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李玲十八岁的时候，和她的一帮北京女知青去陕北插队，由于粮食紧张，肚子顿顿闹“饥荒”。十八岁，正是同学们长身体的时候，吃一顿饱饭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渴望；而如果能吃到一点点蔬菜的话，那简直就是奢望了。脆生生、绿油油的蔬菜，那个时候李玲她们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
终于有一天，在上山打柴的路上，李玲和她的同学们发现了一片“绿洲”：不知是哪个老乡，在那里悄悄开了一块自留地，大概种的是青菜，已经长出了泛着油亮儿的嫩绿小叶儿，它们是那样的生机勃勃，看得李玲和同学们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把它们从地里连根刨起来，美美地吃上一顿。
这一整天，那翠绿的嫩菜叶儿好像在李玲的脑海里生了根，老在她眼前招摇地晃呀晃，又像一只只胖乎乎的小手，在挠她的心。下山路上，又经过那块菜地的时候，李玲心里“突”地跳出一个念头：晚上来这把菜叶儿拔了，吃一顿，反正夜里没人看见。
她把这想法一说，大伙儿个个叫好，于是等天黑了，大家便拿上当时唯一的“家用电器”手电筒，向菜地出发了。李玲想得周到，还特地带上一个平时装被子用的口袋，来到菜地后，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叫大家尽量不要把手电打开，然后分头摸黑把菜叶儿薅下来，塞进口袋，飞奔而回。
她们的运气真是不错，这一路上没有碰上任何人，回到窑洞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把薅来的菜从袋子里倒出来，放进锅里加点儿水煮起来。那时除了盐，什么调料都没有，可大家都不觉得什么，这时候能在陕北吃上青菜，真是欣喜若狂。
不过，这青菜毕竟不是正大光明得来的，对偷的行为本来应该是嗤之以鼻的，所以虽然青菜在锅里煮着，可李玲她们总觉得良心上有点儿对不起人家，所以每个人都在对自己说：“下不为例，就这一次，以后一定不能这样了。”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开了，青菜很快就煮熟了，看到汤汤水水中飘着绿色的青菜叶子，大家激动得脸都涨得通红。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想这想那的，赶紧拿来碗就盛，等不及它凉，一个个就狼吞虎咽起来。
美餐过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大家心满意足地纷纷钻进了被窝儿。冷静下来之后，大家心里又都开始感到有点对不住那种菜的，但此时胃里却是暖暖的。这碗难得吃到的菜汤，可以让她们今晚都睡一个好觉，做一个好梦了！相信那梦里，有一片属于她们自己的菜地，属于她们的碧绿的菜叶，她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直到吃得肚子撑痛，再也吃不下为止……
窑洞里静静的，每个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李玲也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真一直还在吃着青菜，吃得肚子好痛好痛。她已经不想吃了，可不吃肚子还是痛，而且还越来越痛，一直痛到睁开了眼睛。
尽管这时候，李玲有点迷迷糊糊，但她确认自己这会儿真的是醒了，肚子也真的是在痛。
李玲心里很紧张，她不敢叫，也不想叫。她心里甚至还猜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出的主意，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遭报应了吧？她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
突然，只听见“哇”的一声，李玲勉强睁开眼睛，一看，睡在旁边的小丽正撑起身子，趴在床边呕吐。小丽这一吐，李玲立刻觉得自己喉咙口也一阵恶心。
谁知李玲还没来得及和小丽说话，这时候窑洞里竟忽然乱哄哄起来，大伙儿有的说肚子痛，有的说头昏，有的竟趴在床沿也吐了起来。
原来，谁也没睡好，全都在闹肚子呢。
李玲一看大家这个样子，心里真是又害怕又难受，又愧疚又委屈，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她一哭，大伙儿跟着哭，可大家又怕事儿传出去，还不敢出大声，最后又统统躲进了被窝……
第二天，李玲她们全都躺倒在了床上。
队长见没一个来上工，觉得挺奇怪，就去看她们。李玲和大伙儿说好了，谁也不能说出偷青菜的事儿，“打死也不能说”，因为太丢人现眼了。
可她们不说，队长就觉得事儿严重了：要病也是病一个，顶多病上二三个，哪有一个窑洞的娃全都病倒的？这事儿有点邪门了，队长认定李玲她们得了传染病，于是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
可是赤脚医生查来查去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头对队长说：“这些娃，症状挺吓人，可好像没啥大毛病呀。要不，先让她们休息几天看看？”
队长一听，就更没辙了，只好依着赤脚医生的话，先让李玲她们休息着，看看再说。
果然没几天，既没打针也没吃药，李玲她们就不拉肚子了，感觉自然好多了。李玲心里暗道：我们偷了菜，遭了报应，老天爷惩罚我们，让我们记住教训。但这到底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儿，所以老天爷才没有置我们于死地吧？
后来重新上工，恢复了精神的李玲和她的同学们上山时路过那片菜地，发现那里狼藉一片，到处都是被踏的脚印，还没收拾过呢。她们吓得谁也不敢吱声，互相对望着，直吐舌头。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立刻吓得一个个赶紧往树丛里钻。只见一个瘦巴巴的身影越走越近，她们一看，来的是村里的刘二叔。
只见刘二叔走近菜地，还没站稳，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惊叫起来：“天哪！这是谁糟蹋了我的烟叶子呀？”
什么，这是烟叶子？我们喝进肚子里的是烟叶子汤？李玲和同学们真是哭笑不得。
（索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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