了吗?”

    “我不要听!”秦丹霞气愤地沿着沙滩发疯地跑起来。

    苏小剑忽然跳起来,冲她背影喊:“秦丹霞,别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啦!”他将皮包向河里一抛,转身悻悻离去,却发现皮包被河水涌到了他脚边。苏小剑捡起了皮包往办公室走,进了屋把湿漉的皮包往桌子上一仍,从床上找出半瓶酒就喝。

    这天下午,苏小剑醒酒的时候,向鹏钢副总周进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开着自己的奔驰汽车走了。

    周进副总指挥感到一头雾水,他是鹏钢的代表,只是精品钢研发中心这个项目,两家开始了合作,他只是代管。苏小剑的去留,还是由山庄集团高层来决定。他把苏小剑辞职的事报告给了王竟明。王竟明颇感意外,当下就向周进发了火:“谁让你批准的?”周进委屈地说:“我没有批准,是他把辞职报告一交就走了!”王竟明问:“他没说什么吗?”周进说:“说了,他说把山庄总部搬到北京去,搞电子商务!”王竟明苦笑了一声,说:“这小子是个书呆子,你别往心里去,他是在个人感情上遇到了挫折!”周进说苏小剑走的时候说过一段话,苏小剑说别看我不会做买卖,其实人一生下来就是买卖人,小时候卖哭,工作中卖力,青年时卖情感,老了卖呻吟,要想混得好点就得卖灵魂。王竟明听后骂了一句:“这小子鬼迷心窍啦!”周进慨叹一声:“人一旦迷恋上金钱,情就像纸那么薄,心也就像钱币那么硬了。”王竟明分析说:“他不是金钱的问题,他们苏家是山城的首富,他是在跟秦总较劲哪!”周进这才恍然大悟。王竟明想找个机会跟苏小剑谈谈。

    苏小剑回到了山城,回到了那座精美的别墅里。老妈王兰看见苏小剑不高兴,问这问那,苏小剑只是沉着脸不说话,男人在爱情失败之后,往往除了看了房梁发呆不知道干些什么,苏小剑亦如此,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思绪却把他牵扯得很累,他知道再看下去天花板还不过是那一片空白。他觉得有必要在短时间内把自己的心情打理一遍,让一切愉快的东西像提闸的水那样涌进来,把纷乱的烦恼冲淡。

    这个时候,苏大庄回家了。苏大庄背驼了,看出许多苍老,许多沉重。他看见儿子回来了,非常高兴,笑呵呵地说:“小剑,你小子可回来了,你老爸老妈都想你了?你是不是不想我们啊?”苏小剑想了想说:“老爸,我想离开山城了,但北京发展我们的山庄集团!”苏大庄笑了笑:“金融危机,北京房价大降,我们是该抄底了,把集团办到北京。咋着,你有啥想法啊?”苏小剑说:“我想离开山城,我要到北京发展电子商务。我的同学从美国回来了,我们合伙干!”苏大庄一想他可以离开秦丹霞,心情格外轻松,点点头说:“好啊,老爸支持你。我早就说嘛,你跟丹霞都在南岗工业城,是我们山庄的人才资源浪费。但是啊,你去北京,把刘梅也带上吧?你们也好有个照应,我们在山城也放心了。”苏小剑头皮一紧,心想掉进老爸的圈套了。这几天苏大庄多次给苏小剑提亲,让他跟刘梅定亲,苏小剑都没有答应。他急忙解释说:“老爸,我不爱刘梅,我重申一遍,我的这次调整,与刘梅没有任何关系啊!”苏大庄叹息了一声:“你呀,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猜想,你准是在丹霞那里碰壁才回家的。”苏小剑噘着嘴巴:“别跟我提她,她太让我失望了。”苏大庄说:“我早就说过,你和丹霞不合适的,你就是不听,这回自己明白了吧?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啊!”苏小剑瞪了瞪眼睛说:“名人说,没有爱情是万万不能结婚的,正因为不是儿戏,我才警告你别跟我把刘梅扯到一起。”

    “胡说!”苏大庄啪地把茶杯摔在了地板了,气得脸色惨白。苏小剑吓坏了,赶忙走过去扶住父亲。王兰被惊吓了,她走到客厅数落了苏大庄两句,又劝慰了苏小剑,收拾完茶杯碎片,又给苏大庄沏了杯新茶。王兰原是山城一中教师,省级优秀“园丁奖”获得者。从教多年,每天批改作业到深夜,一退休就熬不住了,天一擦黑就上眼皮瞌下眼皮,老早就要上床睡觉,平常不打雷醒不了,这次她是被苏大庄与儿子的争吵惊醒了。教育了一辈学生,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却显得力不从心,说来说去老是那几句话,完全说不到点子上,这让苏大庄有点烦:“我的王老师,你还是睡觉去吧!”王兰嘴里吟叨着什么,悄悄回屋去了。在苏家她是最会省心的人。

    苏小剑见你苏大庄真的动了怒,再不敢隐瞒什么,就说了秦丹霞和她分手的事。

    苏大庄笑了:“儿子,你不说为啥分手,我也能猜出来,是不是怨你?你整天追着丹霞,弄得她无法搞科研了,对不?”

    苏小剑皱着眉头不说话。

    苏大庄说:“儿子,你就别给我丢人了!丹霞要模样有模样,要知识有知识,要气质有气质,人家来我们山庄为的什么?是为了山庄的发展,为了发展自己的事业,她可是有大志向的女人,你不能把她当成花瓶啊!就是分手,你也不能仇视她,懂吗?”

    苏小剑说:“您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苏大庄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就去北京,开创一番事业,跟丹霞来个竞赛,我苏大庄的儿子总是战斗在艰苦的地方!是个复合型人才!”

    “我已经在南岗工业城辞职了!”苏小剑喃喃地说:“爸你放心,我绝不让您为我失望的,我想自个摔打摔打!”

    “好,这才像个男子汉!”苏大庄气得长叹一声:“辞职?你这傻孩子,山庄在南岗工业城投资的精品钢研发中心,是我们山庄的控股,你跟谁辞职?跟鹏钢方面辞职吗?笑话,要辞职也得跟你老爸辞啊!关系都弄不清,就知道搞对象,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的!”

    苏小剑说:“爸,我一时给气懵了。”

    购买抓车的事,苏日亮县长一锤定音,投了否决案;研发中心工地,苏小剑又拂袖而去,如果这些只是令王竟明的心生郁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消息则让他心急如焚了,因为他接到周进打来的电话,六级大山洪将在近日降临。

    王竟明在办公室坐不下去了,虽然有许多文件需要他阅批,但他深知大山洪的再次来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防洪大坝还会面临新的考验,意味着南岗工业城循环经济区投产再次推延。他必须赶到南岗工业城去。傍晚时分,王竟明带在严秘书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双脚落在河滩上,心里才踏实。他是总指挥,他必须早早的第一个站在那里。他让汽车停在精品钢研发中心工地的河滩上,自己走到最近湖水的地方。天阴沉沉的,大河像被煮沸了,山洪翻腾不息。他想,这是大山洪的前兆么?一种恐惧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两眼不由地向着防洪大坝望去。他马上拔通了周进的手机,向大山洪预测情况和抢险的人员安排,周进告诉他:据秦丹霞他们预测,大山洪可能在明早发生,几个抢险队和工具已经落实好了,一旦险情发生,即刻拉上去。王竟明的心这才稍稍踏实了些。

    山道上驶过来一汽车,王竟明定睛一看,是秦丹霞和新招聘的技术员苏红。王竟明冲他们挥挥手,汽车眨间就驶了过来。秦丹霞下了车,让苏红先回去了,然后她才和王竟明打了声招呼。王竟明关切地问:“这样恶劣的天气上山不危险吗?”秦丹霞笑了笑说:“山洪要来了,就等着给我念悼词吧!”

    “胡闹!”王竟明有些生气,“以后不准你私自乱跑!”

    秦丹霞说:“等有了抓车就不怕了。”

    王竟明点点头,他没有把苏日亮县长不同意购买抓车的事告诉秦丹霞。见秦丹霞有些冷,就说了一声:“咱们上车谈吧!”二人上了王竟明的本田汽车。

    司机和严秘书躲出去了。二人刚刚关上车门,就哗哗地下起了雨来,这是2009年的第一场春雨。车封闭很严,听不见雨的声音,只看见雨水顺着车窗在流淌,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王竟明打开了雨刷器,而刷器摆来摆去似乎把人的心绪给搅乱了。秦丹霞伸手把雨刷器关了。王竟明望着秦丹霞说:“要么听首歌吧?给你解除一下疲劳。”秦丹霞摆摆手,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雨挺好的。”王竟明说:“你有心事啊?是不是与苏小剑的辞职有关?”秦丹霞说:“苏小剑辞职我感觉挺遗撼的,不管怎么说他如果留下来还能发挥挺大作用的。但是,他不在这里跟我捣乱,我又挺清静的。”王竟明笑了笑问:“这是你的心里话?如果需要我,我会出面给你追回来的!”秦丹霞苦笑了一下,说:“你快饶了我吧,没有什么别扭了,这标志着我从此不被骚扰了。我自己对自己说,我解脱了!”

    王竟明看看车窗外的雨,轻轻叹了一声。

    秦丹霞的目光从车窗上移开,落在王竟明的脸上:“你,在想什么?”

    王竟明说:“我在想大山洪啊,说来就要来了,我担心大坝能不能经得住啊!”

    秦丹霞严峻地说:“大山洪在48小时内发生的可能性高达92%,下坝的形势不容乐观,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

    王竟明说:“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我有备而来,今天夜里我就在这迎接大山洪了!”

    秦丹霞一愣:“怎么回事?难道你真要与大坝共存亡吗?”

    王竟明指指后座:“我带来了晚饭,夜里我准备就睡在这儿,反正那边有巡堤的工人,万一有情况,他们会打电话的。”秦丹霞看见后座一只硕大的塑料袋鼓鼓囊囊的,咯咯笑起来。下雨天黑得特别早,秦丹霞笑完,忽然发现车外黑了,车里也黑了。黑暗的猝不及防的降临,使她诧异地呀了一声。“我送你回去!”王竟明说。秦丹霞感觉王竟明的手在拧发动机的钥匙。秦丹霞像被烫了一下,一把攥住了王竟明的手:“别,我想留下来,值班,况且我肚子已经很饿了。”接下来是沉寂,车内静得令秦丹霞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王竟明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灯,与此同时,秦丹霞刷地把手抽了回来,很是尴尬,对付尴尬的方法就是让凝固的气氛鲜活起来。王竟明看了看她说:“你既然饿了就吃吧,反正我买得够多,只要你不怕发胖就行!”秦丹霞则拽过塑料袋在自己面前打开,然后夸张地说:“哇!这么多好吃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掌握了正确的方法,接下来的对话就显得轻松多了。秦丹霞说:“我越想就越不能走了,一个专门研究特大山洪的技术人员,在大山洪来临之际如果躲在家里睡大觉,那是严重的失职啊!”王竟明说:“有人自找苦也没办法,一觉醒来把你连车带人卷跑了,看你怎么办!”秦丹霞说:“卷了我,也少不了你。”王竟明说:“你当你的独立大队吧,我得去坝上值勤。”秦丹霞说:“我害怕。”王竟明说:“那好,我就在车外边守着。”秦丹霞说:“县委书记屈尊当卫兵,我当然可以美美睡上一觉啦。”

    王竟明把风衣丢给秦丹霞,他拿了个面包,关掉照明灯,下了车。他跟自己要了汽车钥匙,让司机和严秘书搭车回葫芦乡宾馆,在想在那里等待着。王竟明边啃面包边向防洪大坝上走,大坝是在冬季整修的,还没有彻底完工,有的地方还有缺口。雨已滞停了。天上挂满了星星,王竟明看着星星,又回来看着躲在黑暗里的车,觉得心情不错。

    周进和值班的工人在堤上走着,王竟明加快几步,叫住了周进,周进和工人们迎上来和他打招呼,王竟明问了抢险人员组织情况,周进详细地做了回答。王竟明一愣:“怎么?你把老厂区车间整修的工人都带出来了?这可不行,耽误了投产怎么办?”周进严肃地解释说:“工人三班倒,这是下来的工人!给他们加补助呗!”王竟明这才放心了,他又提了几点要求,在坝上巡视了一遍,已是后半夜了,周进让王竟明回去休息,万一有突发情况会及时向他报告,王竟明这才感到很疲倦,又嘱咐几句往回去,忽然又想起什么,忙折了回来,对周进说:“趁着大山洪还没来,让工业城风能发电厂检测的工人马上撤回来!”

    周进说:“我现在就去安排船出发!”

    回到车里,王竟明发现秦丹霞蜷缩在车后座卷着他的风衣已经睡着了,于是自己趴在方向盘上想打个盹儿,但他的睡意很快就被秦丹霞均匀的呼吸声驱走了,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馨香,那是秦丹霞呼出的气息。他觉得那气是很呛,让他心烦,为了想把这种气息冲淡,他掏出烟来,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眼睛木然地看着看着挡风玻璃,外面一片漆黑,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车里再也闻不到那种折磨人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烟气,王竟明将玻璃摇下来,又怕冷风冲着秦丹霞,急忙将玻璃摇上去,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秦丹霞的咳嗽声。秦丹霞坐了起来,睡眼惺松地说:“可呛死我了!你不睡觉总抽烟干什么?”王竟明将烟掐灭,他想说睡不着,又怕秦丹霞接着问他为什么睡不着,正迟疑着,他发现天已经朦胧亮了,喃喃地说:“天亮了。”秦丹霞揉了揉眼睛说:“好啊,咱们去看日出吧?”王竟明苦笑一声说:“就在车里看吧!”秦丹霞已经下了车,敲敲车窗说:“走吧!也许看完日出,大山洪就要到了,我们得有个好的心情和精神状态迎接挑战吧?”王竟明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他是担心被人看见猜忌什么。聪明的秦丹霞似乎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怕啥?只是看看日出嘛!”

    两人站在山坡上,面向东方,静静地看着东方,看着一轮彤红的太阳从山上升起来。新鲜的太阳像是刚从山上打捞上来的,还挂着大河的朝露,美得让人无法形容。只一会儿,王竟明觉得心情开朗,精神充沛,他说:“大山是人的一剂良药啊!”秦丹霞久久凝望着。王竟明对秦丹霞说:“谢谢你了,现在请你开上我的车回工地办公室,马上吃饭,然后带着你们技术室的人上堤!”秦丹霞疑惑地问:“王书记,那你呢?”

    “我先上去!”王竟明向大坝方向走,又回头对秦丹霞说:“给我带两根油条!”

    王竟明打开手机拔通了周进的电话,问工人们是否已经上船了。周进说工人们刚刚上船了,但情况不太妙,天阴得有点奇怪。王竟明看看天,心刷地凉了,刚刚升起的太阳已经被乌云遮住了。那气氛阴森可怕,他冲手机大吼一声:“加足马力,开船!•”

    大约过了一分钟,手机震铃又急促地响起,周进急火火地说:“王书记,大山洪要来了,车已经开不动了,摇摇晃晃的非常危险!”

    王竟明额头渗出了一排细汗,他说:“想方设法让车靠近林山。让人员撤回来!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拜托你千方百计照顾工人的安全,我即刻想方法迎救你们!”

    王竟明爬上大坝,一股强风打了他一个趔趄,他挺着,迎着大风朝着水坝口疾走。他看见总指挥部办公室申主任、秦丹霞等人正在水坝的沙岗上忙碌着,山风呼啸而来,坚硬的浪花石子般打在王竟明的腿上、身上,就在这时,天又落雨了,豆大雨点倾刻就把王竟明的全身打了个精湿。他在风雨中打电话通知了山城县政府,赶紧动用紧急预案。让他们火速派人到林山抢险。刚刚说完,电话又传来了周进带着哭脸的话语:“这条防洪大坝冲坍了!”

    王竟明惊恐地回头张望着,大声说:“先不要管大坝!你现在的重要责任是确保不出现人员的伤亡!救生人员很快就到!”

    周进说:“我们躲在山上,请书记放心!”

    王竟明走到水坝的沙滩上,工业区郑主任赶来了,他从郑主任手中接过望远镜,他看见林山旁的那条防洪大坝已经被山洪撕开了一道口子,大坝被肆虐的山洪吞诬着,像一溜多米诺骨牌在坍塌。沙滩上人越聚越多,葫芦乡的孙继河、周荣芳和佟永林也赶来了,纷纷向王竟明请战。

    救援汽车在风雨的冲撞下颠颠簸簸的驶来,停在了沙岗边。王竟明让孙继河留下来,负责保护好水坝的设备,自带上水坝的几位指挥员上了救援汽车。佟永林和周荣芳将开车带来的救生马甲一一递给他们。王竟明穿上救生马甲,冲佟永林点了一下头。当汽车向着林山疾驶时,王竟明忽然发现了车上的不速之客秦丹霞。

    “胡闹!”王竟明火了,“你怎么来了?”

    秦丹霞说:“加塞上来的!”

    “你以为是去看戏呀?这是去救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懂不懂?”王竟明气得直跺脚。

    秦丹霞说:“王书记,也许我救不了人,但我必须亲眼看一看大山洪,看这个魔鬼是怎么闹腾的,否则我们要征服它只能是纸上谈兵!”

    王竟明唉了一声,说:“好了,安全第一,我安排一个男同志协助你工作!”

    山雨袭来,撞得秦丹霞打了一个趔趄。但是,他还是掏出相机在拍照取资料。秦丹霞还要大声指挥和提醒,颠簸的汽车让她的双腿无法直立,一次一次跌倒。王竟明两腿叉开,坐在汽车里,一直捧着望远镜看着。小时候他曾跟随父亲在山地上放羊,对林山是熟悉的。山地是静的,洪水是动的,他有一个发现,那里有一道深沟,洪水往那里汇聚。他忽然他大声说:“有一个大旋窝!”秦丹霞听到后急忙跑过来,从王竟明手中接过望远镜,看了看。汽车加足了马力,沿着山道向前疾驰。可是,有泥石流滚落,汽车被迫停下来。万幸的是对讲机又能接通了。王竟明得知周进和风能发电厂的工人们安然无恙,他命令周进带领工人们保护好自己。

    这个时候,秦丹霞叫了一声。

    王竟明吓了一跳,以为她被甩出去了。风很烈,发疯地撕扯着他的头发和修长的身躯,如果不低头,随时可能因被呛得窒息。

    王竟明喊:“丹霞,赶紧缩回来!”

    汽车一步步打滑,有坠落山崖的危险了。

    王竟明喊:“都下车!”

    人们纷纷下车。

    这个时候,轰的一响,泥石流又冲下来一股。王竟明的身子被甩了出去,顺泥石流冲下山去……

    68

    洪水渐渐舒缓,秦丹霞和周进等工人们终于汇合了。

    秦丹霞忽然发现了西柏坡村的孙老汉。她知道,王竟明跟孙老汉是朋友。孙老汉向王竟明泄露了司德凯的秘密。秦丹霞嘤嘤哭起来,她告诉孙老汉:“王书记被山洪冲走了!失踪的还有一名工人!”一旁的朱庆忠和乡亲们同时听到了这惊人的消息,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周进拉着孙老汉的手,流着泪告诉了事情经过,孙老汉一屁股坐在在地上:“王书记啊,这年月哪还有这样的干部啊?”

    苏日亮县长和刘青风副县长赶来了。

    苏日亮县长要亲自出征,寻找王竟明和另一个失踪的工人。与此同时,他还与山城驻军取得了联系,要他们派一架直升机在山里搜寻失踪者。特大山洪刚刚发生时,南岗工业城管委会办公室郑主任向县委、县政府“两办”通报了紧急情况。苏日亮和刘青风正在鹏钢会议室与鹏钢刘鸿达董事长商议鹏钢搬迁具体事宜。听说了这个突发事件,苏日亮火了:“出了这么大事你都敢压,谁给你的权力?吃了豹子胆啦?”苏日亮召集了紧急会议,布署搜救行动,刘青风负责总调度,并分成三组,每组带一辆汽车,每辆车上安排10名青壮年,驻军派来了直升飞机配合行动,充分利用天黑前的有效时间,在山谷里搜寻王竟明和另外一名工人。

    苏日亮站在第一辆车上,他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拿着对讲机,调度指挥。苏日亮心情很复杂,王竟明的失踪,凶多吉少,让他心生敬意,同时也有几分自责。购买抓车的事是他给否决的,王竟明最后也没有争辩,因为这毕竟与王云红有关。他心中也有阴暗的念头一闪,王竟明万一“光荣”了,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人算不如天算,也许这是天意啊!

    刘青风望了苏日亮一眼,这一眼望得苏日亮一个哆嗦。

    魔鬼山崖到了。苏日亮叹口气,他看看天,天将黑下来了。他问周进:“王书记有没有消息?”周进说:“电话一直在打,但王书记的手机没有信号。”

    苏日亮对着对讲机说:“各组注意,马上返回!”

    昨天上午,郝芸就在山城人民银行工作了。她还是喜欢在人民银行,她熟悉那里的业务。主管业务的副行长,与她在省城是同一个职务。她本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丈夫王竟明,当她把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接不通王竟明的手机了。她正在猜疑时,她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原来父亲已经到了山城。父亲是被山城医院接来的专家,搞一个会诊。父亲在医院听说王竟明落河失踪了,吓得晕倒在地。他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着是给郝芸打电话。郝芸马上去了山城医院。郝芸见到了父亲,不知怎么的就流下泪来。从小到大,她很少从父亲身边离开过,来到山城,这里家的感觉远没有省城温馨,见到父亲,一种狐独和委屈涌上心头,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那样扑到父亲怀里,哽咽着说:“爸,想你。”父亲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郝芸,你都是大人了,还当自己三岁孩子呢!”坐下来,郝芸开始提王竟明的近况,一直表情严峻的父亲打断她:“孩子,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郝芸一愣。

    父亲把南岗工业城遭大山洪袭击的事情说了,还把王竟明落河失踪的消息告诉给了郝芸。郝芸木偶般的呆坐着,忽然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起来。父亲吓坏了,连忙劝慰女儿:“放心吧,苏县长已经带船去找了。王竟明命大,他不会有事的。”郝芸醒了神儿,霍地站起身就往外走,甩给父亲一句话:“我去河边!”郝芸刚刚走出门,就接到王云红打来的电话,王云红让她在医院门口等她,她开车马上就到。显然王云红已经知道了哥哥出事了。王云红开着汽车几分钟就驶到了郝芸面前,郝芸上了车,王云红平静地对郝芸说:“嫂子,别往坏处想,我哥命大着呢!”说完,一踩油门,桑塔纳就朝水坝沙岗码头急驰而去。郝芸的情绪缓和了些,说:“起初是因为工作的事,后来是因为秦丹霞,我没少跟你哥吵架,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王云红眼睛红了,说:“天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如果哪对夫妻连架都没得吵了,那恐怕就真走到头了!”

    出事的山岩到了,那里人头瓒动,人们向着茫茫大河眺望着。王云红停下车,扶着郝芸的走到人群中。佟永林迎了上来,王云红向郝芸做了介绍,郝芸点点头。佟永林说:“嫂子,您放心吧,苏县长已经带着三辆车出发了,王书记福大命大,一定会安全归来,我们山城人民都会保佑着他呢!”郝芸没有说话,她向前走了走,焦急和企盼地目光向着大河,心像山洪一样在奔腾。

    佟永林把王云红拉一边,悄声说:“云红,你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抓车的事可就没戏啦,那笔钱你可得还我哟!”

    “你混蛋!”王云红恶狠狠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你没有人性啊!告诉你吧,苏县长早把买船的事情枪毙啦!”

    佟永林嘿嘿一笑:“都怪我这张臭嘴,其实我心里比你还急,盼着王书记平安回来。对了,那抓车我已经从大鹏市请专家进行维修呢?主项已完工,你哥如果不要,我再从网上找买主!我可是又拆东墙垒西北的扔进去一百多万啊!”

    天渐渐黑了。搜寻的汽车回来了,人们欢呼起来。汽车停下来,郝芸、王云红、佟永林等人都涌了上前去,但他没有见到王竟明,却看到了苏日亮和刘青风等人。苏日亮握了握郝芸的手,告诉她:“我们在山谷里河面上没发现王书记,他很有可能在林山上,由于我们的汽车不能开进去,但是,我们听到那里的鸟儿叫声,从叫声分析,那里有人迹。明天一早,我们和军区的直升飞机一同行动,到时候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王书记!”王云红抓着郝芸的手,郝芸预感不好,还是啜啜地哭了。

    王云红安慰了一会嫂子,她想起什么,她走过去问佟永林:“你好像说过你正在修抓车!”佟永林一愣:“是啊!”王云红继续问:“你说过可以下水?”佟永林说:“人家大鹏来的专家说的。还有一些附件需要修理,不过不影响工程。怎么啦?”王云红把佟永林拉到了苏日亮面前。她勇敢地走到苏日亮身边,大声说:“苏县长,我想问您,今天这三辆卡车没能闯过魔鬼山崖,您怎么能够保证明天它们能闯过去?如果闯不过去,营救我哥不就是空话吗?”苏日亮不知怎样回答。王云红说:“我回答您。我们用先进的抓车开路。在那里用抓车打开一个场子,供直升飞机降落。”苏日亮看看佟永林说:“佟乡长,那抓车修好啦?”佟永林凑上来说:“苏县长,能用!绝对能用啊!”刘青风望了苏日亮一眼,坚定地说:“你带路,去看看。”苏日亮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刘青风回头对周进说:“你把秦丹霞喊过来!”周进匆忙走了。王云红舒了一口气,她走过去抱住了郝芸,她发现郝芸的身体在颤抖着。

    王竟明果然困在林山上,身体多处受伤。王竟明被泥石流冲下山去了,卡在了林山上,能够活着,真是个奇迹了。他苏醒过来发现了那名年轻的工人,他大喊了一声:“坚持住——”泥流太大了,年轻工人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但他发现了王竟明,他艰难地爬了过来,喊了几声王书记。

    此时的王竟明又冷又累,已经昏过去了。当他醒过来,觉得暖洋洋的,他见身边燃着一堆篝火,年轻工人坐在他身边。王竟明吃力地说:“我们还活着?”工人哽咽着说:“活着,活着!”

    王竟明昏迷后,工人把他搭在肩上,让他吐出了肚子里的雨水,又把他背到了一个石房子里,这里没有泥石流的痕迹,他把王竟明放在土炕上,掏出湿漉漉的打火机甩干,引燃潮湿的乱草,又将建工程丢下的木条、板子投进去,一个暖烘烘的环境就这样诞生了。工人让王竟明脱掉被树枝刮烂的衣服,他要帮他烤一烤。王竟明不胜感动,人即使身处危境,只要他不言放弃,总能寻找到生命的完美。

    这个早上,他们是被直升机巨大的引擎声吵醒的。

    抓车派了用场。苏日亮和刘青风坐在直升飞机上,神色严峻。

    秦丹霞一旁坐着。她的情绪平和多了,她把对王竟明的牵挂埋在了心底。昨天她从山上归来后顾不上休息,就对照片和采集的水样进行了分析研究。她将水样放入特大山洪声波振荡信号,用电脑制作出了暗涌流线图,证明了魔鬼山崖暗涌的存在,这跟她的司德凯生前的提法是一致的。在暗涌流线图上,有一条黄线围成的圆圈,就是说,唐脑山和林山之间有一个“涌池”,就像北极“暖池”一样。但这个“涌池”与大山洪又有什么联系呢?是不是这个家伙威胁着南岗工业城呢?秦丹霞一头雾水。

    为了进一步研究,在特大山洪的时候,她把试验汽枪放到山上去,当汽枪引暴时,她携带的依器接受到了震荡的信号。

    直升机隆隆地响着。当飞机飞过过魔鬼山崖时,跳伞人员跳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苏日亮接到了跳伞队员的急切电话;“报告苏县长啊,我们发现了王书记另一名同志,他们还活着!还活着!”人们欢呼起来。

    秦丹霞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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