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丰盛,都是一些我说不出来的民族风味。可能是因为昨天没吃好吧,这顿饭我和大冯都吃得酣畅淋漓。我们一边喝着醇香的米酒,一边和老叶了解W市的风土人情。听口音,老叶不是本地人,可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却如数家珍。通过老叶绘声绘色的描述,我和大冯对这个地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恨不得马上揭开这块土地的神秘面纱。
这顿饭吃了整整三个小时,结账的时候天上已现繁星。我抢着埋单,可老叶说什么也不让,说到了这地儿,他就是主人,他得尽地主之谊。虽然我和你们刚刚认识,却觉得就是老朋友了。老叶打着酒嗝,脸红得像关公。我和大冯都被老叶滑稽夸张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回去后,我们又聊了很长时间。老叶以为我和大冯是恋人关系,听我说我们也是刚刚认识结伴而行的驴友时,说,人与人的交往不在时间的长短,而在于缘分和彼此的感觉,互相有没有磁场。
我和大冯都被老叶的真诚所感染,大冯甚至和老叶称兄道弟,老叶也搂着他的脖子哼着那曲《送战友》的老歌走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毛毛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地围着我转,叫得我既高兴又伤感。我为我自己伤感,也为毛毛伤感。小姑娘可能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模样,竟把我这个陌生人当成了妈妈。如果我不和牛得水在一起,而嫁给白台的弟弟那样的普通人,我也说不定当了妈妈了。老叶似乎看出了我的伤感,试图将毛毛拉开,可毛毛说什么也不离开我,我只好充当起了妈妈的角色。不过,从老叶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他高兴中夹杂着一缕忧郁。也许,他想起了那个生下女儿不久后离他而去的妻子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毛毛把她最好的玩具笨笨熊和吃的东西都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再次被感动得泪花直闪。毛毛非吵着要和我这个妈妈一起睡,我非常愉快地答应了。老叶很不好意思。我对老叶说,让我也感受一下当妈妈的乐趣。
毛毛很快入眠,她的小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竟然摸住了我的一只乳房再不撒开。一种奇怪而又幸福的感觉瞬间溢漫着我的全身,一种母性的本能促使我轻轻将毛毛拥在自己的怀抱里。我没怀过孕,不知做母亲的感觉,可我没想到,当毛毛闭着双眼将她的小手悄悄爬上了我的乳峰的时候,我似乎知道了母亲的含义。以往,涛涛给我的是和毛毛在我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也许涛涛太大了,而毛毛的年纪恰恰适合当我的女儿。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混沌中我听得清清楚楚,毛毛梦呓的声音竟然是妈妈,我爱你。看着熟睡的毛毛,听着这句熟悉的话,我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咚咚咚!
我听到了细微的敲门声。我抬腕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九点。会不会是大冯找我?吃完饭的时候,他对我说过,如果我不太累,他想到我房中和我说会话。这个大冯,也和我无话不谈了。我轻轻拿开毛毛放在我乳房上的小手下了床,开门一看,竟是老叶。
没睡吧?老叶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我点了点头,说毛毛睡着了。老叶冲我摆了摆手,说聊一会儿天。我会意,轻轻关上了房门和老叶来到客厅。我对老叶的印象不错。老叶身材魁梧,留着腾格尔一样的胡子,眯着的双眼中透着豪气和真诚。
大冯早已坐在沙发上等候。老叶将两杯清茶放在我们面前的案几上,说他睡不着,想找我和大冯聊一会儿。我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看似粗犷的汉子,却能持一只生花的妙手,画得一手好画。这样一个细腻的男子,妻子怎么会扔下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离他而去呢?从老叶的目光中,我觉得老叶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说,毛毛真可爱。
老叶接过我的话,将一根香烟点燃,说,还很可怜。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我看了看大冯,大冯说,当然想听。
老叶叹息了一声,说,我之所以没有走出去而在这个偏僻的小城开一间画店其实是因为一个女人。
毛毛的妈妈?我脱口而出。
老叶摇了摇头,袅袅升腾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表情,只听得见老叶那流淌的溪水般的娓娓的诉说。
女友是我在美院的同学,我们俩爱得很深。结婚前几天,我们来到小镇上写生,有一天中午我去山下买东西,回来时发现女友出事了。原来,她遭到了歹徒的强暴,觉得无颜和我面对就跳崖死了。女友生前对我说,她最希望的就是和我住在这个小城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安葬了女友后,我就在这儿安下家来,决定陪女友的亡灵在这儿过一辈子。
毛毛不是你的女儿吗?我问。
老叶说,我和女友还没结婚。毛毛是女友走后第五年,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那女子也爱慕我的才华,不过后来嫌我没什么发展,只是个穷画家,在生下毛毛不久后和一个有钱的商人走了。打那儿以后,我再也没找过女人。
对不起,没想到,您还有这么伤心的过往。我看了看老叶,竟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角溢满了泪花。我的脑海里闪过牛得水的形象,同为男人,却是天壤之别。此时,我越发悔恨和牛得水的交往。
老叶还告诉我,死去女友的坟墓就在后山,每到月圆之夜,他就会拿酒去陪她。
没想到满面胡须的老叶竟是一个如此重情的男人,让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老叶说,知道我为什么痛快地给你们当导游吗?
我摇头不解。
老叶说,那是因为你和我那死去的女友长得非常相似。
见我有些将信将疑,老叶拿出了手机屏保上女友的照片。我一看就笑了,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和我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子,照片上的女友和我真就像一对挛生姐妹。怪不得毛毛把我当成了妈妈,我也理解了老叶,为什么在毛毛叫我妈妈时,并没有过多的阻拦和解释。
老叶的女友虽然死了,却让老叶如此痴情,而我的情人牛得水却另觅新欢甚至让我当他的替罪羊而让我一个孤弱的女子亡命天涯。
老叶能在我和大冯面前一吐为快了,可是我呢,就是再委屈,也只能将心事压在心底。老叶似乎看出了我脸上的忧郁,说咱们既然是朋友了,不妨把各自感到最铭心刻骨的经历说出来,怎么样?你先说说。
我笑了笑,我能说什么呢?我只好说,我来自北方,恋过爱,失过恋,在几家公司跳来跳去,现在只想领略一下南国的绝美风光。
就这么简单?老叶说。
就这么简单!我回应。
老叶和大冯都被我逗笑了。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时针指向了十点。老叶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早还得上路呢!说完上路这两个字,似感不妥,又笑笑说,是赶路。我和大冯再次被老叶的幽默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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