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故事-救了一头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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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雪是个初三学生,人聪明,书也读得好。他家住在铁路边的一个小镇上,爹是铁路上巡道的工人。

    那天,沙尘暴刚弱了些,明雪爹身体还没好利索,一大老早就急着要去巡道。爹对明雪娘说:“我有病没啥,可铁路不能有病,提速车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转眼就到,马虎不得。”

    娘不放心,让明雪跟着,爹不要,爹对明雪说:“别耽误了你功课,爹能行。”

    可娘不放心,明雪也不放心,所以还是坚持和爹一起去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风还在刮,一路上,明雪左手提着信号灯,右手握着道锤,他爹就凭着明雪用道锤敲击铁轨的声音,来判断路上有没有故障。

    查了一段路,刚走出隧道口,忽然,爹看见铁轨上横着个黑乎乎的家伙,明雪打着手电一照,发现原来是一头不大的驴子。

    爹对明雪说:“坏了,谁家的驴子滚坡了,一会儿就有趟车过来,明雪,咱们得赶快把驴子掀下铁轨去。”

    谁知爹话音刚落,那驴子竟一骨碌站起身子来了,明雪一看,天哪,它是活的呀!明雪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急忙和爹一起赶起驴子来。

    可令人恼火的是,那头驴任明雪父子俩怎么赶也不肯下铁轨。你赶,它就顺着铁轨朝远处跑;你停,它就又顺着铁轨跑回来。

    这一来,父子俩可恼火了。

    正想着怎么办呢,这时候只见那驴子突然奔过来,一下叼起明雪爹甩在地上的工具兜,竟径直下铁轨往北跑去。

    这真是天大的怪事,驴子叼走工具兜,它要干什么去呢?

    就在这时,一列火车“轰隆轰隆”地开过来了。火车过后,明雪爹说工具兜不能丢,让明雪去追,明雪应了一声,便迎头追了上去。

    一路上,那头驴子叼着工具兜一直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跑,好像是在给明雪带路似的,明雪在后面紧追,却老也追不上它。一直到翻过了两道沙梁,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明雪看见那头驴子在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把工具兜往地上一放,随后就开始用蹄子刨地上的沙……

    明雪赶紧奔上去,走近了,才看清驴子刨的是一个塌了的地窝子,一半埋在沙里,一半露在外面。见驴子使劲儿地刨,明雪猜想可能里面埋着什么,四下一瞅,看到不远处有把铁锹,便拿过来也跟着刨了起来。

    刨呀刨,刨了好长时间,没想竟从塌陷的地窝子里刨出个人来,看上去年龄和明雪差不多,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娃,脸青紫青紫,还有一点点气。明雪赶紧把挂在身上的水壶解下来,一口一口地朝他嘴里灌水。

    那男娃终于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明雪,惊讶道:“你……你是明雪?”

    明雪猛一怔。

    那男娃发现明雪愣着,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伸手指了指驴子:“去年,也是闹沙尘暴的时候,我扛了头驴……”

    被男娃这么一提醒,明雪心头怦然一动,抬眼望去,这才发现面前的这头驴子十分眼熟:黑色的皮毛,左臀上有一块脸盆大的疤痕。

    “你是秦洪涛?”明雪瞪大了眼睛问男娃,又指指那驴子,“它就是你上次扛回的那头小黑驴?”

    只见那男娃连连点着头,答道:“是的,是的,我就是秦洪涛,这就是我上次扛回的那头小黑驴,你看,它现在长大了。”

    说起来,这还是一年前发生的事。

    那些年,西北正在大搞“退牧还草”的工程,村里几乎所有的牲口都卖了。秦洪涛他爹卖了牲口后,打算进沙地种树种草,可打井、买树籽和草籽得花钱,光靠政府补助还不够,自己还得打闹一些。正好秦家有个叫文升的亲戚在镇上开着一家餐馆,前几年落魄时曾向秦家借过钱,可一直没还,前几天秦洪涛爹在街上碰到文升,文升答应还钱,所以秦洪涛爹便让秦洪涛到镇上去,找文升拿钱。

    秦洪涛来到镇上,找到文升开的餐馆,进去一看,只见餐厅一角有伙人,个个伸长着脖子,正在围看着什么,于是便走了上去。

    这时候,只见从人群里挤出一个老太太,捂着眼睛边走边叹气:“作孽呀,真是作孽!”

    秦洪涛好奇地踮起脚,扒着人群朝里探头,见圈里有头小黑驴躺在那儿,肩上、背部、臀和腿上的毛全被剃掉了,地上立着四个桩子,小黑驴的四条腿被牢牢地捆在桩子上,离桩子两步远的地方是只铁炉子,上面正热气腾腾地烧着一壶开水。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呀?”秦洪涛心里很疑惑。

    这时,只见站在小黑驴身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伸出一只脚来踢踢小黑驴的臀部,拿起粉笔在那里画了一个圈,嘴里嚷着:“这块,我就要这一块。”

    挂着工号的餐馆服务员就站在他旁边,追问了一句:“不改主意了?”

    那后生点点头:“不改了,就要这块。”

    于是,就见那服务员走到铁炉子跟前,拿起上面烧得滚烫的开水壶,然后走回驴子身旁,举起水壶“哗”的一下就朝小黑驴臀部被画圈圈的部位浇去,小黑驴顿时痛得山崩地裂般的惨叫起来,整个身子剧烈地打着颤。

    这还不算,只见服务员又用一根铁丝把小黑驴的嘴扎上,这样,它就是再怎么惨叫也发不出声音来了。那铁石心肠的服务员随后就操起刀,对准圈圈部位一刀劈了下去,只眨眼工夫,一块血淋淋的鲜嫩驴肉就到了他手上。

    服务员把这块驴肉放在案板上,“嚓嚓嚓嚓”麻利地将它切成薄片,装盆端上餐桌,那几个后生食客便立刻伸手抓过驴肉,涮熟后蘸着调料吃起来……

    眼看着小黑驴身遭如此大罪,秦洪涛心里痛啊,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忍不住推开人群走上去,指着那几个后生食客说:“你们吃啥不行,非要吃这活驴肉呀?刚过了秋天,你们就卸磨杀驴了?如果一定要它死,就让它好好地死,给它一刀,眼睛一闭,由你们宰,干吗非要它受这份活罪……”说这话的时候,秦洪涛的眼睛里满是泪珠在打滚。

    可是餐桌上的那几个后生根本就没把秦洪涛放在眼里,其中一个瞟了秦洪涛一眼,又扭回头去,伸手指指小黑驴,对服务员说:“再给我们来一块,要肩上的。”

    服务员一听,就又要去拎水壶。

    这个时候,秦洪涛的肺简直要气炸了,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把抢过服务员放在案板上的切肉刀,对准那四根捆驴腿的绳子一刀一刀斩了,然后弯腰一用力,把小黑驴扛到自己肩上,小黑驴身上的血水顿时就“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淌。

    服务员要追上来,秦洪涛一边朝餐馆门口退,一边扯着嗓门骂:“文升,你这个恶煞,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亲戚,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这驴算是我买了,我们家和你的账,今天就这么结了!”

    秦洪涛觉得餐馆里所有的罪孽应该都是文升造成的,他是这里的老板,如果没有他在后面撑腰,服务员哪敢自说自话这么做?

    服务员见秦洪涛小小年纪居然敢张口骂老板,个个吓得不轻,都愣在那儿不敢追上来,秦洪涛于是趁机跑出了餐馆。

    一路上,无论什么车什么人,一见秦洪涛身上背了头血糊糊的驴子,都一律拒载,秦洪涛只好扛着小黑驴走呀走,走了将近五十里地,没人敢搭理他,只有绿头苍蝇围着流血的小黑驴叮了一大群。后来,一直走到铁路边,幸亏遇见了明雪。明雪三两句问清了状况,二话没说,便和秦洪涛一起抬着驴去找铁路上的巡道工。明雪平时陪爹巡过道,巡道工们认识他,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地拿出随身带的常用药,奄奄一息的小黑驴这才因此而得救。

    这一面之缘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想不到秦洪涛和明雪今天竟会在这里意外相逢。可秦洪涛怎么会被埋在这个地窝子里的呢?明雪觉得很奇怪,要知道,这里可是多少年来没有人烟的地方啊。

    明雪禁不住问秦洪涛:“这地方平时根本没有人,你来这儿干什么?”

    秦洪涛抹抹满脸的沙尘,撑起身子,告诉明雪说:“你不知道,这里曾经是我的老家。我出生那年,沙子把村子埋了,村里的人都四散逃荒去了,现在国家开发大西北,退牧还草,退耕还林,大家于是就纷纷回来找老家,人进沙退,都想重建我们的村子。我和爹已经用了一年的时间,我们想把沙地向北推进……”

    说到这里,秦洪涛伸手指了指南边。明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远处沙丘下果真有一片新栽的胡柳,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草格子。他知道,有了草格子,沙子再想往南去就难了。

    可是明雪不明白:“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埋在这里的?”

    秦洪涛有点苦涩地朝明雪笑了笑,说:“刚进沙漠,没有房子住,我和我爹就挖个地窝子暂时住下来。这里还没打井,我爹昨天回家去拉水,没想夜里起了沙尘暴,地窝子塌了……不过多亏只塌了一半,还能透点气,要不,等不到你来我就没命了。”

    “不不不!”明雪一听连连摇头,他走过去,深情地抚摸着黑驴,对秦洪涛说,“你最应该感谢的是这头黑驴,要不是它把我带到这里,我怎么救得了你呀?说起来,这事可真有点儿神,你当初救了它,它现在又救了你……”

    秦洪涛听着明雪这番话,看着黑驴左臀上盆大的疤痕,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古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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