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是姗姗十三岁生日,她特别兴奋,因为爸爸晚上要回来,姗姗已经快四年没有见到爸爸的面了。
爸爸要回来的事儿,妈妈没有告诉姗姗,是姗姗自己偷听来的。
一个星期前的那天夜里,爸爸突然打电话回来,妈妈以为姗姗睡着了,可其实姗姗一听到电话铃就醒了。她竖起耳朵听,听到妈妈对着电话那头在说:“我知道你惦着姗姗的生日,姗姗也天天想着你,你要回就回吧。今年家门前的树早早就开了花,是个好兆头。”
一听爸爸惦着自己的生日,姗姗真是快活死了,从这一刻起,她就盼着星期天快点儿到,盼着能早点见到爸爸。
一个星期总算过去了。
星期天一大早,妈妈才走了没一会儿,住在楼下的居委会主任古奶奶就来敲姗姗家的门了,问姗姗家里有没有小锅铲能借给她用一下。可古奶奶拿了锅铲又不马上走,在屋里看来看去,问姗姗:“你妈怎么不在家?”
姗姗说:“快餐店今天人手紧,她加班去了。”
“大星期天的,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啦?唉……”古奶奶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忽然又转过身来问姗姗:“你爸……一直没消息?”
“啊?”因为要说瞎话,姗姗的脸有点红,“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是吗?唉,你爸也真是……”古奶奶叹息着看了姗姗一眼,走了。
古奶奶一走,姗姗关上门就哭。四年前那可怕的一幕,姗姗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那天姗姗过九岁生日,刚好也是个星期天,一家三口一起动手,准备生日午宴。正说说笑笑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姗姗跑过去接,是一个陌生阿姨打来的,口气很急,也没说她是谁,就说要找爸爸。可谁知爸爸接了那个电话后神情就变得慌慌张张的,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要走。妈妈开始哭起来,姗姗吓傻了。
爸爸没走多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警车的声音。姗姗家里突然进来好多警察,他们一脸严肃,说爸爸犯了什么罪,检察部门已经立案侦查,随后便开始在屋里搜查起来。
就是从那一天起,姗姗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爸爸,家里的生活完全变了样,妈妈整天板着脸,还在电话里跟姥姥和小姨说:“闹不好他把钱都给了那个骚货,要不,那骚货哪来的钱买本田车?”
姗姗不知道爸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四年过去了,爸爸今天终于要回来了,能见到爸爸,姗姗就觉得高兴。姗姗本以为妈妈今天会在家里和她一起准备迎接爸爸,可谁知妈妈却比往常上班走得还早。
刚才,就在妈妈要出门的时候,姗姗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妈妈,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等爸爸?”
妈妈不觉愣了愣,对姗姗说:“谁跟你说爸爸今天要回来的?”
姗姗见妈妈不对自己说实话,很不高兴,嘴一撅,说:“我听到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妈妈的脸上立刻有些惊慌,摆摆手说:“别乱说,不然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姗姗,妈不去上班就要被开除,妈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啊。”
姗姗不相信妈妈的话,她觉得,是妈妈不想见爸爸。
后来妈妈走了,姗姗伤心地哭啊哭,哭了一会儿,门铃又响了,打开门,姗姗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一出现在门口,姗姗就觉得她一定就是妈妈在给姥姥和小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骚货”。否则,怎么爸爸说要回来,她就也找上门来了呢?
果然,女人隔着防盗门轻声对姗姗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跟他约好了,在家里见面的。”
姗姗才不想让她进屋呢,可是女人赖在门口不走。
怎么办?姗姗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
没想妈妈在电话那一头听了,一点儿也不惊奇,竟然说:“既然是跟爸爸约好的,那就让她进屋吧。”随后就把电话挂了。
没办法,姗姗只好开门让她进来。
那女人有点紧张,进屋之前,一个劲儿地朝走廊两头看。进屋后,她看到摆在桌上的蛋糕,上面还有“祝姗姗13岁生日快乐”的字样,愣了一下,从头上取下一只发卡,对姗姗说:“对不起,姗姗,阿姨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这个发卡,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她把发卡别在姗姗头上。
女人陪了姗姗整整一天。
到吃晚饭的时候,姗姗怎么也不肯先吃,女人就劝她说:“你一定饿了,还是先吃点儿吧。”
可是姗姗不肯:“不,我想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女人说:“他可能回来得很晚,而且……”她突然打住了口,没再往下说。
姗姗警觉地追问:“你说什么?什么‘而且’?”
“没……没什么,”女人支吾着,“好像……你爸爸是因为你过生日才决定回来的,是吗?”
“那当然。”姗姗有些得意。
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我为什么不也问问她呢?“那……你为什么要见我爸爸?”姗姗开口道。
女人似乎显得有些意外,思忖着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很可能是不适合的。”
姗姗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大人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现在看着女人这神情,姗姗突然冒出了要报复她的念头。“怎么样,本田车开得挺舒服吧?”姗姗出其不意地说了一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说的。
那女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不自然,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就恢复了常态,答非所问地和姗姗说起了别的话题。
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十点。这个时候,对姗姗来说,绝不仅仅是饿的问题,她已是‘人困马乏’了。而那个女人非但毫无睡意,还愈发兴奋起来,并且一点没了先前那种紧张样子。
姗姗可不行,坐在沙发上终于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噩梦,似乎有人在打架,当被吓醒之后,她发现眼前的情景并不比噩梦强到哪儿去——房门大开着,爸爸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她面前,而那个女人就站在爸爸边上,正用手铐铐着爸爸的两只手。
爸爸似乎对此全然不顾,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姗姗。这时候外面又冲进来好几个警察,推推搡搡地把爸爸带走了。
姗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立刻哭着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看到姗姗伤心的样子,爸爸生气了,他扭着脖子质问女人:“你们抓就抓,干吗非要当着孩子的面儿?”
女人说:“我们也不想这样。可你实在太狡猾了,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见警察要把爸爸带下楼去,姗姗抓住了那个女人的裤子,哭着喊道:“我妈就要回来了,你是我爸爸的女朋友,怎么也得让他们见上一面呀?”
女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孩子,首先,我是警察,不是你爸爸的女朋友,你爸爸的女朋友因为向罪犯通风报信和窝藏赃物,已经被公安机关抓起来了。至于你妈妈……”
说到这儿,不知为什么,她把目光转向了姗姗的爸爸。
这一刻,爸爸难过地低下了头,对姗姗说:“别费心思了,孩子,你妈根本就不想……她不会来见我的……”
“这不可能……”姗姗大喊道,“这不可能,爸爸,你糊涂了……”
“姗姗,爸爸一点儿也没糊涂,”爸爸哭了,“你怎么不想想呀,你妈妈要是想见我,怎么会向警察报告呢?要知道,我要回来的事,只跟你妈一个人讲过……”
(宋毓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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