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理由美的确需要有一双发现的眼睛,要用心去发现。泰戈尔从自然景象写起,继而引发到对美的认识与发现,寓意深刻,引人深思!
夕阳坠入地平线,西天燃烧着鲜红的霞光,一片宁静轻轻落在梵学书院娑罗树的枝梢上,晚风的吹拂也便迟缓起来。一种博大的美悄然充溢我的心头。对我来说,此时此刻,已失落其界限。今日的黄昏延伸着,延伸着,融入无数时代前的邈远的一个黄昏。在印度的历史上,那时确实存在隐士的修道院,每日喷薄而出的旭日,唤醒一座座净修林中的乌啼和《娑摩吠陀》的颂歌。白日流逝,晚霞鲜艳的恬静的黃昏,召唤终年为祭火提供酥油的牛群,从芳草萋萋的河滨和山麓归返牛棚。印度那淳朴的生活,肃穆修行的时光,在今日静谧的暮天清晰地映现。
我忽然想起,我们的雅利安祖先,一天也不曾忽视一望无际的恒河平原上日出和日落的壮丽景象。他们从未冷漠地送别晨夕和晚祷。每位瑜伽行者和每家的主人,都在心中热烈欢迎迷人的景色。他们把自然之美迎进了祭神的庙宇,以虔诚的目光注望美中涌溢的欢乐。他们抑制着激动,稳定着心绪,将朝霞和暮色融入他们无限的遐想。
我认为,他们在河流的交汇处,在海滩,在山峰上欣赏自然美景的地方,不曾营造自己享受的乐园;在他们开辟的圣地和留下的名胜古迹中,人与神浑然一体。
暮空中萦绕着我内心的祈祷:愿我以纯洁的目光瞻仰这美的伟大形象,不以享乐思想去暗淡和去贬低世界的美,要学会以虔诚使之愈加真切和神圣。换句话说,要弃绝占有它的妄想,心中油然萌发为它献身的决心。
我又觉得,认识到真实是美,美是崇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摈弃许多东西,把厌烦的许多东西推得远远的,对许多矛盾视而不见,在合乎心意的狭小范围内,把美当做时髦的奢侈品。我们妄图让世界艺术女神沦为女婢,羞辱她,失去了她,同时也丧失了我们的福祉。
撇开人的好恶去观察,世界本性并不复杂,很容易窥见其中的美和神灵。将察看局部发现的矛盾和形变,掺入整体之中,就不难看到一种恢弘的和谐。
然而,我们不能像对待自然那样对人。周围的每个人离我们太近。我们以特别挑剔的目光夸大地看待他的小疵。他短时的微不足道的缺点,在我们的感情中往往变成非常严重的过错。贪欲、愤怒、恐惧妨碍我们全面地看人,而让我们在他人的小毛病中摇摆不定。所以我们很容易在寥廓的暮空发现美,而在俗人的世界却不容易发现。
今日黄昏,不费一点力气,我们见到了宇宙的美妙形象。宇宙的拥有者亲手把完整的美捧到我们的眼前。如果我们仔细剖析,进入它的内部,扑面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奇迹。此刻,无垠的暮空的繁星间飞驰着火焰的风暴,若容我们目睹其中一部分,必定目瞪口呆。用显微镜观察我们前面那株姿态优美的斜倚星空的大树,我们能看清许多脉络、许多虬须,树皮的层层褶皱,枝丫的某些部位干枯、腐烂,成了虫豸的巢穴。站在暮空俯瞰人世,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有不完美和不正常之处。然而,不扬弃一切,广收博纳,卑微的、受挫的、变态的全部拥抱着,世界坦荡地层示自己的美。整体即美,美不是荆棘包围的窄圈里的东西,造物主能在静寂的夜空毫不费力地向世人昭示。
强大的自然力的游戏惊心动魄,可我们在暮空却看到它是那样宁静、那样绚丽。同样,伟人一生经受的巨大痛苦,在我们眼里也是美好的、高尚的,我们在完满的真实中看到的痛苦,其实不是痛苦而是欢乐。
我曾说过,认识美需要克制和艰苦的探索,空虚的欲望宣扬的美是海市蜃楼。
当我们完美地认识真理时,我们才真正地懂得美。完美地认识了真理,人的目光才纯净,心灵才圣洁,才能不受阻挠地看见世界各地蕴藏的欢乐。
心灵感悟
美即真实、崇伟、整体,但认识美又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实生活中许多人只凭自己的好恶、情感,片面挑剔地看待世界和人,因而难以窥见世界和人身上的“美和神灵”。世间的人和事都有不完美和不正常之处,应该本着“扬起一切,广收博纳”的胸怀,才能形成真正的“整体”美。
笔友/【法国】巴尔扎克韩沪麟译
必读理由心灵上的朋友是应当值得珍惜的,就像是炉火可以温暖心灵。你可以不计物质、不计名利,仅仅是为了获得心灵的宁静。巴尔扎克就“笔友”向我们坦言诚挚的友情!
作者简介
巴尔扎克(1799—1850),19世纪法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欧洲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和杰出代表。一生创作96部长、中、短篇小说和随笔,总名为《人间喜剧》。其中代表作为《欧也妮·葛朗台》《高老头》。
在各种孤独中间,人最怕精神上的孤独。
──巴尔扎克
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会演变成人生的重大经历!我从历时二十年方告结束的一段生活经验中认识了这项真理。
这经验是我在二十一岁读大学时开始的。有一天上午,我在一本销行很广的孟买杂志某页上看到世界各地征求印度笔友的年轻人的姓名和通信地址。我见过我班上男女同学收到未曾晤面的人寄来厚厚的航空信。当时很流行与笔友通信,我何不也试一试?
我挑出一位住在洛杉矶的艾丽斯作为我写信的对象,还买了一本很贵的信纸簿。我班上一个女同学曾告诉我打动女人芳心的秘诀。她说她喜欢看写在粉红色信纸上的信。所以我想应该用粉红色信纸写信给艾丽斯。
“亲爱的笔友,”我写道,心情紧张得像第一次考试的小学生。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下笔非常缓慢,写完把信投入信箱时,觉得像是面对敌人射来的子弹。不料回信很快就从遥远的加里福尼亚州寄来了。艾丽斯的信上说:“我不知道我的通信地址怎会列入贵国杂志的笔友栏,何况我并没有征求笔友。不过收到从未见过和听过的人的信实属幸事。反正你要以我为笔友——好,我就是了。”
我不知道我把那封短信看了多少次。它充满了生命的美妙音乐,我觉得飘飘入仙!
我写给她的信极为谨慎,决不写唐突那位不相识的美国少女的话。英文是艾丽斯的母语,写来非常自然,对我却是外国文,写来颇为费力。我在遣词用字方面颇具感情,并带羞怯。但在我心深处藏有我不敢流露的情意。艾丽斯用端正的笔法写长篇大论的信给我,却很少显露她自己。
从万余公里外寄来的,有大信封装着书籍和杂志,也有一些小礼物。我相信艾丽斯是个富裕的美国人,也和她寄来的礼品同样美丽。我们的文字友谊颇为成功。
不过我脑中总有个疑团。问少女的年岁是不礼貌的。但如果我问她要张像片,该不会碰钉子吧。所以我提出了这个要求,也终于得到她的答复。艾丽斯只是说她当时没有相片,将来可能寄一张给我。她又说,普通的美国女人都比她漂亮得多。
这是玩躲避的把戏吗?唉,这些女人的花样!
岁月消逝。我和艾丽斯的通信不像当初那样令人兴奋。时断时续,却并未停止。我仍在她生病时寄信去祝她康复,寄圣诞片,也偶尔寄一点小礼物给她。同时我也渐渐老成,年事较长,有了职业,结了婚,有了子女。我把艾丽斯的信给我妻看。我和家人都一直希望能够见到她。
然后有一天,我收到一个包裹,上面的字是陌生的女人的笔迹。它是从美国艾丽斯的家乡用空邮寄来的。我打开包裹时心中在想,这个新笔友是谁?
包裹中有几本杂志,还有一封短信。“我是你所熟知的艾丽斯的好友。我很难过地告诉你,她在上星期日从教堂出来,买了一些东西后回家时因车祸而身亡。她的年纪大了——四月中已是七十八岁——没有看见疾驶而来的汽车。艾丽斯时常告诉我她很高兴收到你的信。她是个孤独的人,对人极热心,见过面和没见过面的,在远处和近处的人,她都乐于相助。”
写信的人最后请我接受包裹中所附的艾丽斯的相片。艾丽斯说过要在她死后才能寄给我。
相片中是一张美丽而慈祥的脸,是一张纵使我成为一个羞怯的大学生,而她已入老境时我也会珍爱的脸。
心灵感悟
交笔友,是我们学生时代的特有记忆。年轻人情窦初开,常常会揣着一颗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的心情,盼望着,盼望着,却又不知对方是哪家。这是一份美好的回忆,是一份值得珍藏的美丽际遇。
午睡/【瑞典】拉格洛夫夏月译
必读理由题目是“午睡”,想必你一定认为是宁静安谧的吧,但作者却让它充满了灵动的声音。文章以午睡为题,塑造了中尉和孩子们的可爱形象,读来诙谐有趣,意趣盎然,不乏为午间的甜点!
作者简介
拉格洛夫(1858—1940),瑞典19世纪90年代浪漫派文学的代表,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女作家,著有作品《耶路撒冷》《莫尔巴卡》。
拉格洛夫中尉认为,孩子们要长得健康结实,长大后能成为有用的和能干的男人和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求他们养成午睡的习惯。抱着这种信念,在吃过午饭之后,他总是带着两个最小的孩子到农庄办事处去,那是在另一幢建筑物里面,隔住宅并不太远。
办事处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看起来好像和马尔巴卡时代牧师们的居室一样,那时它被用来作为办公室和书房。在屋子的一端,靠近窗口处,有一张黑色的皮沙发椅,在它前面是一张长椭圆形的桌子。在一堵墙边有一个床铺,一只黑皮椅,一张漆成黑色的巨大的胡桃木写字台和一个高大的有许多抽屉的柜子。在另一边还有一张床、一只黑皮椅和用瓷砖砌成的壁炉。在壁炉上边的墙壁上,挂着三个鸟类标本,一只用海豹皮制成的猎袋,一把马上用的大手枪,一把击剑用的钝头剑和一把坏了的军刀。在这些武器中间,还有一对巨大的鹿角。靠近门边,一边是总在挂着布帘的壁橱,另一边是一个书柜。壁橱下边,有一只中尉用铁皮包裹的橡木箱子,一只团队的会计用过的箱子,其中有一只角已经烧焦了一点儿。
在书柜里,中尉保存着他的一些账本,另外还有两代人用过的学校教科书。好些本《欧洲文艺》年刊和荷马、西塞罗、李维的作品挤在一起。彼得大帝和腓特烈大帝的历史,由于它们那暗褐色的厚纸板装订的封面,也被流放到了这儿。这儿还有威廉·封·布劳恩的著作——不过这些著作不是因为封面的原因,而是由于其他的原因。地板上放着一些测量仪器,那是中尉在边界线上工作时留下来的。此外还有几只小箱子,放着钓鱼用具和零碎物品。
走进办事处之后,中尉和他的两个小女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赶苍蝇。门窗全部打开了,中尉拿起一条毛巾挥舞着,两个小女孩解下她们的围裙开始击打空气。她们爬上椅子和桌子,东挥西舞,因为那些嗡嗡的苍蝇飞来飞去,似乎决心要留下来,不过,终于还是把它们赶走了,门和窗都关了起来。
然而,还是有一只苍蝇没有被赶走,他们把它叫做“办公室的老苍蝇”。它对每天一次的驱赶已经习惯了,完全知道怎样躲避驱赶。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它就从藏身之地跑了出来,停留在天花板上。
中尉和两个女儿没有对它再进行新的驱赶,因为他们都知道它是过于机敏了,他们决不能把它赶走。于是,他们着手进行午睡之前的第二件事。女儿们放好两个皮枕头,并在沙发椅上放一只矮枕头,中尉可以把头枕在上面休息,他伸长了身子,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接着,女儿们尖声叫喊着,扑到他的身上。他把她们抛掷起来,好像她们是两只皮球,又摆弄着她们,好像她们是两只好玩的小狗。她们则扯他的胡须,弄乱他的头发,并且爬到沙发上,和他开各种各样的玩笑。
当中尉认为孩子们已玩够了,就拍拍手,说:“别玩了。”
怎么能够呢?孩子们继续玩着,一次又一次地爬上沙发,被抛开又被拉回来,尖声叫着,大声嚷着。
过了一会儿,中尉第二次拍手说:“真的别玩了。”
然而,这次拍手也没有见效,同样的嬉闹继续着,伴随着叫声和笑声,直到中尉第三次拍手说:
“好了,真的别玩了。”
两个女儿立刻停止了吵闹,各自上了自己的床去睡觉。过了一会儿,中尉开始打鼾。他的鼾声并不很大,但足以使两个孩子睡不着觉,尽管中尉要求她们要养成午睡的习惯。
孩子们是不准离开床铺,也不准相互谈话的,只能够静静地躺在床上。而她们的目光却满屋子里打转。她们瞧着地板上的破垫子,分辨着妈妈和姨妈的旧衣服,这些衣服已被裁剪成了地毯。她们瞧着马尔姆伯格将军的肖像,它挂在墙上的两幅描绘战斗场景的油画中间。她们瞧着墨水瓶和笔,鹿角和猎袋,钝头剑和那把著名的被称为“杀兔者”的枪。她们瞧着床单上的图案,数着墙纸上的星星,看着地板上留下的钉头和窗帘上的方格花纹。时间过得真是太慢了!她们听见了别的孩子们发出的愉快的叫声,他们的年龄大了点儿,可以不必被迫午睡了。他们四处跑动,幸福而又自由,大口大口地吃着樱桃、醋栗和青苹果!
两个小女孩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那只“办公室的老苍蝇”上。它正在中尉的面孔四周嗡嗡叫着,尽其所能发出喧闹之声。如果它能够一直这么嗡嗡下去,就一定会把他弄醒!
心灵感悟
即便午睡成了大人的一种习惯,那张大床却装不下孩子们活跃不羁的心。童心本来就是充满向往的时刻,如同破土而出的小草势不可当。
生之爱/【法国】加缪杜小真译
必读理由加缪极其客观地描写人物的一言一行,文笔简洁,明快朴实,保持传统的优雅笔调和纯正风格,蕴涵着哲学家对人生的严肃思考。
作者简介
阿尔贝·加缪(1913—1960),法国作家。戏剧在他一生的创作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主要剧本有《误会》(1944)、《卡利古拉》(1945)、《戒严》(1948)和《正义》(1949)等。除了剧本,他还写了许多著名的小说。中篇小说《局外人》不仅是他的成名作,也是荒诞小说的代表作,该作与同年发表的哲学论文集《西西弗的神话》,在欧美产生了巨大影响。
巴马的夜,生活缓慢地转向市场后面喧闹的咖啡馆,安静的街道在黑暗中延伸,直至透出灯光与音乐声的百叶门前,我在其中一家咖啡馆待了几乎一整夜,那是一个很矮小的厅,长方型,墙是绿色的,饰有玫瑰花环。木制天花板上缀满红色的小灯泡,在这小小的空间,奇迹般地安顿着一个乐队,一个放置了五颜六色酒瓶的酒吧以及拥挤不堪、肩膀挨着肩膀的众宾客。这里只有男人,在厅中心,有两米见方的空地,酒杯、酒瓶从那里散开,侍者把它们送到各座位,这里没有一个人有意识,所有的人都在喊叫。一位像海军军官的人对着我说些礼貌话,散发着一股酒气。在我坐的桌子旁,一位看不出年龄的侏儒向我讲述他的生平,但是我太紧张了,以致听不清他讲些什么。乐队不停地演奏乐曲,而客人只能抓住节奏,因为所有的人都和着节奏踏脚。偶尔,门打开了,在叫喊声中,大家把一个新来者嵌在两把椅子中间。
突然,响起了一下钹声,一个女人在小咖啡馆中间的小圈里猛地跳了起来,“21岁”军官对我说,我楞住了。这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但是刻在一堆肉上,这个女人有1.8米左右,她体形庞大,该有300磅重,她双手叉腰,身穿一件黄网眼衫,网眼把一个个白肉格子胀鼓起来。她微笑着,肌肉的波动从嘴角传向耳根。在咖啡馆里,激情变得抑制不住了。我感到这儿的人对这个姑娘是熟悉的,并热爱她,对她有所期待。她总是微笑着,她总是沉静和微笑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客人,肚子向前起伏,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喊叫起来,随后唱起一首看来众人都熟悉的歌曲。这是一首安达卢西亚歌曲,唱起来带着鼻音。打击乐器敲着沉闷的鼓点,全部是三拍的。她唱着,每一拍都在表达她全部身心的爱,在这单调而激烈的运动中,肉体真实的波浪产生于腰并将在双肩死亡。大厅像被压碎了。但在唱歌时,姑娘就地旋转起来,她双手托着乳房。张开红润的嘴加入到大厅合唱中去。直到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卷入喧哗声中为止。
她稳当地立在中央,汗水漉漉,头发蓬乱,直耸着她笨重的、黄色网眼衫中鼓胀的腰身。她像一位刚出水的邪恶女神。她的低前额显愚蠢,她像马奔驰起来那样只是靠膝盖的微微颤动才有生气。在周围那些兴奋得跺脚的人们中间,她就像一个无耻的、令人激奋的生命形象,空洞的眼睛里含着绝望,肚皮上汗水淋漓。
若没有咖啡馆和报纸,就可能维以旅行。一张印有我们语言的纸,我们在傍晚试着与别人搭话的地方,使我们能用熟悉的动作显露我们过去在自己家乡时的模样,这模样与我们有距离,使我们感到它是那样陌生。因为,造成旅行代价的是恐惧。它粉碎了我们身上的一种内在背景。不再可能弄虚作假——不再可能在办公室与工作时间后面掩盖自己(我们与这种时间的抗争如此激烈,它如此可靠地保护我们以对抗着孤独的痛苦)。就这样,我总是渴求写小说,我的主人公会说:“如果没有办公时间,我会变成什么样?”或者:“我的妻子死了,但幸亏我有一大捆明天要寄出的邮件要写。”旅行夺走了这个避难所。远离亲人,言语不通,失去一切救助,伪装被摘去(我们不知道有轨电车的票价,而且一切都如此),我们整个地暴露在自身的表层上,但由于感觉到病态的灵魂,我们还给每个人、每个物件以自身的神奇的价值。在一块幕布后面,人们看到一个无所思索的跳舞的女人,一瓶放在桌上的酒,每一个形象都变成了一种象征。如果我们的生命此刻概括在这种形象中,那么生命似乎在形象中全部地反映出来,我们的生命所有一切被上天赋予人的秉性是敏感的,怎样诉述出我们所能品味到的各种互相矛盾的醉意(直到明澈的醉意)?可能除了地中海,从没有一个国家于我是那样的遥远,同时又是那么亲近。
无疑,我在巴马咖啡馆的激情由此而来,但到了中午则相反,在人迹稀少的教堂附近,坐落在清凉院落的古老宫殿中,在阴影气氛下的大街上,则是某种“缓慢”的念头冲击着我。这些街上没有一个人。在观景楼上,有一些迟钝的老妇人。沿着房屋向前,我在长满绿色植物和竖着灰色园柱的院子里停下,我融化在这沉静的气氛中,正在丧失我的限定。我仅仅是我自己脚步的声音,或者是我在沐浴着阳光的墙上方所看见掠影的一群鸟。我还在旧金山哥特式小修道院中度过了很长时间,它那精细而绝美的柱廊以西班牙古建筑所特有的美丽金黄色大放异彩。在院子里有月桂树、玫瑰、淡紫花木槿,还有一口铁铸的井,井中悬挂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长把金属勺,来往的客人就用它取水喝,直到现在,我还偶尔回忆起当勺撞击石头井壁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但这所修道院教给我的并不是生活的温馨。在鸽子翅膀干涩的扑打声中,突然的沉默蜷缩在花园中心,而我在井边锁链的磨击声中又重温到一种新的然而又是熟悉的气息。我清醒而又微笑地面对诸种表象的独一无二的嬉戏,世界的面容在水晶球中微笑,我似乎觉得一个动作就可能把它打碎。某种东西要迸散开来,鸽子停止飞翔,展开翅膀一只接一只地落下,唯有我的沉默与静止使得一种十分类似幻觉的东西成为可以接受的,我参与其中,金色绚丽的太阳温暖着修道院的黄色石头,一位妇女在井边汲水。一个小时之后,一分钟、一秒钟之后,也可能就讥讽而又节制地绵延着(就像女人之间的友谊那样温和又谨慎的某些形式)平衡继续保持着,然而染上了对自身终了的忧虑的颜色。
我对生活的全部的爱就在此:一种对于可能逃避我的东西的悄然的激情,一种在火焰之下的苦味。每天,我都如同从自身挣脱那样离开修道院,似在短暂时刻被留名于世界的绵延之中。我清楚地知道,为什么我那时会想到多里亚的阿波罗那呆滞无神的眼睛或纪奥托笔下热烈而迟钝的人物,直至此时,我才真正懂得这样的国家所能带给我的东西,我惊叹人们能够在地中海沿岸找到生活的信念和律条,人们在此使他们的理性在得到满足并为一种乐观主义和一种社会意义提供依据。因为最终,那时使我惊讶的并不是为适合于人而造就的世界——这个世界却又向人关闭。不,如果这些国家的语言同我内心深处发出回响的东西相和谐,那并不是因为它回答了我的问题,而是因为它使这些问题成为无用的,这不是能露在嘴边的宽容行为。但这难得只能面对太阳的被粉碎的景象才能诞生。没有生活之绝望就不会有生活的爱。
在伊比札,我每天都去沿海港咖啡馆坐坐。5点左右,这儿的年轻人沿着两边栈桥散步。婚姻和全部生活在那里进行,人们不禁想到:存在某种面对世界开始生活的伟大。我坐了下来,一切仍在白天的阳光中摇曳,到处都是白色的教堂、白垩墙、干枯的田野和参差不齐的橄榄树。我喝着一杯淡而无味的巴旦杏仁糖浆。我注视着前面蜿蜒的山丘,群山向着大海缓和地倾斜,夜晚正在变成绿色。在最高的山上,最后的海风使风磨的叶片转动起来。由于自然的奇迹,所有的人都放低了声音,以致只剩下了天空和向着天空飘去的歌声,这歌声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在这短暂的黄昏十分,有某种转瞬即逝的、忧伤的东西笼罩着,并不只是一个人感到了,而是整个民族都感觉到了。至于我,我渴望爱如同他人渴望哭一样,我似乎觉得我睡眠中的每一个小时从此都是从生命中窃取来的,这就是说,从无对象的欲望的时光中窃取来的,就像在巴马的小咖啡馆里和旧金山修道院度过的激动时刻那样,我静止而紧张,没有力量要把世界放在我双手中的巨大激情。
我清楚地知道,我错了,并知道有一些规定的界限,人们在这种条件下从事创造。但是,爱是没有界限的,如果我能拥抱一切,那拥抱得笨拙又有什么关系?在热那亚有些女人,我整个早上都迷恋于她们的微笑,我再也看不见她们了。无疑,没有什么更简单的了,但是词语不会掩盖我遗憾的火焰。我在旧金山修道院的小井中看到鸽子飞翔,我因此忘记了自己的干渴,我又感到的时刻总会来临。
心灵感悟
即便是生活在喧闹的、拥挤不堪的咖啡馆,即便报纸依旧程式化地出版,即便大街上阴影弥漫,即便教堂冷清地令人厌倦,即便世界充满了灰色痕迹……只要心中保持一份安详宁静,我们的灵魂就不会死亡,我们就能体会那遗留的暗香。
我的伊豆/【日本】川端康成陈德文译
必读理由本文给人一份清新之感,净化了心灵,把人们带入一个空灵美好的唯美世界,创造出美不胜收的情趣和境界。
作者简介
川端康成(1899—1972),日本著名作家,日本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主要作品有《伊豆的舞女》《雪国》《千纸鹤》等。
伊豆是诗的故乡,世上的人这么说。
伊豆是日本历史的缩影,一个历史学家这么说。
伊豆是南国的楷模,我要再加上一句。
伊豆是所有的山色海景的画廊,还可以这么说。
整个伊豆半岛是一座大花园、一所大游乐场。就是说,伊豆半岛到处都具有大自然的惠赠,都富有美丽的变化。
如今,伊豆有三个入口:下田、三岛修善寺、热海。不管从哪里进去,首先迎接你的,是堪称伊豆的乳汁和肌体的温泉。然而,由于选择的入口不同,你定会感到有三个各不相同的伊豆呢!
北面的修善寺和南面的下田这两条通道,在天城山口相会合。山北称外伊豆,属田方郡,山南称内伊豆,属贺茂郡。南北两面不仅植物种类和花期各异,而且山南的天空和海色都洋溢着南国的气息。天城火山脉东西约44公里,南北约24公里,占据着半岛的1/3。海面的黑潮从三面包围着半岛。这山,这海,便是给伊豆增添光彩的两大要素。倘若把茶花当做海岸边的花,那么石楠花就是天城山上的花。山谷幽邃,原生林木森严茂密,使你很难想象这原是个小小的半岛。天城山是闻名的狩鹿的场所,只有翻过这座山峦,才能尝到伊豆旅情的滋味。
开往热海的火车时髦得很,称为“罗曼车”。情死是热海的名产。热海是伊豆的都会,它是在关东温泉之乡中富有现代特征的城市。倘若把修善寺称为历史上的温泉,那么热海便是地理上的温泉。修善寺附近清静、幽寂;热海附近热烈、俏丽。从伊豆山到伊东一带的海岸线令人想起南欧来,这里显示着伊豆明朗的容颜。但同是南国风韵,内伊豆的海岸线多像一曲朴素的牧歌啊!
伊豆有热海、伊东、修善寺和长冈四大温泉,共有二三十个温泉浴场,仅伊东就有数百处泉流。这些都是玄岳火山、天城火山、猫越火山、达磨火山的遗迹。伊豆,是男性火山之国的代表。此外,热海的间歇泉,下贺茂峰的吹上温泉,拍击着半岛南端的石廊崎的巨涛,狩野川的洪水,海岸线的岩壁,茂盛的植物……所有这些,都带着男性的威力。
然而,各处涌流的泉水使人联想起女乳的温暖和丰足,这种女性般的温暖与丰足,正是伊豆的生命。尽管田地极少,但这里有合作村、有无税町、有山珍海味,有饱享黑潮和目光馈赠、呈现着麦青肤色的温淑的女子。
铁路只有热海线和修善寺线而且只通到伊豆的入口,在丹那线和伊豆环行线建成之前,这里的交通很是不便。代之而起的是四通八达的公共汽车。走在伊豆的旅途上,随时可以听到马车的笛韵和江湖艺人的歌唱。
主干道随着海滨和河畔延伸。有的由热海通向伊东,有的由下田通向东海岸,有的沿西海岸绵延开去,有的顺着狩野川畔直上天城山。再沿着河津川和逆川南下……温泉就散缀在这些公路的两旁。此外,由箱根到热海的山道,翻过猫越山的松崎道,由修善寺通向伊东的山道,所有这些山道,也都把伊豆当成了旅途中的乐园和画廊。
伊豆半岛西起骏河弯,东至相模湾,南北约59公里,东西最宽处约36公里,面积约406平方公里,占静冈县的1/5。面积虽小,但海岸线比起骏河、远江两地的总和还长。火山重叠,地质复杂,致使伊豆的风物极富于变化。
现在,人们都这么说,伊豆的长津吕是全日本气候最宜人的地方,整个半岛就像一个大花园。然而在奈良时代,这里却是可怕的流放地到源赖朝举兵时,才开始兴旺发达起来。幕府末期,曾一度有外国黑船侵入。这里的史迹不可胜数,其中有范赖、赖家遭受禁闭的修善寺,有堀越御所的遗址,有北条早云的韭山城等。
请不要忘记自古以来,伊豆在日本造船史上发挥着重大的作用,这正因为伊豆是大海和森林的故乡啊。
心灵感悟
川端康成的美文,那种淡淡的、略显安静的文风,实在无可挑剔。伊豆一向以温泉闻名,川端康成把温泉比做女体,这种女性般的温暖与丰足,正是伊豆的生命。伊豆的海岸是少女俏丽的容颜,可见其柔和与清澈。突出了那种日式清静幽寂的生活。
侮辱是一种动力/【美国】威廉·埃弗里·洛克菲勒
必读理由一个事件就是一个道理,洛克菲勒就这样告诉我们,生活中难免会遇到诋毁或者侮辱,但你不应当只是沉浸在失落的愤怒里,而是应当把自己变得更强大,那样他只能仰视你!
作者简介
威廉·埃弗里·洛克菲勒(1810—1906),卖药的江湖郎中,长年在外。美国石油大亨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的父亲。他精明的个性对年幼的儿子有所影响。
亲爱的约翰:
你与摩根先生谈判时的表现,令我和你的母亲感到惊喜,我们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勇气同那个盛气凌人的华尔街最大的钱袋子对抗:而且,应对沉稳,言辞得体,不失教养,并彻底控制住了你的对手。感谢上帝,能让我们拥有你这样出色的孩子。信中你告诉我说,摩根先生待你粗鲁无礼,是有意想要侮辱你,我想你是对的。事实上,他是想报复我,让你代我受辱。
你知道,此次摩根提出要与我结盟,是担心我会对他构成威胁。我相信他并不情愿与我合作,因为他知道我和他是跑在两条路上的马车,彼此谁都不喜欢谁。我一见到他那副趾高气扬、傲慢无理的样子就感到恶心。我想他一见到我肯定也有叫他不舒服的地方。但摩根是位商界奇才,他知道我不把华尔街放在眼里,更不惧怕他对我的威胁,所以他要实现他的野心——统治美国钢铁行业,就必须与我合作。否则,等待他的就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竞争。善于思考与善于行动的人,都知道必须去除傲慢与偏见,都知道永远不能让自己的个人偏见妨碍自己的成功,摩根先生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尽管摩根先生不想同我打交道,但他还是问我,是否可以在标准石油公司总裁办公室与他会面。
在谈判中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一定会捞到好处,所以我告诉摩根:“我已经退休了,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在我家中恭候你。”他果真来了,这对他而言显然是有些屈尊。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当他提出具体问题时我会说:“很报歉,摩根先生,我退休了,我想我的儿子约翰会很高兴同你谈那笔交易。”
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公然轻蔑摩根,但他很克制,告诉我希望你能到他在华尔街的办公室去谈。我答应了。
对他人的报复,就是对自己的攻击。摩根先生似乎不懂得这个道理,结果为解心头怒火,反倒让你给控制住了。但不管怎么说,尽管摩根先生对我公然侮辱他耿耿于怀,但始终将眼睛盯在要达成的目标上,对此我颇为欣赏。
我的儿子,我们生长在追求尊严的社会,我知道对于一个热爱尊严的人来说,蒙受侮辱意味着什么。但在很多时候,不管你是谁,即使是美利坚合众国国总统都无力阻止来自他人的侮辱。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是在盛怒中反击,捍卫尊严呢?还是宽容相待,大度化之呢?还是用其他方式来回应呢?你或许还记得,我一直珍藏着一张我中学同学的多人合照。那里面没有我,有的只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孩子。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珍藏着它,更珍藏了拍摄那张照片的情景。
那是一天下午,天气不错,老师告诉我们说,有一位摄影师跑来要拍学生上课时的情景照。我是照过像的,但很少,对一个穷苦家的孩子来说,照相是种奢侈。摄影师刚一出现,我便想象着要被摄入镜头的情景,多点微笑、多点自然,帅帅的,甚至开始想象如同报告喜讯一样回家告诉母亲:“妈妈,我照相了!是摄影师拍的,棒极了!”
我用一双兴奋的眼睛注视着那位弯腰取景的摄影师,希望他早点把我拉进相机里。但我失望了。那个摄影师好像是个唯美主义者,他直起身,用手指着我,对我的老师说:“你能让那位学生离开他的座位吗?他的穿戴实在是太寒酸了。”我是个弱小还要听命于老师的学生,我无力抗争,我只能默默地站起身,为那些穿戴整齐的富家子弟“维护”美景。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脸在发热。但我没有动怒,也没有自哀自怜,更没有暗怨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让我穿得体面些,事实上他们为我能受到良好教育已经竭尽全力了。看着在那位摄影师调动下的拍摄场面,我在心底攥紧了双拳,向自己郑重发誓: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让摄影师给你照相算得了什么!让世界上最著名的画家给你画像才是你的骄傲!
我的儿子,我那时的誓言已经变成了现实!在我眼里,“侮辱”一词的词义已经转换,它不再是剥掉我尊严的利刃,而是一股强大的动力,如同排山倒海,催我奋进、催我去追求一切美好的东西。如果说那个摄影师把一个穷孩子激励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似乎并不过分。
每个人都有享受掌声与喝彩的时候,那或者是在肯定我们的成就,或者是在肯定我们的品质、人格与道德;也有遭受攻击的侮辱的时候,除去恶意,我想我们之所以会遭受侮辱,是因为我们的能力欠佳,这种能力可能与做人有关,也可能与做事有关,总之不构成他人的尊重。所以,我想说,蒙辱不是件坏事,如果你是一个知道冷静反思的人,或许就会认为侮辱是测量能力的标尺,我就是这样做的。
我知道任何轻微的侮辱都可能伤及尊严。但是,尊严不是天赐的,也不是别人给予的,是你自己缔造的。尊严是你自己享用的精神产品,每个人的尊严都属于他自己,你自己认为自己有尊严,你就有尊严。所以,如果有人伤害你的感情、你的尊严,你要不为所动。你不死守你的尊严,就没有人能伤害你。
我的儿子,你与你自己的关系是所有关系的开始。当你相信自己,并与自己和谐一致,你就是自己最忠实的伴侣。也只有如此,你才能做到宠辱不惊。
爱你的父亲
心灵感悟
人生之路,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些人把痛苦与不幸作为退却的借口,也有人在痛苦与不幸面前寻得复活和再生。苦难让我们变得坚强,苦难让我们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苦难让我们知道一切都是如此来之不易。
我的梦中城市/【美国】德莱塞傅东华编译
必读理由有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视角,也就会有不同的人生。作者通过不同阶层人们眼中的城市与自己的进行对比,来指出人是应该有追求的,不能只是一味安于现状。
作者简介
德莱塞(1871—1945),美国小说家。美国现代小说的先驱和代表作家,被认为是同海明威、福克纳并列的美国现代小说的三巨头之一。主要作品有《嘉利妹妹》《珍妮姑娘》《美国的悲剧》等。
它是沉默的,我的梦中城市,清冷的、静穆的,大概由于我实际上对于群众、贫穷及像灰砂一般刮过人生旅途的那些缺憾的风波风暴都一无所知的缘故。这是一个可惊可愕的城市,这么的大气,这么的美丽,这么的死寂。有跨过高空的铁轨,有像狭谷的街道,有大规模升上壮伟城市的楼梯,有下通深处的隧道,而那里所有的却奇怪得很,是下界的沉默。又有公园、花卉、河流。而过二十年之后,它竟然在这里了,和我的梦差不多一般可惊可愕,只不过当我醒来时,它是罩在生活的骚动底下的。它具有角逐、梦想、热情、欢乐、恐怖、失望等等的哗鸣。通过它的道路、峡谷、广场、地道,是奔跑着、沸腾着、闪烁着、朦胧着一大堆的存在,都是我的梦中城市从来不知道的。
关于纽约,——其实也可以说关于任何大城市,不过说纽约更加确切,因为它曾经是而且仍旧是大到这么与众不同的,——在从前也如在现在,那使我感着兴味的东西,就是它显示于迟钝和乖巧、强壮和薄弱、富有和贫穷、聪明和愚昧之间的那种十分鲜明而同时又无限广泛的对照。这之中,大概数量和机会上的理由比任何别的理由都占得多些,因为别处地方的人类当然也并无两样。不过在这里,所得从中挑选的人类是这么的多,因而强壮的或那种根本支配着人的,是这么这么的强壮,而薄弱的是那么那么的薄弱——又那么那么的多。
我有一次看见一个可怜的、一半失了神的而且打皱得很厉害的小小缝衣妇,住在冷街上一所分租房子厅堂角落的夹板房里,用着一个放在柜子上的火酒炉子在做饭。在那间房的四周,充分空间只可以大大地跨三步。
“我宁可住在纽约这种夹板房里,不情愿住乡下那种十五间房的屋子。”她有一次发过这样的议论,当时她那双可怜的没有颜色的小眼睛,包含着那么的光彩和活气,是我在她身上从来不曾看见过也从来没有再见到的。她有一种方法贴补她的缝纫的收入,就是替那些和她自己一般下等的人在纸牌、茶叶、咖啡渣之类里面望运气,告诉许多人说要有恋爱和财气了,其实这两项东西都是他们永远不会见到的。原来那个城市的色彩、声音和炫耀,就只叫她见识见识,也就足够赔补她一切的不幸了。
而我自己也不曾感觉到过那种炫耀吗?现在不也还是感觉到了吗?百老汇路,当四十二条街口,在这些始终如一的夜晚,城市是被西部来的如云的游览闲人所拥挤。所有的店门都开着,差不多所有酒店的窗户都张得大大的,让那种太没事干的过路人可以看望。这里就是个大城市,而它是醉态的、梦态的。一个五月或是六月的月亮将要像擦亮的银盘一样高高挂在高墙间。一百乃至一千面电灯招牌将在那里耀眼。穿着夏衣、戴着漂亮帽子的市民和游人的潮水;载着无穷货品震荡着去尽无足重轻的使命的街车;像嵌宝石的苍蝇一般飞来飞去的出租汽车和私人汽车。就是那轧士林也贡献了一种特异的香气。生活在发泡、在闪耀,漂亮的言谈,散漫的材料。百老汇路就是这样的。
还有那五马路,那条歌唱的水晶的街,在闹市,无论春夏秋冬,总是一般热闹。当正二三月间,春来欢迎你的时候,那条街的窗口都拥塞着精美无遮的薄绸以及各色各样的缥缈玲珑的饰品,还有什么能这样分明地报告你春的到来吗?十一月一开头,它便歌唱起棕榈机、新开港以及热带和暖海的大大小小的快乐。及到十二月,那么同是这条马路上又将皮货、地毯趁跳舞和宴会的时候,陈列得分外傲慢,对你大喊着风雪快要来了,其实你那时从山上或海边回来还不到十天哩。你看见这么一幅图画,看见那些划开了上层的住宅,总以为全世界都是非常的繁荣、独出而快乐的了。然而,你倘使知道那个俗艳的社会的矮丛,那个介于成功的高树之间的徒然生长的乱莽和丛簇,你就会为这些无边的巨厦里面并没有一桩社会的事件是完美的而沉默了!
我常常想到那庞大数量的下层人,那些除开自己的青春和志向之外再没有东西推荐他们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日日时时将他们的面孔朝着纽约,祈望着那个城市能够给他们怎样的财富或名誉,不然就是未来的位置和舒适,再不然就是他们将可收获的无论什么。啊,他们的青春的眼睛是沉醉在它的希望里了!于是,我又想到全世界一切有力的和半有力的男男女女们,在纽约以外的什么地方勤劳着这样那样的工作——一爿店铺、一个矿场、一家银行、一种职业,——唯一的志向就是要去取得一个地位,可以靠他们的财富进入而留居纽约、支配着大众,而在他们认为是奢移的里面奢侈着。
你就想想这里的幻觉吧,真是深刻而动人的催眠术哩!强者和弱者,聪明人和愚蠢人,心的贪婪者和眼的贪婪者,都怎样地向那庞大的东西寻求忘忧草、寻求迷魂汤。我每次看见人似乎愿意拿出任何的代价——拿出那样的代价——去求一啜这口毒酒,总觉得十分惊奇。他们是展示着怎样一种刺人的颤抖的热心?怎样的,美愿意出卖它的花,德性出卖它的最后的残片,力量出卖它所能支配范围里面一个几乎是高利贷的部分,名誉和权力出卖它们的尊严和存在,老年出卖它的疲乏的时间,以求获得这一切之中的不过一个小部分,以求赏一赏它的颤动的存在和它造成的图画。你几乎不能听见在唱的赞美歌吗?
心灵感悟
“清茶几许,人生几何”。作者的梦中城市是那样的冷清和静寂,而现实城市则是沸腾和朦胧的。作者正是借着现实与梦境的巨大反差,来表达自己对浮华的不满和对精神的追求。
论世俗生活的乐趣/【法国】蒙田潘丽珍译
必读理由世俗生活有其自身的乐趣,如果打破这种平衡,也就会丧失这种乐趣,过得疲惫不堪。蒙田以辛辣的笔触,从人性的角度,阐述何为美好的人生。
别人感受到如意和成功的乐趣,我也感到同样的乐趣,但这不应是过眼烟云式的感受。因此必须探讨这种乐趣,品味这种乐趣并加以反复思考,从而对给予我们乐趣的人表示于双方都恰当的感激。人们享受其他乐趣同享受睡觉的乐趣别无二致,即享受了却并不了解。从前,我害怕睡眠会懵懵懂懂溜过去,现在我认为睡眠被打扰是件好事,我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睡眠当中的情景。我寻求使自己满意之事,但我并不强求,我探查,我迫使自己的理智去获取满意,因为我的理智已变得抑郁而且颇感厌倦。我是否处在某种平静状态了?是否已有某种快感在刺激我?我从不让快乐欺骗我的感官,我将心灵投入快乐之中,这样做不为使心灵在快乐中受到约束,而为使心灵在其中得到认同;不为心灵在其中迷失方向,只为心灵存在于其中。我动用心灵是让心灵自己对此种幸福状态感到满意,让它掂量幸福、估价幸福并扩展幸福。心灵会估价良心无愧和内在感情平静在多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上帝;会估价身体状况正常并能有序而恰当地享受身体愉悦的功能在多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上帝;上帝乐于用这种功能补偿他出于公道而使我们承受的痛苦;心灵还会衡量,想做到无论看到哪里周围天空都很宁静,这需要它付出多少代价!要做到没有欲望、没有恐惧或怀疑扰乱它的生存空间,做到无论过去、现在或将来都没有使它过不去的困难,这需要它付出多少代价!作这样的考虑必须十分重视各种不同条件的比较。因此,在千姿百态的人群当中我选中那些因厄运或因自身的错误而心神烦乱的人,还有离我更近的那些接受好运却漫不经心、没精打采的人们。那是些地地道道消磨时间的人,他们放过现在、放过他们业已有的却致力于他们所向往的东西,他们追求的是想象摆在他们前方招引他们的虚幻图景,人们越追逐那些向往的东西和虚幻的图景,那些东西逃得越快、跑得越久。他们为追逐而追逐,结果仍是追逐,有如亚历山大大帝说他工作的目的就是工作。
至于我,我热爱生活,上帝赋予我什么样的生命,我就开发什么样的生活。我并不希望由生活本身提出需要吃、需要喝,我认为人希望生活有双倍的需求,即使错误也值得原谅(“圣贤热切寻求天然财富”);我也不愿意大家只吃点伪劣药品维持生命,尽管埃皮梅尼德斯曾依靠伪劣药品剥夺食欲并维持生命;也不希望大家靠那一指粗的东西或尾根部呆头呆脑生产儿女,恰恰相反——恕我冒昧——,我宁愿大家靠那一指粗的东西或尾根部颇为快意地生产儿女,也不希望肉体全无性欲和挑逗之意。抱怨是令人不快的,也是极不公道的。我以感激的心情由衷接受大自然为我作的安排,我为此感到满意、喜悦。拒绝这位伟大而万能的供给者的馈赠,或废弃之、歪曲之,这都是在伤害伟大的馈赠者。他善而又善,所为者皆善。“一切符合自然的东西都值得敬重”。
在所有哲学主张里我乐意选择最实在的,即最富人情味、最适合我们的:我讲话符合我的习惯,既是低调的,也是朴实的。有人张牙舞爪教训我们说让神圣的同世俗的结合,让有理性的同无理性的、严厉的同仁慈的、老实的和不老实的结合,那是粗暴的联姻;还说快感是兽性的,不值得圣贤品尝:圣贤从美貌妻子身上能获得的唯一乐趣是信仰的乐趣,是像穿靴专为有效骑马行路一般按部就班的乐趣,说这些话时她却在按我的要求做爱。但愿她的仆从在奸污他们的妻子时,权利、劲儿和精液不比她那些教训的权利和劲儿大!她的导师,也是我们的导师苏格拉底可没说过那样的话。苏格拉底高度评价肉体的快乐——他应当这样——,然而他更赏识精神的乐趣,精神乐趣更强有力、更稳定、更便当、更丰富多彩、更有尊严。不过精神乐趣并非他唯一的乐趣(他不那么爱空想),无非是他领先的乐趣而已。对他来说,节欲起缓和作用,并不与快乐为敌。
大自然是一位温和的向导,但他的温和不超过他的谨慎和正确。“必须深入了解事物的天然状态并准确认识天然状态要求的东西”。我到处搜寻天然状态的踪迹:因为我们把天然状态的踪迹同人为的痕迹混同起来了;“按天然状态生活”这个逍遥派确立的经院式的至善原则,因此而变得难于界定和说明;与之相近的斯多葛派确立的至善原则,即赞同天然状态的原则亦复如是。认为有些行为很有必要但并不高尚的观点岂非谬误?因此,谁也无法消除我头脑里的这个观念:快乐与必要性相得益彰;一位古人曾说,诸神永远与必要性相投合。我们何苦去肢解分离接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组织?相反,我们应当通过它们相辅相成的作用经常将它们重新连接起来。愿精神激活笨重的肉体,愿肉体阻止精神轻率并使精神稳定下来。“谁赞灵魂为至善而责肉体为恶,他必定在肉欲里寻求灵魂,并在肉体上逃避肉欲。因为他判断的依据是人的虚妄而非神的真理”。在上帝对我们的馈赠里没有一样东西不值得我们关心,甚至为一根毫毛我们都应当感谢上帝。对人来说,按人本身的状况引导人并非敷衍塞责的差事:这差事是明确的、天然的也是首要的,造物主把这差使交给我们时态度极为认真、极为严厉。只有权威能引导普通理解力的人,而且用外国语言引导更有分量。让我们从此处开始承担我们的重任吧!“谁能否认,蠢行的特性在于做当做之事疲塌又违心,在于将肉体推向一边,又将心灵推向另一边,并在反向的运动之间犹豫不决”。
伊索,这位伟人,看见他的老师一边散步一边小便,说道:“这么着,我们就该在跑步时大便了?”爱惜时间吧,我们还有许多时间被闲置和使用不当。我们的智力如果不在它所必须的有限时间之内摆脱身体的影响,便不可能有别的足够时间干工作。有人想站到自身之外并避开人,那是发疯:他们不仅不能转变成天使,还会变成畜生;不仅不会变得高大,还会突然倒下。我害怕这种超常的禀性,犹如害怕高不可攀的去处。
善于忠实享受自己的生命,这是神一般的尽善尽美。我们寻觅别的条件,因为我们不会利用自身的条件;我们脱离自身走出去,因为我们不明白自身的状况如何。我们踩高跷是白费力气,因为在高跷上也得靠自己的腿走路。坐上世界最高的宝座也只能靠自己的屁股。
依我看,最美好的人生是向合情合理的普通样板看齐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有序,但无奇迹也不荒唐。
心灵感悟
生活是一杯清淡的茶,只有用心品味、慢慢体会,才能尝出其中的滋味。人生不必追求太多的奇迹,平淡有序也是一种生活轨迹,也能演绎出别样的人生。
我的叔叔于勒(节选)/【法国】莫泊桑李玉民译
必读理由《我的叔叔于勒》,是法国著名的短篇小说巨匠莫泊桑最著名的小说名篇之一。这篇文章主要通过“我”一家人在去哲赛尔岛途中,巧遇于勒经过,运用对比的手法,揭示并讽刺了在阶级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态情形。
作者简介
莫泊桑(1850—1893),19世纪后半叶法国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与契诃夫和欧·亨利并列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对后世产生极大影响,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主要作品有《羊脂球》《漂亮朋友》《项链》等。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儿向我们要求布施。我的同学约瑟甫·达夫朗什给了他一枚值五个金法郎的银币。我吃惊了。他向我说了这样一件故事:
这个可怜的人使我记起了一个故事,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忘记过。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听我说吧。
我的家原是住在勒阿弗尔的,并不富裕。靠大家想法子应付罢了,没有旁的办法。父亲在外工作,定要到天晚才从办公室回家,而收入并没有多少。当时我还有两个姊姊。
我母亲因为我们生活得不宽裕很感痛苦,时常操着好些尖刻的话,好些遮遮掩掩的和不顾信义的闲话去对付我的父亲。这位可怜的丈夫当时有一个教我伤心的手势。他每每张开手掌搁在额头上,俨然是去擦汗一般,可是汗呢,并没有,而且他绝不答辩。我感到他在懦弱中痛苦着。大家尤其注意节约,从来不接受邀请去吃一顿夜饭,为的是免得回请;家里买的食品之类全是大减价的东西,种种陈货。姊姊们的裙袍全是自家缝的,为了三个铜元一公尺的滚条,也要在价格上商量好久。我们通常的食品仅仅是浓汤和牛肉杂烩。那仿佛是有益卫生的和滋补的,不过我宁愿吃旁的东西。
为了我失落了钮扣和撕破了裤子,他们就对我大嚷大闹。不过每逢星期日,我们就打扮得齐齐整整到港口的防洪堤上去走一遭。父亲,穿上方襟大礼服,戴上丝光高帽子,套上手套,伸起胳膊给母亲挽着,母亲插戴得花花绿绿像是一艘过盛节的海船挂着各种旗子。姊姊都是早已打扮停当,专心等候出发的信号,不过到了最后的那一刹那,总有人在家长的方襟大礼服上头发现了一处油迹,于是不得不赶忙用一块浸着汽油的破布头儿去擦掉它。
我父亲依旧把丝光高帽顶在头上,大礼服是脱不了的。露出两只被衬衣袖子笼着的胳膊,去等候旁人把油迹擦干净,这时候,我母亲戴好那副近光眼镜,并且脱下了那双手套,免得弄脏,忙个不住。
大家彬彬有礼地上路了。姊姊们彼此挽着胳膊在前面走。她们都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当时父母们都要教她们在城里露露脸。我靠住母亲的左边,她的右边由父亲护卫。我现在还记得我的可怜的父母在星期日散步之中的庄严气概,他们脸上的严肃,他们态度上的正经。他们挺直了脊梁,伸直了腿子,郑重地走,仿佛一桩极端重要的事件要靠着他们的这种态度才能完成一样。
每逢星期日看见那些从陌生的远地方回来的大海船,父亲始终毫不变更地说着同样的话:“哈!倘若于勒就在那里面,那是何等惊人的喜事啊!”我的于勒叔——父亲的兄弟,当初全家都对他躲避不及,而那时算是家庭里的唯一希望了。我自从童年时代就听见大家谈到他,我对他是那么熟识,所以我仿佛一见面就认得出他。他在动身到美洲那天以前的一切详细情形,我统统知道,尽管大家只轻轻地谈着他人生中的那一个时期。
他像是曾经有过一种不良的品行,这就是说他曾经吃空了一些儿银钱。对于贫穷的家庭这就是莫大的罪状了。在富有的家庭里,一个寻快乐的人做些糊涂事情,那就被旁人在微笑之中称呼他做花花公子。在日用短缺的家庭里,若是一个孩子强迫父母消耗了本钱,必然变成一个坏人、一个光棍、一个游荡子弟!
即便事实是同样的,而这种分别始终算正确的,因为只有结局才能够判别行为的严重程度。
总而言之,于勒叔在吃光他自己那一份遗产之后,此外还大大地减少了我父亲可以得到的遗产。
旁人如同当年的惯例一样,教他搭上一艘从勒阿弗尔到纽约的商船到美洲去了。
一到那地方,于勒叔就做了商人,不过什么行业,我们却不知道,并且他不久曾经写信回来,说自己赚了点儿钱,希望能够补偿他从前替我父亲造成的损失。这封信给家庭里带来一种深深的激动了。于勒,从前有人说他毫无价值,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正派人、一个有良心的孩子、一个真正姓达夫朗什的人,纯洁正直得和所有姓达夫朗什的一样。
此外,一个船长从前告诉过我们,说于勒叔租了一家大店铺,并且经营一种重要的买卖。
两年之后,第二封信来了,他说:“我亲爱的菲力普,我写信给你是为了请你不要记挂我,我身体很好。买卖也做得不坏。明天我动身到南美洲去作一次长期旅行。将来也许有好几年没有消息给你。倘若我没有信来,你不必记挂。一到发了财,我一定回勒阿弗尔。现在希望这次一定不会等得太久,并且我们将来一定能够舒舒服服一块儿过活……”
这封信竟变成了家庭里的《福音书》了。大家时常读着,大家拿给所有的人看。
在十年当中,事实上,于勒叔再也没有消息回来了,不过时间越久,我父亲的希望就越大,后来我母亲也时常说:“将来好心眼儿的于勒回来之后,我们的情况自然不同了。那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每逢星期日,瞧着那些向天空吐出蛇一样的煤烟的黑壳子大轮船从水平线上走过来,我父亲就重述着他那句永不变动的话:
“哈!倘若于勒就在那里面,那是何等惊人的喜事啊!”并且大家几乎指望看见他扬起一方手帕唤着:“噢嗨!菲力普。”
心灵感悟
钱可以买到房屋,但买不到家;钱可以买到珠宝,但买不到美;钱可以买到药物,但买不到健康;钱可以买到纸笔,但买不到文思;钱可以买到书籍,但买不到智慧……金钱并不是万能的,真情才是最重要的。
假如给我
三天光明(节选)/【美国】海伦·凯勒孙笑语译
必读理由《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海伦·凯勒的散文代表作,她以一个身残志坚的柔弱女子的视角,告诫身体健全的人们应珍惜生命、珍惜造物主赐予的一切。
作者简介
海伦·凯勒(1880—1968),19世纪美国盲聋女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她以自强不息的顽强毅力,在安妮·莎莉文老师的帮助下,掌握了英、法、德等五国语言,完成了她的一系列著作。主要著作有《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的生活》《我的老师》等。
我们大家都读过一些令人激动的故事,这些故事里的主人公仅仅活在有限并且特定的时间内,有时长达一年,有时短到24小时。但我们总是有兴趣发现,那命中注定要死的是那些有选择自由的人,而不是那些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了的判了刑的犯人。
这样的故事让我们思考,在相似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作为终有一死的人,在那最终的几个小时内安排什么事件、什么经历、什么交往?在回顾往事时,我们该找到什么快乐、什么悔恨?
有时我想到,过好每一天是个非常好的习惯,似乎我们明天就会死去。这种态度鲜明地强调了生命的价值。我们应该以优雅、精力充沛、善知乐趣的方式过好每一天。
而当岁月推移,在经常瞻观未来之时日、未来之年月中,这些又常常失去。当然,也有人愿按伊壁鸠鲁的信条“吃、喝和欢乐”去生活(译注:伊壁鸠鲁是古希腊哲学家,他认为生活的主题目的是享乐,而最高的享受唯通过合理的生活,如自我控制才能得到。因为生活享受的目的被过分强调,而达此目的之手段被忽视,所以伊壁鸠鲁的信徒现今变为追求享乐的人。他们的信条是:“让我们吃喝,因为明天我们就死亡”),但绝大多数人还是被即将面临死亡的必然性所折磨着。
在故事里,注定要死的主人公往往在最后一刻由某种命运的突变而得救,但几乎总是他的价值观被改变了。他们对生活的意义和它永恒的精神价值变得更具欣赏力了。常常看到那些生活或已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中的人们都赋予他们所做的每件事以芳醇甜美。
但是,我们大多数人把生活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知道,某一天我们一定会死,但通常我们把那天想象在遥远的将来。当我们心宽体健时,死亡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我们很少想到它。时日在无穷的展望中延展着,于是我们干着琐碎的事情,几乎意识不到我们对生活的倦怠态度。
恐怕,困倦的懒散也成为利用我们所有的本能和感觉的特点。只有聋子才珍惜听力,唯有瞎子才体会到能看见事物的种种幸福,这种结论特别适合于那些在成年阶段失去视力和听力的人们,而那些从没有遭受视觉或听觉损伤之苦的人却很少充分利用这些天赐的官能。他们模模糊糊地眼观八方、耳听各音,毫无重点,不会鉴赏,还是那相同的老话,对我们所有的官能不知珍惜,直至失去它,对我们的健康意识不到,直至生病时。
我常常想,如果每个人在他成年的早期有一段时间致瞎致聋,那会是一种幸事,黑暗会使他更珍惜视力,寂静会教导他享受声音。
我不时地询问过我的能看见东西的朋友们,以了解他们看到什么。最近,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来看我,她刚从一片森林里散步许久回来,我问她看到了什么,她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我不是习惯了听到这种回答,我都可能不相信,因为很久以来我已确信这个情况:能看得见的人却看不到什么。
我独自一人,在林子里散步一小时之久而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那怎么可能呢?我自己,一个不能看见东西的人,仅仅通过触觉,都发现许许多多令我有兴趣的东西。我感触到一片树叶的完美的对称性。我用手喜爱地抚摸过一株白桦那光滑的树皮,或一棵松树的粗糙树皮。春天,我摸着树干的枝条满怀希望地搜索着嫩芽,那是严冬的沉睡后,大自然苏醒的第一个迹象。我抚摸过花朵那令人愉快的天鹅绒般的质地,感觉到它那奇妙的卷绕,一些大自然奇迹向我展现了。有时,如果我很幸运,我把手轻轻地放在一棵小树上,还能感受到一只高声歌唱的小鸟的愉快颤抖,我十分快乐地让小溪涧的凉水穿过我张开的手指流淌过去。对我来说,一片茂密的地毯式的松针叶或松软而富弹性的草地,比最豪华的波斯地毯更受欢迎。对我来说,四季的壮观而华丽的展示是一部令人激动的、无穷尽的戏剧。这部戏剧的表演,通过我的手指尖端涌淌出来。
有时,由于渴望能看到这一切东西,我的内心在哭泣。如果说仅凭我的触觉,我就能感受到这么多的愉快,那么凭视觉该有多少美丽的东西显露出来。然而,那些能看见的人明显地看得很少,充满世间的色彩和动作的景象被当成理所当然,或许这是人性共有的特点;对我们具有的不怎么欣赏,而对我们不具有的却渴望得到。然而,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在光明的世界里,视力的天赋仅仅作为一种方便之用,而没有作为增添生活美满的手段。
如果我是一所大学的校长,我就要开设一门强制的必修课“如何应用你的眼睛”。这门课的教授应该试图给他的学生显示怎样能以看见那些在他们面前一现而过的东西来增添他们生活的乐趣,这位教授应该试图唤醒他们沉睡和懒散的天赋。
或许,如果让我来应用我的眼睛,比方说,仅仅用三天吧,我能以我想象的最喜欢看见的东西来很好地说清楚这个问题。而且,当我想象的时候,设想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你也只有三天的时间看东西,你该如何应用你自己的眼睛。如果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三个夜晚的黑暗,你又知道,太阳对你来说,永不再升起了,那么你该怎样度过这插进来的宝贵的三天呢?你最想要注视的东西是什么呢?
当然,我会最想看到我多年的黑暗中对我变得珍贵的事情,你也会想让你们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对你已经变得珍贵的事情上。这样,你就能随着你进入那逼近在你面前的长夜而永远记住它们。
如果有某种奇迹,我获得了能看见东西的三天,随后又沉陷于一片黑暗之中,我该将这段时间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天,我要看人,他们的善良、温厚与友谊使我的生活值得一过。首先,我希望长久地凝视我亲爱的老师——安妮·莎莉文·梅西太太的面庞,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来到了我面前,为我打开了外面的世界。我将不仅要看到她面庞的轮廓,以便我能够将它珍藏在我的记忆中,而且还要研究她的容貌,发现她出自同情心的温柔和耐心的生动迹象,她正是以此来完成教育我的艰巨任务的。我希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能使她在困难面前站得稳的坚强性格,并且看到她那经常向我流露的、对于全人类的同情。
我不知道什么是透过“灵魂之窗”,即从眼睛看到朋友的内心。我只能用手指尖来“看”一个脸的轮廓。我能够发觉欢笑、悲哀和其他许多明显的情感。我是从感觉朋友的脸来认识他们的。但是,我不能靠触摸来真正描绘他们的个性。当然,通过其他方法,通过他们向我表达的思想,通过他们向我显示出的任何动作,我对他们的个性也有所了解。但是我却不能对他们有较深的理解,而那种理解,我相信,通过看见他们,通过观看他们对种种被表达的思想和境况的反应,通过注意他们的眼神和脸色的反应,是可以获得的。
我身旁的朋友,我了解得很清楚,因为经过长年累月,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各个方面揭示给了我;然而,对于偶然的朋友,我只有一个不完全的印象。这个印象还是从一次握手中,从我通过手指尖理解他们的嘴唇发出的字句中,或从他们在我手掌的轻轻划写中获得来的。
你们有视觉的人,可以通过观察对方微妙的面部表情、肌肉的颤动、手势的摇摆,迅速领悟对方所表达的意思的实质,这该是多么容易、多么令人心满意足啊!但是,你们可曾想到用你们的视觉,抓住一个人面部的外表特征,来透视一个朋友或者熟人的内心吗?
我还想问你们:能准确地描绘出五位好朋友的面容吗?你们有些人能够,但是很多人不能够。有过一次实验,我询问那些丈夫们,关于他们妻子眼睛的颜色,他们常常显得困窘,供认他们不知道。顺便说一下,妻子们还总是经常抱怨丈夫不注意自己的新服装、新帽子的颜色以及家内摆设的变化。
有视觉的人,他们的眼睛不久便习惯了周围事物的常规,他们实际上仅仅注意令人惊奇的和壮观的事物。然而,即使他们观看最壮丽的奇观,眼睛都是懒洋洋的。法庭的记录每天都透露出“目击者”看得多么不准确。某一事件会被几个见证人以几种不同的方式“看见”。有的人比别人看得更多,但没有几个人看见他们视线以内的一切事物。
啊,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会看见多少东西啊!
心灵感悟
海伦以一个身残志坚的柔弱女子的视角,告诫身体健全的人们应珍惜生命、珍惜造物主赐予的一切。海伦是渺小的,甚至是残缺的,但是她的心胸却无比宽广。她善良,她不回避世间的阴暗;她客观、冷静,即便失明了,还能敞开心扉、活出自我。
麦琪的礼物/【美国】欧·亨利徐进夫译
必读理由《麦琪的礼物》是欧·亨利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之一,情节生动,构思巧妙,语言诙谐幽默,形成带泪的微笑的独特风格,达到思想与艺术完美结合的效果,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作者简介
欧·亨利(1862—1910),世界著名的短篇小说家。他的创作紧随莫泊桑和契诃夫之后,而又独树一帜。曾被评论界誉为曼哈顿桂冠散文作家和美国现代短篇小说之父。他的作品有“美国生活的百科全书”之誉。主要作品有《警察与赞美诗》《麦琪的礼物》《最后一片藤叶》等。
一元八角七分。全都在这儿了,其中六角是一分一分的铜板。这些分分钱是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软硬兼施地一分两分地扣下来的,直弄得自己羞愧难当,深感这种缺斤短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德拉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元八角七分,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
除了扑倒在那破旧的小睡椅上号哭之外,显然别无他法。
德拉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当这位家庭主妇逐渐平静下来之际,让我们看看这个家吧。一套带家具的公寓房子,每周房租八美元。尽管难以用笔墨形容,可它真真够得上“乞丐帮”这个词儿了。
楼下的门道里有个信箱,可从来没有装过信,还有一个电钮,也从没有人的手指按响过电铃。而且,那儿还有一张名片,上写着“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先生”。
“迪林厄姆”这个名号是主人先前春风得意之际,一时兴起加上去的,那时候他每星期挣三十美元。现在,他的收入缩减到二十美元,“迪林厄姆”的字母也显得模糊不清,似乎它们正严肃地思忖着是否缩写成谦逊而又讲求实际的字母D。不过,每当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回家走进楼上的房间时,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太太,就是刚介绍给诸位的德拉,总是把他称为“吉姆”,而且热烈地拥抱他。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德拉哭完之后,往面颊上抹了抹粉,她站在窗前,痴痴地瞅着灰蒙蒙的后院里一只灰白色的猫正行走在灰白色的篱笆上。明天就是圣诞节,她只有一元八角七分给吉姆买一份礼物。她花去好几个月的时间,用了最大的努力一分一分地攒积下来,才得了这样一个结果。一周二十美元实在经不起花,支出大于预算,总是如此。只有一元八角七分给吉姆买礼物,她的吉姆啊。她花费了多少幸福的时日筹划着要送他一件可心的礼物,一件精致、珍奇、贵重的礼物——至少应有点儿配得上吉姆所有的东西才成啊。
房间的两扇窗子之间有一面壁镜。也许你见过每周房租八美元的公寓壁镜吧。一个非常瘦小而灵巧的人,从观察自己在一连串的纵条影像中,可能会对自己的容貌得到一个大致精确的概念。德拉身材苗条,已精通了这门子艺术。
突然,她从窗口旋风般地转过身来,站在壁镜前面。她两眼晶莹透亮,但二十秒钟之内她的面色失去了光彩。她急速地拆散头发,使之完全泼散开来。
现在,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夫妇俩各有一件特别引以为豪的东西。一件是吉姆的金表,是他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他的传家宝;另一件则是德拉的秀发。如果示巴女王也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总有一天德拉会把头发披散下来,露出窗外晾干,使那女王的珍珠宝贝黯然失色;如果地下室堆满金银财宝、所罗门王又是守门人的话,每当吉姆路过那儿,准会摸出金表,好让那所罗门王忌妒得吹胡子瞪眼睛。
此时此刻,德拉的秀发披散在她的周围,微波起伏,闪耀光芒,犹如那褐色的瀑布。她的美发长及膝下,仿佛是她的一件长袍。接着,她又神经质地赶紧把头发梳好。踌躇了一分钟,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破旧的红地毯上溅落了一两滴眼泪。
她穿上那件褐色的旧外衣,戴上褐色的旧帽子,眼睛里残留着晶莹的泪花,裙子一摆,便飘出房门,下楼来到街上。
她走到一块招牌前停下来,上面写着“索弗罗妮夫人——专营各式头发”。德拉奔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定了定神。那位夫人身躯肥大,过于苍白,冷若冰霜,同“索弗罗妮”的雅号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你要买我的头发吗?”德拉问。
“我买头发,”夫人说。“揭掉帽子,让我看看发样。”
那褐色的瀑布披散了下来。
“二十美元。”夫人一边说,一边内行似的抓起头发。
“快给我钱。”德拉说。
呵,紧接着的两个小时犹如长了翅膀,愉快地飞掠而过。请不用理会这胡诌的比喻。她正在彻底搜寻各家店铺,为吉姆买礼物。
她终于找到了,那准是专为吉姆特制的,决非为别人。她找遍了各家商店,哪儿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一条朴素的白金表链,镂刻着花纹。正如一切优质东西那样,它只以货色论长短,不以装潢来炫耀。而且它正配得上那只金表。她一见这条表链,就知道一定应该属于吉姆所有。它就像吉姆本人,文静而有价值——这一形容对两者都恰如其分。她花去二十一美元买下了,匆匆赶回家,只剩下八角七分钱。金表匹配这条链子,无论在任何场合,吉姆都可以毫无愧色地看时间了。
尽管这只表华丽珍贵,因为用的是旧皮带取代表链,他有时只偷偷地瞥上一眼。
德拉回家之后,她的狂喜有点儿变得审慎和理智了。她找出烫发铁钳,点燃煤气,着手修补因爱情加慷慨所造成的破坏,这永远是件极其艰巨的任务,亲爱的朋友们——简直是件了不起的任务呵。
不出四十分钟,她的头上布满了紧贴头皮的一绺绺小卷发,使她活像个逃学的小男孩。她在镜子里老盯着自己瞧,小心地、苛刻地照来照去。
“假如吉姆看我一眼不把我宰掉的话,”她自言自语,“他定会说我像个科尼岛上合唱队的卖唱姑娘。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唉,只有一元八角七分,我能干什么呢?”
七点钟,她煮好了咖啡,把煎锅置于热炉上,随时都可做肉排。
吉姆一贯准时回家。德拉将表链对叠握在手心,坐在离他一贯进门最近的桌子角上。接着,她听见下面楼梯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她紧张得脸色失去了一些血色。她习惯于为了最简单的日常事物而默默祈祷,此刻,她悄声道:“求求上帝,让他觉得我还是漂亮的吧。”
门开了,吉姆步入,随手关上了门。他显得瘦削而又非常严肃。可怜的人儿,他才二十二岁,就挑起了家庭重担!他需要买件新大衣,连手套也没有呀。
吉姆站在屋里的门口边,纹丝不动地好像猎犬嗅到了鹌鹑的气味似的。他的两眼固定在德拉身上,其神情使她无法理解、令她毛骨悚然。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嫌恶,根本不是她所预料的任何一种神情。他仅仅是面带这种神情死死地盯着德拉。
德拉一扭腰,从桌上跳了下来,向他走过去。
“吉姆,亲爱的,”她喊道,“别那样盯着我。我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不送你一件礼物我无法过圣诞节。头发会再长起来的——你不会介意,是吗?我非这么做不可。我的头发长得快极了。说‘恭贺圣诞’吧!吉姆,让我们快快乐乐的。你肯定猜不着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好的多么美丽精致的礼物啊!”
“你已经把头发剪掉了?”吉姆吃力地问道,似乎他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这明摆着的事实。
“剪掉卖了,”德拉说,“不管怎么说,你不也同样喜欢我吗?没了长发,我还是我嘛,对吗?”
吉姆古怪地四下望望这房间。
“你说你的头发没有了吗?”他差不多是白痴似的问道。
“别找啦,”德拉说,“告诉你,我已经卖了——卖掉了,没有啦。这是圣诞前夜,好人儿。好好待我,这是为了你呀。也许我的头发数得清,”突然她特别温柔地接下去,“可谁也数不清我对你的爱啊。我做肉排了吗?吉姆。”
吉姆好像从恍惚之中醒来,把德拉紧紧地搂在怀里。现在,别着急,先让我们花个十秒钟从另一角度审慎地思索一下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房租每周八美元,或者一百万美元——那有什么差别呢?数学家或才子会给你错误的答案。麦琪带来了宝贵的礼物,但就是缺少了那件东西。这句晦涩的话,下文将有所交代。
吉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扔在桌上。
“别对我产生误会,德尔,”他说道,“无论剪发、修面,还是洗头,我以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减低一点点对我妻子的爱情。不过,你只消打开那包东西,就会明白刚才为什么使我愣头愣脑了。”
她白皙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绳子,打开纸包。紧接着是欣喜若狂地尖叫,哎呀!突然变成了女性神经质的泪水和哭泣,急需男主人千方百计的慰藉。
还是因为摆在桌上的梳子——全套梳子,包括两鬓用的、后面的,样样俱全。那是很久以前德拉在百老汇的一个橱窗里见过并羡慕得要死的东西。这些美妙的发梳,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其色彩正好同她失去的美发相匹配。她明白,这套梳子实在太昂贵了。对此,她仅仅是羡慕渴望,但从未想到过据为己有。现在,这一切居然属于她了,可惜那有资格享用这垂涎已久的装饰品的美丽长发已无影无踪了。
不过,她依然把发梳搂在胸前,过了好一阵子才抬起泪水迷蒙的双眼,微笑着说:“我的头发长得飞快,吉姆!”
随后,德拉活像一只被烫伤的小猫跳了起来,叫道,“喔!喔!”
吉姆还没有瞧见他的美丽的礼物哩。她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那没有知觉的贵重金属似乎闪现着她的欢快和热忱。
“漂亮吗,吉姆?我搜遍了全城才找到了它。现在,你每天可以看一百次时间了。把表给我,我要看看它配在表上的样子。”
吉姆不但不按她的吩咐行事,反而倒在睡椅上,两手枕在头下,微微发笑。
“德尔,”他说,“让我们把圣诞礼物放在一边,保存一会儿吧。它们实在太好了,目前尚不宜用。我卖掉金表,换钱为你买了发梳。现在,你做肉排吧。”
正如诸位所知,麦琪是聪明人,聪明绝顶的人,他们把礼物带来送给出生在马槽里的耶稣。他们发明送圣诞礼物这玩意儿。由于他们是聪明人,毫无疑问,他们的礼物也是聪明的礼物,如果碰上两样东西完全一样,可能还具有交换的权利。在这儿,我已经笨拙地给你们介绍了住公寓套间的两个傻孩子不足为奇的平淡故事,他们极不明智地为了对方而牺牲了他们家最最宝贵的东西。不过,让我们对现今的聪明人说最后一句话,在一切馈赠礼品的人当中,那两个人是最聪明的。在一切馈赠又接收礼品的人当中,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也是最聪明的。无论在任何地方,他们都是最聪明的人。
他们就是麦琪。
心灵感悟
婚姻生活中,双方都需要物质上的帮助、支持和精神上的理解、鼓励。太多时候,我们都斤斤计较自己的付出,细细清算自己在对方那里得到了什么。如果夫妻双方能多为对方想一想:占有、获取只是自己的自私,给予才是爱的本质。只有心甘情愿地付出、尽心竭力地奉献、不需偿还地给予,才是爱,才是醉心的爱。
菠萝的味道/【丹麦】俄瑞克·比尔特里森照日格图编译
必读理由菠萝到底是什么味道,有谁能完全描绘出来。文章中的菠萝很甜但也充满着酸涩,因为那是困境中充满着爱的味道。文章构思巧妙,细致入微,闪动着动人的光芒。
维高握住妻子的手坐在她旁边,妻子躺在病床上。饭桌上的汤纹丝未动,已不再冒热气。4个孩子在母亲的病床前沉默着。孩子们最大的12岁,最小的5岁。
维高示意孩子们出去。他想和妻子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让他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用尽全部力气说:“亲爱的,你好点儿了吗?想吃点儿比萨饼,再来一杯浓浓的咖啡吗?”声音很低。
“你知道的,我什么也不想吃,但是如果有两个菠萝就好了,可是……”
“菠萝?菠萝什么样?”他问。
“汁较多的一种水果,有菠萝罐头,以前在恩克尔特的商店里见过。”维高紧锁着眉头,他的脸阴沉了下来。妻子曾是恩克尔特商店的售货员,那时妻子常常说起恩克尔特,似乎它是世间所有美好的化身。
“或许,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买那个叫菠萝的东西。”
“你生气了?”妻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没说要买,只是……”
“我知道。”维高向窗台走去。
菠萝,这也许是妻子的最后一个愿望。妻子曾经有过多少梦想都因他搁浅了?他想去村里的商店问问有没有菠萝罐头。他回头对妻子说:“我去见见那个木匠,有点急事。”
“好啊,快去吧,别因为我丢了所有工作。”
他一路小跑到了商店。幸好商店里没有其他人。
“马德森,有菠萝吗?”他急切地问,声音小得可怜。
“你想要菠萝?现在谁吃得起它?我们这里断货已经半年了。”
维高什么也没说,走了出来,他想找一条小船去城里。城里一定有菠萝,看见菠萝,妻子一定会高兴。但现在没风,不过可以划船,为什么不呢?他走到家附近,坐上自己的小舟划了起来。他用力划着船,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他如同一个孤单的海藻。
他和妻子在蜜月里曾一起去打鱼。那时他们还年轻,充满自信,深爱着彼此,还拥有一座小房子。生活却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挣来的钱只能勉强度日而已,病魔也频频纠缠妻子。伤心的他有时会借酒浇愁,妻子却从来没有生过气。为了维持生活,她拼命地干活,把健康抛在了脑后。妻子余下的日子不多了,等孩子们睡熟后应该和她好好聊一聊,向她认个错,祈求她的原谅,他暗想着,手臂突然有了一种力量。
到了码头他跑向水果店。
“我要一瓶菠萝罐头。”他压低声音说。
“菠萝罐头?好的,好的。”售货员应道,“您要多大的?”
“不要太大的。”
“好的,先生。”他熟练地拿出了菠萝罐头。
罐头上贴着五颜六色的标签,每一瓶都价格不菲。他犹豫了一下,搓了搓双手,从衣兜里掏出钱,细细数了几遍,再从裤兜里找出皱巴巴的零头,反复数几次,交给售货员。
夜幕完全降临后维高终于回到了家里。家里亮着微微的光,只是卧室里漆黑一片。走进大门他看到邻居玛尔塔,已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兜里的菠萝罐头突然变得很重,如磐石,压得他忘记了呼吸。
玛尔塔走后,维高小心翼翼地开了卧室的门。一束光照在妻子的床上。他赶紧关了卧室的门,他不敢看妻子一眼。他想起了妻子的宽容,想起了他们拮据的日子。每次晚归,妻子都是一脸笑意,如同温润的灯光。这一切都过去了,如此匆忙。
孩子们吓得不敢出声,坐在饭桌周围。维高走过去笨拙地摸了摸大女儿的头:“你应该代替你母亲照顾你的弟弟妹妹们了。”
“是的,爸爸。”她哭了起来。
维高脱下被雨淋湿的外套,把它放在火炉旁边说:“孩子们,安静一会儿,爸爸马上回来。”他走进厨房才发现自己不会开这瓶罐头。用菜刀?叉子?对了,就用水果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打开了那瓶菠萝罐头,黄黄的菠萝像是金子。他舔了舔滴在手指上的糖水,很甜。他一手拿着菠萝罐头,另一只手拿着四个盘子走出了厨房。他给每个孩子分两块菠萝,再给每个人浇上一些糖水。
“孩子们,吃吧。是爸爸买的。”
孩子们没见过菠萝,警惕地看了看,然后狼吞虎咽起来,忘记了悲伤。
“真好吃!”7岁的叶尼斯说,“因为妈妈不在了,您才给我们买这个水果吃的,是吗?”
“是啊,你们吃吧!”
“如果妈妈看见了……”他的脸上微微泛红,“如果妈妈能吃到这罐头该……”他说。
10岁的豪里根说:“爸爸你也吃吧,你为什么不吃呢?”
维高勉强地笑了笑,说:“爸爸老了,吃这些没用。你们吃吧。”他看着孩子们。孩子们似乎在此刻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吃菠萝的声音如一首关于生命的颂曲萦绕着他。
孩子们会长大,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怀念菠萝的味道,长大后他们会想起儿时拮据的日子,他们会奔向美好的生活,维高这样想着。
有一种伤感重重地袭来,“如果我能早点儿回来……”他想。
“我想天使的愿望会和我一样,希望孩子们好。”他嘴里说着,笑了,孩子们吃着他带回来的美味,没看到父亲晶莹的泪水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心灵感悟
爱情需要蒙上一点点忧伤,带有一点点猜忌和犹豫,这样的爱情才有意思。而婚姻需要的则是一点点忍让,带有一点点相依和相知,这样的婚姻才能长久。夫妻之间应该互相关爱、互相信任、互相了解、互相包容,要像光一样地照耀对方,像火一般地温暖另一半。
论爱/【英国】雪莱徐文慧译
必读理由本文语言优美但又深邃,充满了理性,在哲学的角度回答什么是爱,这与许多描写爱的温情作品有很大不同,也是其能吸引众多读者的原因所在。
什么是爱?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先问那些活着的人,什么是生活?问那些虔诚的教徒,什么是上帝?
我不知其他人的内心结构,也不知你们的内心,我看到在有些外在属性上,别人同我相当,惑于这种形似,当我诉诸某些应当共通的情感并向他们吐露灵魂深处的心声时,我发现我的话语遭到了误解,仿佛它是一个遥远而野蛮的国度的语言。人们给我体验的机会越多,我们之间的距离越远,理解与同情也就愈离我而去。带着无法承受这种现实的情绪,在温柔的颤栗和虚弱中,我在海角天涯寻觅知音,而得到的却只是憎恨与失望。
你垂询什么是爱吗?当我们在自身思想的幽谷中发现一片虚空,从而在天地万物中呼唤寻求与身内之物的通感对应之时,受到我们所感、所惧、所企望的事物的那种情不自禁的强有力的吸引,就是爱。倘使我们推理,我们总希望能够被人理解;倘若我们遐想,我们总希望自己头脑中逍遥自在的孩童会在别人的头脑里获得新生;倘使我们感受,那么我们祈求他人的神经能和着我们一起共振,他人的目光和我们的交融,他人的眼睛和我们的一样炯炯有神;我们祈愿漠然麻木的冰唇不要对另一颗心的火热颤抖的烈唇讥笑嘲讽,这就是爱,这就是那不仅联结了人与人,并且联结了人与万物的神圣的契约和债券。我们降临世间,我们的内心深处存在着某种东西,自我们存在那一刻起,就渴求着与它相似的东西。
也许这与婴儿吮吸母亲乳房的奶汁这一规律相一致,这种与生俱来的倾向随着天性的发展而发展。在思维能力的本性中我们隐隐绰绰地看到的仿佛是完整自我的一个缩影。它丧失了我们所蔑视嫌厌的成分,而成为尽善尽美的人性的理想典范。它不仅是一桢外在肖像,更是构成我们天性的最精细微小的粒子组合。它是一面只映射出纯洁和明亮的形态的镜子;它是在其灵魂固有的乐园外勾画出一个为痛苦悲哀和邪恶所无法逾越的圆圈的灵魂。这一灵魂同渴求与之想象或对应的知觉相关联。当我们在大千世界中觅到了灵魂的对应物,在天地万物中发现了可以无误地评估我们自身的知音(它能准确地敏感地捕捉我们所珍惜并怀着喜悦悄悄展露的一切),那么我们与对应物就好比两架精美的竖琴上的琴弦,在一个快乐的声音的伴奏下发出音响,这音响与我们自身神经组织的震颤相共振。这——就是爱所要达到的无形的、不可企及的目标。正是它驱使人的力量去捕捉其淡淡的影子,没有它,为爱所驾驭的心灵就永远不会安宁、永远不会歇息。因此,在孤独中,或处在一群毫不理解我们的人群中(这时我们仿佛遭到遗弃),我们会热爱花朵、小草、流沙及天空。就在蓝天下,在春天的树叶的颤抖中,我们找到了秘密的心灵的回应:无语的风中有一种雄辩,流淌的溪水和河边瑟瑟的苇叶声中有一首歌谣。它们与我们灵魂之间神秘的感应,唤醒了我们心中的精灵去跳一场酣畅淋漓的狂喜之舞,并使神秘的、温柔的泪盈满我们的眼睛,如爱国志士胜利的热情,又如心爱的人为你独自歌唱之音。因此,斯泰恩说,假如他身在沙漠,他会爱上柏树枝的。爱的需求或力量一旦死去,人就成为一个活着的墓穴,苟延残喘的只是一副躯壳。
心灵感悟
爱情之所以美丽,大抵在于她是那么神秘莫测,同时又是那么甜蜜诱人。如果彼此相爱,就牵手共同看人生的风景,松开了也许就是一生一世的遗憾。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人生充满了巧合,也许刚刚巧就在那一秒你来了,我却转身了,擦肩而过的也变成了风中的往事。有时候逝去的是没法挽回的,那么不如就让一切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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