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宋词可以这样读-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柳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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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难尽,水长流

    雨后的傍晚,天空和江面都澄澈如洗。词人登临纵目、望尽天涯的境界跃然纸上。“渐霜风凄紧”,以一个“渐”字,领起四言三句十二字。“渐”字承上句而言,当此清秋季节复经雨水的涤荡,时光景物因此就又生出了一番变化。这样一来词人用一“渐”字,形神毕备。深秋时节,雨洗暮空,才感觉到凉风忽至,顿觉气氛凄然而遒劲,衣衫单薄的游子,感觉到难以抵挡的凄凉和悲伤。一个“紧”字,从气氛到声韵写尽了悲秋之气。再一个“冷”字,层层逼紧。而“凄紧”、“冷落”,又都是双声叠响,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紧接一句“残照当楼”,境界全出。这一句的精彩处就在“当楼”二字,好像全宇宙的悲秋之气都一起袭来。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毕休。”词意由苍茫陡然变得悲壮起来,进而转入细致的沉思,由仰观转为俯察,所见之处皆是一片凋落的景象。“红衰翠减”,倍显风流蕴藉。“苒苒”,正与“渐”字相为呼应。一个“休”字寓有无穷的感慨和忧愁,接下来“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写的是短暂与永恒、改变与不变之间这种千古词人思索的宇宙人生哲理。“无语”二字是“无情”的意思,这一句蕴含了百感交集的复杂心理。

    “不忍”点明的背景是登高临远,说是“不忍”,则又多了一番曲折、多了一番情致。至此,全是以写景为主,将情寓于景中。但下片的妙处则在于词人善于推已及人,本是自己登高远眺,却偏又想到故园闺中的人,应该也是登楼望远,盼望游子归来。“误几回”三字更是显得灵动。

    结尾处是点睛之笔。“倚阑干”,与“对”,与“当楼”,与“登高临远”,与“望”,与“叹”,与“想”,都是相关联的,交相辉映。词中登高远眺所见的景物,皆为“倚闺”时所看到的;思归之情又是从“凝愁”中生发出来的;而“争知我”三个字则化实为虚,使思归的苦愁,怀人的感情表达得更为曲折动人。

    这首词章法严谨,结构细密,将写景与抒情融为一体,以铺叙见长。词中思乡怀人的意绪,表露无遗。而白描的手法,再加上通俗的语言,将这复杂的意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首词以望乡为主旨,通篇贯串一个“望”字,词人的羁旅之愁,飘泊之恨,全都从一个“望”字中透出。这首传颂千古的名作,融写景、抒情为一体,通过描写羁旅行役的痛苦,表达了强烈的思归情绪,语言浅近而感情深挚。是柳永同类作品中艺术成就最高的一首,苏东坡评价其中的佳句“不减唐人高处”。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

    关河冷落,

    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

    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

    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

    望故乡渺邈,

    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

    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

    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

    倚阑干处,

    正恁凝愁。

    八声甘州:唐教坊大曲有《甘州》,杂曲有《甘州子》。因属边地乐曲,故以甘州为名。《八声甘州》是从大曲《甘州》截取一段而成的慢词。因全词前后共八韵,故名八声。又名《潇潇雨》、《宴瑶沁池》等。《词谱》以柳永为正体。九十七字,平韵。

    潇潇:形容雨声的急骤。

    凄紧:一作“凄惨”。

    是处:到处,处处。

    红衰翠减:红花绿叶,凋残零落。李商隐《赠荷花》:“翠减红衰愁煞人”。

    翠:一作“绿”。

    苒苒:茂盛的样子。一说,同“冉冉”,犹言“渐渐”。

    物华:美好的景物。

    渺邈:遥远。

    淹留:久留。

    顒望:凝望。一作“长望”。

    天际识归舟:语出谢朓《之宣城郡出林浦向板桥》“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

    争:怎。

    恁:如此,这般。

    凝愁:凝结不解的深愁。

    傍晚时分独立江边望着潇潇的暮雨从天空中洒落在江上,经过一番雨水的清洗,秋景分外寒凉清朗。凄凉的风霜逐渐迫近,关隘、山河冷清萧条,落日的余光照耀在楼上。到处是一幅红花凋零翠叶枯落的景象,美好的景物渐渐衰残。只有长江水,不声不响地向东流淌。

    不忍登上高山眺望远方那渺茫遥远的故乡,渴望回家的想法难以收拢。叹息这些年来到处漂移不定,为什么还要苦苦地停留在异乡?想起家中的美人,正在华丽的楼上放眼凝望,多少次错把远处驶来的船当作心上人回家的船。怎么能够知道,我在异乡倚着栏杆眺望故乡的时候,也是这样愁思深重。

    宋代的流行歌手——柳永

    南宋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由此可以想象柳永的词作在当时流传之广。

    柳永(987?——1053?),原名柳三变,字耆卿,崇安人。柳永也像封建时代的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把科举考试作为自己人生的第一要务,哪知他的仕途却充满了坎坷。他于公元1017年赴京赶考,没有考上。他轻轻一笑,填词道:“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等了五年,第二次参加科考又没考上。他便写了一首《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志。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很明显这是一首发牢骚的词,说的是我没考上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有才,也一样会被社会承认,我是一个没有穿官服的官。要那些浮名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抛弃它,把酒高歌。柳永正是用他那美丽的词句和优美的音律却征服了所有的歌迷(词在当时是配上音乐来唱的),在所有官家和民间的歌舞晚会上都能听到他的作品,最后还传到了宫里。当时的皇帝宋仁宗听到这首词大为恼火。

    又过了三年,柳永再次参加科举考试,终于以他出众的才华脱颖而出。但是当皇榜的名单送到皇帝那里圈点的时候,宋仁宗看到了柳永的名字,想起了他那首《鹤冲天》,就在旁边批道:“且去浅斟低吟,何要浮名?”把他的名字勾掉了。

    皇上轻轻的一笔,彻底把柳永推到市民堆里去了。柳永只好自我解嘲说:“我是奉旨填词。”从此他终日流连于歌馆妓楼,瓦肆勾栏,他的文学才华和艺术天赋与这里喧闹的生活气息、优美的丝竹管弦、多情婀娜的女子产生了共鸣。仕途上的失意并没有妨碍他艺术上的创造,可以说,正是这种失意造就了独特的词人柳永,造就了独特的“俚俗词派”。

    柳永浪迹于歌楼妓馆,以卖词为生,这样生活了十七年。然而就是这十七年,成就了他日后在中国文学史上的盛名。十七年后,在柳永47岁那年,他将名字改成了柳永方才考中进士,做了几任小官。对柳永而言,很难说他的经历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然而,对于中国文学尤其是宋词来说,这段“奉旨填词”的遭遇却绝对是大幸。

    和“时势造就英雄”一样,如果柳永没有那样的境遇,也就没有柳词的传诵千古。他的遭遇为他提供了一个接近和了解下层人民的机会,为他反映人民疾苦的词作注入了生命和活力。柳永是北宋第一位专业词人,他精通音律,尤其熟悉歌妓们演唱的民间乐曲,加之他长年往来于秦楼楚馆,流连于教坊歌台,受到了乐工、歌妓的影响,才得以创造出以白描见长,铺叙点染,状抒情致的柳体词。与皇帝贵族相比,柳永是仁爱的。他的词对聪明多慧而又不幸的歌妓深表同情,写出了她们对正常人生活的想往,对真挚爱情的追求,因此柳永受到了她们的爱恋和尊重。

    柳永历经宋真宗、仁宗两朝四次大考才中了进士,这四次大考共取士916人,其中多数人都顺顺利利地当了官,有的或许还很显赫,但他们早已被历史忘得干干净净,然而柳永却至今还享有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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