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仁爱才是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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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离不了人,远亲不如近邻。

    亲近固然重要,关键还是爱心。

    大杂院里有一个老年组织,起初叫老年互助组,后来叫老年团,现在叫养老院。它是几个老太太自发组织起来的、互相帮助的小型家庭组织形式。开始时只有五个人,经过几年的运作,现在已成为初具规模的养老院了。

    下面就是当初组成老年互助组时,几位大妈的情况:

    冯大妈,六十八岁,退休前是名小学教师,丈夫生前也是一名教师。她只有一个儿子叫崔强,儿媳叫春叶,有一个孙子叫崔祥。儿子和儿媳在省城找到工作后,搬进了城里居住。冯大妈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想住在原居住地过清静日子。

    距离出感情,久别出思念。她与儿孙们分开住后,儿媳妇对她非常亲热,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她,拿些好吃的,生活上用的,见了面妈长妈短的,叫得很甜蜜。两人拉拉胳膊,捋捋头发,拍拍大腿,显得特别想念,特别亲切,婆媳之间的关系与母女之间的关系没有两样。

    一个星期六晚上,儿子崔强、儿媳妇春叶和孙子崔祥一起来看望老太太。他们一进门,发现院子里黑乎乎的,屋子里也漆黑一团,没有一点声息。崔祥用力叫了一声:“奶奶!”春叶和崔强也大声叫:“妈!”他们再叫,也没有人答应,他们心里就犯琢磨了,老太太不在家吗?她可能去哪里呢?常言说:小孩爱去姥娘家,老太太爱去女儿家,赌棍爱去赌场,贪杯人爱去酒家。冯大妈没有女儿,就一个儿子,她的娘家早没有了亲人,只有些重侄儿、重侄媳和重侄孙等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亲戚,她对去娘家没有一点兴趣。他们在想,她不会去串门吧?不会的,瞎灯摸黑,路上坑坑洼洼,走着磕磕绊绊,她不会冒险去串门的。他们排除了她外出的可能性。她有些聋,刚才的叫声她肯定是没听见,所以他们鼓鼓劲再大声叫。

    崔祥:“奶奶!奶奶!”

    春叶和崔强:“妈!妈!”

    他们大声叫罢后侧耳静听,听见屋里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谁呀?祥孩儿吗?你们回来啦?”

    崔祥高兴得跳起来,说道:“奶奶答应了,奶奶答应了!”

    春叶和崔强:“咱妈在屋里,她说话啦。”

    一会儿,院里的灯亮了,然后头门也开了。冯大妈一看一家三口都回来了,非常高兴,说道:“你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呢?我已躺床上睡着了。幸好没脱衣服,听见你们一叫就起来了。”她说着连连咳嗽了几声。

    春叶带着关心的口气说:“妈呀,你感冒了吗?怎么咳嗽起来了?”

    冯大妈:“这两天有些伤风,一说话喉咙就痒痒,老想咳嗽。”

    春叶:“找医生看了吗?”

    冯大妈:“找了,我一有不舒服就去看,我不熬病,越熬越厉害。”

    春叶:“医生怎么说呀?”

    冯大妈:“他也说我是感冒。”

    春叶:“你检查肺部了吗?肺部有了问题容易引起咳嗽。”

    冯大妈:“检查了,医生说肺部没有大问题,只是有些着凉,不碍事,吃些感冒药就好了。”

    春叶:“你吃了几天了?”

    冯大妈:“两天了,有明显地好转,昨天咳嗽得可厉害了。”

    春叶:“明天我们给你再拿些药清清底就行了。以后可得多加小心,可不能感冒了,感冒了多难受呀,又咳嗽,又睡不好觉,多影响休息呀。我们不在家,没人照顾你,你处处都得留神,稍不注意就出毛病,这儿痛的,那儿痒的,这儿热的,那儿烧的,全身没有一个好地方。再者,人老了,抵抗力弱了,稍微着凉就感冒,稍微感冒就不好受。不比我们年轻人,我们抵抗力强,不得病,即使得了病,也很容易好。因此,你们老年人千万要多注意,有了病,你们自己难受,我们小辈的也揪心。”

    崔强:“春叶说这都是实话。”

    春叶对崔强说:“咱妈一个人在家我真不放心,咱还是让她到咱们那儿一起住吧。”

    崔强:“好哇,咱妈愿意吗?她总说她不习惯大城市生活。”

    春叶:“问题是她身边离不了人了。”

    春叶搀扶着婆婆到屋里,把婆婆扶到沙发上,说道:“你还没吃晚饭吧,妈妈?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吧?”

    冯大妈:“啥也不吃,我一般是不吃晚饭的。你们要吃,你们去做吧。”

    冯大妈在儿子和儿媳的再三劝说下,同意去城里与他们一起生活。

    他们的住房是在和平公寓十号楼九层,上下楼是自动电梯。他们住的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套房,120平方米,在城市里这么大的房子就算大的了。三个卧室和一个客厅都有一个朝外的窗户,一个朝北,两个朝西,一个朝南,厨房和洗手间都是宽宽敞敞,都有朝外的窗户。整套房子看起来大方、气派,有一种舒服宜人的感觉。

    客厅靠一个角落有一个大彩电,对面是两短一长的一套沙发,沙发上有长圆的腰垫。沙发前面是一个大茶几儿,上面放着茶杯、茶叶和水果。顶棚中央挂着一个莲花吊灯,一个旋钮开关,有关、较亮、最亮三个档。一个玻璃透明金鱼池在客厅的显著位置,水池里有水草和假山,有不同颜色的金鱼,红的、黑的、白的、黄的,其形体也各不相同,有的大头,有的宽尾,有的大肚子,有的大嘴。它们在水中游动的方式也不同,有的慢腾腾,有的快如飞,有的一跩一跩,有的忽高忽低。客厅四个角落里有四盆不同形状的常青盆草,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三个卧室分大、中、小三个档位,装修用的材料、里边的设施都是上、中、下不同的层次,贴墙的壁纸,窗帘的颜色、材质,床的大小、质量、价位以及各房间的衣柜都有差异,都是按三种不同品位配备的,房子里配有三个洗手间,每个房间一个。

    冯大妈来了以后,住在三号房间。一号房间由崔强和春叶夫妇住,二号房间由崔祥住。

    冯大妈来城里的第一个晚上。

    她躺在软绵绵的沙发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老伴走得太早,住楼房的梦想没有盼上。他们年轻时住的都是草房,周围是土坯墙,房顶上苫的是麦秸或茅草,不耐雨,不耐风,经常为房漏而犯愁。后来住进了瓦房,不久,老伴就走了,没熬到住楼房。她现在住进楼房了,而且是高楼大厦,她怎能不高兴呢!再看看她住的房间,这么漂亮的墙,这么理想的床,这么光滑的地板,这么明亮的窗!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几代人的梦想!

    她带着兴奋的心情住了下来。

    几天以后,春叶对她说:“妈,在咱们的房子里一律不要穿平常穿的鞋,要换成软底的拖鞋,咱们平常穿的鞋底太硬,容易把地板磨破,软底拖鞋对地板没有什么损害。”

    冯大妈很不以为然,没想到住在高楼里穿鞋也有讲究,她说:“这种软底拖鞋我穿不好,光想摔倒。”

    春叶:“开始时慢一些,适应了就行了。反正在屋子里得穿软底拖鞋。”

    冯大妈只得换上拖鞋,不敢走路,只能慢慢挪动,她也认为,时间一长就适应了。

    春叶和崔强再三劝妈妈不要干任何事,人们叫作“请吃坐穿,啥事不干”。冯大妈说她坐不住,不会闲着,闲着难受,有事干着才舒服。每天她在家里,不是拖地,就是做饭,要么就是洗东西,反正不会坐下看电视,更不会干坐着休息。她干得最多的是做饭。

    春叶又对她说:“妈呀,做饭时得开油烟机呀。”

    冯大妈:“我光忘,不习惯,因为在家没有用过。”

    春叶:“在这里住比不在家里。在家里沿用的是落后的老生活方式,在这里是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使用油烟机是重要的一个象征。若不把油烟抽出去,让它滞留在室内,不但把住室熏黑,我们还会把它吸到肚里,危害健康。”

    冯大妈如梦初醒,说道:“我还不知道呢,这么严重啊!”

    从此以后,她每次做饭都要先把抽油烟机打开。

    春叶又对她说:“妈呀,做饭前要把手洗干净,必须用香皂洗至少两遍,一定把香皂沫冲洗净。做饭时还必须带头发套和口罩。还有,在尝汤时不要用嘴直接就着勺子尝,要先把汤盛到碗里,然后就着碗尝。此外,做饭时要处处小心,不要多说话,不要摸脸,不要挠痒,不要捋头发,还要把指甲剪短。”

    冯大妈认为春叶的话都是对的,在厨房做饭必须遵守这些规矩,这是讲卫生的重要体现。她在想,头发套和口罩过去不曾戴过,其他规矩她过去都尽量这样做的,但也可能有时做不到,儿媳妇才这样提醒她,她要多加小心,按媳妇说的办。

    一天,春叶带着责问的口气问婆婆:“妈,你为啥不用你那边的厕所,而来用这个呢?你住室里那个是专为你准备的,你不要用这个。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是另眼相看,实际上我完全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你年纪大了,身体抵抗力差了,容易得病,叫你一个人用一个厕所就是不让你受到外界的感染。”

    冯大妈:“你们的好意我领了,不过……”

    春叶:“不过什么呀?你说说。”

    冯大妈沉默了一分钟以后,慢慢说道:“我是不习惯,在家随意惯了,看见哪个就用哪个。”

    在崔祥的婚姻上,一家四口人有四种态度。

    崔祥要求的条件是长得漂亮,气质非凡,年龄相当并有一定的文化修养。春叶的观点是要有个正正经经的工作,有个稳定的收入,将来生活有保障。冯大妈的态度是一定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对她的家庭、她本人要清楚,找个真正会过日子的人,不要找那打眼的,更不要找那风骚的,至于长相么,一般的就行,越是长得漂亮的,过日子越靠不住。崔强没有固定的看法,他认为一切随缘,缘分到了,婚姻就成了,缘分不到再急也没有用。崔祥已经二十八了,婚姻问题始终没有解决,也是全家一直争论不休的大难题。崔强让冯大妈不要多操心,不要管孙子的婚姻问题。冯大妈也承认自己管不了,管也没有用,但不由人,理论上不管,心理上还想管。

    几个月以后,冯大妈感到越来越别扭,她像关在笼子里的孤鸟。白天他们一个个走出家门,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看看蓝天,看看白云,看看空中的飞鸟,看看远处的树林。阳光从窗户射到她身上,这是她对大自然的唯一享受。晚上,夜幕当空,万家灯火,彻底通明,红红绿绿,一亮一灭,一落一升。这就是城市的夜空,灿烂的美景。这真是:

    太阳余晖尚未尽,

    到处灯火早已明。

    白天晚上不两样,

    世上唯独不夜城。

    冯大妈远看繁华的灯火,近感自己的寂寞,细听外面的风声,深感自己的孤伶。她深深体会到,城市生活有啥好?与儿孙们住在一起有啥好?还是有孤独,有寂寞,有无聊和苦恼!她多么怀念家乡生活呀。梧桐树下,几位大娘,谈笑风生,交谈以往,东拉西扯,道短论长,说说笑笑,忧愁全忘,消除寂寞,心情舒畅,悠闲生活,美好时光。

    高楼大厦她已经住够了,城市生活她已经过足了,她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家乡,心满意足地过起了她的独居生活。

    姚大妈,六十多岁,以捡破烂儿为生,住在冯大妈住宅旁边的荒芜院子里。

    姚大妈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生了三个儿女。老大老二都是女孩,老三是男孩。男孩三岁时,丈夫因病去世,她熬寡扶养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出嫁、儿子娶妻以后她已经五十多岁。她没有养活儿女的负担了,思想上轻松了,有心享受享受生活了。

    李黑孬,比姚大妈大两岁,两人都属于李家门第,祖辈都是一个老坟,论辈分姚大妈应叫李黑孬叔叔。姚大妈丈夫死后,她一个寡妇拉扯三个孩子,生活中遇到很多困难,绝大多数都有李黑孬帮助解决,尤其是犁地、耙地、收庄稼、打场、晒粮,卖余粮等笨重农活。李黑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心农民,对这样一个侄媳妇非常同情,不管什么活,只要侄媳妇说话,他都热情帮助,他把她家的活当成自己家的活,在别人看来也很正常,因为他们两家是近门,是叔侄关系。

    李黑孬的儿子女儿成家立业后不久,妻子也因病去世。李黑孬没有跟着儿子过,而是独自一个人过。这时姚大妈和李黑孬的关系就不是以前那种单纯的叔侄关系了,而有深层次的感情。姚大妈认为李黑孬人缘好,为她一家出了那么多力气,没有他就不会有她的今天,他对她的恩情太大了,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像这样的好人应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年轻时出了加倍的力气,照顾了两个家,到年老应该加倍享福,可是现在不但不能享福,反而受起了光棍之苦,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过这样的生活。

    李黑孬对姚大妈这个侄媳妇也是同情有加,她从年轻时就熬寡,一个寡妇养活三个孩子,经济上作了很多难,精神上受了不少折磨,碰见困难时,没有人商量,精神受压抑时没处诉说。现在孩子都大了,她虽然经济压力没了,但精神上的孤独感比经济压力更难受。他对她的痛苦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他们两人你同情我,我同情你,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两人都带着高负荷的电压,稍微一接近就会碰出闪亮的火花。

    一天晚上他们两人偷偷地约会了。这真是:

    白天日头夜间风,

    茫茫田野易得逞。

    天衣无缝谁人晓?

    瞒天过海不知情。

    姚大妈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麻雀过去都有影,何况咱们两个大人了?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瞒不过他们,只要有人注意咱们,肯定会轻易抓住咱们。”

    李黑孬:“你说咱们怎么办吧?”

    姚大妈:“有三条路:一是咱们两人一刀两断,今后永不再往来,谁也不理谁;二是一死了事;三是私奔,一走了事。”

    李黑孬:“第一条路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宁愿去死,也不能与你断绝关系,难道你就有心断吗?”说着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再次温情十足地亲吻她。他继续说:“我愿意走第三条路,咱们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来,他们看不见咱们,可以心平气和了,我们看不见他们也心安理得了。”

    姚大妈:“好,有机会了咱们就走。”

    按道理讲,他们两个老情人是可以登记结婚的,但在这个问题上,大道理服从小道理,总原则服从小规矩。他们二人的交往也好,谈情说爱也好,完全是合理合法。但这种合理合法是大道理、大原则。他们二人是近门的,从辈分上说是叔侄关系,因此,只能讲理,不能讲情,他们之间决不能谈男女之事。他们两人的你来我往就被人议论纷纷,说他们道德败坏,伤风败俗。两人在家都没少受孩子们的吵,说他们不守晚节,败坏门风,丢人现丑,不但自己没脸见人,连全家都没脸见人。儿媳妇说话更难听,他们都不愿意有个不正经的家长,李黑孬的儿媳妇吵着要分家,姚大妈的儿媳妇扬言要离婚,坚决不与道德败坏的长辈住在一起。

    面对内外激烈的围攻形势,他两个也有些承受不住。一天下午,他们到村头的场庵里商量办法,目的是准备屈服于形势,两人一刀两断,不再联系。他们刚走到一起,姚大妈的儿媳妇就跑到大街上高声吆喝:“大家都去看呀,两个老情人又在约会了,大家都去捉奸呀!男女老少都去看稀罕呀!”她的吆喝声确实唤出了很多群众,男女老少,问短问长。很多上些年纪的人一听说是这么回事,不以为然,认为不值得大惊小怪。搬弄是非的女人急忙跑出来,咋咋呼呼,夸大事实,幸灾乐祸,搬弄是非。

    姚大妈看到是自己的儿媳妇带领一群人向场庵跑来,说了声“我没法活了”,立即向村外的坑塘跑去。李黑孬急忙跟上,不敢迟缓一步。他们一口气跑到坑塘边,姚大妈试图跳向水里,可她哪能挣脱李黑孬的手!她稳住情绪后,与李黑孬简短地商定,干脆借机逃离家乡,永远不再回来,永远不见村里的人。

    他们的文化都不高,也没有什么专业技术,生活门路很难找到。出门时也没有带钱,甚至连件衣服也没带。幸好天气不冷,他们白天要饭、拾破烂,晚上挤在打场上的麦秸垛里。他们流浪了一个多月以后,来到冯大妈家旁边的荒芜院子里。该院子本来是当教师的夫妻俩分的福利房,房改时作价购买后成了个人的私人房产。他们没住几年就去到城里教学,房子和院落留在这里一直没人过问。房子破烂不堪,无处不漏,院子高低不平,长满杂草。他们两人立即相中了这个院子,他们铲除杂草,平整土地,把捡来的塑料布铺盖在房顶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宽宽敞敞的大住宅。

    多么温馨的住处!他们不认识周围群众,周围群众也不认识他们,他们见面时都是笑面相迎,举止恭敬,他们再也看不见人们的挤眉弄眼了,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叽叽咕咕了。他们的心情舒畅,喜笑颜开,如同一对新婚夫妇,来到一个般若世界,可以过他们的悠闲清静、无忧无虑、舒舒服服、美满幸福的二人生活了。他们在想:老天还是有眼,他们还算幸运,过去大半辈子的孤独寂寞,受苦受难,现在总算有了报偿,过去的一切艰难困苦现在可以一笔勾销,他们终于踏上了幸福生活的康庄大道!

    他们才真正是名副其实的白手起家,他们不向人乞求,不谋求恩赐。他们的一切,吃的、穿的、用的,都靠捡破烂,有的捡来可以直接用,例如衣服、用具,甚至一些吃的;有的卖了换成钱以后再买。他们住的不远处有一个大垃圾场,这是他们每天的主要工作场地,也是他们的重要生活来源。

    他们的劳动工具就是一个编织袋和一把小型两齿铁抓钩。编织袋是捡来的,铁抓钩是用卖破烂的钱在杂货店买来的。他们很辛苦,起早摸黑,每天天不明就起床了,带着工具,拿着手电筒来到垃圾场。每天捡垃圾的人很多,如果不早点去,就捡不到好东西了,更捡不到大件或值钱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大都是人们深夜用大车从远方运到这里扔掉的。他们很快发现,一个垃圾场就是一个聚宝盆,里面啥东西都有,可以说要啥有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抽的、玩的,应有尽有。吃的有馒头、米饭、面包、点心、糖果、饼干、各种水果;喝的有各种酒,白酒、啤酒、葡萄酒,各种饮料,可乐、雪碧、矿泉水;穿的有各种型号、大小不等的衣服,棉的、夹的、单的,上身、下身、内衣、外套;厨具方面有锅、碗、瓢、盆、刀、叉、勺、盘子;各种家具有桌子、椅子、凳子,还有沙发、柜子、电视机。当然这些大件用品都是破烂不堪,残缺不齐的废品,对捡破烂者来说,没有废品,都是珍品,连一斤废纸都是值钱的东西。有些大件他们稍加改装修理就可以再用。他们还捡到了自行车、三轮车等交通工具。不到两年时间,他们把住室配置得整整齐齐,各种家具应有尽有,各种用品满足所需。柜子各种衣物装得满满的,床上有被子,单子和褥子,枕头用花枕套套着,床上还有床帷子,上面还有花顶子,床头还有蚊帐钩,钩上还挂着花穗子。床上一切用品都洗得干干净净,铺放得整整齐齐,犹如过蜜月的装饰、新婚夫妻的床铺。

    他们吃不愁、穿不愁、用不愁了,他们不再起五更打黄昏了,每天不起早,也不睡晚,从表面上看好像工作人员上班下班一样,实际上比工作人员自由得多,舒服得多。他们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什么时候想干什么时候干,也可以正晌时停下来不干,过得非常舒心,每人都吃得胖胖的,身体棒棒的,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笑嘻嘻的。当李黑孬心情无所拘束,十分畅快时,他就敞开心扉,畅吟首诗。

    捡破烂赞

    人间工作千千万,

    啥都不如捡破烂。

    何时想干何时干,

    自由自在乐无边。

    想干多少干多少,

    没人监督没人管。

    想去哪里去哪里,

    谁也不能把你拦。

    干活轻松不费劲,

    不用脑子不作难。

    吃喝享受全由你,

    吃啥喝啥任你选。

    想喝美酒有美酒,

    茅台五粮和剑南。

    想吃啥时就有啥,

    面包点心和饼干。

    各种零食样样有,

    有咸有辣还有甜。

    喝了美酒能舒心,

    吃了美食能解馋。

    天热坐在大树下,

    千里清风享悠闲。

    午休躺在大地上,

    头枕破鞋身盖天。

    冬天驱冷烧柴火,

    火盆生火心里暖。

    晚上躺在被窝里,

    笑听北风傲霜寒。

    不热不冷艳阳天,

    捡破烂者最舒坦。

    破烂若捡一年半,

    给个县长都不干。

    破烂若捡三年半,

    给个省长都不干。

    当官越大越操心,

    受苦受难没个完。

    干啥不如捡破烂,

    逍遥自在赛神仙。

    关于他的人生观问题,他是这样的:

    两眼不看昏闲事,

    两耳不闻时尚风。

    一心一意捡破烂,

    坦坦荡荡过一生。

    刚开始时,他们捡到破烂是捡一点卖一点,从不存货,因为他们急着用钱,他们顾不得讲价钱,只要给钱就卖。他们有吃有穿以后,态度大有转变。他们不是捡一点卖一点了,而是把它们堆积在院子里,分门别类,累积成山,待价钱合适后再集中卖掉,这样可以多卖钱。经过一年多的积累,整个院子堆积得满满的,一堆挨一堆,堆堆像坟堆,院子像坟地,他们二人像看坟人。

    他们把捡来的垃圾一大堆一大堆地堆到院子里,周围群众很有意见,也非常担忧。首先是很不卫生,这个院子成了垃圾坑,群众说他们是垃圾搬家,把垃圾坑里的垃圾搬到这里堆积起来,再堆成一个新垃圾坑。老鼠、苍蝇、蚊子丛生,对周围家庭造成严重危害,群众的健康受到了很大威胁,人们最讨厌的也是最难于消灭的三种害虫,这里竟成了它们的滋生地。他们刚来时,上无片瓦盖顶,下无立足之地,穷困潦倒,颓丧失意,群众对他们非常同情,纷纷伸出援助之手,帮他们建造家园。可是现在,他们怎么也不曾想到,帮他们建造了一个垃圾场。其次,这里堆的全是易燃物品,纸张、塑料制品、木材和木制品以及棉织类物品。他们两个没有取暖设备,冬天靠烧柴火取暖,经常在屋子里,偶尔也在院子里烧柴取暖,这是很大的火灾隐患。一旦火灾发生,不但他们性命难保,周围群众的房舍也逃脱不掉被烧的命运。周围群众曾多次劝告他们要尽快把垃圾卖掉,不要继续堆在院子里,以防火灾发生。但李黑孬却不以为然,他毫不在乎,他反而认为群众是瞎操心,是对他们没事找事。

    一天有群众找来了看风水的王先生,想让他说服李黑孬把垃圾卖掉,消除隐患。李黑孬的邻居刘收对李黑孬说:“李师傅,王先生是咱这一带有名的风水先生,群众的婚丧嫁娶、动土、出门等重大事情都请他找吉祥日子。此外,他还会占卦。你让他占卦一下你的命运。”

    李黑孬蛮不在乎地说:“我的命运很简单,我也会说出来:过去不好,现在好了。”

    王先生仔细观察李黑孬的脸,说道:

    左脸一个星,不是一房终。

    虽有家室许,暗中另有情。

    本可终身过,只怕祸端生。

    这几句话的意思就是:你曾经有过妻子,这是你的第二房妻子,与这房妻子本来是可以白头到老的,但恐怕还可能有事端发生。

    李黑孬只对最后一句话感兴趣,他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打肿脸充胖子,故作镇静地说:“我现在的运气好着呢,吃不愁,穿不愁,工作很自由,夫妻很和睦,过得很幸福。”

    王先生:“人常说,福从祸中起,祸从福中生。你们过去的悲痛导致现在的幸福,现在的幸福可不是永远的,它也孕育着灾难的到来。”

    李黑孬不服气地说:“我们靠捡破烂起家,虽然生活好了,但都是捡来的呀。我们不偷,不抢,不欺骗,不作恶,我们会有什么祸呀?”

    王先生指着一堆一堆的垃圾说:“你看看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居住?”

    李黑孬不解地反问:“什么地方呀?住在大院子里呀!”

    王先生:“哪里是什么院子!是一个大坟地,是布满坟头的坟茔。”

    李黑孬惊愕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两个是住在坟地里,他愣怔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王先生继续说:“一切事情都是变化着的,而且一切事情都是向它的反面发展,也可以简单地说成是坏事变好事,好事变坏事的发展规律。你们现在的幸福肯定是由过去的痛苦经历发展过来的,没有你们过去的痛苦,就不会有现在的幸福。同样道理,你们现在的幸福,肯定导致将来的痛苦。”

    李黑孬有些服气了,尤其是说他的现在幸福是过去的痛苦演变而来的,没有过去的痛苦就不会有现在的幸福,这话说得千真万确,好像王先生知晓他的底细一样。他暗想:这个先生算得真灵。他问:“这个痛苦是什么样的痛苦?是多大的痛苦?”

    王先生不紧不慢地说:“我送你几句话:

    住宅像坟茔,后患定无穷。

    若不马上改,灭顶之灾生。”

    李黑孬吓得魂不附体,立即说:“我马上改,马上改,天暖和了我把它们全部卖掉。我改,马上改。”

    王先生最后说:“我再奉劝你几句,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子重脚步轻了,走路不稳当了。你的院子里摆得这么满满的,说不定哪一脚没走稳,也会够你受的了。我再送你几句:

    老人走路慢慢来,前脚站稳后脚抬。

    不要摔倒成残废,自己找病自己害。”

    李黑孬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连连说:“是,是,是,我记下了。”

    正月十六半夜,实际上已是正月十七凌晨,李黑孬的院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一堆堆的垃圾着成一片火海,照得满村通明。火团层层叠叠往上翻,浓烟拧成股子往上蹿。周围群众发现后赶快起来救火,但为时已晚,火势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们已无能为力。邻居们把被子浇湿后盖在自己房上,不让火焰侵犯。幸亏这天晚上没风,周围房屋都幸免没被火延燃。人们在火堆里把李黑孬扒出来,急忙把他送到医院。他在奄奄一息中,要求见见妻子,他说:“咱们忘乎所以,罪有应得,我先去一步,我在那边等着你。”他说罢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经公安局查证,大火是由空中落下的孔明灯所致。

    姚大妈被抢救过来了,她的腿、胳膊、手、脸等部位严重烧伤,虽然活了过来,但不会走路,不会拿东西,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没有一点工作能力,她不仅仅是不会做饭,把饭送到她跟前,她连吃饭的本领也没有,她的生活完全依靠冯大妈。冯大妈把她搬到自己家里,让她与自己睡在一起,当成自己的亲人侍候她。冯大妈把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包了,不仅管她吃穿,还侍候她拉屎尿,给她梳头洗澡,给她洗脚搓背等等。尽管冯大妈也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但她感到姚大妈比她更可怜,下决心与姚大妈同甘共苦,相依为命,与她一起共度晚年。

    刘大妈,一位老中医的遗孀,也在花甲之年,家在冯大妈的北面,相距不远。她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三个儿子成家后,各自都分离出去。丈夫死后,她一个人过,靠每月五百元的遗属补助为生。三个儿子都很孝顺,都请求母亲跟着他们过,若不愿意跟着一家,就轮着过,她都不同意,她宁愿自己单独过。于是三个儿子每人每月给她二百元。这样,刘大妈每月有一千一百元的固定收入,能过个蛮不错的生活。她的身体很好,每天不是去这里就是去那里,经常与老年人一起聊天,心情比较开朗,生活也有滋有味。

    她很同情姚大妈的遭遇,也很敬佩冯大妈对她的奉献。但她认为冯大妈那么大年纪,身体又不好,照顾这么一个残疾人是力所不及的,因此她既同情姚大妈,也很同情冯大妈。经过认真考虑以后,她决定帮助冯大妈一起照顾姚大妈。她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两个人的收入加在一起,这两个一起,加起来就是了不起。她们两人照顾一个人,不管是力气上,还是经济上,都不那么紧张了。

    还有一个李大妈。她是刘大妈的好朋友,她有什么委屈事,有什么知心话,总爱对刘大妈说,刘大妈也趁机安慰安慰她。刘大妈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有勇气活着的靠山。

    李大妈有一个儿子,小时候得脑炎,发高烧,烧得昏迷几天,好了后落下个后遗症——智力不全。长大成家时媒婆给他介绍了个同样类型的姑娘。媒婆说她介绍对象是讲对等条件的,若不对等自己心里有愧,对不起条件好的那一方,再者,两方条件差距大了也过不到一起。我们常说好对好、赖对赖,弯刀对着瓢切菜,瞎子对瘸子,聋子对哑巴,各有劣势,谁也不嫌弃谁。儿子结婚后,街坊说李大妈家里有两个二百五,按理说二百五加二百五等于五百,在这里这个计算方法行不通。

    智力缺陷的人,他的缺陷、他的不足、他的不为他人着想、他的不通情达理等,都是后天的行为能力。他的先天性行为能力,也就是说他本能的行为能力,表现得非常明显。这种人都比较自私,遇到事情首先考虑自己,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时,连亲爹亲娘也不照顾。

    两个二百五在一起经常与老娘较劲。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女的在后台指挥,男的在前台表演。有一次媳妇想要个连衣裙,她告诉丈夫向他妈要钱。儿子对妈妈说:“妈妈,给我钱呗,我想要钱。”

    李大妈说:“你要钱干什么?”

    儿子:“我媳妇要买连衣裙。”

    李大妈:“我眼下手里没钱,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吧。”

    儿子把原话告诉了媳妇,媳妇对他说:“没钱不会借吗?去姥姥家借。”

    儿子对妈妈说:“没钱不会借吗?去姥姥家借。”

    李大妈还真的按儿子说的去娘家借来钱交给了儿子,不然他们会给她大闹一场。

    做了好吃的得尽着他俩吃,饭不多时,也得尽着他俩吃。大小活李大妈干,吃东西尽着儿子、儿媳吃。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你恨他吧,还真恨不起来,反而可怜他,同情他。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在外面母担心,儿在家里母放心,儿受了苦母痛心,儿快乐了母舒心。有这样的儿子,李大妈实在是无可奈何,但又无话可说,她经常是泪往肚里咽,气往心上搁,不时地对刘大妈说说,免得气往心里窝。为了叫她摆脱这个痛苦环境,刘大妈没少给她做工作,劝说她离开家,帮助她做些有益的工作。李大妈热心善良,一听是帮助别人,非常积极,跟着刘大妈来到了冯大妈的住处。

    在刘大妈的号召下,冯大妈、李大妈、姚大妈,打算成立一个老年互助组,吸收更多的老年人,让这些老年人的物质生活得到充分的保障,精神生活能够美满地享受,让他们过个幸福的晚年。她们的这个想法向社区汇报以后,得到充分肯定和大力支持,并及时在大会上向社会传达了这个情况。在政府的号召下,有关部门纷纷伸出援助之手,捐物的捐物,捐钱的捐钱,还有捐场地的、捐家具的、捐床铺的、捐衣物的等等。大杂院的秦老板慷慨解囊,在黄金地段捐赠出二十间房子,供刘大妈她们成立老年互助组。

    她们贴出了这样一个公告:

    关于成立老年互助组的公告

    经研究决定成立老年互助组,组长刘大妈,组员冯大妈、李大妈,地点:大杂院内。现将有关事项公告于下:

    1.老年互助组是自愿组织起来的老年互助组织。

    2.本组织接受党的领导,接受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指导和监督。

    3.本组织可以随时自愿加入或退出。

    4.加入本组织必须是60岁以上的老年男女。(服务人员不在此列)

    5.本组织人员的吃饭、住宿和生活服务均免费提供。

    6.本组织的服务人员都属义务工,没有任何报酬。

    7.外界人员不得阻挠、干涉老年人参加本组织的自由。

    8.探望老人需在规定时间内进行。在征得本人同意的前提下,亲属可以把老人接回家中团聚。

    9.本组织的经费来自社会慈善组织、志士仁人和企业家的捐赠。

    10.未尽事宜,由本组织领导成员临时研究处理。

    大杂院里很快增添了一个老年互助组。

    互助组开始酝酿成立时,是三个大妈——刘大妈、冯大妈和李大妈照顾一个大妈——姚大妈。风声放出后,又增加了整天卧床不起的赵大妈,拄双拐杖的孙大妈,只有推着车子才能移动的杨大妈和腿划圈的朱大爷。公告贴出以后,几天时间就达到了二十人。来干义工的服务人员也很多,先后来了五十多人,全部是女同胞。此外,大杂院里的其他人员都表示要为老年人尽一份孝心。理发师严师傅答应把老年人的理发包下来;开食堂的唐师傅许诺每周为老年人改善一次生活;开杂货店的老板许诺为老年人免费提供日用品;清洁工崔中良保证每天都为老年人扫院子;马老总兼管老年人的保安工作;杨声老师负责为老年互助组搞协调工作。另外,还有在大杂院开办各种培训班的几位老师也表示,他们虽然没有可以直接拿出来的项目,但他们都很愿意为老年人服务,都乐意为老年人办些事,他们告诉刘大妈老年互助组只要有他们能干的活,就马上告诉他们,他们一定尽心尽力。杨声的儿子杨兴,虽然开汽车经常在外面跑长途,他承允要为老年人搞采购;办语文班的张金全老师要每天讲新闻时事;办美术班的孙梓老师答应在老年人的每一个住室都挂一副山水画;办书法班的赵方老师要在每个住室挂一副对联;办英语班的李四周老师要定期为老年人讲国际要闻;擦皮鞋的两位师傅保证每月为每个老人擦一次鞋;崔中良的妻子何素珍答应为每个老年人缝补衣服;在大杂院的中小学生也跑来向奶奶爷爷问好。这些承诺,这些应允,这些保证,都是向老年人伸出的援助之手,都是汇向老年人的热流。他们感恩,他们激动,有的泪水盈眶,有的泪珠双流,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忘掉了过去一切忧愁。

    一般认为老年人爱静不爱动,爱沉默不爱说话。可是来到大杂院的老年人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互助组正式启动时,来了个记者对他们采访,他们争先恐后,抢着发言,虽然他们胳膊腿不方便,但可以看出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记者让他们主要谈谈来到这里有什么感想,要他们畅所欲言,言无不尽。

    张大爷说:“我过去整天待在家里,看不见人的笑脸,来到这里,人人都是满面春风,温存可亲。”

    王大娘说:“我过去心里苦闷,认为没有出路,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到这里大变样了,看见大家都笑面相迎,我心情也开朗了,认为活着还是很有意思的,有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了。”

    李大爷说:“我过去整天也不说一句话,无话可说,也不想说,说也无用,说也没人听,有时还找没趣,所以干脆就不说。在这里他们鼓励我们说,我看见他们待我们这样的热情劲儿,就想说话了,也有话说了,我说话他们也听呀,我很高兴。我在这里心情好是很难得的,是用金钱买不来的。”

    宋大妈:“我在家几乎听不到一句好听的话,我常听到的是‘不中用,没成色,多说话,爱管闲事’,听了还不敢辩,一辩更麻烦,她会像机关枪一样向你开火,而且还是没了没完。我很压抑,整天闷闷不乐,只有过一天算一天,过到哪年算哪年。现在我感到我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了,我们互相敬爱,互相帮助,平等相处,心里很畅快,很轻松,我在这里肯定很少得病,这才叫美满幸福,欢乐无穷。”

    总之,老年互助组改变了老年人的精神状态,让他们走入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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