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北京前门史话-新世纪前门期待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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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前门遭遇现代城市病

    1.前门连北京人都不认识了

    改革开放后,共和国明显加快了前进步伐,北京越来越年轻了。

    前门的脚步却有些踯躅,像是身处迷雾深处,面前的道路时隐时现,似有似无。这位阅尽人间春色,也跨越过无数凶险的商业巨人,此刻变得优柔寡断,不知何处有桃花盛开,何处有小桥流水。

    时至21世纪,前门在北京的商业地位日渐衰微,变得无足轻重了。人们不再像朝圣一样,争相奔向这里。它在北京人记忆的相册里,除了发黄的老照片,能够引起兴奋甚至过目难忘的新影像已经少之又少了。尽管每天仍然是人头攒动,但大都是游客。他们的第一目标不是来购物,而是把前门当作历史遗存来瞻仰,寻找着一个昔日商业传奇的蛛丝马迹。这是前门的悲哀,也是前门即将隐遁进历史深处的前兆。

    几十年的时光流转,社会的变迁像旋转木马,让人们眼花缭乱。

    而前门的商业格局、销售模式和购物环境仍然定格在清末民初,那个辉煌得不能再辉煌的时段。现在,男人们早已不穿马褂,更不留小辫了,已经逐渐远离消费前沿退居二线;女人们也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她们是社会新宠,成为消费的主导和先锋。女人购物更为挑剔,更寻求新奇和个性,更享受环境和服务。老实说,昔日的前门是为男人预备的,不属于女人。而如今的女人天生就不喜欢老气横秋,不喜欢暗淡的挂着时间尘埃的牢笼般的小店铺。前门与女人这种与生俱来的疏离,使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滑到被遗弃的边缘。

    然而,让人们大跌眼镜的是,前门的街容已是七拼八凑,不伦不类。近几十年,哪个年代都要为它动刀整容,让它留下一脸伤疤。那是一个不需要规划和统筹,也不需要继承规则的年代。谁都可以任意涂抹,前门像孩子手中的一张画纸,连北京人都不认识了。来过这里的游客,带走的失望多于欣慰。

    更让人烦躁的是,街面往往被小商小贩充斥。他们善于从各地趸来廉价而低劣的货物,用南腔北调声嘶力竭地叫卖着,引来一拨拨好奇的人群。这些摊贩的风头甚至压过许多老字号。他们依借着前门的金字招牌,揣肥了自己的腰包。此时的前门,形成了一种这样的商业链条:外地人从外地揽来的东西,又卖给外地人带回外地去。前门更像一个做小生意的杂货转运市场。那令人心旷神怡的京腔京韵是很难听到了,这里好像是一个各地方言的大集市。《城南旧事》里的城南风情已经被稀释得成为一碗清汤寡水,你不会再贪婪地呼吸着胡同里弥漫着的、数百年酿造的醇厚而清冽的气息了。

    这是让人心痛的一幕,让历史心痛的一幕。前门必须来一次裂变,一次痛彻心扉的涅盘。否则,前门将会被时代的巨手从北京城抹去,从两千万北京人心目中抹去。那时,如果你要与前门邂逅,就只能从相思的梦中,或者被尘封的史册中。

    2.同门兄弟的阋墙之争

    逼迫前门涅盘的,还有同门兄弟。它们曾经共同书写了北京的商业传奇,共同为北京成就帝都大业铺下不可或缺的基石;它们又携手共进,领时代新风,助千年古城迈进时尚社会的门槛。它们是同袍骨肉,又是兵不血刃的劲敌。在激烈的商战拼杀中,并没有太多的骨肉亲情。那是个此消彼长,你死我活的较量;是个唯有拼杀才能强大,才能生存的疆场。

    应该承认,改革开放后,当众多同城兄弟相继完成华丽转身之后,前门却显出几分老态,像是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口,不知往何处去。

    ——王府井大街,这个近百年才发育起来的商业区,改革开放后突然变成了时尚靓女,楚楚动人。从南口北京饭店入街北行,只见牌匾高悬,店铺森然;人头攒动,如流水一般,每天进入这条街的中外顾客多达百万人次。

    人们慷慨地把最美好的词汇堆砌起来,馈赠给王府井:这条大街现在已经拥有了亚洲最大的商业楼宇,密度最大、最集中的大型商场、宾馆与专卖店。王府井还是与国内商业旅行社联结最紧的大型购物场所,国有品牌、老字号最集中之地。这条充满现代气息、高品位、高标准的国际化中心商业街,与法国的香榭丽舍大街结为友好姊妹街,使它的国际地位不断提高。百货大楼、外文书店、丹耀大厦、工美大楼、王府女子百货商店、穆斯林大厦、新东安市场与盛锡福、同升和、东来顺鳞次栉比,到处富丽堂皇,流光溢彩尽显泱泱大气。

    逛不够的商场,看不够的美景,数不清的游人,顾不及的变化。它是城市一个最耀眼的平台,展示了琳琅满目的精致商品,它是城市一个人气指数最高的商业中心,而对于众多的国人来说,到北京一趟,逛王府井和爬长城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日程。

    尽管这些溢美之词“温度”过高,但是无法掩饰的是人们对它的偏爱。

    20世纪90年代,前门还在为整改纠结不已时,王府井大街就已经亮出明确而激动人心的整治规划,将其定位为“北京商业第一街”,商业风格以现代、新潮为主。1999年,长达810米的王府井大街,在北京率先建成商业步行街,人气陡增。从金鱼胡同到与长安街相交的南口,大型商场一条街的格局在北京可谓是独一无二。人们徜徉于王府井,恍如置身日本东京的银座、美国纽约的第五大道,站在财富与现代时尚的世界最前沿。

    前门与王府井不过几分钟车程,毫无疑问,大批客流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府井,特别是那些讲究品位、讲究享受现代气息的高端人士。前门像个被冷落的妇人,颇有几分“独上西楼”的凄凉。

    ——西单商业大街,北京商界异军突起的青年才俊。说是“青年”并不准确,西单商圈从元代就已出现,但几百年间未成规模,众多小门小店杂乱无章,鲜有特色。与前门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人们似乎无须考虑它的存在。

    西单的真正发迹还是1980年以后,至今不过三十多年光阴,一条现代化的商业大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北京的版图上,那是西城地标建筑之所在。最早崛起的有:西单百货商场、西单购物中心、百花市场、民族大世界、西单家具商店、西单菜市场、桂香村南味糕点店、同春园饭庄、玉华台饭庄等。后继发力的来势汹汹:西单赛特、君太百货、中友百货、西西友谊商城、西单图书大厦、中国银行等大型百货商场和写字楼。到了2000年,新建的首都时代广场、大悦城等,更是享誉京城的商业翘楚。

    相继开通的地铁2号线、4号线不仅大大便利了前来购物的人们,也使西单的商业辐射力迅速扩展。

    和王府井的稳重、大气截然不同,西单的街头洋溢着青春时尚气息。这里既有高耸的现代商厦,又有数不清的时尚小店。琳琅满目的商品、天南地北的美食,再加上丰富的娱乐休闲场所,让西单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都市休闲乐园。对于那些型男靓女、“月光族”来说,西单就是难以抗拒的巨大磁场。

    更为可贵的是,西单凭借自己的年轻新锐,不断调整商业形态,迎合变换的消费需求。例如,西单商业区管理部门联合城管、环卫等部门,对地面、过街天桥和牌楼等设施采取网格巡回全时段、立体化保洁模式。商业区内出现的污物,能够实现3分钟清理完毕,经过保洁后的地面完全可以实现席地而坐。这一措施赋予来客的不仅是清洁优雅的环境,还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2012年7月,巧顾网联合西单商圈各个商家推出西单商圈吃喝玩乐一条街活动,网上购买线下消费,带动了西单商圈及周边的餐饮、休闲、电影院、摄影写真、美容美体、养生保健、美容美发等行业,为顾客提供更加便利的生活消费体验。

    现在的西单商业街,已晋升为与前门、王府井并称的三大传统商业区,前门昔日商业老大的地位被一点点蚕食。

    ——进入新世纪,北京的大型商圈已是星罗棋布,令人眼花缭乱。那些历史上叱咤一时的商业大咖,纷纷亮剑,图谋东山再起,例如,东单商圈、东四商圈,鼓楼商圈、西四商圈;更多的新兴势力,如诸侯群起各霸一方,以崭新的业态大肆吸金,例如建外赛特商圈、亮马桥燕莎商圈、朝阳大悦城商圈、望京商圈……

    前门落入新商业时代的合围之中,有如虎落平阳。它独有的优势,成了前行的羁绊和枷锁,每挪一步都气喘吁吁——唯有涅盘,超度以往,寻求新的生命境界,才有望重生。

    3.大栅栏已沦为“贫民窟”?

    “北京大栅栏已经沦为‘贫民窟’”——尽管这个让人震惊的说法后来被认为不准确,但是,豪华高楼与破败平房,繁华市井和困窘生活同时并存,确是不少城市在高速发展中的一种常见景象。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公布的《北京城区角落调查》(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将“城市角落”这个概念带入到公众视野。

    调查指出,在诸多类型的“城市角落”中,最受人关注、也最难于改造的是城市中心地带的角落。曾经繁荣兴盛、寸土寸金的地段今天已经凋敝不堪,成为城市贫困人口的聚居之地,如同繁华汪洋中的孤岛。

    北京市共有358个“角落”被纳入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四十多位专家的调查目标,而大栅栏是其中的一个重点。主要问题被归纳为:

    (1)人口密度大,居住拥挤——该地区11个社区中,平房社区10个,平房院子2950个,其中危旧房90%以上。(2)火灾隐患多。供电系统老化而胡同窄小,为了应急,消防部门专门用130小卡车改装成小型救火车,社区则配备水罐三轮车。(3)市政及卫生设施严重不足,特别是厕所和供水供电,石头胡同曾创下了一次断电42天的纪录。

    (4)社会治安混乱,珠宝市、月亮湾地区的110报警占全地区的70%以上。

    而在此生活着常住人口23418户,57551人。其中60岁以上9914人,占17%,远远超过了中国10%的老龄人口比率;残疾者963人,失业登记者4427人,社会低保户929户。而在五年之内,两劳释放者有38人。

    另一个群体则是外地流动人口——公安局注册登记者为16700人,他们所从事的劳动行业具有地域性:河南来的收购废品,河北来的卖水果,山西来的开旅店,安徽来的卖箱包当保姆,四川来的开餐馆,江西来的开发廊,东三省来的“招商引资”。他们以每月三五百元租住在老房子里,于是,大栅栏的另一特色是,地道的京腔中混杂着各地方言。

    清脆的铃声和三轮车部件的摩擦声一起传来。下午3点,三轮车夫李子平终于揽到了一个活儿。拉着游客穿梭于距离天安门不足2500米、面积为1.26平方公里、拥有115条街道和胡同的大栅栏,是这位47岁的男子的谋生之计。

    他一边努力蹬车,一边向车上的游客指点着周围:这是明清的建筑,这是民国的道路,那是新中国成立后拉起的电线。

    生活的压力让三轮车夫看上去更像57岁,尤其是粗糙的皮肤和斑驳的头发。他是地地道道的大栅栏“土着”,生在大栅栏,除了下乡就没有离开过这里。从1990年下岗之后的春、夏、秋三季,几乎每天吃完午饭,他就和他的三轮车出现在前门楼子。

    三轮车夫一家三口在两广大街附近拥有大约0平方米的两间平房。“这在大栅栏地区算是条件不错的。”他说。

    随意的走访很快证实了他的说法:韩秀英,80岁左右,三井胡同居民。现居17平方米,一里一外的套间。小孙女出生以后,老人和儿子一家三口窝在这间屋子里。前年夏天儿子终于搬走的时候,孙女已经是22岁的大姑娘了。另一位已经退休的毕女士,与老伴、儿子、儿媳、孙子、女儿以及外孙住在40平方米的房间里,睡的是上下铺。

    古老的胡同里几乎看不到空调的影子,每度0.4元的电费会让人心疼。电扇和火炉是大栅栏居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每年入冬,李子平都到附近的煤场,用他的三轮车拉回蜂窝煤取暖。

    由于屋里没有上下水道,用过的水只能倒在房屋两侧,于是自然形成了两道水沟。很多人家无法在家中洗澡,距离炭儿胡同喻先生家数十米的地方有个公共浴池,洗一次澡十块钱,喻先生笑着说“十天八天去一回”。另外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如厕——每天早晨,在胡同里的公厕门前,都会排起长队。

    人口的拥挤让房子不堪重负。为了生活,大量的电线像麻绳一样被拉在天空上;不少临时厕所建了起来,路也变得坑坑洼洼。古朴与“现代”就这样被强行嫁接了。

    地区内明清木楼296处,市级保护文物8处,区级4处,会馆21处,银号、旅馆49处,名人故居11处,寺庙7处,有特色的四合院100处。

    两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评价:“大栅栏地区的价值在于它是一部中国城市史活的教材。”

    所以,在“城市角落”的七个类型中,大栅栏被归为“文物保护”型——“北京有很多需要保护的历史文物、历史风貌和历史街区。但不可否认,不少历史文物、历史风貌和历史街区在维持现状的表象下正遭受着各种或明或暗的破坏。”

    “也正是文化和文物的价值,从侧面阻碍了整个地区的改造。”一位曾参与调查的专家说。

    报告中还特别提示了一点:这里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居民居住和生存从业一体化的现实。就是在此居住的人同时又在此维持生计。调查显示:这里共有个体经营户729家。所以,简单地沿用普通居住型危房改造的方式,肯定行不通。

    此前北京市政府和企业曾经三次斥资改造大栅栏,并没有根本改变这里的格局。2003年6月,北京市高层批准了“大栅栏地区保护、整治与发展规划”,目前只完成了月亮湾广场107户的搬迁。如此计算,北京市初步认定的30片文物保护区的改造,即使50年也难以达到目标。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李培林认为,老房子里也可以有现代的生活,在西方的一些城市,下水道、人行道、消防设施等,一切都是按照严格的规划来做的。

    李培林说,大栅栏这个“城市角落”,不是我们平常想象的那种“贫民窟”,它居住的多是老市民,又是商业要地,寸土寸金。所以我认为“贫民窟”的说法不是很恰当。但基础设施建设比较差,市民生活水平较低,无正当职业,这些问题确实存在。

    一个城市需要有不同社会阶层生活的空间。比如,大栅栏很有老北京味道,很多人喜欢。一个城市需要有多种文化。不能全都是现代化的东西。所以对于“城市角落”,应该是逐步改造,而不是一下子消灭它,否则这些居民住哪儿呢?需要留给底层市民一些生活空间。

    “像大栅栏这种地区恐怕不能采取‘推平头’这种办法。一旦推平了,哪怕按照原来的样子建起来,就不再有灵气了。建筑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那些老房子老布局,是凝结在一起的,就像人的灵魂一样。”李培林的观点很有代表性。

    大栅栏是整个前门地区的缩影,引起了不只是专家而是全社会的关注。作为文物与文化保护区,人们不能像清人剪辫子一样,与历史来个一刀两断。如何改变现状,又接续着历史的烟火,这是一个颇为棘手的难题。

    二、前门大街百亿元大整容

    前门的涅盘首先是从前门大街改造开始的。那是一个漫长、艰难而又充满纠结的过程。早在改革开放初期,一切矛盾和问题都还处在萌芽状态时,人们就迫不及待地酝酿着前门大街的改造了。当时人们的认识差异较大,各种观点激烈地冲撞后没有任何结论,不欢而散。

    那时人们既没有成熟的商业区改造理念的积淀,也没有成功的实践经验。尽管是多年的纸上谈兵,是一场场唇刀舌剑的交锋,却让人们走向成熟,过滤掉幼稚和偏见。

    平安大道和两广路的改造,遭到众多非议。两条道路现在都成了纵贯北京城东西的交通主干道,前者大路两旁盖起了长达近七公里的,明清风格两层以下的青砖灰瓦建筑,意在恢复古城风貌。花钱不少,但事与愿违,由于道路过宽(均在30米以上),破坏了古城旧有的城市肌理和空间距离,明清风韵消失得所剩无几。两广(广渠门至广安门)路的建成则是以拆掉大量胡同为代价的,走在宽阔敞亮的两广路上,人们心中是洗濯不掉的灰色情绪。

    两条道路的改造,像是两张高悬的警示牌,让前门大街变得清醒了许多。

    1.北京胡同里的超级贵族

    明正统元年(1436),一条南北通衢出现在北京的版图上,它地处北京城中心地带,紫禁城正南,属南中轴线北段,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全长40米,是明、清两朝历代皇帝天坛祭天、南苑狩猎、南下出巡的必经之路;它历经80多年,是北京建筑文化、商贾文化、梨园文化、会馆文化、民俗文化的汇聚之地;它以繁盛闻名天下,乾隆皇帝诗中有云:“丽日和风调玉律,彩幡花胜耀天街。”——它就是前门大街,北京数千条胡同中的超级贵族,人们称之为“天下第一街”。

    明朝中叶,由于商业的发达,前门大街两侧出现了鲜鱼口、猪(珠)市口、煤市口、粮食店等集市和街道,前门大街才成为一条商业街。明嘉靖以后,各省市在京做官的人为了解决进京应试举子的住宿问题,在前门大街两厢建立了各地会馆。举人们常到前门大街来购买生活用品或饮酒作乐,这样也促使前门大街成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

    前门大街北起前门月亮湾,南至天桥路口,与天桥南大街相连。

    前门大街是条美丽的街道,《桃花扇》作者孔尚任就曾歌咏过:“前门辇路黄沙软,绿杨垂柳马缨花”。马路两侧,红绿相映,往来行人,乐而忘倦。

    清初,为了维护皇权的尊严,戏院、茶园、妓院只准许开设在城外,前门地区离紫禁城和内城最近,商家纷纷抢占宝地,前门大街更是近水楼台。清代大街两侧陆续形成了许多专业集市,如鲜鱼市、肉市、果子市、布市、草市、猪市、粮食市、珠宝市、瓜子市等。附近胡同内随之出现许多工匠作坊、货栈、车马店、旅店、会馆以及庆乐、三庆、华乐等戏园。大街的席棚之房逐渐改建成砖木结构的正式房,由于店铺过多,东、西侧房后又形成了数道里街。东侧里街为肉市街、布巷子、果子市,西侧里街为珠宝市、粮食市。前门外正街的店铺创立时间大部分晚于里街的店铺,路东有全聚德烤鸭店、便宜坊烤鸭店、会仙居炒肝店、永安堂药铺、黑猴帽店、都一处烧麦馆、正阳楼饭庄、瑞生祥、九龙斋鲜果店、通三益干果海味店、正明斋饽饽铺等。路西及西里街有永增和钱庄、瑞蚨祥绸布店、天蕙斋鼻烟店、同仁堂药铺、六必居酱菜园、一条龙羊肉馆等。

    清嘉庆时,俞清源在《春明丛谈》中描绘前门大街的热闹:“珠市当正阳门之冲,前后左右计二三里,皆殷商巨贾,前门大街设市开廛。凡金银珠宝以及食货如山积,酒榭歌楼,欢呼酣饮,恒日暮不休。”前门大街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状况,从字里行间呼之欲出。

    清末,前门大街已有夜市。光绪二十七年(1901)后,在前门箭楼东、西两侧设立了前门火车站东站、西站,前门大街便成为北京同外省联系的交通枢纽。

    20世纪50年代初,前门大街东侧从北往南有大北照相馆、庆林春茶叶店、通三益果品海味店、力力餐厅、天成斋饽饽铺、便宜坊烤鸭店、老正兴饭庄、普兰德洗染店、亿兆棉织百货商店、前门五金店等店铺;西侧从北往南有月盛斋酱肉铺、华孚钟表店、庆颐堂药店、一条龙羊肉馆、盛锡福帽店、公兴文化用品店、祥聚公饽饽铺、龙顺成木器门市部、前门大街麻绳店、前门自行车商店、前门信托商店等店铺。

    1979年以后,在原有老字号商店基本保留下来的同时,又陆续开设了五金交电、服装百货、自行车、食品、钟表、化工油漆等新店。

    前门大街悠久的历史,造就了这里的许多中华老字号,如六必居酱园、同仁堂药店、瑞蚨祥绸布店、长春堂药店、内联升鞋店、张一元茶庄,还有月盛斋的酱肉店、都一处的烧麦店等16处老字号分列道路两侧。

    一条大街有如此炫目的历史是极为罕见的。中国封建王朝的两大极地——不可一世、至高无上的皇族,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赤贫一族,同是这条大街的主人和创造者。他们或是留下骄横的身影,或是留下猥琐的足印。这是中国乃至世界都独有的风景,前门大街的历史就这前门大街示意图样变得非同凡响,与众不同。

    2.曾经历四次重大更新改造

    前门大街并不是一条通向幸福彼岸的诺亚方舟,尽管有高不可攀的“天街”之名号,但同样难以逃脱死亡的劫持。历史上曾有三次死后重生,那是一个个噩梦。

    第一次:许多人会认为,北京地区好像不会有什么大地震,否则就不可能三个朝代都在这里建都了。事实恰恰相反,北京地区的地震不仅比较活跃,而且有时是天塌地陷。据载,在京城不足1.7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内,6级以上地震就有7次之多,其单位地震密度不亚于华北其他区域。最大的一次地震,是清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1679年9月2日)中午,京师地区发生了烈度达8级的强烈地震,震中今平谷及河北三河县,竟达11级。

    据清人董含在《三冈识略》中描述:“京师地震自西北起,飞沙扬尘,黑气障空,不见天日,人如坐波浪中莫不倾跌。未几,四野声如霹雳,鸟兽惊窜。是夜连震三次,平地坼开数丈,得(德)胜门下裂一大沟,水如泉涌。官民震伤不可胜计,至有全家覆没者……二十五日晚又大震二次。积尸如山,莫可辨认。空中有火光,四面焚烧,哭声震天……环绕帝都连震一月,真亘古未有之变,举朝震惊。”

    在这场京师史上最大的地震中,前门地区被夷为平地。幸好,康熙帝还比较仁义,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灾难,首先躬身自省:“皆由朕躬料理机务未当,大小臣工所行不公不法,科道各官不直行参奏,无以仰合天意,以致变生耶!”随后又实行一系列扶助政策,其中包括:“地震倾倒房屋,无力修葺者,旗下人房屋,每间给银四两。民间房屋,每间给银二两。”

    前门大街从废墟中慢慢站立起来。通过五年后康熙二十四年(1685)的《南巡图》可以看出,前门大街两侧都已变成了整齐的单层商铺。65年后,乾隆十五年(1750)的《京城全图》,所绘前门大街的模样与震后重建大致相仿。

    第二次: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发生大火,前门大街两侧20米至30米内皆为灰烬,五牌楼也未能幸免,就连东侧后肉市街的着名戏园广和茶楼同样葬身火海。据《天涯闻见录》记载,这次大火焚毁官民房舍共4107间。灾后重建,沿街仍是一层铺面,青砖灰瓦。

    这可以从1900年前的照片得到印证。

    第三次:1900年义和团运动传入北京,“扶清灭洋”的义和团把卖洋货也列入攻击对象。6月16日,他们放火烧掉位于大栅栏的卖西药的老德记大药房,那天风大,整个前门地区成了一片火海,就连箭楼和正阳门城楼也被烧着了。大火着了一天一夜,有四千多家店铺化为灰烬,前门大街也成了一片废墟。大街两侧的重建经历了十年工夫,仍然是单层商铺。先祖的审美传统竟然如此坚固,恒久不变。

    随着封建王朝的崩塌,前门大街也闻到了新时代气息。那是民国初年,西洋之风尽吹,各种洋货涌入京城。前门大街终于打破一统的明清风格底线,兴起了改造店堂的风潮,不仅纷纷加盖二层、三层小楼,而且将门脸西洋化。中式与西式相杂糅,人们各取所好,相得益彰,成了前门大街的新景观。1928年民国首都迁至南京,生意日渐衰落,前门大街的改造缺乏动力,到此戛然而止。直到新中国成立,前门大街的街貌基本没有变化。20世纪50年代末期所拍摄的照片显示,此时的前门大街仍然与1928年差不多。

    第四次重大更新与前三次不同,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一个与政治气候紧密相连的更新:它起始于20世纪60年代,终结于20世纪90年代末期。1956年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后,前门大街的商店都实现了国有化,店堂的风貌也渐渐失去个性。有的年久失修,老态龙钟;有的拆了重建,变成了水泥方匣子;有的商店合并,盖起了商厦。由于没有统一规划和要求,人们随心所欲地进行改造,五花八门。按照明清风格重建,会有很大政治风险,或被视为复古,或被批为“封建余孽”。最招眼的改建是前门文化用品商店、前门复兴商厦大楼和前门亿隆商业大厦,它们都有四五层楼高,有如羊群里的几匹傻骆驼,全然不搭调。时至20世纪0年代,前门大街的历史风貌已经丧失殆尽。那个深嵌在记忆里、铭刻在心上的前门大街,说没就没了。那个地震震不垮、大火烧不尽的前门大街居然被时代的雕刀,一点点把美丽削去,让丑陋登堂入室。此时的前门大街好像是星外来客,怪异的难以寻其宗。

    经房管质监部门测评,在大街两侧的40000平方米的建筑中,有61%的房屋质量不合格,应该拆除重建。地下管网严重老化,功能不全,标准很低。空中电线有如蛛网,纵横交错,隐患重重。前门大街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非彻底更新不可了。

    3.“三段式”方案艰难出炉

    前门大街改造的第一轮讨论,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当时北京还处于“推平头式”的胡同改造大潮中。一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开发商已经介入,但由于前门街道胡同繁多,结构复杂,该公司知难而退了。缺少财力支撑,改造就成了一纸空谈。幸亏那家房地产公司没有善终,不然,“推平头”对于前门大街会无异于一场无法挽救,也不可饶恕的灾难。

    再提起已经是2001年了。这时旧城改造中的“大拆大建”模式已广受诟病,市政府希望将前门作为新模式的试点,但是一论证就是两年。

    前门大街改造最大的障碍之一是交通。当时这条25米宽的大街虽然已改为由北向南通行的单行道,但交通依旧拥堵不堪,而且日甚一日。大街两旁仅全聚德门前有少量停车位,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在这里停留购物。按照惯常思维,改变这一现状无非两种方式,一种是拓宽前门大街,增强其交通功能,两侧建筑拆除——那将会是另一条平安大街。

    另一种是现在已经实施的方案,即保持前门大街现有宽度和格局,改造为步行街,东侧新开辟一条路,由南向北;西侧煤市街由北向南,用这一逆时针环形道路系统替代原前门大街的交通功能。这两条路各宽25米,相当于两个前门大街。然而这两条道路的开通,同样让大批拥有数百年历史的老胡同,葬身车轮之下。

    作为步行街的前门大街究竟应该什么样?北京市政府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顾问、前门大街工程设计总监王世仁说:“问题是,要让前门回到哪个时代呢?清朝时皇帝出游时的天街,还是民国时的市井商业街?”

    王世仁告诉记者,最早的修缮方案原本是要恢复明清时期的古风古韵,但是由于明清时期形成的前门大街,早在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时就已经全部焚毁,老北京人对此印象已经不深了。而为老北京人所熟悉的前门大街是清末民初形成的,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达到了鼎盛,所以几经考虑,修缮方案确定要恢复前门大街民国初年的风貌。最终的修缮方案是以一组当时的老照片为依据完成的。

    前门大街改造的主要设计者、北京建工建筑设计研究院副院长边志杰与王世仁的观点大致相同,他说,封建社会重农抑商,前门地区最繁华的时候不可能是明清时期,应该是西风东渐的清末民初,尤其20世纪二三十年代民国初期,就像那张957年照片里的景象。

    为了不留遗憾,北京市携同当时的崇文区政府对前门地区的修缮整治保护工作进行了反复、认真的研究,向国内外征集规划方案,邀请了谢辰生、宣祥鎏、王世仁等16位知名专家历时四年对方案先后进行了32次评议、论证和修改;与此同时,又通过居民座谈和方案展览、投票评选等形式,广泛征求社会各方意见,对规划方案做了进一步的细化,使其具备了较为广泛的认同基础。在工程设计进行中坚持把保护古都风貌放在首位。

    总体方案虽然几经波折达到了统一,但拿出的具体设计方案却大相径庭,又进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尴尬且胶着的状态。

    北京建工学院等三个单位分别设计的三个方案,如出一辙,都是一条“仿古街”,像平安大道一样重新建一条明清式街道。

    SOHO中国董事长潘石屹对前门大街改造项目尤为感兴趣,决定投资入股,并拿到大街招商权。他找来一批国外设计师重新做了一版设计,现代风格“新天地式”的。尽管外国专家的初衷是要保留中国传统风格,但由于不能从本质上认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对古都北京特别是前门大街的历史风貌更是知之甚少。他们设计的方案基本是西洋现代风格,中国元素只是肤浅地点缀一下而已。

    由王世仁主持,北京建工学院设计的方案,则是忠实于20世纪30年代的形象,按照老照片样子恢复的方案。

    前门大街改造方案的确定,是一个大团结而中庸的结果。改造后的前门大街将是一个三段式组合:北端的建筑以王世仁的方案为主,传统多一些,亦即明清风格为主;南边珠市口一带以外国专家的方案为主,现代、西洋风格浓重一些;中间一段则是两头兼顾的过渡地带,半古半今。

    前门大街就这样被今人演绎、解读着,从图纸到怦然落地。840米的距离,既完成了七百多年的时间穿越,又实现了东西方的审美大跨越。不知先祖们在当初设计前门大街时,是否有如此宽广的视野,如此丰富的想象力。但无论如何,它都是21世纪最初十年的前门大街,它将走进史书的文字方阵,走进视频和镜头里,深嵌在历史的记忆中。不管改造是否成功,它都将是前门大街生命年轮中的一环。但愿后人在点评这次改造时,能够颔首微笑,而不是鞭笞其不伦不类。

    大政方针确定后,便是细节的敲定。最终作出对现有建筑分四类进行处理的决定:

    第一类,有文物价值的历史建筑,在原处按原样修复。月盛斋是第一个,此外还有工商银行、盛锡福、正阳药房、天信百货店、祥聚公糕点铺、电信局、南城邮局等。

    第二类,20世纪90年代以后形成的新商厦(如亿隆大厦、奥尼尔皮货店、建设银行等),予以保留,但需要改造外立面,“贴附”历史符号。

    第三类,20世纪90年代以后形成的仿古建筑(如全聚德烤鸭店、长春堂药店、力力餐厅、中国书店等),应保留原状,但需提高艺术品质。

    第四类,既是危房,又没有历史或艺术价值的,全部拆除更新。

    前三类保留的,占原有建筑的52%,也就是说有48%的房屋需要拆除。而大街两侧的胡同(路东10条、路西4条)全部保留。

    复原的标志物除了五牌楼,还有“铛铛车”。作为北京的第一代现代化交通工具有轨电车,1924年12月17日在前门首先开通。这条路线从西直门经新街口——西四——西单——天安门到前门,全长约9公里。这是当时的北洋政府组织人力财力,花费三年时间才建成。

    因为车头挂了一只铜铃铛,司机只要一踩脚下的踏板,铃铛就会发出“铛铛”的声响提醒路人避让。有轨电车也就落下了“铛铛车”的俗名。

    铛铛车重现前门,是前门大街改造最吸引人的一道景观。想当初,铛铛车在北京很是风光,以至于形成很多俗语,有一句歇后语说“老太太上电车——你先别吹”,讽刺爱吹牛的人,就源于以前铛铛车每到一站乘客上车后,售票员要吹哨通知前面的司机开车。而有老太太从后面赶来时,要招呼售票员先别吹哨。

    世界第一辆有轨电车出现在1881年的德国柏林,此后30年间飞速发展,成为经济发达城市的交通新宠。北京出现有轨交通的身影并不晚,早在1899年德国西门子公司,就从马家堡到永定门修建了一段有轨电车线网及轨道,甚至连有轨电车都已经配备到位。然而没等它开通,1900年,义和团的斧头便砸向了这段刚刚落成的钢轨。顷刻间,中国第一批现代化有轨电车荡然无存。

    1924年,有轨电车再次驾临古老的京城,依然命运多舛。10辆庞然大物,整日里叮叮当当地穿行于北京城,对于汽车都没见过几辆的老百姓实在是个新鲜事。相对于人们惯常使用的人力车、畜力车,有轨电车有着载客多、速度快、价格便宜等优点。北京市民出门争先恐后地乘坐有轨电车,本来就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力车夫,这下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在工会的组织下,爆发了轰动京城的人力车夫示威大游行。他们毁钢轨、掘道岔、拆站亭、砸机车,在电车两线之间抛铅丝造成短路,把送电线路的隔电瓷瓶当做靶子……本来就线路少、车况差的有轨电车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几次下来,不仅电车公司“元气”大伤,乘客也是怨声载道。有打油诗云:“站头等车二三时,两眼望穿脖梗直。为省金钱六七角,如似婴儿盼奶吃。”这首诗道出了乘客等车时的无奈。

    民国的几十年间和新中国成立初期,铛铛车都是前门乃至北京城的标志物。那时,人们出了前门火车站,看见前门楼子和铛铛车,就知道北京到了。1966年,前门有轨电车停运,铛铛车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随着能源危机、土地紧缺、环境污染、交通拥堵等问题的加剧,至2005年世界上已有137座城市重新恢复了有轨电车运行。北京市的呼声也日益强大,前门大街改造恰是铛铛车重生的最佳时机。

    规划中的前门有轨电车线路长840米,只设五牌楼、珠市口两站,票价20元。有趣的是,新造的铛铛车,除了外壳,里面的大部分机件都将使用20世纪50年代铛铛车的原件。

    七十多岁的李大爷听说铛铛车要复建后,异常兴奋。他说,年轻的时候他经常坐铛铛车。“那时候,从永定门到前门只要3分钱。”当车开进前门大街后,吆喝声、黄包车声、驴车声,加上“铛铛”声,混杂在一起非常亲切,是一种享受。李大爷说到“铛铛”两个字,仍然用的是北京儿化音“diangdiang”,这在今天的北京城,是很难听到如此地道的京腔了。

    据悉,前门大街改造的全部费用约为100亿元,每平方米达5万元,这可算是天文数字了。如此昂贵的天街,究竟能给敢于在此开店的商家多少回报呢?那个昔日令人惊羡的金元帝国能够辉煌再现吗?

    一丝隐忧深潜在心底,但是北京奥运会的强势来临,给人们以太多太美好的期待。那丝隐忧被抛在脑后。

    2006年底,前门大街危房改造与风貌修复工程开始启动。2008年5月基本完成,历时近两年,此时正好与北京奥运会在时间上实现了对接。那些为前门大街改造千砺万磨的人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与鸟巢、水立方相比,改造工程算不上宏伟和庞大,但是它们同在中轴线上,一南一北,一古一今,遥遥相对于京城的两端,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有谁能说,前门大街比不上鸟巢、水立方耀眼而厚重呢?

    4.招商,一桌京城最后的黄金盛宴

    其实,前门大街两旁一栋栋修缮一新的店铺,就是美丽而诱人的巢穴,吸引着中外的大鹏小雀来这里栖落。

    招商,同样是一件纠结不已的事情。人们把改造后的前门大街,称之为京城最后一桌黄金盛宴。是的,在今日之北京,还有哪条大街比它更令商人垂涎吗?它的知名度、影响力以及人气指数和商业氛围,都是用近700年时光积淀而成,这是用金钱和炒作都无法得到的。在这里开店,哪怕只有两三平方米的小门脸,你立刻就会万众瞩目,就会每年坐拥数百万的客流量。

    大街两侧,共计6.6万平方米、约180家商户,数量不算少,但前来争食的更多。从传出改造消息那天起,店商们就闻风而动。天街未开,商战已经是刀光剑影了。

    粥少僧多,一系列难题随之而来:谁有资格占据这寸金之地,政策和标准如何制定才算合理,才能服众;那些老字号是全部回迁还是一部分,即使回迁能活得下去吗;哪类货物可以跻身前排,怎样才能体现集纳天下之精华;外国品牌能否在这里分得一勺羹,它们是否会挤垮民族品牌而喧宾夺主……

    所有的问号都变成了惊叹号,重重地压在管理者心头。

    明、清政府是不屑于管这些事的,全交给了“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任凭其发落。然而今天,假如离开了政府那只权力之手,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搞定的。

    这可愁煞了负责招商操作的北京天街置业有限公司,他们面临的不仅是众多政策红线的捆绑,这块蛋糕谁多吃一口、谁少分一牙,都可能会使已经纷杂的局势更加棘手,最终有可能让“天下第一街”的走向偏离了预定的轨道。

    180家商铺,如果完全以租金高低论英雄,肯定全被那些国际大品牌拿走了。早在2007年5月9日,前门大街工程全面启动的庆典上,派来代表的国际品牌就排成了长蛇阵:普拉达、阿迪达斯、卡地亚、盖斯、路易·威登、古奇、米氏、新元素、范思哲、恒信、施华洛氏奇、苹果……此外,原先就在前门的麦当劳、肯德基,更是公开表示要继续留守;曾把店开进故宫的星巴克,又企图将商战之火燃向前门。这些国际大牌腰包里有的是钱,只要你说出个数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拍在桌上。

    有些问题并不难做出决断,例如,主招的客户为餐饮、零售和服务三大类;老字号是前门大街最宝贵的无形资产,除原本大街上“土生土长”的月盛斋、一条龙、庆林春茶庄、全聚德、都一处、大北照相馆、中国书店、亿兆商场、通三益干果海味店等13家老字号全部回迁外,又新增了一批老字号,总量上老字号的开业面积不低于前门大街总商业面积的20%。天街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田耘说,“政府设立了‘前门老字号发展专项资金’,每年拨专款1000万元用于租赁补助、贷款贴息、知识产权认证、文化创意活动等,以解决企业的成本压力。”

    田耘还说,他们甚至启动了时髦的“海选”,按照品牌历史、稀缺性、地区代表性、社会影响力、生命力、经济效益、知名度7把尺子,通过公众网络投票评出最终入选的品牌。田耘说,根据入选品牌的综合评分多少,天街置业发展有限公司将在租金价格上给予定量时间%、10%、30%的三级租价优惠。

    对于洋品牌进入天街虽然引发了争论,但大部分专家认为,新前门大街应该焕发出现代气息,符合现代人的心理,展现文化的亮点、给人以精神的享受。而包容性、地域性、时尚性又是北京文化的应有之义,因此不应该拒绝国际一流品牌进入前门大街。

    很快,包括苹果、星巴克、伯爵、劳力士、阿迪达斯、耐克、普拉达、巴黎贝甜、米氏餐厅等在内的二十多家国际知名品牌入驻。为了在外观设计风貌上统一遵从于前门大街总体的风貌设计,这些国际知名品牌都将呈现“中国脸”,而店面的内部装修和设计则根据需要使用现代工艺、现代材料,以提升完善功能。

    招商工作像剥笋一样,层层推进。尽管矛盾一大堆,意见一大摞,但是,2008年8月8日像一道切割一切的大闸,横然而立。就这样,一条集中展示民族商业精品、老字号和国际着名品牌的历史文化特色商业街,终于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撩开了神秘的面纱。

    5.开街与北京奥运同行

    北京奥运会开幕是举世瞩目的日子,那是一个民族百年奥运圆梦的时刻,前门大街开街就锁定在它的前一天。人们对前门的期待仍然执着,心中那团火苗一直在燃烧。2008年8月7日上午8时30分,简短的开街仪式在五牌楼下举行。这是一个躲进深闺数十年的新娘,人们已经无法辨认装扮一新的自家闺女。只有花甲以上的老人,才能够从记忆深处搜寻到她的模样。

    不出所料,最受欢迎的是那些老字号。据《新京报》记者采访获得的资料显示,从前门大街开街起,都一处烧麦馆门前每天都要排长队,平均日销售烧卖1320余屉,特色粥日售卖近3000碗,其中乾隆白菜、马莲肉等招牌凉菜,每天晚上不到7点便已售空。一条龙涮肉馆平均每天要销售火锅600余锅,销售百叶、肥牛等近800盘,消耗各种蔬菜四千余斤,一张桌子中午和晚上9个小时里至少要“翻”8次……

    让前门大街兴奋不已的还有,北京奥运会期间多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来这里参观游览、购物。两百多家国内媒体和一百多家国外媒体,来此进行报道。

    开街满月的日子,前门大街管委会对外公布了客流统计结果,截止到9月7日,共接待国内外游客442万,平均每天接待游人13.84万人,日最高接待客流量为2.3万人。当人们的兴奋点统统集中到奥运赛场的当口,前门大街仍有如此漂亮的成绩单,实属不易。

    然而更受鼓舞的是,奥运期间,前门大街管委会随机对8000多位中外游客进行调查。询问中,95%的游客认为前门大街建筑风貌古朴典雅,历史文化气息厚重、民俗民情氛围浓郁——这样一个热评,让前门大街那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地。

    一年后的2009年9月28日,随着“叫卖大王”臧鸿“前门大街开市了”的吆喝声,十二面金鼓和六面铜锣同时敲响,前门大街全面开市。据前门大街管委会透露,前门大街目前签约商户已达03家,其中国内品牌81家,国际品牌22家。

    大学刚毕业的女生孟甜甜,在博客中毫不掩饰自己对新前门大街的喜爱。她说,上学时这里到处是超便宜的甩货,每逢周末都会来捡漏。5块钱一件T恤,15块钱的白色短裤,10块钱斤的糖炒栗子,让她这个穷学生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当她和男友来到这里,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新鲜、刺激:整个大街就像一个明清建筑博物馆,充满了深厚的民族人文气息。

    前门大街的修缮成果同样获得了专家学者、中外媒体、社会各界的好评。着名京味作家邓友梅的评价高屋建瓴: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的发展之迅速令世界惊叹,但不可避免的是快速大兴土木对北京的文化破坏也较为严重。“一个城市和一个文化作品一样,有特色才能立足。此次前门大街的修缮在战略考虑上意义非凡。”

    6.百亿改造遭吐槽

    意想不到的是,人们与新前门大街的热恋期竟如此短暂,开市后像是遇到莫名的寒流,人气久久不热。“来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去。”这是不少北京人的看法,“明清时期的青砖灰瓦,北京城哪儿都有,何必非去前门看,更何况前门的都是赝品。”

    一位署名“那时明月”的博友在网上发表了一篇博文,题目是《今年“五一”不出门,旅游就去假前门》,语言十分犀利。他说,前门大街改造是商人战胜了文人,金钱战胜了文化。其间尤为发人深省的,是商人们的草船恰是借了“保护历史文化风貌”的箭才得以乘风破浪,摧枯拉朽!就让我们来看看改造后的前门大街吧。成片成段的假造古建鳞次栉比,一些看似回迁的老字号却怎么看你也只会当是人艺正在上演的话剧布景……这位网友不久前刚刚写了一篇博文,叫“北京城里没北京”,更是言辞激烈。显然,北京古都在他心目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每一次拆改都令他痛心疾首。

    有人认为,仿造诠释的是少数人(即使是专家)对历史的解读,这往往会形成对大多数人的误导。即使没有误导,面对一个假前门,你会是什么心情呢?就像有人给你献上一束假花,一幅伪造的启功的字。

    人们发现,前门大街北段因毗邻正阳门、天安门广场而人头攒动。人群在大栅栏、鲜鱼口被稀释,而至大街中段和南段,则人影寥寥。南段甚至有一半的门脸没有开张。

    据《新京报》记者2011年6月份的不完全统计,整条主街有110余家商铺,27家店铺处于关闭状态,占比近25%。在正常营业的店铺里,有鸿星尔克、森马等国产服饰店,也有ZARA、ONLY、H&M、哈根达斯等国际品牌店,还有馄饨侯、张一元、老北京布鞋、全聚德烤鸭等北京老字号,不过多数店内顾客稀少。

    2013年10月28日出版的《民生周刊》,发表了署名丁筱净和胡飞的长篇报告“北京前门大街5年调查:前门修缮整治成公认败笔”。文章一开始就断下结论:“轰轰烈烈改造后的北京前门大街,自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开街以来,历经五年,人越来越少,店越关越多。这条被誉为中国传统商业与市井文化标识的老街,没落和冷清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大街上崭新的‘假文物’正好昭示着改造的败笔。”

    文章举例说,“馄饨侯”诞生于20世纪50年代,位于前门大街南段,是一家老牌馄饨店。采访当日下午5时,店内只有一名顾客。

    生意的惨淡让分店经理许可在公司抬不起头。“开业以来从没挣过钱,每个月亏一万多元,总给公司拖后腿。”

    “亿兆服装店”经理刘玉鑫告诉《民生周刊》记者,亿兆是创立于1935年的北京着名百货商店,如今已沦落成门面不足2米宽的服装店。

    1980年以后,亿兆百货成为专门经营毛针纺织品的商店,生意曾经十分红火,面积足有八百多平方米。在亿兆百货最“辉煌”的岁月,刘玉鑫开始在这里上班,见证了顾客多得“连店门都关不上”的日子。2006年,亿兆百货被天街公司“请出”前门大街。无奈之下,2007年,亿兆百货在珠市口大街(前门大街最南端)开了一家分号,继续经营毛线生意。“一开业老客户马上就来了,生意重现火爆”。

    前门大街重新开街前夕,天街公司找到亿兆,商谈返街事宜。

    “只能给我们一栋小楼,三层面积一共两百多平方米。要就要,不要就给别人了。”亿兆人放不下心中的前门情结,决定“忍辱负重”,重返前门。高高的台阶和狭窄的店面,把往来的顾客挡在了门外。重新开业五年来,亿兆前门店经营惨淡,一直未能盈利,仅依靠其他分号补给支撑。

    亚太商业不动产学院院长朱凌波认为,前门大街“新不新、旧不旧、洋不洋”。他说,前门大街的魅力在于老北京传统文化,客流主要是观光旅游的游客,这些人除了吃小吃,买一些北京特产,并没有大的购物计划。然而目前的前门大街,ZARA、H&M等国际快时尚品牌占比较大,绝大多数都是在商场里可见的品牌,“来这里和到三里屯Village、大悦城没什么区别,与其他商场的同质化,使前门大街失去了魅力。”

    中国商业地产联盟副会长兼秘书长王永平认为,前门大街目前仍然没有清晰的定位,商业街虽是古典的建筑,但没有太多历史文化的东西,也缺乏时尚感,没有一个主题将其贯穿起来,这才是最大的困境。他说,前门大街可以借鉴上海新天地的思路,“把传统的东西作为元素,作为基因留在里面,要经营符合现代消费者消费的东西。”

    “洋品牌动辄千万数亿的资本,我们要卖多少碗豆汁才能挣别人一个零头?”老北京传统小吃协会会长、九门小吃总经理侯嘉在迁移到后海的店里说,“但我们有代表老北京的故事,老北京小吃才是北京的名片。”他认为前门招商就应该全打“本土文化牌”。

    不少业内人士认为,这条“金街”空置率过高,原因在于持有人和运营商SOHO中国缺乏商业地产运营管理经验,使这个黄金地块的潜在价值难以挖掘。

    针对前门南北主街一些店铺关门停业的现状,前门大街管委会主任葛俊凯有另外的解释,他说,前门大街开街五年多,随着区域基础设施配套完善,商业发展逐年向好。由于前门有风貌保护要求,装修也禁止商家私自搭建围挡,很多店铺其实已签约正在内部装修,比如三星、联想体验店,本身面积较大、装修费时,不像销售店铺可以迅速开业。“前门大街的定位是一个历史文化展示区,我们希望引入的商家能做到传统文化传承和现代文化的结合。”葛俊凯表示,部分不符合定位的商家,如果无法提升,也将被劝退。

    ……

    改造后的前门大街,一直置身于舆论漩涡。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语言的刀枪剑戟,让前门不堪重负,无所适从。诚如英国着名戏剧家莎士比亚所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谁的心目中没有一个自己所钟情的前门呢?那些决策者、设计者,多年来正是在舆论的刀枪剑戟下推进着历史所赋予的使命。

    前门不能在今天这一代人手下衰败——点赞也罢,唱衰也罢,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初衷。大家明白,现在是在替历史偿还欠账,扭转几十年歧路并非易事。那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认知积累。人们有可能失败,但没有理由停步。

    7.潘石屹的新一轮改造是否靠谱?

    2013年9月底,前门大街新一轮改造升级计划从前门大街管委会传出。人们还没从一场并不愉快的懵懂的睡梦中醒来。

    新一轮改造仍将把前门大街商业区划分为三段,只不过葫芦里不再是原来的药:

    北段为“文化、旅游体验区”,发挥旅游属性,吸引以文化体验为目的的外地旅游客群和本地深度文化体验消费客群,主打品牌体验馆和餐饮体验;

    中段为“文化、创意体验区”,以吸引本地品质消费人群为主,突出创意体验,将出现四合院里的主题咖啡、简餐、书吧、甜品店、艺术画廊等小资文化集聚地;南段为“城市、生活体验区”,南段将打造成城市生活主题区,引入家居生活馆、高端早教机构、主题氛围餐厅等,主要吸引本地品质消费人群。

    根据前门大街调整后的商业定位,前门不再是开卖场,而是要用更丰富的方式去引导大家消费。买茶叶可以自己体验制作抹茶,买二锅头酒还能参观酿酒工艺,感受苹果、联想等大品牌数码产品日新月异的技术革新,定制布鞋、西装及珠宝饰品不用再东奔西走,今后这些用户体验都能在前门商圈一站式完成。

    2014年1月23日,潘石屹现身前门大街,先是到东来顺扮员工端羊肉,又到吴裕泰体验纸包茶叶,还到了杜莎夫人蜡像馆与“男2014年5月新开业的北京杜莎夫人蜡像馆吸引着众多年轻人的目光神”蜡像合影。在利用自身明星效应以及网络影响力成功为家乡代言“潘苹果”后,如今又试图用此策略为前门大街聚拢人气。

    据潘石屹透露,目前,入驻前门大街的商家数量接近50家,签约率超过SOHO中国在前门在租面积的70%,新一轮签约标志着前门大街的商业品牌在持续升级。他同时确认,继去年引入韩国希杰集团、杜莎夫人蜡像馆、三星体验馆、联想3C体验馆、聚美优品等后,前门大街的招商在顺利落实中,今年新签约的有红星——中国白酒文化体验馆、谢馥春等知名商家。

    在品牌引进方面,潘石屹坦言,更多的客户是抱着“也不在乎这一个店,多赚点少赚点都无所谓,主要是把品牌做出去”的观点进驻前门大街的。

    潘石屹还透露,未来要学天猫,初步计划每个月打造一个类似“双11”的活动来帮助前门大街聚集人气吸引客流。

    潘石屹新一轮改造方案,像一个个五彩缤纷的气球,迷幻而又新奇。不过喝彩者寡,炮轰者众也。

    有人说,潘石屹是有病乱投医,他懂得炒房,但不懂前门,不懂商品终端实体店。他的新一轮改造完全是梦呓,只不过是在自娱自乐,在利用前门这块宝地炒作自己。

    商业专家洪涛认为,目前大街北端比南端客流多,东侧比西侧客流多,一条好的商业街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前门大街决定侧重文化体验,那么整条街应统一突出主题、整体打造,做出一脉相承的效果。

    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学术委员会委员张杰对此同样不看好,他认为:“政府下设开发商的垄断地位没有打破,商业很难发展得好。”

    前门已经输不起了。清末民初它登上了自己生命中的峰巅,此后就像自由落体一样,急剧下坠,那朵生命之花就再没有机会盛开。

    抨击如雨似石下个不停,改造依旧一往无前。

    但愿潘石屹是对的,但愿他的改造和他的名字,在前门的史册上留下遮挡不住的光芒。

    三、改造与拆迁,在涅盘中激烈碰撞

    1.前门改造,鱼与熊掌能否兼得?

    2004年12月,以鲜鱼口、煤市街道路拓宽工程启动为标志,鲜鱼口、大栅栏历史文化保护区的整体保护、整治与复兴工作步入了实施阶段。

    前门商业区以前门大街为界,东为鲜鱼口,西为大栅栏,均是北京市公布的第一批历史文化保护区。为了让前门大街改为步行商业街,把车流引向两侧,如今要在这两片保护区中拆出两条大道南北纵穿,鲜鱼口的叫前门东街,大栅栏的仍叫煤市街。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前门东路和新的煤市街相继建成开通。

    前门东路北起前门月亮湾,南至广安大街,道路北侧直接连通天安门广场东侧路,成为连接天安门与广安大街的南北重要交通通道。

    道路全长845米,规划红线宽度25米,设计为由南向北单向三车道,以及自行车道和人行步道。

    煤市街明朝就有,北起廊房头条,南至珠市口西大街,全长七百多米。煤市街道路扩建,把原来8米宽的路面拓宽到15米。

    拓宽的新路把大量车流吸引过来,前门地区旷日持久的拥堵状况骤然缓解。前门大街就像一片悠然自得的庭院,没有了喧嚣,也没有了鬼魅般的车影,人们且走且看,惬意与轻松栖落在每个脸庞。

    然而,人们仍然认为拓宽之举是鲁莽的。鲜鱼口、大栅栏是前门地区商业活动最为活跃、客商最为密集的地区。这里商铺林立,胡同幽长,会馆、戏楼、客栈、小寺庙星罗棋布。大栅栏内的多条斜街最初形成于十三世纪元大都新城建成后。显然,为了拓宽道路不少文物级的建筑消失了。

    人们不禁要问,既然这两个地区都是历史文化保护区,为什么非要拆掉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2005年1月4日新京报就此发表了一篇题为“前门地区改造如何两全其美”的述评,文章开出了药方:在鲜鱼口、大栅栏内开路,能不能找到一种办法,既能保持前门大街的商业气氛,又无须使保护区伤筋动骨呢?国际成功的经验是,限制小汽车,发展“步行与公交”。比如,法国的波尔多近年建成先进的城市轻轨系统,大家就不再开车出行了,整个古城成为步行者的天堂,商业迅速繁荣,快速高效的公交又满足了需要;巴黎的地铁及地面公交四通八达,使古老的玛黑区无须为小汽车开路仍能保持小巷格局,并聚得人气;作为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哥伦比亚的波哥大,从1998年至2000年,仅用三年时间就建成世界上最先进的地面快速公交系统,没花多少钱就摘掉了“堵城”的帽子。

    述评还说,中世纪形成的城市,是步行者与马车的尺度,街道窄、人口密度大。欧洲城市正是顺应这个特点,通过发展“步行与公交”,走出了一条“双赢”之路。这是北京应该借鉴的,因为同样作为高密度的中世纪古城,北京的胡同、街巷体系正是“步行与公交”的坯子。

    前门东路和煤市街的建成,像是为密匝匝的前门商业区实施了开膛破肚手术。呼啸喧闹的车流打碎了小胡同里特有的静谧和温馨。

    文化保护是鱼,交通是熊掌,能否兼得已有答案。只要眼界够宽阔,头脑不僵滞,思维不偏执,让人诟病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2.“休克式保护”之虞

    毫无疑问,危房改造是前门实现涅盘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但这又是极为棘手的问题。房屋和土地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最敏感、最激烈的话题,尤其是在前门。

    难办的不仅是人,千差万别、千奇百怪的人;还有政策,老的政策已经过时,或是不尽合理且相互打架,新的政策尚在娘胎或是出台了难以实施;还有资金,做事情缺了钱也是办不成的,哪儿去找钱,谁的钱能要,谁的不能要?还有规划,还有设计,还有施工……所有的事情都是头一次遭遇,都是在红线上走钢丝,在雷区里挪步。

    承担这项工作的是当时的崇文区政府和宣武区政府,可以想象他们的困顿、尴尬,甚至是狼狈。那是一段少有喝彩,满耳充斥着指责和抨击的日子。应该承认,有些做法带来的是负效应。就像一个孩子最初的几步,总要摔跟斗一样。这就是历史,不总是阳光高照。

    “休克式保护”,一个教科书里没有的名词,但在前门危房改造中诞生了。

    2005年1月,北京市属媒体披露了前门危改的新思路——“休克式保护”,又称之为“人房分离”,即老百姓搬出以后,先将房子封闭保存起来,由文物专家鉴定,对有价值的保护、需修缮的修缮、需更新的更新。

    3月13日,北京旧城风貌保护与危房改造专家顾问小组成员谢辰生走访了前门东侧地区,得知一些独门独院、现状良好、被挂牌保护的私家院落也被勒令限期搬迁,深感震惊。

    他认为“人房分离”不能一刀切,应体现宪法保护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以及北京城市总体规划鼓励居民成为房屋修缮保护主体的要求。

    原来,“休克式保护”另有玄机。以大规模资金介入“休克式保护”的五合国际设计集团,在其网站上公布了专为前门东部地区设计的“中式豪华高科技别墅”方案,称“在纯古典四合院外形下,应用生态技术手段,实现微能耗、高舒适度。该项目预计建造大小四合院别墅800栋”。

    数家设计单位参加了这个项目设计,一位曾参与其中的规划师说,“开发商的想法是,沿前三门大街建设回迁商务楼,把东区内的企业搬入回迁楼,将整个东侧路以东的部分变成四合院豪宅区,恢复古三里河(水深不超过0厘米),四合院大小控制在200-00平方米,估计他们会以1000万-000万的价格销售这些院子。”

    即将拆迁走人的住户王英宇说:“《拆迁管理办法》就贴在墙上,明明写着‘鼓励居民结合住房制度改革实施危旧房改造’,‘房屋拆迁可以实行货币补偿,也可以实行产权调换’。可我要求自己修缮不被允许,要求产权调换也不被允许。出路只有一条,拿钱走人,每平方米补偿020元。可我们是穷人,城里的房子都涨到1万多块钱平方米了,这让我们怎么办?”

    在这片区域的小院里,众多家庭居住面积都不大,有的仅0多平方米,甚至更小,按面积补偿使他们面对巨大的购房压力。

    在大栅栏也演绎着同样的“休克式保护”。“爆肚冯”掌门人冯广聚对两年后重新搬回来深存疑虑:“说是两年后回来,但我们怕回不起,改造后房租肯定不是今天的价了。我现在烧饼毛钱一个,25元就能吃一顿套餐,如果两年后房租从现在的8万元涨到30万元,你说有谁还能吃得起爆肚?”

    坐在一旁的儿子愤愤不平,“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把大家都迁走?

    大栅栏这一带,过去140多家字号,40多处寺庙,处处商机,步步为市,相当辉煌。现在把人都迁走了,文化底蕴就没了!”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边兰春是《北京前门大栅栏地区保护、整治与复兴规划设计研究》的项目负责人之一,在接受《了望新闻周刊》采访时说,他们在两年前受区政府下属的北京大栅栏投资公司委托做的这项控制性规划,并没有提出把人都迁走。“大栅栏东北部的这一地块,中间夹着小吃等传统商铺,是王府井所不具备的优点。”

    边兰春认为,“如此丰富的商业文化应让它们自己演变,小的店铺恰恰是有活力的,不应该机械地都把它们迁走。”

    2001年他完成北京西城区烟袋斜街保护规划,政府部门据此投入不到160万元,选石铺路,拆除违章建筑,引入天然气管道,便激活了整个街区。

    北京城市规划学会理事长赵知敬说,“弄到最后,走的还是过去危改开发的那套老路。”

    “从理论上说,要进行土地整理,也就是一级开发,就必须完成拆迁和市政基础设施建设,再以招标、拍卖或挂牌的方式出让土地。

    这样,所有的人都必须迁走。”一位曾深度介入前门地区改造工程的人士有着另外的解释。

    2004年1月由国务院批准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020年)》,则展示了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另一种前景:“推动房屋产权制度改革,明确房屋产权,鼓励居民按保护规划实施自我改造更新,成为房屋修缮保护的主体。”

    总体规划要求,“积极探索适合旧城保护和复兴的危房改造模式,停止大拆大建”,“应坚持小规模渐进式有机更新的思想,加强对具有历史价值的胡同、四合院的保护和修缮,减少房地产开发行为,不宜搞一次性超强度开发”。

    不难看出,前门地区危房改造的“经”,让开发商念歪了。

    3.冯骥才等八名全国政协委员的提案振聋发聩

    2006年3月8日,万选蓉、张文康、冯骥才、叶廷芳等8名全国政协委员,联合向大会提交了一份《抢救保护北京前门历史文化街区》的调查性提案。提案的言辞像刀刃一样锋利——“北京前门历史文化保护区内的古建筑及街景布局,正在遭受着一场比拆城墙还要严重的浩劫,如果再不引起有关部门重视并加以保护,北京将会痛失古都的历史风貌。”

    提案披露了一组数据:崇文区鲜鱼口地区文物普查单位共有57处,此次列入危改名单的有41处;保护院落原定80处,这次列入拆迁的有61处。

    万选蓉,一位长期投身聋儿康复的女性,曾获全国劳动模范、全国巾帼建功标兵、全国三八红旗手等诸多殊荣,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根据崇文区已公布的危改方案,拆迁几乎涉及该区域所有六十多条胡同的门牌。2005年12月以来,崇文区陆续拆除了建于明代修于清代的铁山寺、湖北黄安会馆等5处普查登记在册文物。

    参与联名提案的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二十几年来一直奔走各地,为保护祖国文化遗产而呼号。在2005年“两会”上,就曾指出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存在“规划性破坏”。2005年4月18日,他在北京的一个研讨会上又对“规划性破坏”作进一步阐释,认为在国内城市均有表现,“这是最残酷的、最大的破坏”。

    “多好的规划方案在我听来就是尸检报告,”冯骥才说,“就是把原来丰富的历史积淀的整体给解构了,完全按功能重新划分,把历史本身的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一个个尸体,然后搁在手术台上进行分析。”

    “我们对我们的城市没有作过文化上的认定,我们现在谈论得比较多的是物质性的建筑,可对它里面人的灵魂和人与地域的关系,也就是非物质的关系,没有进行研究就开始动手了。”

    冯骥才的讲话震撼了许多人,也警醒了许多人。

    作家肖复兴得知冯骥才等人的提案后,立即跑到前门东区的拆迁现场,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相信。他在报纸上披露道,前门东侧的拆迁速度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东西主要干道西打磨厂、兴隆街、大蒋家胡同,南北几条非常有特色的支道长巷上头条、草厂三条、前营后营、冰窖厂等胡同,都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面目皆非。其中列在文物普查登记名单中应该被保护的五处:冰窖厂的乾泰寺、北桥湾的铁山寺、长巷上头条的湖北会馆、草厂三条的安徽太平会馆、新革路的湖北黄安会馆,已经是一片废墟。而许多挂牌保护院落,也在前后三批的拆迁名单之中,命运岌岌可危。“前几天,我去草厂三条,看见安徽太平会馆只剩下院子后面二层罩楼摇摇欲坠;我去北桥湾已经被拆毁的铁山寺前,一辆十轮大卡车正装满整整一车木料,而庙的粗粗的梁柁还没有装运;在乾泰寺,运木料的师傅对我说,那里的柁十多个小伙子才把它抬到车上去,就是再用一百年都没问题。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感喟。”

    肖复兴曾经问过有关部门,答复他的是现在是先做到“解危排险,人房分离”。又问人房分离之后,这些老房子怎么办呢?答复是再听专家论证。既然这样,不禁要问干吗这样着急,就动手拆迁起来了呢?为什么不能够更多更好地听听各方面的意见,把一号工程做得更完美一些呢?

    肖复兴对道路扩建的批评也直言不讳:在这样仅仅一平方公里却胡同纵横的街区,修建7条15米至25米宽的道路,历史遗留下来的老街区的文脉,会受到致命的破坏,上述已经被拆毁的5座文物保护项目,除铁山寺,都因是在这7条道路上而被拆毁的。纵使为防火交通等用途而必须修建道路,也应该格外小心,起码没有必要修建这么多通衢大道。以7条道路之一的兴隆街为例,现在10米左右,他亲眼看到大卡车通行都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扩建成15米宽的道路呢?

    要知道,宽出的这几米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路两侧起码一侧的房屋必须被拆掉,而兴隆街上有卷棚屋顶、砖雕彩绘的木制二层小楼、转角楼就有23座,也就是说,其中一些在扩路的过程无可奈何地要被拆毁。

    他相信有关部门将前门这一历史文化地区保护改造好的良好愿望,只是需要调整一下思路,群策群力。除了一个“拆”字,总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在政协委员发表批评意见之后,已被拆除的铁山寺、安徽太平会馆开始重建,工地现场挂牌告示,这两处建筑皆因道路建设之需而迁建于原址附近。

    4.前门大搬迁,有人欢喜有人忧

    2007年12月24日,《北京青年报》发表了题为“前门拆迁户选新家”的报道。文章说,昨天是首批定向安置的前门拆迁户到弘善家园选房的第一天,237户前门拆迁居民在五千多套期房中选定新家。

    从今天起到27日,还将有大约400户陆续完成选房。据悉,弘善家园是北京唯一比邻二环的经济适用房项目,目前该项目的四十多栋楼都在同步建设,预计在3年内竣工。

    文章介绍道,昨天一早,家住好景胡同的王先生就来到弘善家园的选房大厅,经过一番斟酌,他选定了一套近80平方米的2居室,不禁喜从中来。“我家原来只有21平方米,今天我挑的房子快80平方米了,面积是以前的3倍还多。能不高兴吗?”王先生说。据了解,弘善家园所建的五千多套住房都将用于前门拆迁居民“上楼”所用,其余部分将用以安置项目所在地拆迁居民。

    上午8时选房开始,二居室的选房大厅里,五十多户居民围着放置在大厅中间的沙盘指指点点,做着最后的决定。8点半,王文曦女士选中了一套81平方米的二居室,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她在协议书上填好协议号、姓名、原住址以及选房日期,并在自己的名字上小心翼翼地按下食指指印。她说,当手指按下去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很激动,“‘上楼’的事情总算是有盼头了”。

    而刚刚选了一套七十多平方米二居室的孔先生已经激动得分不清食指、中指,还是工作人员扶着他的手指按了手印。当工作人员向他道喜时,他不住地鞠躬说“谢谢”。

    吸取了12月16日上午领号时居民过于拥挤,险些造成踩踏事故的教训,昨天的选房采取了“分时分区”政策,一天下来,选房进行得井然有序。这让奉命在外维持秩序的上百名民警和两辆待命的急救车颇感“寂寞”。

    郑先生告诉记者,“我家就住前门东边儿的胡同,家有3间南房,使用面积也就三十多平方米吧。老少三代住在一起,儿子也大了,出来进去都没个转身的地方。公共厕所在路口,离家远,快一辈子了,冬冷夏热的上个厕所都没舒坦过。

    “按政策,我们买这两套房加起来有140平方米,是我们原来家面积的3倍还多,真是挺高兴的。我们这次搬家了,也学人家多买点儿好家具,好好装修装修。”

    崇文区危改办主任关树生介绍说,对于一些低保、残疾家庭,崇文区特别推出“产权共有”的新政策。所谓“产权共有”就是居民在无力交纳差价前,与区房管所共有产权。比如说,王家原来面积0平方米,对接面积4平方米,但是新房是60平方米,余下面积是26平方米。那么他可以拿出至多20平方米(产权共有面积最多20平方米)与区房产所共有产权,自己出6平方米的钱,房产所支付20平方米的房款。然后在未来3年,如果王家可以还上房款则经济适用房的产权仍归个人,如果不能,就产权共有,共有部分的面积,由王家每月向房产所支付租金。

    这么做等于就是帮困难户“托底”,让每个人都能住上房,但是目前要求享受这个政策的居民非常少。

    世居在此的大批居民,终于在前门图谋涅盘的时间节点,首先完成了自己家族的涅盘。他们告别了低矮、阴暗的棚屋,走上高楼,迎接生命中新的阳光。他们能够带走的是对前门刻骨铭心的记忆,带不走的是那里的文化积淀和历史气息。

    但是在前门,搬迁并不都是每一个家庭的节日,在历史转折关头,有的人就无法踏上幸运之船。

    《北京城区角落调查》显示,前门地区共约10万人口。公房(北京市房管部门的房)、单位房、私房,各种产权关系纠缠在一起;历史文化保护区,文物保护单位,历史和现实,发展和保护互相撕扯,标准租、经租房,种种历史的沉案使问题更为复杂化。

    住在大栅栏上草场六条的赵师傅,这一年多一直看着胡同里的变化:高高兴兴搬家走人的,多是在外面有房的、把户口还留在公房里,或因历史原因未腾退私房主房产的人,拆的不是他们家的房,还得了补偿款,几乎是白捡了一笔钱。

    走得不痛快的,多是在外面没有房的,这些人有住公房的也有住私房的,居住面积小,拆迁补偿款不够买新房,有的甚至是想走也走不了。

    这当中,还有再怎么也不想走的人。他们在胡同里有祖辈留下的房产和家族的情感,他们不能也不愿丢下自己的家。

    郭春英和丈夫、孩子及自己的老母亲,在前门上草场六条6号院租住两间公房。2006年6月20日,郭春英拿着四十多万的补偿款,带着72岁的母亲,离开她居住了四十多年的院子。

    她在玉蜓桥附近以每月2000元租了一套2居室,因为出租房实在太小,一家人分做两处:母亲、她和她儿子住出租房,丈夫回自己父母家。然后开始奔波着买房。

    当手里捏着的拆迁款和市场的房价比较时,郭春英傻眼了。刘家窑72平方米的二手房,47万元;位于广渠门的80平方米的二手房,57万元。

    郭春英从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跑了不下几十处房。从6月到10月,再回头看曾经去看过的房子,更傻眼了:刘家窑47万元的二手房,已经涨到了62万元;广渠门的57万元的二手房,涨到了72万元。

    “你眼看着手里的钱在‘哗哗哗’地变毛,越来越买不到房子了。”

    郭春英在不停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郭春英已经退休,她和丈夫都过了可以申请贷款买房的年龄,孩子还在读书,没有办法去筹措几十万的买房钱。

    上草场六条胡同住了一百多户人家,搬走的有五十多户。搬走的住户中,除了原来在外面有房的人家之外,其余的都像郭春英一样在外面租房住,原因也都是房价太高,买不起房。

    街坊们把这种居无定所的状态叫作“打游飞”。

    《北京城区角落调查》对居住在前门、大栅栏的街坊是这样描述的:“离退休、内退人员、下岗失业人员、在校学生、从事家务劳动等为主,占71%,他们中是困难边缘户多、失业户多、残疾人多”,“平均工资每月1000元”。

    张奶奶,74岁,一辈子的生活都围绕于前门左右。张奶奶说,她也不想搬,因为他们13代人都住在皇城圈里,超过二环就不是北京了。再说给那点钱,只能在大兴、昌平买房,“那不行,快到河北了,怎么说,我也是第13代北京人啊!”

    住在小江胡同9号的车警官有着另外的遭遇。

    当2005年11月20日“崇国土房管拆告字(2005)第10号”红头公告贴在胡同口上的时候,车警官看到上面写着北京天街置业有限公司已经取得了拆迁许可证。“小江胡同9号”赫然在目。

    小江胡同9号是占地300平方米的一进小四合院,是车金鼎的祖父在新中国成立前用价值2000块大洋的小米和洋布买来的,为此倾全家所有并向三个人举债。在这个宅子里车金鼎的父亲生下了6个女儿和老幺儿子车金鼎,车金鼎又在这里结婚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车金鼎警觉地将自己家门上挂的蓝牌子撬下来保存了起来。牌子上面写着“保护院落”四个大字,下面小字是“崇文区第077号”。

    车家的牌子是有关文物保护单位在进行了调查后给钉在门上的,也就是说,这所院子是属于受保护的四合院。

    车金鼎向拆迁公司提出:要求在同等地段进行产权置换。你拿一所相同地段的有产权的相同面积的房子来换我的房子。位于前门不远处的崇文门的四合院已经是2000万起价了,他明白以现在的四合院交易价格,这一条对方答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北京市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办法》等政策规定“房屋拆迁可以实行产权调换也可以实行货币补偿”。他知道自己的要求符合政策。

    他是一个尽职守业的警察,36年工龄,四次立功,因公七级伤残。

    在一次执行公务时被犯罪分子打伤左眼,造成严重复视。多年来单位分房子的时候,总是因为他家里有私房而没有享受到福利分房待遇。

    300平方米的院子,只补偿70平方米的建筑面积,价格是每平方米8020元。而车家的法定继承人是姐弟7人,100多万的补偿款一平分,每人也就20来万,到哪里买房去?

    在自家的胡同口,车金鼎碰到了前门片区的警察,劝他早点接受拆迁条件搬走了事:“走吧!别等到强拆那一步,总不能警察强拆警察的家吧。”

    果不其然,2006年2月28日,天街置业发展有限公司向北京市崇文区建委提出申请裁决,车金鼎成为被申请人。

    在强制拆迁令下达之前,会有一个听证会,让被拆迁人陈述理由。这天他站在了听证席上,提出四条主要理由,尽管条条有政策和文件依据,然而,听证会之后的第四天,“责令强制拆迁决定书”[“崇令决字(2006)第88号]仍然到达了车金鼎家,“一群七八个壮汉一起来的,气势很大。”

    车金鼎接受了裁决条款,放弃了自己的老宅。

    2006年“五一”,车金鼎在北京人民医院对面花1600元租了个一居室,孩子和妻子将搬到那里去住,因为房间太小,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车金鼎搬去单位的警察公寓。

    第二天要封门,屋里的东西都腾空了,电表也被收破烂的收走了,黑着灯,一家三口人静静地坐了一夜。

    车金鼎想起为了这所宅子几代人所受的折腾。20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他们因为有私产而受尽连累,后来房子全部交公,全家人搬到别的地方住。20世纪80年代初落实私房政策,房子归还回来,但都是“带户归还”,占房子的人变成了租住的房客。但是政策是不准赶租房客走,不准自行定房租的价格的。

    20世纪90年代,政策才有所松动。车金鼎为了要回属于自己的房子,为所有房客在外面找到了可以搬去的房子。为此他整整上下奔波了三四年。而当所有的房子重新回到车金鼎手里时,已经是破败不堪,没有一间不漏雨的。

    “为了修这房子,我把我所有的星期天和所有的工资收入都搭上了,自己拉着手推车,一车车将水泥砖瓦从10里地远的广渠门拉回来,然后跪在屋顶的瓦垄上,一垄瓦一垄瓦地修。”

    国庆节前,车金鼎终于在二环物色了一处三居二手房,交了一百多万。此刻,他那套祖传的四合院没有了,一生所有的积蓄也没有了。

    5.前门希望留住“正宗”老北京人

    前门的故事像多本电视连续剧,其间的起承转合充满了喜怒与哀乐。有时突然抖出个包袱,让人一时转不过神儿来。

    2012年8月15日,东城区政府、前门大街管委会发布新的前门历史文化展示区发展规划,前门大街东侧,草厂头条到十条,定位为“老北京文化体验区”。政府宣布将保护这里的胡同肌理,并保留部分居住功能,鼓励“原住民”居住。

    草厂头条到十条,因七百多年前的古河道——三里河的走势形成,呈鱼骨状排列,是北京目前唯一留存的南北向胡同群。数百年里,这里与前门大街、大栅栏连成一片,会馆、寺庙、商贾和院落云集。

    2005年,这里被列入“解危排险”重点工程,要求居民全部搬走。“拆走了8000多户,目前,前门东区还剩下约3300户居民,超过2/3的胡同居民搬走了。”负责前门东区修缮项目的大前门公司负责人说。

    从2008年起,拆迁规划戛然而止,政府开始保护草厂三到十条的胡同肌理,原貌修缮或翻建房屋。

    2011年底公布的《北京市“十二五”时期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建设规划》提出,“注重人口疏解实施过程中的文化延续问题,保留一定数量原住民,保持人口结构多样性。”

    前门大街管委会主任葛俊凯表示,历经三年多实践探索,前门东片约90万平方米,规划为老北京文化体验区,“未来,这个地区将在保护原有胡同肌理风貌同时,保留部分院落的居住功能,鼓励前门地区的原住民继续在这里居住”。

    葛俊凯介绍,从2007年起,腾退疏散工作基本完成的前门地区,就开始由政府主导,进行房屋、院落的修缮。目前,已经完成6000多间房屋的修缮。修缮后的房屋,只居住约800户居民。

    多数修缮后的房屋空着,是否考虑让腾退迁走的居民回迁?居民们和前门相关官员均表示“很难”。目前看,只有前门其他地区尚未搬迁的居民“平移”到草场一带胡同。

    葛俊凯亦坦言,多数修缮后的房屋尚空着,初步想法是,和文化产业接头。“今后,前门东片将成为老北京民俗文化的展示聚集区。

    可以发展胡同游,四合院深度体验游;对于一些有特色和历史的院落,则要结合市场,开发现代产业功能,比如做文化展览馆,民俗大师工作室或非遗传习所等”。

    北京保护古都风貌,提出留下“原住民”的概念,难能可贵。特别是对于历史文化街区,原住民本身就是这个文化集群的一个要素,一种表现形式。原住民和他们的普通生活状态,让历史街区的文化变得“活生生”,而不是死的“建筑群”。

    文物局保护专家何戍中认为,历史文化街区要留下“原住民”,一定要避免商业化、贵族化,少提“产业”。

    他认为,原住民能够为历史文化街区带来的,就是普通生活的展示,那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如果历史文化街区本身要变成产业园区,原住民只是发展产业的一个点缀,实际上是在“杀鸡取卵”。短期内,也许对当地的财政有贡献,但长期看,是在降低历史街区的文化价值。

    政府要想方设法,创造这个历史街区更好的政策,提升私房房主的信心,让他们回来,或继续留下。在中国人心中,很多时候,只有这个房子是我的,我才觉得我真正融入了这个地方。

    何戍中还说,能否留住“原住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府的正确调控,只要方向是正确的,就不要急于一两年见成效,至少通过五到十年的坚持,通过微循环,老街区的保护,恢复传统风貌就有希望。

    6.涅盘,一个并不遥远的目标

    涅盘是比怀胎十月迎接一个新生命更为复杂的过程,何况像前门这个庞大的载体,经历四个时代海量乳汁的哺育。它既传承了一个民族数千年丰盈的遗传基因,又派生出难以计数的由前门专属的根系。

    任何人都无法用一句话,甚至一部书准确地描述它的存在、它的性状,它的过去或未来,也无法在地球任何一个地方复制它。

    进入21世纪前十年的后半期,前门就开始不断修正涅盘中的失误和瑕疵。那是一个超度旧生命所必须经历的过程,就像即便是一个健硕的婴儿,同样也不可避免地要发烧、腹泻一样。

    一系列新举措让人眼前一亮,显示出决策者的聪明和成熟。那种大拆大卸、大动干戈,企图一个早上就改天换地的思维,已经远离人们的头脑。涅盘进入渐进式的、像春蚕吃桑叶一样的时代。

    人们的参与热情也大幅提高,那是一种期盼多于冷眼旁观,支持多于评头品足的社会氛围。

    下面是一组涅盘的分镜头,或许能感受到在胎腹中已开始躁动的希望。

    北京市规划展览馆,前门地区的新地标

    2004年9月24日北京市规划展览馆正式对外开放。这是一座长方形的玻璃大厦,位于天安门广场东南角,与前门老北京火车站并肩而立。在器宇轩昂的前门城楼,幽若处子的四合院,以及尽显西洋范儿的老火车站的合围之中,展览馆有如一个现代音符,跃然其间。

    在北京市规划展览馆,可以把北京城3000年的辉煌岁月尽收眼底,让人难以言喻的荣耀,会陡然血涌全身。大厦共分4层,建筑面积约为1.6万平方米,展示面积8000平方米,这也是世界最大的规划展览馆之一。

    展览以声、光、电技术,让北京城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变成一个个真实而神奇的魔幻世界。

    一进大厅,一件长263厘米、宽205厘米、高157厘米的半球形青铜雕塑呈现在眼前,这件名为《北京湾》的青铜雕像以1∶0000的比例真实再现北京小平原三面环山,形如海湾的地理环境特征。上面清晰地表现出了北京的二环、三环等重要交通干线以及北京的水系,为了便于辨认,北京的水库还打磨成明亮的黄色。

    在二层扶梯厅,悬挂在墙上的是《北京旧城》浮雕,以1∶000比例立体反映了1949年的北京城市的整体格局和特征。整个版图全部用铜铸成,重量接近10吨,长米、宽0米。整个浮雕道路、房屋、绿树、水湖等一应俱全,共表现房屋11.8万间,树木6万多棵以及大量胡同和河湖水面。天坛的松树、故宫的房顶、京城的水系、老四合院、胡同等都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活脱脱地展现了旧北京的风貌。据介绍,这个浮雕是国内最大的青铜雕像。

    在三层东区有一个巨大的北京城市规划模型。这是200余人工作了6个月,按照1∶50的比例尺,将北京四环内的每一栋房屋都搬上模型图,一期模型面积达到302平方米,充分展示了未来北京的现代化风采,表现了历史文化名城的古老风韵。工作人员介绍说,只要有耐心,市民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家。为了方便市民自己查看,四周还悬挂着14架望远镜。

    沿展墙还布置了中国画院刘洪宽所绘《天衢丹阙》工笔长卷,长53米,高0.7米,画中人物5000多个,建筑物超百栋,是表现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北京中轴线风物图。

    展馆还有北京市18个区县的未来规划设想,以及巴黎、伦敦等五个世界大城市的规划内容。

    在古朴的前门,规划展览馆是一个匠心独具的所在。它让人们了解的不仅是北京的过去和今天,更重要的是未来,一个足以与世界五大都市相媲美的未来。

    老胡同劲吹海峡风

    如今,在九曲十回的前门,还可以闻到海峡那边潮润的清风。

    2010年12月27日上午10点,“台湾文化商务区开街剪彩仪式”在大江胡同阿里山广场,小火车成为台湾文化的标志。在前门大江胡同阿里山广场隆重举行。台湾文化商务区由台湾风情市集、台湾美食餐饮区、台湾映像生活美学馆、映像台北潮场、四合院品牌总部会所、台湾会馆6个功能板块组成,总建筑面积4万平方米。其中,台湾映像生活美学馆是大陆地区第一个台湾生活美学主题商场,这里的精致与时尚,无不传达出生活美学的精神——于细节处,绽放着生活之美;邓丽君音乐生活馆是大陆地区第一个通过授权开办的纪念馆,陈列了大量邓丽君小姐的家居、饰品等珍贵文物,让我们近距离感受她的生活、她的音乐;维纳斯画廊将台湾现代艺术带到北京,首开两岸现代艺术品交流的先河。这里还有台湾最知名的企业、最时尚的品牌、最正宗的小吃和最原汁原味的台湾风情。

    台湾文化商务区是北京市民了解台湾风情、品味台湾文化的一片灵异之地。这里一开始人气就不弱。

    显然,台湾风情并不隶属“京味”,但那种无法稀释的乡愁,随岁月延伸而更加凝重的骨肉亲情,在这里默默盘绕,每天都会吸引数万人流连驻足。这,或许就是前门“坚守传统,又创新传统”的一种尝试。

    鲜鱼口抢占“全国老字号一条街”高地

    2011年5月8日,前门鲜鱼口老字号美食街开街迎客,街里人头攒动,许多市民赶来品尝地道的京味小吃。首批开业的商家包括便宜坊烤鸭、天兴居炒肝、锦芳小吃、烤肉季等传统老字号,而稻香村、黑猴百货、兴华园浴池等各行业老字号也将陆续回归,家家都是金字招牌。

    “得赶紧的,要不然就得排长队了。”左手抱着宝宝,右手牵着媳妇,特意从大兴赶来的“老土着”杨利民身手敏捷。11时,开街仪式刚结束,他就成了第一拨赶到天兴居吃炒肝的人。“一直关注着,就等着它开业呢!”杨利民单手捧碗,勺子都不用,就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口,“嘿,地道!还得再来俩小包子!”家住方庄芳星园的安德利,虽然已是79岁高龄,也执着地加入了等待的队伍。“以前,天兴居是小吃摊子,像今天的大排档。5分钱就能喝一碗炒肝,”安老爷子笑呵呵地说,“这么多年了一直想着这个味儿!我觉摸着今儿来的都是老北京人,这不刚才还碰见了多年不见的老街坊。”

    鲜鱼口美食街的定位就是老字号特色街区。对历史上曾在前门街区存在过的老字号品牌,积极挖掘、引入,恢复其字号、风貌、业态,结合现代需求,创新经营。此外还将引进全市乃至包括港澳台在内的全国知名老字号。凡是入驻的老字号均给予不同程度的优惠和扶持。

    历史上的鲜鱼口,却不仅仅是餐饮,“清末民初时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老字号保护专家丁维峻介绍,“鞋帽店就有20家,11家鞋店,9家帽店,与西侧的大栅栏遥相呼应。”“如今,鲜鱼口重点发展老字号餐饮,正是前门地区总体发展的需求。”丁维峻介绍,目前的前门地区,南北向的前门大街和东西向的大栅栏都是以商业为主,虽有全聚德、都一处等餐饮企业,但是老百姓逛前门,还是少了一些吃饭的幡旗林立,鲜鱼口老字号美食一条街还真有当年的味道。去处。如果鲜鱼口再发展百货零售,不仅与大栅栏雷同,也不利于前门地区整体的协调发展。所以,作为前门整体布局中的一个亮点,“错位发展”的鲜鱼口选择了老字号餐饮这条特色之路。

    “花市草桥鲜鱼口,牛街马甸大羊坊。”提起这句俗语,老北京人可不陌生。鲜鱼口街西起前门大街,与大栅栏隔街相连;东至前门东路,与西兴隆街相接。现在的鲜鱼口是一条占地1.3公顷,全长225米的东西向商业街。街巷两旁多为二三层的民国风格小楼,街巷走向保持着明清时期的布局。

    鲜鱼口始建于明代,随着高梁河旧道及漕运而逐步发展起来。后来沿着这样的地形,又修建了许多平民住宅群,因此出现了斜街和草场胡同一带南北向的特殊胡同肌理。而鲜鱼口地区的胡同肌理,历经了明清到现在近600年的历史没有改变过。成市于明朝正统年间的鲜鱼口街,是北京民俗市井商业的代表,与前门大街、大栅栏共同构成了老北京南城的标志性传统商业街区。2004年被市政府宣布为25片历史文化重点保护区之一。

    如今,这里又变身为全国第一条老字号商业街。

    鲜鱼口因老字号族群的到来,不再寂寞。这条辉煌已久也沉睡已久的着名街区,终于看见了可以期待的明天。

    百年劝业场有望重生

    对于老北京人来说,前门劝业场是总也解不开的心结。留在记忆中难以褪色的,不仅是欧洲文艺复兴晚期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还有娱乐大于购物的商业业态。

    劝业场坐落在大栅栏地区廊房头条,始建于1905年,比久负盛名的天津劝业场还年长二十几岁。这栋京城第一家带厢式电梯的四层大楼,曾被誉为“京城商业第一楼”。其内部纵深方向设三个大厅,四周为三层回廊,屋顶设有巨大玻璃天窗。建筑内部装饰豪华,设开敞式商店。

    1908年后劝业场曾三次被大火焚毁,最后一次重建开业是1923年,这次重建的建筑留存至今。

    “很繁华,人也很多。”66岁的韩大爷谈起劝业场话匣子就关不住,他一直在附近的胡同居住,50年代,上小学时和小伙伴们经常在劝业场里玩,“楼上楼下地跑,玩捉迷藏”。

    他说,当时劝业场吃的穿的玩的什么都有,都是一些小摊。一楼卖日用百货商品,空竹、水果糖、点心等;二楼卖文物和特艺商品,三楼有几家照相馆、理发馆,四楼则是一个小型剧场。在一楼大厅,甚至还摆着拉达、伏尔加轿车售卖,这在京城极为罕见。

    1975年劝业场改为“新新服装店”,仍然风头强劲,以款式新颖、品种齐全闻名全市,是当时北京市最大的服装商店。2000年,改为“新新宾馆”后,就人气骤减了。

    20世纪90年代,劝业场大楼被列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专家说,这不仅因为是至今仍旧保存完好的20世纪初的巴洛克式建筑,还因为它是“中国博览会”的发源地,面对“强虏”,1906年首先在这里举办了“国货陈列精品展”;此外,它还是北京第一座大型近代商场。

    2011年底,施工的隔板将已被人们遗忘的劝业场围住,这标志着北京市规划委和西城区政府酝酿了8年之久的“北京坊”项目正式启动。规划中的“北京坊”位于大栅栏历史文化保护区,北临西河沿街、东临珠宝市街、南临廊房二条、西临煤市街,总用地面积约3.74公顷。该项目是由8个单体建筑组成的建筑集群。八大建筑各具特色,相对独立又相互联系。在建筑的3层设立了空中漫步体系,沟通各休憩空间,使室外空间转换更加丰富。同时,通过大量扶梯、直梯以及步行楼梯的组合使用,形成立体式交通体系,而地下4层还建设了超大容量的车库,解决大栅栏地区停车难问题。8座新建建筑单体将以劝业场为中心铺陈展开,谦祥益等文保建筑穿插点缀其间。修葺一新的劝业场将变身成为文化艺术中心,一方面建设博物馆,引进艺术品展览、拍卖;另一方面开展公共讲座、工作坊等活动。

    劝业场不该沉寂,它承载了三个时代的历史足印,也承载了三个时代的期冀。

    将前门的一个个细胞激活,最终的涅盘大计也就为期不远了。

    连出重拳,官方的声音提振人心

    官方的声音,是人们窥视涅盘走向的风向标。特别是人们对前门的未来感到迷惘的时候,官员们总是恰如其时地站出来发声。每年北京市的两会,都可以听到有关前门的好消息。

    在2013年的两会上,北京市发改委副主任赵磊宣布,北京将再投入3960亿元,启动第二阶段“城南行动计划”。其中,将加快发展前门-大栅栏-琉璃厂历史文化商业区,在严格保护遗产、认真传承文化的前提下,深入挖掘历史文化资源优势,以会馆、院落开放利用和历史特色胡同恢复为重点,构筑区域经济发展新优势,打通城南的“商脉”和“文脉”,打造城南地区文化名片。将如此巨额的资金投入到恢复历史与文化特色上,正是涅盘的求本之路。

    与此同时,东城区委书记杨柳荫在接受记者专访时透露,东城区已启动前门东片的修缮整治工程,将修复古三里河河道,重现“水绕前门”的景象。前门东区58公顷的地块将计划利用三年时间完成建设,届时前门东区和西区将形成北京规模最大的历史文化保护区。

    “前门东区的定位是历史文化展示区,有文化产业、有旅游体验、有商业,2015年将完成对15个会馆的修复。”今年,东城区将重点推进前门东路、正义路南延这两条主街的建设以及三里河水系的恢复。

    根据记载,前门三里河流域即是指古三里河河道所流经的区域。

    前门三里河区域北起西打磨厂街,南至珠市口东大街,西起肉市街,东止草厂十条。共有街巷38条,本地区街巷最长的是西打磨厂街,东西方向,长1145米。“城市有了水,就有了活力,‘水绕前门’的景象终将重现京城。”

    大栅栏新街景,一个令人憧憬的视觉盛宴

    2013北京国际设计周9月26日在中华世纪坛开幕。作为“设计之旅”活动主要展区之一“大栅栏新街景”,八十多个引人入胜的展览项目缤纷绽放,向京城百姓呈献一场传统与创新、传承与先锋和谐共生的视觉盛宴。

    2011年,大栅栏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发起“大栅栏更新计划”,与北京国际设计周合作举办“大栅栏新街景”设计之旅,邀请中外优秀设计和艺术创意项目进驻大栅栏老街区,在尊重老街区肌理的前提下,探索老房子新利用,通过设计的力量引入新业态。

    “大栅栏新街景”以“设计复兴老街区”为主题,八十多个展览项目有序分布在大栅栏及周边街区。在“新街景”中,游客将看到狭窄胡同空间里有趣、便捷的微型交通系统——可行走的砖,它在不同方向力的作用下,变化成不同形态,把更多胡同的场地留给人的活动;往日寻常一见的修车小铺,在设计师们的巧思下变身成为零件博物馆,既能继续为社区的百姓提供必需的修车服务,也能供远道而来的游客缅怀零件发展史;另外,传统的老北京兔爷与设计师们携手,华丽转身成为时尚与传统兼具的创意工艺品。

    国内顶尖家具品牌CAMERICH(锐驰)与着名建筑设计事务所共同创作的“微胡同”项目,在大栅栏杨梅竹斜街亮相。占地约30平方米的微胡同共有两层,高5米,由向内突出的五个错落有致的空间构成,代表五个独立的居室。微胡同采用的是钢架结构,最大限度确保了建筑的稳固性。170张环保多层板加实木贴皮的建筑材料,使得微胡同外立面呈现桦木色的光泽,与周边古朴的胡同氛围和谐融洽,既迥然不同,又自然一体,成为杨梅竹斜街一道独特的风景。

    “以前谈旧城改造,大家想到的往往是拆除和破坏,割断了历史。

    这次与锐驰合作‘微胡同’项目,我们希望转变这个概念,让新芽在老树上生长,是对传统的传承与发扬。”标准营造首席设计师张轲先生解释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伴随着城市空间的日益紧张,如何充分利用有限资源,建立宜居小屋,是我们这次项目的意义所在。”

    ……

    中国人是聪颖的,有这么多人参加到涅盘的行列,相信最终目标的实现只是时间问题。北京既然已经创造了前门700年的一路辉煌,就有能力续写它更加美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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