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手记-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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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坦达中学的几天之后,我才见到了这个学校的校长——李润金老师。

    由于此次的探访,纯粹是我自己的一种个人行为,我只是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看一看,听一听,看一些真实的东西,真实的人和生活;听一听他们真实的言语和声音。所以,并不曾想要惊动领导或校长他们。

    但我还是惊动了李润金校长。那天,他在学校里看见我,问我是否有空去他的办公室坐坐。

    正是正午的时候,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有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洒进来,让人心里有了一种暖暖的情绪。

    他边给我倒茶,边随意地问我,是不是很喜欢走访写作?我点头。他再问,那以往作品多发在什么地方?我回答他:网络。

    也许我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网络这个媒体,对他来讲确实是有些遥远和陌生,所以,他沉默了一下,想着下一步该如何与我交流。

    “那,”停了片刻,他又问,“你此次来,有什么打算和想法呢?”我说,我原本是想来看一看山区的教育现状,但没有想到,太古会穷得这般让人触目惊心。所以我希望能拍一些真实的照片,写一些真实的文字,放在互联网上,让更多的人了解真实的山区生活。

    我对他说:“其实许多城市人,并不真正了解贫困,比如我自己,在来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山区很穷的概念,但穷到什么地步,却没有仔细想过,当然,也想不出来。只有来了,真正地看到了,才感觉到一种震撼,我想把我的这种震撼告诉和我一样从来都无从真正了解过贫穷的人,我想,这是一件值得做的事。”也许是我的话打动他,他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跟我聊起这个话题。我们聊了很久,谈话中也一直多是他在说。

    他跟我说,太古是穷,但穷不是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穷不思变的这种意识。改变贫穷很容易,但改变人的意识却太难了。

    他给我举了个例子,与太古村相隔只有10里的吉县王家垣村,与太古一样的地理环境,一样的艰苦条件,但他们的生活,却比太古人要好得多。不仅通了公路,通了自来水,教育也搞得相当好。这是什么原因呢?当然,有历史的因素,太古乡在1953年的时候归吉县政府管辖,那时太古与王家垣没有多大的差别,后来,太古被划归大宁县政府管辖了,但因地理位置偏僻及交通不便,几十年被政府忽视与冷落,几乎就停在原地没有发展,所以,与王家垣的差距就拉开了。

    除了这种历史因素我们无法改变,但太古要发展,要改变贫穷,还是不能等着靠别人,而得靠太古人自己。但现在的太古人,似乎已经默认了这种贫穷,认为既然这种艰苦的环境无法改变,贫穷也就无法改变,要改变村民的这种意识,太难了,但对太古人来说,改变这种意识,又实在是太重要了。

    再比如说山区教育,也是一样的道理,条件当然是艰苦,但艰苦不是主要问题,“苦”可以克服。但这里的家长对教育的观念,老师的教学观念,以及受其影响的学生的学习观念,却是很难克服的,只有改变观念,才能真正地改变教育状况。

    润金校长说,这儿的大多数家长,首先就不重视教育。他们认为,现在高中大学的学费高,反正是供不起孩子念书,所以在学校混个初中毕业,能识几个字就行了,念得再好也没有用,反正一样是要回家种地或出外打工的。家长的这种情绪很严重地影响了学生,所以,这里的学生成绩状态也很特别,因为真正认真念书的学生少,而混着等毕业的却是大多数,所以,一个班或一个学校,尖子生少,差生多,而中间成绩的,却很少见。

    学生的这种学习状态也会影响到老师,反正无论如何去教也出不了成绩,而对于那些打定主意不念书的学生,怎么苦口婆心也是无济于事,所以,许多老师刚来时,还满腔热情,慢慢地,也就跟着学生混日子了,教学水平则是不进则退。

    “难道念不起高中大学就连初中也不用好好念了吗?多学一些知识总是没有坏处的,现在有些初中毕业生,白白在学校念了几年书,出去打工连字也认不全,家信都写不了……”说到这些,润金校长有些痛心疾首,“作为校长,我也曾想过很多办法来改变这种状况,但总是收效很小,所以,我感觉,不管是太古的贫穷还是教育,改变人的观念才是最重要的。”说着,他从身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我,“这是今年五一时,我代表学校写给家长们的一封信,让每个孩子带回去给他们的父母,你看看。”我展开那封信,是手写体,用腊纸油印出来的,信的大体内容是:希望家长教育孩子能讲究方式,不要随意地谈论“读书无用”等,有意无意地挫伤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

    看完之后,我不能言语,如信中所说,孩子的成长是需要社会、家庭、学校多方面配合才能完成的一件事。然而,在这样一个被贫穷扭曲了的教育环境中,却只有学校在一厢情愿地担负着这项工作,除了教育孩子,还得教育家长,他们的工作,的确是太难了!

    我抬起头,润金校长苦笑了一声:信发出去了,但也没看出什么直接成效,我想大概是我用的方式不对,因为许多家长也都不识字,过些天我想召集所有的家长开个会,对于村里人,大概面对面谈话的方式会好一些,我总在想,我是太古人,要做一件对太古来说有意义的事。

    我望着眼前这个很年轻的校长,和他真诚的眼睛,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觉。在太古这样一个让大多家长和孩子自己都已对读书失去信心的地方,还有像李润金、王年荣这样的校长在默默努力,太古的孩子,是应当能够看到希望的。

    在润金校长的办公室里很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形状很奇怪的柜子,我盯了半天,也没有猜出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经意问了一声,润金校长告诉我,里边是一台电脑。

    电脑?我有些吃惊。

    他站起来把柜子上半部分的门打开让我看,果然是一台电脑,但一看就知道是一台古董级的家伙了。我注意到,在打开的柜子门的里边,贴着这样一张纸:感谢《人民日报》社记者赵铁柱先生光临我校,并赠送四通电脑一台,我校全体师生将深深记住这一份深厚的情谊……

    润金校长告诉我,去年的时候,人民日报社的赵铁柱记者曾来这里采访过,捐赠了这台电脑,虽然有些旧,但还能打字。他想找老师给学生教一教,但却没有人会用,就一直放着。

    他说他曾有一个想法,希望那位记者能帮坦达中学联系一个手拉手互助学校,一方面,对方学校淘汰下来的一些不用的教学用具,说不定对这里的孩子来说,还能有大用处;另一方面,如果对方学校可以提供条件,让这儿的老师去听听课,或接受一些培训,这对改变太古老师及学生的观念,都有很大的好处。同时,他也欢迎手拉手学校的孩子能到坦达中学来作客,让他们能够更深入地了解山里孩子的学习生活,这样的话,也有助于推动他们学习的动力。

    听润金校长讲这些话的时候,我知道,他又把这份美好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我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我没有这份把握能帮他的忙,我不是记者,也没有什么办法写出惊人的文章发表在有影响力的报刊上,我所能做的,仅是把看到的、听到的都写下来,即使这样,我都不能肯定这些文字能被多少人看到;看到了,又有多少人会关注、会留意。

    但在这篇文章的最后,我还是把润金校长的这个美好愿望写了出来,如果您有能力帮助他——帮助那群艰苦的孩子,一定别忘了联系他们,他们的地址是:

    山西省大宁县坦达乡坦达中学李润金校长

    邮编:042300

    附:坦达中学校长致学生家长的一封信

    致家长的一封信

    尊敬的各位家长:您们好!

    我校全体教职员工,本着使孩子们健康成长,全面发展,早日成才的原则,以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严谨忠实的工作作风,为孩子们,为党的教育事业努力工作。然而,要使一个学生健康成长,早日成才,单靠学校的力量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家庭、社会的大力支持。只有学校、家庭、社会三位一体,才能使学习达到预期目的,为此,特与各位家长沟通,望能达成共识,为了孩子们,能与学校做到有机配合,给孩子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进行良好的思想教育,培养良好的行为习惯,发现和制约他们的不良行为和习惯,使他们健康成长,早日成才。这,无疑是我们的共盼。

    对孩子学习方面的教育,希望能多动脑筋,讲究方式。有些家长随意的谈论,有意无意地挫伤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诸如:“考上学校也供不起!”、“学出来又有什么用!”、“没念书的还不是照样吗?”等类的话。不经意间扭曲了孩子们的学习目的和人生观,不同程度地挫伤了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难道孩子念书就只是为了考学校?不考学校就不需要再学知识吗?当然,有些家长是无意的,岂不知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学生到学校从心底就不愿学习,初中出来仍保持小学的文化水平,这样难道是我们所盼望的吗?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是您的希望,望能在培养和教育上多投入一些,多付出一些,同时,也希望各位家长能与学校经常保持联系,多提一些建议,达成共识,我们热诚欢迎。

    最后,我代表全体教职员工祝各位家长:合家欢乐!万事吉祥!

    坦达中家校长 李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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