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西柏坡纪事-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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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饥饿、寒冷和伤痛,王竟明在年轻员丁卫东感召下,一直在坚持等待迎救的那一刻,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们却双双晕倒了。

    两位落河者住进了山城医院。休养了一个礼拜,王竟明身体渐渐恢复了。他回到县委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撂了老高的文件和材料,觉得心情坏的不行,住在医院,你来我往的探望令他疲于应付,回到办公室,王竟明又必须面对被山洪冲毁防洪大坝残局,他感到无助。好在这次山洪仅仅冲毁了部分堤坝,没有像上次那样冲击企业主体。他在激浪中九死一生逃到林山上时,曾经在心中多次发誓一定要迎难而上,破译汹涌的大山洪,把循环工业搞上去。而今,鲜活的生命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开始彷徨起来,当初面对死亡的诺言开始变得软弱无力。对于人来说,活着是一条最基础的底线,为了这条底线,人们常常会热血沸腾地许愿。指天跺地的发誓,而且,这些承诺常常是真情的流露。

    严秘书走进来,告诉王竟明又有几个人等在门外要看他。王竟明说:“告诉他们我不在!”严秘书转身要走,王竟明又叫住他:“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严秘书应着,匆匆走了。

    王竟明打开椅背上的电子按摩垫,里面的部件为他开始了背部、肩部的按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他突然想了自己跟秦丹霞共守大堤的夜晚,觉得是那样纯净,又是那样浪漫和恐惧。这样的夜晚,以后最好不要有了。这个时候,葫芦乡孙继河书记来了个电话,问王竟明的身体怎样了?他说请他吃饭。王竟明婉言拒绝了。他已经看出孙继河与苏县长不平常的关系,苏县长主张将孙继河提拔为副县长,王竟明给挡住了,听说苏县长已经托人跟县委说好了,孙继河自己也打通了县委组织部的关系,这小子不是凡人。王竟明听刘劲说,孙继河为什么跟佟永林好?原来是同类人,他也是个贪恋女色的人物,在女人身上舍得花钱。葫芦乡的人都知道,孙继河养着一个情妇。他给情妇安排在山城县龙宫花园,他就这样频繁来往于山城和葫芦乡之间。还有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也有传闻,说孙继河的山城情妇怀了他的孩子,非要嫁给他,孙继河很是为难,老婆那里也不是好惹的,情妇威胁他要跳楼,孙继河看小姐急了眼,就回去与妻子离婚,可是妻子是个很贤惠善良的女子,他挑不出妻子不点毛病来,忽然想了一个主意,他把这个事情交给了亲信来办,亲信竟然派了一个男子把孙继河的老婆给强奸了,这样孙继河就抓了把柄,胁迫妻子离了婚。妻子后来听到了一点风声,就状告孙继河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孙继河万般危机的时刻,他找到了老谋深算的苏大庄,最后还是苏大庄出面给孙继河平息了这个乱子。王竟明听说现在孙继河又有新情人了。他让刘劲负责落实,一旦查实就撤孙继河的职。同时也是给苏日亮一个警告,看看他到底在用什么人?王竟明头靠椅背,迷迷糊胡地睡着了。

    70

    第二天上午,王竟明在回山城医院与岳父道别。

    岳父是个好老头,他从不以长者的意志强加与你什么,他称赞王竟明工作有魄力,但他也婉转地问他愿不愿意去香港办事处工作?老人这样说,是为了帮助他摆脱痛苦,这是郝芸一直所求的。王竟明请以商量的口吻说:“老爸,我的痛苦在山城,我的快乐还在山城。因为这里有南岗工业城!”岳父深深地理解他:“既然这样,我不说什么了,痛苦和困难都是暂时的,祝福你,早日突出重围!”王竟明佩服老人的眼力,他怎么知道他在突围?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痛苦?医生的眼里痛苦有两种,一种通过重病的痛苦走向死亡,一种是通过分娩的痛苦走向新生。王竟明就是在南岗工业城进行着痛苦的分娩。

    送走了岳父,王竟明心情坦然了,回到县委的办公室,处理一些案头材料,就把刘青风叫道办公室,询问了一些鹏钢搬迁的进程。刘青风说:“下一周,鹏钢搬迁有个仪式,拆除1号和2号高炉。请王竟明参加爆破仪式,这也是向山城老百姓展示我们节能减排的巨大决心!”王竟明答应了。刘青风要走的时候,王竟明还提出了一个急迫问题:“我不太清楚过去的规划,南岗工业城缺少水源,这个难题怎么解决?鹏钢也要搬上去了,鹏钢的大批工人就要到了,没有淡水他们怎么生活?”刘青风说:“原先有规划,从西柏坡村打井埋管道过去。”王竟明马上急迫地说:“问题就是这样,图纸与实施有巨大差距啊,问题是西柏坡村下面也没有水啊!我看不行的话,学习滹沱河东水峪引水经验,从水库引水上马吧!”刘青风沉重地说:“我们过去估算过,这需要7个亿的资金。”王竟明想了想,说:“你这人啊,过去是过去,现在要用科学发展观的思维来推算,想最好最省的办法!”刘青风说:“我尽快找专家论证,然后找省投资公司联系!”王竟明说:“你最好找葫芦乡周荣芳,到东水峪看一看,搞个深入调研。那里规模小,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刘青风明白了:“好的,我去处理。”王竟明想了想说:“周荣芳很能干,在这种金融形势下,把葫芦乡开发区搞得很有生气,如果你忙不开,我们可以考虑调她主持南岗工业城的引水工程!”

    王竟明径直回到了南岗工业城。究竟到那里具体做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想过来看一看,可能是他急迫地等待着什么。大山洪早退了。河面平和柔美了许多,王竟明乘坐汽艇去了林山电厂。这个发电厂跟南岗工业城岛仅隔9河里,两岛就能隔河相望,通往山城港的水坝就途径林山,这样两岛就能够连接起来了。林山发电厂是南岗工业城循环经济的重要一环。这是利用压差发电工程,将鹏钢鹏钢高炉释放的低热值废气,通过河底管道输送到林山发电。这个岛上还建设了一个现代水泥厂,电能供应水泥生产,电能还返回到南岗工业城。水泥厂生产中置换出高热值煤气,再送回南岗工业城钢铁厂用于原料烧结和轧钢。

    周进、秦丹霞和工人们正在岛上收拾防洪大坝的残局,见王竟明上马,周进和秦丹霞过来打招呼。周进问:“王书记,什么时候进行工程再启动?”王竟明忧虑地说:“新的研究成果不出来,就不能启动了!”秦丹霞明白了王竟明的话中话,心里一紧。周进点头说:“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喊杀我们就冲锋,你说撤我们就后退。”王竟明淡淡一笑:“先打扫战场吧,总会有事做的。”他又和电厂工人们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向山顶走,看见庞大壮观的风能发电厂了。

    王竟明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黑夜。那里有间空屋子,他和一个年轻的工人在这里度过了艰苦而又温馨的夜晚。篝火的灰烬依在,他还在地上发现了一枚扣子,那是他从衣服上落下的。他拣起来,攥在了手上。

    “王书记,你身体还好吧?”王竟明听见背后是秦丹霞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像孩子般羞怯,不敢也不想转过身去。他淡淡地说:“我看见你送的鲜花了,谢谢你!”秦丹霞走到他的面前:“你好像有心事啊!”王竟明没有说话,面对南岗工业城感觉自己的勇气受到一些困挠,还是说自己对防洪工程建设失去了信心?这就是他的心事,但他不能说得太重,伤害了秦丹霞的自尊。秦丹霞却说:“防洪大坝的再次坍塌,充分证明了当年张教授,当然也包括司总对这项科研成果的欠缺,而县政府一意孤行决定用旧方案施工是错上加错!眼看国家和人民的财产付之东流,你们不心疼吗?希望你在县长办公会提出来,并报请县委、追究有关决策人的责任,以正视听!”

    王竟明愣了一下,没想到秦丹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看着这个脸颊消瘦的女子,一种女人特有的坚韧和力量直逼他的灵魂。他好像比她更激动:“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也有一点提醒你,怎样追究过失,是我们的事情,我要问你的是,研究成果在哪里?我要的是成果啊!”秦丹霞也被王竟明的情绪震惊了。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这么大的火。秦丹霞一点没有准备,不知怎么张嘴了。王竟明又说了:“现在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南岗工业城的大山洪是不是无法被解之谜?”

    “如果是怎么样?如果不是又怎么样?”秦丹霞问。

    王竟明顿了顿说:“如果没有希望,甚至没有一丝希望,这样的事业还值得去拼搏,去付出吗?你们就赶紧转向精品钢研发吧!那里还有很多课题等待你们!”

    “哈哈”秦丹霞夸张地笑了两声,点着王竟明的鼻子,说:“你想把我留下受苦,自己一走了之,好狠心啊你!”

    王竟明说:“你误解了,我会走吗?我往哪里走!我不想让这里成为我仕途上的滑铁卢,不想出师未捷人先死!”

    秦丹霞说:“你的弱点已经表露无疑了。这些年来你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政治上的大山洪,偶尔的小风小浪比如背个处分什么的,并没有伤及你的筋骨。做为天南政坛升起的一颗新星,你身上还带着骄气,这种骄气使你不敢面对挫折,你急功近利,你渴望一夜成功,在鲜花和掌声中迈上一个新的政坛台阶。还有,你的私心或多或少的表现出来,在用旧方案筑造防洪大坝的问题上,你虽然也据理力争,但并不彻底,你也存绕幸心理,期望着它经受住大山洪的袭击。”

    “你……”王竟明的脸通红,“信口开河,反了你了!”

    秦丹霞一愣,不好意思地说:“党的政策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你可不能打击报负我。”

    王竟明哼了一声:“君子坦荡荡,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对了,新方案到底能不能拿出来?”

    “已经有了雏形。”秦丹霞说。

    “说正经的呢!”王竟明不耐烦地说。

    秦丹霞说:“骗你我不是人!”

    王竟明随口说:“那我可要请专家验证了。”

    秦丹霞自信地说:“我这样的俊媳妇,不怕见公婆!”

    王竟明兴奋地说:“晚上在葫芦乡县城的黑蓝书吧,我们好好聊聊你的新成果。那你就先见我这个公婆吧!”

    黑蓝书吧正播放着萨克斯曲《回家》,踏着优美舒展的乐曲,王竟明带着秦丹霞走进了一个雅间,雅间没有窗子,小桌上燃着两支红色腊烛,旁边架上崭新的书刊,散发着芳香。这里的一切让秦丹霞的心情好了起来,她心理说:“这个王竟明,还挺懂女人心的。”王竟明深情地看着秦丹霞,觉得跟他在一起说话就很美好。自从他摆脱苏小敏纠缠之后,自己见了秦丹霞觉得坦然了许多。秦丹霞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始终说不上来。

    喝着香槟酒,秦丹霞讲述了事情的起因。秦丹霞主张喝点香槟酒,在西方相互欣赏的男女见面,都要喝香槟酒的。她是从云红那里得知王竟明即将调走的消息的,秦丹霞认为消息应该是可靠的,还很具体,说是去掌管天南省住香港办事处,正国为消息可靠才会秦丹霞心急如焚。她必须问个明白,她不能让王竟明丢下她拔腿就走。如果王竟明走了,她还有研究大山洪的必要吗?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不能离开这个男人的身影了。王竟明耐心解释说:“我并没有跟云红提起过这个,可能是你嫂子跟云红提起过。这可能吗?我能答应吗?虽说那个办事处也是厅级,可那是我王竟明的天地吗?”“那我请你留下来。”秦丹霞把一只手放在了王竟明的手背上。王竟明吓得急忙把手缩了回来,更正说:“丹霞,我很感激你,但要这么说,你是请我为了南岗工业城留下来。”

    秦丹霞最终明白,她与他不会有什么浪漫事情发生了。

    王竟明干脆把感情挑明了,这样都轻松。王竟明认真地说:“我爱郝芸,是真爱就要到永远,如果不到永远,女人不是悲剧的主角了吗?”

    “你以为女人不是悲剧吗?”秦丹霞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怎能说女人是悲剧?从我这里你看到了吧?人间有爱,真爱!爱也是一种信仰,是我们前进的力量啊!”王竟明鼓励她说。

    秦丹霞好一阵没做声,她开始回想,开始灵魂反思。

    “丹霞,我很欣赏你,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王竟明微笑着说。

    秦丹霞眼睛红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她自己都承认,苏小剑追求不到她,余成也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心灵,就是因为她内心里崇拜着王竟明。这是一个多么严峻的障碍啊?这个晚上,这种障碍就要拆除了。

    “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嫂子真幸福,我替女人祝福!”秦丹霞含着眼泪说,“女人这一辈子,真正幸福的没有。女人只要不认真,不爱,不在乎,事情就好办了。凑合一辈子的婚姻太多了!可是,还有梦想,还有爱的女人,都在折磨着自己啊,爱,听起来潇洒,实际上是很凄凉的!”

    王竟明感慨地说:“你不要悲观嘛,生活还在继续吗!我这当老大哥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把自己定得太高了。劳动人民从来不考虑嫁人是多么神圣,很少有嫁不出去的麻烦,这个麻烦就在你们职业白领女性。婚姻还是个俗事情嘛!放弃娇小姐的贵族身份,还俗嫁人吧!”

    秦丹霞苦笑了一声,说:“这可不像是你这理想主义者说的话啊,我高吗?我是贵族吗?余成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那个条件我都屈就了。”

    王竟明没有话了。爱情和婚姻真是一个说不清的话题。他淡淡地说:“其实,人是无法改变的,追求完美等于自寻烦恼啊,我们都是享受烦恼和痛苦的人。”

    过了一会儿,王竟明默默敬了她一杯香槟酒。秦丹霞喝了一口酒,觉得这样悲戚不好,故作高兴地想。也许,自己在未来的生活中会碰上王竟明这样的好男人呢!把一个男人不确定的形象在心中描绘着,慢慢塑造,慢慢品味,也是一种幸福,一种浪漫。浪漫和幸福是需要前提的,需要资本的,这就是女人的美貌和青春。她还年轻,还算漂亮,应该有这样的自信。她说话声调优美舒缓,略带忧伤。

    最后两个人把话题扯到了治理大山洪上来了,秦丹霞的发现让王竟明非常兴奋,分开的时候,秦丹霞伸出手来,王竟明也伸出一只手,两只手响亮地一击。秦丹霞乐观地想,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不是索取,那是承担。承担既是世界需要自己,更是自己需要世界。

    第二天上午,王竟明接到了县委的会议通知,明天上午召开民主生活会。说杨光远市长到山城来视察工作,市长听说山城班子上午召开民主生活会,他也要跟着县委督导组同志们一起听一听。下午县长办公室讨论防洪工程、鹏钢搬迁和南岗工业城引水,以及山城县城环城水系建设等议题。王竟明和苏日亮县长陪同杨市长共进午宴。

    下午的时候,苏日亮就到了王竟明的办公室。王竟明就知道他有事要沟通。沟通思想,相互批评,是这次学习科学发展观第二阶段。三天前,王竟明跟几个常委都分别谈话了,惟独没有找到苏日亮县长。他来了也正好,听听他对自己怎样批评?

    苏县长显得格外热情,又陪笑,又递烟,令王竟明有些不知所措。后来,苏日亮叹了一口气,说:“鹏钢的司德凯是个好老头啊,对我们南岗工业城建设做了很大贡献,到今天县政府还接到了同行的唁电呢!他不该死啊!他的去世是我们巨大的损失啊!”王竟明被苏日亮的话,说得有掉进河里的感觉,他不明白苏日亮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他问:“县长,司德凯的去世,我也很悲痛,可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这些还有用吗?”

    “是的,我知道。”苏日亮摆摆手:“这不民主生活会要开了嘛,杨光远市长来咱山城视察,说还要听取我们的这次民主生活会。上次的山洪会议,还是你有远见啊,敢于跟错误方案斗争,我真后悔没听你的意见,结果提出使用司总方案上马,损失惨重,我也心疼啊!这一点,我要在你面前先要检讨啊!生活会上,我看就别提了吧!”

    王竟明听明白了。苏日亮想与他做个交易,在民主生活会上苏日亮不提司德凯的死因,王竟明也不要提防洪大坝冲毁之事。王竟明真切地感到了官场的恐惧:难道国家和人民的财产打了水漂就可以不要说法吗?

    苏日亮意味深长地说:“反正施工方案也是大多数同志同意了的,我倒没什么。”弦外之音是你王竟明也有责任了。你堂堂的县委书记,竟然把一名鹏钢的专家气得突发心脏病而死,你怎么解释,谁又相信你的解释不是为了一已之私呢?这样的印象留给一把市长,你今后的仕途之路还怎么走?

    王竟明不得不承认苏县长的厉害,别看他年龄不大,造化还挺深的。王竟明开始征求苏日亮队自己的意见。苏日亮愣了愣问:“您自己剖析自己的材料是咋写的?我先听听。”王竟明觉得苏日亮台精明了。他说:“我剖析很深,就是工作太急躁,不懂得用科学发展的新思维破题!”苏日亮神秘地说:“王书记,万万不能这样说啊,你说你急躁,我感觉有点靠谱,要说您不懂得科学发展,那是通不过的,你是我们班长,山城第一个懂科学发展,懂得低碳经济的干部!”王竟明笑了:“你不能这样说,我既然这么懂科学发展,为什么还不能攻克大山洪?为什么循环经济还迟迟不能亮相?”苏日亮说:“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情,那是科学的秘密。”王竟明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苏县长,你在会上看着提吧,怎么提我都没意见啊!”苏日亮笑了笑说:“不,有大首长在,谁也别来真格的,凑合凑合就过去吧!”

    民主生活会是在详和的气氛中进行的。

    王竟明没有勇气说司德凯之死,更没有勇气说防洪大坝被冲毁,也为自己和别人挠了一阵痒,民主生活会就快晕晕糊湖的结束了。督导组的同志例行公事地做了总结发言。市长参加一个县级班子的生活会,这在大鹏市的历史上从没有过的。他肯定是觉察到了什么?觉察到的问题一定是三个方面的,第一是山城节能减排上的漏洞;第二是南岗工业城特大山洪的破译;第三是南岗工业城循环经济区投产运营。王竟明最后请杨市长指示,杨市长轻轻摇头说:“我是来听的,还是不说了!”这一时刻,王竟明浑身一个冷战,他忽然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当。自己受了苏日亮的传染,是不是太世故了,太油滑了,想自己太多了?如果这样说,县委督导组不满意,在场的杨市长更不会满意。领导是想要深入了解山城问题的,歌舞升平的景象是一个真实的山城吗?

    会上不说也瞒不住人家,等杨市长主动提出来的时候,一切都被动了,一切都晚了,甚至会发生质的变化。他知道,是他该有所表示的时候了,此时此刻,他必须说话。为了班子的团结,王竟明不想说别人,他就结合山城的问题解剖一下自己总可以吧?王竟明勇敢地站立起来,再次默默地看了看苏日亮,苏日亮也默默地看着他,感觉王竟明的感情很怪异。王竟明显得格外激动:“说实在在,今天的民主生活会,大家都发言了。督导组的同志也很宽容地接受了我们。但是,说句心里话,我不满意,特别是对自己不满意。从这三个方面问题说我一把手的责任,第一是节能减排任务繁重,我们山城虽说打了一场硬仗,可是还有漏洞,各县区还有松懈的问题。松懈也是我一把手松懈了,我向组织检讨!如何破题?我先说一说我的想法——”

    王竟明越说,杨市长脸上越晴朗。他竟然首次掏出笔记本埋头记点什么。说到南岗工业城特大山洪的破译,王竟明检查自己太急躁致使鹏钢司德凯老总犯病身亡,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防洪大坝的修复施工,他没有及时制止,造成了新的损失。大山洪不破译,不击败它,不仅威胁着南岗工业城,而且影响着鹏钢的搬迁,影响着南岗工业城的招商,影响着鹏钢和邯钢工人的进驻。这是一个严峻的课题啊!让他高兴地是,秦丹霞率领一些科研人员已经破题,他给大家描述了新成果的前景。最后说到了循环经济,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有了这个钢铁龙头,带动周边企业的转型。有了这个条件,我们天南省的钢铁大重组,就可以开始,从而实现资源优化配置。

    杨光远市长点点头,他没有表态,这次到山城调研,实际上他是受张耀华书记的委托,考察金融危机下的钢铁工业,为全市钢铁重组做最后的准备,为全省钢铁重组提供有力的信息。

    王竟明激动地说:“南岗工业城是人类的一个梦,人类的最新成果在这里试验。面对这个美好的梦,我们很惭愧……”

    王竟明的讲话赢得了掌声。市长说他分析透彻,是用科学发展观在破题。同时为他的正直,他的大度,他的胸怀,感到钦佩和欣慰。尽管这样,王竟明感觉今天的发言还是有点冒险,这种冒险让王竟明感到期待的心跳,有感到很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控制了局面?

    苏日亮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真的没有想到王竟明会这样说,面对王竟明的惭愧,他似乎一样感觉到惭愧。自己还沉默吗?不沉默又能说些什么呢?承揽盲目修建大坝的责任吗?不能,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由于王竟明的带动,下午的县长办公会气氛要热烈一些。市长不在的时候,苏日亮县长慷慨激昂地一通宣言:“我们要鼓足信心!俗话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山洪吓不住我们。它冲毁了我们的大堤坝,我们再筑,它冲毁了我们的桥梁,我们再建!我想抽调北部山区的民工,集中力量建设新的防洪大坝,搞一个大会战,一定能治住大山洪!”

    会场上大多数同志赞许地点着头。有人说:“这样好,既可以建成防洪大坝,又给农民开创了增收渠道,一举两得呀!”

    王竟明并没怎样的高兴,忧虑地说:“我谈谈我的想法。治理大山洪是南岗工业城生存的首要前提,也是在保护我们的红色圣地。大家的看法是一致。但我不同意搞人河战术,治理大山洪是一项科学,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完成的。我是亲历了大山洪的,在它面前,我深知人的渺小和无力,我知道我们根本不可以战胜它,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和大河的和睦相处,人河共荣,我们只有摸清它的脾气,顺着他的脉膊走,我们建我们的水坝,建成我们的大坝,它掀它的大山洪,我们搞我们的南岗工业城,彼此相安无事。”

    苏日亮问:“王书记,你刚刚从大山洪死里逃生,心情可以理解,人都有个后怕,可是不动摇军心啊,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讲以人为本,人定胜天!”

    王竟明严肃起来:“科学精神的出发点是实事求是,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我们违背自然规律办事得到的教训还不深刻吗?如果我们不和大河和睦相处,我们必遭大山洪的报复!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出一个新的治理方案,而要先成全一方案,必须首先购进防洪抓车,做为工程总指挥,我恳请各位同志将关于购置抓车的请示报告传阅一下,拿出你们的意见。”

    苏日亮说:“报告我已经看了,我的态度很明朗,资金大,用期短,得不偿失!市资产评估局的评估报告也下来了,结果是四千八百五十三万六千七百块!小五千万啊,同志们!我们的财政现在只能拿出两千万,那三千万的亏空从天上掉下来吗?”

    王竟明说:“应该这样理解,抓车完成任务后我们可以将它出售,我们一定按市场经济规律办事,尽管降低工程成本。现在葫芦乡万达集团资金周转十分困难,此举还可以帮企业摆脱困境。大家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调上万人建设,我们得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建宿舍、食堂又需要多少奖金给这些人开支?”

    苏日亮不说话了。会场上静静的,人们都把目光交给了苏县长。

    刘青风要说话,王竟明估计他又要放炮了,就制止了他。王竟明望着大家说:“这个议题就先到这儿,进行下一个议题吧。鹏钢老厂搬迁的问题!”

    71

    几天的秘密走访,让李鸿儒吃了一惊。

    老百姓夸奖起王竟明来,说到动情处几乎是泪流满面。王竟明在南岗工业城失踪的日子,有那么多老百姓为他祈祷。一些官员,对王竟明的魄力和做法还是钦佩的。他找了刘青风,得知王竟明去北京、省城是跑资金,拉项目,而没有为自己跑官。一部分官员队王竟明持否定态度,这只是一部分。仔细分析,到过他家里来的人,大多是苏日亮关系密切的官员。在山城的群众中间,苏日亮的威信远远不如王竟明。这让李鸿儒陷入了尴尬的沉思,好烦,好心痛。有两个问题撕扯着他的心。一个是王竟明为什么得罪了苏日亮?苏日亮为什么要跟王竟明公开较量了?仅仅是权力之争吗?问题还没有那么简单。总之,矛盾是出现了,而且还很复杂。和谐社会,还是以和为贵。早晨一觉醒来,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李鸿儒决定找两个人好好谈一谈。他最先找到了王竟明,他有核实心中疑问的任务。

    王竟明的一席话,让李鸿儒明白了,都是理想主义激情惹的祸。王竟明憋了好久的怨气终于喷发出来:“听听吧,听听群众都说了些什么?其实,我们都清除老百姓背后怎么说我们,怎么骂我们,都怪老百姓没人性吗?怪老百姓没水平吗?我们官员应不应该扪心自问,你都为百姓干了什么?就拿葫芦乡的佟永林来说,他是西柏坡人,也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万万没想到,他在山城变成这个样子啦!还有跟他一样的干部,我们最近要撤换一批。我们口头喊科学发展,科学发展的核心是可持续发展,这样的官员队伍,怎么可持续发展?没有老百姓对我们的信任,还谈何科学发展?”

    李鸿儒静静地听着,微笑着点点头:“王竟明同志,你说的都对。我不瞒你说,鹏钢老厂高炉爆破之后,我私下里做了一点调查。老百姓非常拥护你,说明科学发展观、低碳经济已经深入人心,这让我很欣慰。”

    王竟明继续说:“谢谢老书记的夸奖。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好,如果做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到您府上告我的状!”

    李鸿儒惊讶地望着王竟明:“啊,你都知道啊?那我就不瞒你什么了。王竟明同志,你来到山城的时候,我怎么说来着?我既然退了,就想退得干干净净。不愿意出来过问什么事情了,这是我的心里话。可是,他们还来找我,就是说他们对你王竟明有意见了。有问题不怕,我们解决问题便是。”

    王竟明笑了笑:“是啊,您不能躲清闲啊!有些问题,还真得您出马解决啊!”

    李鸿儒说:“你别给我戴高帽儿啦,我一个退位的人,能有多大力量?我只是想给你们青年干部提个醒,愿意看见你们进步。你们都好了,我这老头子还沾光呢!你说是不是啊?不管顶不顶用,我还想跟你们说一说。”

    王竟明诚恳地说:“我希望得到您的批评。但我也有一点想法。我发现有些干部对老百姓没感情,对女人倒是很有感情。尽管都是为政府工作,但是有感情没感情,效果完全是不一样的。谁心里不清楚,他们吃喝嫖赌,到处敛财。对他们的宽容,就是对廉洁自律,奉公守法,执政为民的好干部的蔑视。风气不正,再这样下去,无力于科学发展不说,对于山城,对于国家和党,确实是很危险的。这些风气,让党的威信受到损失。我们今天所干的,就要是重塑百姓对我们的信任!”

    李鸿儒说:“你说的都对,有老百姓支持你,还有一些干部支持你。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一到了关键时刻,尤其是在你的降生去留的时刻,考核干部都是要靠干部说话的。有几次是听老百姓的意见?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说这样话的。”

    王竟明点点头说:“是的,我知道您一直护着我。我也知道您的难处,那些告我状的人,大多是您提拔的,您的老部下,您的朋友。所以让您为难了!”

    李鸿儒说:“我一个退下来的人,有什么为难的。我这里是一个中转站,一个出气筒,多少能知道一些真实情况。”

    王竟明平和而认真地说:“老书记,有些话我也憋了很久了。不知该不该说,但是,您这样信任我,我还是说了吧。苏日亮也好,孙继河、佟永林也罢,都是有水平的,对山城经济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可是,他们在您的庇护下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我知道,您不是集团里的人,却充当了保护伞。他们之所以冲着我来了,是我威胁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一正压三邪,不是我怕他们,是他们怕我。我担心的,所怕的,跟告我没有关系,我担心的是他们正形成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非常凶猛。他们利用我们的组织,我们的社会资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鸿儒脸色极为难看,目光冷峻。

    王竟明坚定地说:“他们为既得利益明争暗斗,以至让你想干的事,都干不成,你不想干的,或是不能干的,在他们那里却一路绿灯。在山城,一个房地产项目,从审批立项到开工,要盖129个公章,整整需要四年时间,这正常吗?我想,打碎这个利益集团,是我们的责任!一回顶不住,回回都会顶不住,万里长堤,毁于蚁穴。到时候,兵败如山倒了。所以,我们要像节能减排战役一样,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李鸿儒气愤地说:“王竟明同志,当初重用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如果他们真是违法违纪,我是不会替他们说一句话的!”

    王竟明感激地望着李鸿儒:“我知道老书记的为人。他们要是学一点您的品质,有一点您的胸怀就好了。”

    李鸿儒说:“王竟明同志,你现在压力最大,风险也最大,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可能会最大。我常常想,我们在一个城市当一把,是有着巨大责任的。不仅为百姓服务,还要带好一个干部队伍啊!”

    王竟明知道李鸿儒复杂而矛盾的心情。那边的人大都是与他有感情。所以,他有意不再说什么,留下一个随意的气氛,给老书记留下思考抉择的余地。王竟明点点头走了。

    李鸿儒却是一整夜无法合眼,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苏日亮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果没有人把他拉回来,没有人替他开脱,那他肯定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越滑越远。跟王竟明较量,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大错特错。像王竟明这样有理想的人,即使下了台,没了职务,也会活得潇洒自在。凭他的经验,有一个现象非常可怕,山城有些干部全都像押宝一样,押在了苏日亮的身上,生死成败,盛衰荣辱,一切的一切,也就全掌握在苏日亮的手中了。如果苏日亮倒了,这些人都跟着完了。这是非常害人的。所以,他要跟苏日亮谈一谈,用很严厉的态度阻止他,看能不能改变他的思路。

    李鸿儒目光锐利地盯着苏日亮:“你的思想有问题了,我问你,王竟明怎么为自己跑官了?他明明是为南岗工业城拉项目嘛!王竟明怎么逼死司德凯了?他分明是为了治理特大山洪在奔波嘛!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是不是又跟你二叔苏铁嘴搅一块去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跟王竟明作对有啥好处?他是张耀华的红人,工作上非常有魄力,自身又廉洁,老百姓拥护他,从哪头看,你都不会是人家的对手,你整得过他吗?我看你是自不量力、头脑打水啦!神经不正常啦!”

    苏日亮被骂得晕了头,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

    李鸿儒说:“我今天不听你解释,我只要你一句话。无条件地改变做法,重新回到与王竟明合作的老路上来。”

    苏日亮默默掂量着他这些话的分量。对老书记的心态和观点一清二楚了。他们的立场和态度截然不同。看来,李鸿儒是拉不回来了。

    “你们啊,真是的!”李鸿儒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气氛沉重起来。

    苏日亮红着眼睛说:“老书记,人各有志,我不为难您。您说的,都是为我好,可是,您并不知道内情。我说多了,您也不相信。”

    李鸿儒说:“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他王竟明有千错万错,也不是你们所关注的事情,他犯法有国法处置呢!我要你们跟他搞好关系,心里不顺达,就在表面维持关系。这是最大的政治!”

    苏日亮示威似地说:“跟这种人妥协,我做不到!”他甩手走了。

    李鸿儒再一次怔在了那里。

    苏日亮说的都是真话、实话,一点都没有骗他。这正是他害怕的。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埋怨着苏日亮,琢磨着可能出现的后果。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苏日亮并不聪明,即便王竟明走了,你真的就能接班吗?当今的官场,风云变幻,昨天晚上定了的事情,明天一早都有翻盘的。再说了,他走了,你就真的轻松啦?捆在你身上的绳索就真的不存在了?一般说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也不应该出什么大问题,退一万步讲,即便出了点问题,天也不会塌下来的。恰恰从另一个方面,警告了山城,告诉了县委,山城是个老大难,山城是个火药筒。赶紧决断,不然要出大事的。为了挽救苏日亮,为了挽救山城的政治危局,他给县委张耀华写了一封长信。他记得,张耀华来的时候,曾经委托他物色一个钢铁干部,到省里主持重组后的钢铁集团。

    李鸿儒向县委推荐了苏日亮。

    72

    这天晚上王竟明回家了。开完会已是傍晚,王竟明没有叫司机,自己向军分区大院走去。王竟明猛然想起,明天就是他和郝芸的结婚纪念日了。路过一家“花无缺花店”走了进去,买了几支玫瑰,让服务员包好,然后高兴地回了家。郝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丈夫进屋马上站起身说:“想吃什么?我去做。”忽然发现丈夫手里拿着一个用玻璃纸包的什么,她问:“花吧,送我的?”王竟明笑着说:“送你的,送你的。”边说边打开了包装,把沁着芳香的玫瑰递给了郝芸。“怎么啦?”郝芸拿过花笑笑问:“今儿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给我送花啦?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啦?”王竟明脸觉得有些烧,急忙表白说:“净瞎说,我刚才路过花店,想起明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想明天早上给你,让你惊喜一下。”

    “还真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到了!”郝芸伸出手指柱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还真行啊!老公进步了,还记得那一年,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在家做好了饭,你却拎着两颗大白菜进来,让我倒了胃口!”说着就笑了。

    吃完饭,郝芸洗完澡就躺下了,王竟明心理惴惴的,有意拖延睡觉的时间,假装饶有兴致地看着一部枯燥无味的电视剧,郝芸不时催促他早点睡。王竟明就跟着躺下了,说:“跟你说啊,不要跟云红说我要走,我是县委书记,走不走要看县委和中央的决定,我们自己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郝芸有些恼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看看咱们那些同学、同事,哪个不是经商的经商,出国的出国,而你呢,做个小官僚,围着山城这一亩三分地转悠,干点事儿有多难啊,还险些丢了命!”王竟明说:“要比呀,我还是想和我大山地的同学比。他们没有楼房住,没有车子坐,为了日子,每天都在骑着马放牧,在山地上游荡,想想这些,我知道足啊。”郝芸哼了一声:“没出息!哪有这个比法?”王竟明激动起来:“就是和大学业同学比我也不能说卑微,我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政治地位不低吧?”郝芸噗哧一笑:“容易激动,政治上不成熟啊!我不跟你争了,我可是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呵护着这个家,我之所以放弃出国,不是没有指标,我是想留在你身边。”王竟明一愣:“是这样啊,你没后悔吧?”

    “你说呢?你是不是特愿意我走啊?”郝芸说。王竟明说:“睡吧,我没心思跟你斗嘴。”郝芸的头枕着王竟明的胳膊睡觉了。王竟明觉得,女人得到爱就是一只温柔的小鹿,失去了爱就是一头怒狮了。

    第二天是双休日,王竟明起得很晚,以往的双休日他是要在办公室度过的,今天他不想去了。抓车的事没了下文,令他愤懑不已,最令他难过的是他科学推断、充满真情的表达无人喝彩,所有的与会者脸上都挂着淡漠,他们为什么仇视这艘抓车呢?而当苏日亮反对的时候,别的人更是满嘴称是了。这不正常啊!难道这船不该买吗?难道是自己坚持得有错误吗?治理大山洪,王竟明已经疲惫不堪。此时,王竟明觉得只能呆在家里,没有抓车,制不出新方案,一切等于零。郝芸也没有去上班,她积赞了多日的脏衣服需要洗。她让王竟明把衬衣和秋裤脱下来,一块洗一洗。郝芸找出新近衬衣和新秋裤,让王竟明换上,王竟明随手把脱下的衣服给了郝芸。

    郝芸去洗衣服了,她甚至哼起了流行歌曲。王竟明知道郝芸只有忧伤的时候才逮着什么唱什么。

    王竟明穿好衣服,躲出去了。

    佟永林家住在葫芦乡城边上,一座很惹眼的别墅。别墅是欧式建筑,但是颜色有些土气,院内绿草茵茵,曲径通幽,游泳池碧波荡漾,另有几只阿猫阿狗嬉来耍去,不亦乐乎。夜晚这里就安静多了,金碧辉煌被掩在了夜色中,要了一天的阿猫阿狗也老早躺在窝里睡了,有什么动静也不咬不闹,富人家养宠物,能让动物的本能退化掉,这一点连科学家都望尘莫及:猫可以不逮老鼠,狗可以闭口不吠。

    王云红来到佟永林家,赶上苏小敏也在家。自从佟老爷子过世,佟永林反贪局调查,佟永林格外注意了,天天回家,苏小敏跟佟永林的夫妻关系似乎有了改善。苏小敏光鲜可人地端来一大盘水果,又找出巧克力、瓜子、腰果等吃食,摆了满满一茶几。王云红看着苏小敏忙碌,说:“大姐,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苏小敏说:“你大姐谈恋爱了!”说完就银玲般地咯咯笑起来。王云红说:“是不是你跟永林哥重新开始啦?正如一首歌唱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佟永林从楼上走下来,说:“对了,云红,我们开始黄昏恋啦。”王云红抓起水果就吃,边吃边说:“你们才多大?还黄昏恋?”苏小敏阴阳怪气地说:“云红,你没结婚不知道,男人都是醋坛子。”佟永林拍拍胸脯:“长这么大我就不知道吃醋是咋回事,咱是男子汉大丈夫,为女人值吗?”王云红笑着说:“我看小敏姐越来越好看,值不定哪天让人抢了去,你就瞎啦!”佟永林歪着嘴巴说:“谁爱抢就抢,一顶绿帽子压不死人!”

    “他才不在乎呢,身边小蜜有一个排。”苏小敏像唱歌一般在说,越发得楚楚动人。

    佟永林对王云红说:“她净瞎说,你可别信!近来,对我的传言不少,都他妈传到我的耳朵来了,云红你信吗?”

    苏小敏有心事,假装无意地随口问:“你哥挺好的吧!我可有好多天没见他了。你哥这人啊,就是大男人,如今这年月他是极品啊!”

    王云红微笑的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他呀,太忙了,他是一个传统型的男人,对我嫂子非常专一。”

    佟永林搔搔板寸头,说:“好啊,这时代做个本本分分的男人好啊!云红,这抓车的事咋样啦?我们下属公司投入可不少啊!要是沧了汤,我可就亏大了!我也想好了,我再等你些日子。我们开发区的核桃加工厂搞了电子商务,网上销路可好了,这艘船啊,下一步我让人网上推销,到别处卖去,东方不亮西方亮嘛。”王云红被香蕉咽住了,她嗝了两声,苏小敏马上递过水杯,王云红咕咚咕咚喝下去,抹了一下嘴角说:“你以为那袜子,你不买他买,那是一辆抓车啊!找买主容易吗?我哥都为治理大山洪的事愁坏了,他在会上提了几次了,现在的问题是卡在了苏县长那儿,他不应扣儿,我哥也不好强迫!科学发展观重要一条是发扬民主,我哥只好等待着苏县长认识上的转变。听说孙继河书记跟苏县长很好,要不,你找孙书记说说,让他找苏日亮最后一搏?如果还不行,我也就不惦记这桩事了!”

    佟永林犯了难:“孙书记跟苏县长不错,但是他正找苏县长给自己跑官呢,注定不管我这事,这当口我顶风上,把孙继河惹急了,我这副县长还能当吗?”王云红叹口气:“也是。”

    苏小敏说:“这样吧,把你哥请来坐坐,顺便商量个法子。”苏小敏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她要见到王竟明。她忽然想起王竟明一定有所顾及,他怎么会在一个夜晚冒冒失失地来登她家的门呢?况且佟永林和苏小敏有是有争议的人物!王云红当场就拒绝了:“别喊他了,他注定在南岗工业城呢!他的魂儿都丢那里啦!我哥急于买抓车,是从工作着想。但是,注定是县长管财政,他也知道财政用钱的地方太多,金融危机,山城财政吃紧了。所以没有太强硬!”佟永林忽然想起什么来说:“小敏,我到有个好主意,这事还得你老爸出山,他是找苏县长的最佳人选!”王云红笑了:“这个主意不错!”苏小敏沉着脸说:“佟永林,你不是说过没有我们苏家这个臭鸡蛋,照样做槽子糕吗?你的能耐呢?”佟永林瞪了瞪她说:“女人只见,我那不是气话吗?你知道,我们俩个掐架,我啥时候不尊重老爷子啦?”苏小敏说:“要说,你跟老爷子说,我才不跟你丢人现眼呢!”佟永林咬了咬牙:“我说就我说!”王云红忽然出了一个好点子:“这个事情,有一个人找苏董事长说最合适。就是秦丹霞!”苏小敏点点头。佟永林嘻嘻笑了:“对,可是,这个事情秦丹霞咋早不找老爸说呢?何必愁成那样?”王云红分析说:“她全部指望我哥呗!”说着她就给秦丹霞打了电话。

    这个夜晚,王云红与佟永林一家呆在这栋豪华的别野里的时候,别墅外草坪的柏树后面,却有两双目光在警觉地注视着窗子。他们是反贪局长刘劲和工作人员小马。小马提着小型摄像机,刘劲举着望远镜。他们是来监视佟永林的。他们苦于没有证据,无法使案件浮出水面。而另一个因制造防洪大坝“豆腐渣”工程而被拘留的卢德青,将全部责任一古脑儿地揽在自己头上,在拒不交代他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在这种情况,反贪局不得不出此下策。渴望这个夜晚能发现些佟永林的蛛丝马迹,但在监视过程中,王云红开着宝马车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这会他们大为吃惊。她可是王竟明的妹妹啊!做为王竟明老同学的刘劲,吃惊之余又添了一层忧虑,他怕王云红真的与此有牵连,那就会把王竟明牵涉进来,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卷进去。但他想了想,还是让小马把这些录下来了。

    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劲不知道。但他知道不可能找到有价值的信息了,而守在这里只能凭添更多的揣测与猜忌。而这种心理状态很可能偏离案件调查的正确轨道。刘劲说:“先撤吧。”回到检察院大楼里的反贪局,刘劲让小马把“掌中宝”接在电视机上,他认真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他想着,怎么跟王竟明说呢?

    王竟明接到了县委的通知,要他赴京参加全国革命老区经贸洽谈会,同去的还有苏日亮县长和一名分管处经贸的副县长。

    临行前的那一夜,一直对王竟明爱理不理的郝芸细心地为他打理出行的服装。西服衣袖上的一枚钮扣松了,郝芸拿出针线默默地缝着,忽然她呀了一声,是针扎了手指,王竟明忙过去抓起郝芸的手,用嘴吸吮着渗出的血珠。郝芸愣了愣,把手抽了回来,说:“不要假惺惺的。”

    王竟明的愧疚之痛涌上他的心头,自己对她是有愧疚的,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他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她。他看着妻子说:“你跟我去北京散散心,玩几天吧!经贸洽谈的项目早就谈定了,会上只不过举行了签字仪式,估计没有多少事,我可以陪着你。”

    “难道你有这份真心?”郝芸说“我可没这命啊,自从在人行上了班,杂事越来越多了。山城人跟青平人不一样啊!”

    王竟明笑了笑说:“看来你是不跟我去喽?”郝芸将扣子缝好,对王竟明淡漠一笑:“我还要协助银行处理一个骗贷的案件。”

    这个时候,王竟明接到了秦丹霞的电话,说苏大庄出面调停,苏县长同意购买抓车了。

    73

    苏大庄到葫芦乡女儿家里来了。这个小镇上有苏小敏的一幢大宅院。王兰常常到这里来,苏大庄却从没来过。进门的时候,苏大庄感冒了,一身的关节在隐隐作痛。他接了鹏钢刘鸿达的一个电话,说有要事商量,苏大庄说下午回山城,就撂了电话,苏大庄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刘鸿达忙于鹏钢老厂搬迁,有什么要事呢?难道还是孩子们的婚事?如果还是孩子们婚事,那么他就猜测,刘鸿达和刘梅是不是看中他们苏家的财富了?如果是这样,他可要对这份“情感”大打折扣了。

    天黑了,苏小敏穿着松松跨跨地睡衣,懒懒地吸着烟。她以麻木的平静,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暗下去。天彻底黑透了,她就坐不住了,开始在地上踱来踱去,她心里不太舒服,佟永林不知又疯到哪去了,手机也不开。女儿在屋里绕来绕去,苏大庄看的有些眼花缭乱,说:“小敏,坐下来,跟爸说会儿话。”苏小敏坐下来,说:“爸,这么大年纪还跑来跑去的,都是为了永林吗?”“我把永林当儿子看嘛!”苏大庄说。尽管苏小敏跟佟永林感情不合,苏大庄还是挺喜欢这个姑爷。别看佟永林是半官半商,他觉得佟永林的身上有一股很邪的东西、凶狠的东西。这是苏大庄身上的东西。多少年后,山庄如果转型成功,只能是秦丹霞主持,如果还这么将就着,在山城的地盘上折腾,交给佟永林是最好选择。所以,苏大庄一直竭力维护着女儿的这个家庭。

    苏小敏就不这样想了,她与佟永林没有性爱,没有了亲情,也就是说灵与肉都落了空,彼此只能靠孩子建立联系。表面看,这个家庭还是其乐融融,可是,苏小敏的心是凄凉的。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她要挣扎,她要突围。这次永林公司的抓车窝在手里,她没有着急。王云红找王竟明出面了,王竟明都没有摆平,苏大庄出面找了苏日亮,立马就摆平了。苏日亮县长答应了购买抓车的事情,鉴于财政紧张,山庄集团出资一半,算是给精品钢研发中心填充的设备。对于这艘船的事情,苏大庄静静地观望着。他出山的时候,就一定能够摆平,不仅是给山城人看的,看我苏大庄还跟过去一样呼风唤雨,更主要是给王竟明看的。苏大庄还具有潜藏的能量。自从上次节能减排失利,他一直以为苏日亮做了王竟明的傀儡,这次抵抗王竟明购船,让苏大庄改变了对苏日亮的看法。

    苏小敏想了想说:“这回永林的抓车可以卖出去了,是王书记出的面,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跟王书记改善改善关系呢?别跟竟明较劲了,毕竟咱们两家是世交啊!”苏大庄哈哈大笑:“改善?你这丫头说话不来带拐弯的!我们苏家和王家是有过生死世交,但你别忘了,是王家欠我们的!你爷爷救过他爷爷王核桃的命!连救命之恩都不要了,他还有一点良心吗?我还不了解王竟明吗?我们跟他改善,他愿意跟我们改善吗?这可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他是想借南岗工业城来捞取政治资本。现在的官,目的性强啊,为老百姓办好事并不是目的,那只是往上攀登的台阶,一个人当老百姓,事事知足,但进入官场就没有知足的了,副职的想当正职,正职的想再升一级,哪儿有个完啊?那劲头,跟抽大烟差不多,上瘾啊!”苏小敏说:“爸,听丹风说,王书记可是个正派人,有良心的人,他想干事业总不是坏事吧?山城的老百姓哪个不夸奖啊?他是群众威信最高的!日亮大哥照人家差远了,你看山城哪有他的声音啊?”苏大庄想了想道:“古语说,出头的椽子先烂,你看得见。人一当官,看得最重的是权势,看得最轻是良心,这个时候良心倒成了累赘,人家不能总背着它往上爬呀。良心还不如一截狗杂碎!狗杂碎儿还能下酒吃呢!政治无良心,你老爸是过来了,还不知道他们是啥嘴脸?”

    苏小敏听不太明白父亲的话,心想自己中学算白读了,连父亲这读了几年私熟的都没法比,她想还是这社会锻炼人了。父亲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个智者。她听完父亲的话不免得有些害怕,说:“老爸,虽说王书记没有给我干什么,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的。你别跟王书记较劲了,你要呵护他。看看您周围这些人,哪个不是他的朋友?”

    苏大庄笑了,眼睛里阴冷的光也消失了,语气柔和下来:“刚才我是说说气话,我知道其中厉害。我要不是看丹霞、小剑和永林的面子,凭你老爸的过去的脾气,早就跟他干上了!离了他王竟明这王屠夫,我们只能吃带毛猪?我看未必!你老爸也是打比方吗,王竟明良心还是有的,他也想帮助山庄转型,起码能帮永林把船买下,当然,这里面还有云红的利益。我看永林的问题应该不大。后面的事情就是让孙继河中用永林,抓大项目,在他分管的环保方面,作出一点新成绩来!这样谁也动不了他!”

    苏小敏道:“老爸,别提永林了,我对他心早凉了!”

    苏大庄想了想说:“那家说王竟明,过去的事我都忍了。这叫人至意尽!这次我掺和抓车的事情,就是给他一个信号,让他知道我苏大庄的能量!如果继续与我作对,我就要全力反击啦!”

    苏小敏沉了脸:“老爸,我可不希望你们争斗。现在是和谐社会,电视上说了,和谐就是包容,相互理解,斗,斗则两败俱伤啊!”

    正说着,苏大庄的手机响了。祥叔打来的,祥叔他们就在葫芦乡,说有要事相商。苏大庄让他们到女儿的家里了。过了一个小时,外面有人敲门,苏小敏以为是佟永林,唠叨着:“你不是有钥匙吗?”打开门一看,吓得惊叫了一声。

    来人是祥叔和黑汉,黑汉额头上淌着血。黑汉扑通跪倒在苏大庄面前:“老板,出事啦!”

    苏大庄很平静地看了黑汉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

    黑汉嘴皮子不利索,说了几句让苏大庄云里雾里。苏大庄听烦了,朝祥叔递了个眼色:“祥叔替他说吧!”葫芦乡开发区山庄集团的铁矿卖给了王大军,苏大庄让祥叔到山西物色新的铁矿山,祥叔带着黑汉几个人都葫芦乡北部搭界的林山找了深井铁矿。这个矿的旁边是鹏钢的林山铁矿,几乎开采干净了,到处裸露着秃山。李鸿儒就常到这个山头上来植树。深井铁矿储藏丰厚,但是一直有着麻烦。只要有人承包,或是买断矿山,就要向村里交高额过路费,否则会被人打跑。山上有个小村,叫滹沱寨。领头打人的这个人就是滹沱寨的张老五。去年冬天,金融危机爆发,铁矿粉降价,经营方就卖给了山庄集团。山庄买过来以后,也没有马上投产。今天祥叔带黑汉等人上山,看看环境,就跟张老五的人冲突上了。苏大庄听完情况后,对黑汉说:“起来吧,我的大保镖。你好象说在少林封拜过师傅啊,咋让人家山寨土流氓给打啦?”

    黑汉哆嗦了:“老板,当初我是骗你的,你饶了我吧。”

    祥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人是不能随便撒谎的!”

    苏大庄轻轻地笑了:“我早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跟祥叔说过,看你这个人对我苏大庄还算忠心,就把你留下来了。今天让你吃苦啦。”苏大庄起身走过来拍拍黑汉的肩膀,对苏小敏说:“小敏,上点儿药帮他包扎一下。”

    苏小敏战战惊惊地找了纱布,帮黑汉包扎了一下,又大气不敢出地躲在一旁。

    黑汉站在苏大庄面前:“老板,你吩咐吧。”

    苏大庄说:“不是我吩咐,你继续听祥叔指挥!”

    黑汉怯怯地望了一眼祥叔。祥叔狠狠一瞪眼:“还不赶紧到车上等着去!别给我吓着大小姐!”黑汉乖乖地出去了。祥叔之所以把满脸挂花的黑汉带过来,是想提醒老板那里环境的险恶。让苏大庄拿主意,彻底解决滹沱寨的问题。

    苏大庄沉吟了一下说:“那个张老五知道不知道,你们是我们山庄的人?”祥叔点了点头:“都跟他说了,就是过路费谈不拢!我跟他说,现在开采铁矿还要交纳绿化环境费,金融危机铁粉大降价,让他少收点!这小子就是狮子大张口!满天要价!”苏大庄想了想说:“这兔崽子是逼我出山吗?走,咱就找个机会给他提个醒儿,今天孩子们吃了亏,他们是不把我老头子放在眼里!”他用拐仗拄了拄地,又说:“今儿夜里你带上十几个弟兄把张老五掏出来,打断他一条腿,让他长点记性。”

    祥叔说:“这好办,不用您出马!”苏大庄从皮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祥叔:“犒劳犒劳哥几个,吃点夜宵。”

    祥叔接了钱,转身要走。黑汉应着转身要走,苏大庄又把他叫住:“记住,不要砸东西,东西又没惹你?山上运点东西上去不容易。二不要闹腾,不能吵得老百姓睡不好觉,三呢,是一条腿,除了那条腿,别处不能有伤。明天若有空儿,我要买架轮椅,再送上医疗费,去医院看看张老五,交个朋友。让他知道,山外有山,山庄是山城县的大企业,正在往南岗工业城转型,不想跟他过不去。”

    祥叔阴沉地一笑,点了点头走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钟的滴答声。苏小敏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第二天上午,苏大庄刚刚起床,祥叔就到了山城别墅,悄悄告诉苏大庄把张老五摆平了,他正躺在葫芦乡医院治腿呢。祥叔还说,张老五连说把我们误当成深井集团的人了!苏大庄嘿嘿地笑了:“走,带我看看这小子!”祥叔说:“别给他脸,过几天再看吧!”他就悄悄走了。苏大庄还想跟祥叔说一点王大军矿上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苏小剑回来了。苏小剑离开南岗工业城之后,去了北京考察电子商务,跟同学和朋友们喝了几天的酒。电子商务竞争太激烈,金融危机没有缓解,搞什么样的投资都是愚蠢的。苏小剑悻悻地回来了,回来的路上,他还是想念秦丹霞,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策略,来征服秦丹霞的心。

    苏大庄望了望苏小剑说:“小剑啊,老爸早看出来了,不是金融危机没商机,而是你小子情感危机没心思。我说你啥好呢?赶紧振作起来,老爸老了,所有希望都在你身上啊!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老爸创下的基业让你姐夫继承吗?”

    苏小剑淡淡地说:“你不会的,姐夫是外姓人。再说,他跟姐姐说不定哪天就分道扬镳了。老爸,请你相信知识的力量,我想的也是怎样让山庄转型啊!”

    苏大庄说:“我不听你咋说,我要看你咋做。老爸只能给你们垫到这个份上了。往后就靠你们闯了!孩子,老爸去年急着让你回国,就是盼望你干出一番事业来!吃点苦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肉疼治不好疮。”

    苏小剑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你要给我时间。”

    这个时候,苏大庄接了刘鸿达的一个电话。刘鸿达还在巴结着苏大庄,他给苏大庄提供了一个商机,就是利用鹏钢搬迁大赚一笔。节能减排让山庄集团蒙受了巨大损失,鹏钢搬迁又给他提供了无限商机。这个机会是,鹏钢老厂区拆迁,鹏钢的三分厂也要拆迁,三分厂临街,山城大道右侧,是商业区中的核心地带。山庄集团可以买过来,搞商业广场开发。现在很多商家都盯着这块宝地,已经有很多商家找刘鸿达了,还有的开始对王竟明和苏日亮发起了上层攻势。刘鸿达是想让山庄得到这块蛋糕,没有什么附加条件,这是刘鸿达的聪明,但是,苏大庄心里明镜儿似的,条件是苏小剑与刘梅的婚姻。

    苏大庄确实动了心思,凭他的商业敏感,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注定会大捞一把,这就说明他苏大庄的财旺。先让苏小剑与刘梅接触着,挣到钱了,后面的事情再说,婚姻大事一切随缘了。苏大庄对苏小剑说:“小剑啊,别去北京搞什么电子商务了,你弄不过马云,你还是给我干点牢抓实靠的事儿吧!”苏小剑疑惑地问:“有什么事情适合我呢?莫不是还让我去南岗工业城吧?”苏大庄笑了:“不会的,丹霞那里不适合你。让你老实呆在一个地方搞研究,你呆不住的!我是想啊,鹏钢搬迁来了新机会,三分厂要拍卖,你就跟刘鸿达协商,负责把这个项目拿下来!这样对你也是个锻炼!”

    苏小剑一脸迷惘,他被这个新问题难住了,结结巴巴地说:“老爸,这不会是刘鸿达的圈套吧?我怕是他把刘梅嫁给我!”

    苏大庄仰脸笑了:“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刘鸿达没有提这个条件。我想,人家闺女也是有自尊心的,追求者多的是哩。都是有文化的人,她不会强求的,你先把项目做好,顺便也跟刘梅接触一下,人的感情就是在相处产生的,老不见面上哪儿有感情?即便不能走到一起,成不了夫妻,凭两家的关系,你们还是好朋友嘛!我和你娘当初也不是多稀罕,结了婚就处出感情来了!”

    苏小剑说:“这还行,我能够接受。”

    苏大庄望着苏小剑说:“儿子,你该研究研究生意了。总这样逛荡,就把你的学业废了!在中国不比美国,你首先要把中国国情吃透,生意是啥?生意就是贿赂,贿赂有金钱贿赂和感情贿赂。感情投资是大贿赂,是高档次的。感情靠啥培育?最后还是用钱这个王八蛋啊!靠感情理顺关系,只要关系顺了,生意就好做了。山城那么多人拿了我的钱,谁要不为我做事,那钱就是火,晚上睡觉都烫得慌!”

    苏小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思却不在生意上,他想着秦丹霞。老爸的这句话提醒了他,感情靠啥培育?靠金钱啊!这种感觉唤醒了他心中的某种意识,这个念头闪了一下,他猛地跳了起来,拍了一下茶几,茶水都溢了出来。他跟秦丹霞的感情就应该用钱来滋润,别看她整天趾高气扬的,碰到金钱诱惑也得懵了。苏小剑笑了笑说“老爸我有个想法,我都这么大了,老住在您身边也不方便。我想把西苑别墅装修起来,搬到那边去住!我想你们了,就开车过来看你和妈,您和妈有时间过去看我。”

    苏小剑想用别墅贿赂秦丹霞,苏大庄却没有一点察觉,他眨眨眼睛,说:“这没问题,前几天,我还跟你妈说起这个事情呢!西苑别墅买了两年了,总放着也不好。你也不小了,给你点自由活动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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