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的衣食住行-刘少奇的日常生活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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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赓同志的那个四兵团,打大仗不多,跑的路不少啊!”

    “毛主席那里通知开会,你们要及时告诉我,不管我是在休息,睡觉还是在开会,都要马上叫我。”

    少奇同志却心情沉重地说:“这样搞,要亡党亡国的啊!”

    1948年到1967年,我们先后在刘少奇同志身边担任秘书工作19个年头,最早去的是吴振英,最后离开的是刘振德。虽然时间长短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基本相同的,那就是:在我们上任前,总以为少奇同志这样一位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住的房子一定很阔气、很讲究,那里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一定很优越。再就是每个同志在接到去少奇同志身边工作的通知时,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心情:既感到光荣,又有些紧张,担心水平低,做不好工作挨批评,一犯错误更不得了。等到了那里,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主观想象并不符合实际情况。

    少奇同志住的房子并不阔气。1952年以前住的是一幢旧式房子,共有3间,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会客室,一间是卧室。因年久失修,都已十分破旧。后来,管理部门给少奇同志调了好一点的房子,但孩子们住的还是集体宿舍。他的办公室仍然很简单,除了办公桌、书架、文件柜、一对沙发、一把藤椅,既没有地毯,更看不到什么可供欣赏之类的摆设。在不到20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光是西面的一堵墙就有4个大窗子,到了冬天,西北风一刮,窗帘像波浪一样飘动,室内温度很难升上去,因而少奇同志办公时还要穿棉鞋。一到夏天,太阳西照,又特别热,既无空调设备,也无电扇,少奇同志有时只穿一件背心办公还满身大汗。当时,我们住在楼下,比少奇同志办公室凉快得多。有一次,少奇同志到我们办公室交代事情,风趣地对我们说:“好地方让你们住上啦。”就是在这样一间房子里,少奇同志夜以继日地为我们的国家工作了十几年。

    少奇同志的卧室更简单,除了床和书架以外,只有两个凳子,四五个人进去就显得拥挤。有时夜间一两点钟,周总理有急事和少奇同志商量,我们就直接引到卧室。有一次,跟着总理来了三四个同志,卧室里就没地方坐了,有的坐在床上,有的干脆就站着谈。我们要去搬几个凳子,总理说:“不用,不用,很快就谈完的。”可是谈着谈着,几十分钟就过去了。多年的工作,给我们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些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脑子里装满国家大事,为把我们的国家建设好,快点富强起来,有一种紧迫感和高度的责任心,只要能办公,什么时间、地点、条件、形式,他们从来都不讲究的啊!

    少奇同志全家人的吃用穿戴,同样是十分俭朴的。少奇同志在家里穿的都是普通布衣,有的由于年久,都洗褪了颜色,衬衣总是穿到无法再补了才肯换新的。吃饭更简单,尤其是夜间那顿饭,常常是把中午剩下的(有意多做一点)来个一锅烩,因为用饭时间都是在半夜12点以后,为了照顾厨师的休息,少奇同志就叫王光美同志做这顿饭。所以,我们开玩笑地称王光美同志是“烩饭厨师”。

    1952年以前,中南海里的生活设施还很简陋。少奇同志每天喝水,都是警卫员在煤球炉上烧的开水;洗澡用水也是一个很旧很小的锅炉烧的。少奇同志为了节省煤,一星期只洗一到两次澡。无论谁到少奇同志身边工作,不久就都会发现,少奇同志对于生活上的要求是低标准的。我们在他身边工作这么多年,就从未见他对个人生活问题提过什么要求,有过什么挑剔。相反,对工作,对思想,他可是高标准、严要求。

    是的,他要求严格,然而,在他身边工作却不感到困难;他很严肃,可是,又那么平易近人,使人感到亲切。我们从他身上受到的教育是终生难忘的!

    我们每个人刚到少奇同志那儿工作时,他都要抽时间找去谈话。

    1956年3月间,刘振德到那儿的当天,少奇同志就找了他。开头,他心情有些紧张。去的时候,听带他的同志说,这个时间正是少奇同志午休时间,他以为见个面,站着寒暄几句就行了。谁知,少奇同志一见他来了,马上从躺椅上起来。一再指着座位说:

    “请坐,请坐。”

    他很拘束地坐下来。少奇同志坐在对面,十分慈祥地看着他,和蔼地问他的简单经历。当他回答哪一年入党的时候,因为紧张,竟把“四二年”说成“五二年”。少奇同志马上微笑着反问:“怎么,五二年?”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少奇同志点点头,很随便地和他扯起家常,谈起往事。当少奇同志听说他参军是在四兵团时,便风趣地插话说:

    “陈赓同志的那个四兵团,打大仗不多,跑的路不少啊!”

    他钦佩地点了点头,心想:四兵团走路确是不少,从太行山到伏牛山,从伏牛山到大别山,后来又从大别山走到云贵高原,在漫长的革命战争年代,到底走了多少路,实在算不清了。少奇同志对一个兵团的情况这么熟悉,真了不起!

    接着,少奇同志又问他念过几年书。他回答说:“这一条差劲。小时候家里穷,半半拉拉念了两年小学就出来工作了。文化很低,做不好工作。”

    少奇同志说:“那不是绝对的。很多工农干部,包括现在的一些部长、中央领导人,也没念过很多书,有的原来是木匠,有的是店员,后来就在革命工作中锻炼,不断提高,现在工作不是都做得很好吗?你到这里来工作,也还可以学习嘛,这里的学习条件还是很好的。”

    就这样,少奇同志和刘振德家长里短地谈了一阵子,使他感到非常亲切,紧张的心情不知不觉消失了。这时,少奇同志才开始谈起工作问题。

    少奇同志说:“到我这里工作,第一,要如实地向我反映情况,要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凡是要经过我办的、要请示我的事情,你们不要自作主张;对外要如实地传达我的意见、我的话;不要以我的名义干其他个人的、别的事情。

    “第二,你过去长期做机要工作,保守机密这一点你是懂得的。在这里工作,有些事知道得早一点,多一点,不能搞小道消息,对谁也一样,包括我的孩子,都一样。(在谈到‘孩子’两个字时,少奇同志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第三,对外联系,传达我的意见,或人家打电话来,要注意态度和蔼,谦虚,有礼貌,不能盛气凌人;要埋头苦干……处理问题要及时,要紧张而有秩序地工作,轻重缓急要安排好。”

    这次谈话后,刘振德想了很久。他觉得,少奇同志的要求不仅重要,指导性强,而且想得那么具体,连打电话时应注意的语气态度都给想到了。这对一个刚到任的秘书是多么大的关怀和帮助啊!三条要求,等于是工作上的约法三章。这大概是少奇同志多年来为秘书工作总结的经验吧!从秘书工作的性质来看,遵守了这几条,工作上就不会犯大错误。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到这几条!

    “要紧张而有秩序地工作”,这是少奇同志对每个身边工作人员,特别是对秘书提出的要求。我们深深体会到,在少奇同志身边,不学会紧张而有秩序地工作,就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少奇同志在正常的情况下,一天要工作十七八个小时。特别是当了国家主席之后,国务活动更加繁重。遇上开会或其他特殊任务,每天只能睡眠两三个小时,有的时候还要连轴转。在起草八大政治报告的那些日子里,就一连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他的时间观念是分秒必争,但他的工作也有个规律,大致是:起床后,先让秘书报告有什么急件和当天的活动安排,然后浏览当天的报纸。早饭后,如果当天没有别的活动,就开始批阅文件或写东西,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两点钟左右才离开办公室。(1954年以前,少奇同志每天工作到第二天八九点钟才休息,这是在战争年代养成的习惯。)回到寝室也不马上睡觉,常常是盘腿坐在床上看当天的国内外参考资料,有时,一看又是两三个小时。不说别的,就是盘腿坐在床上看材料这一点,大家就十分钦佩。有些年轻警卫人员说:“少奇同志那么大年纪,还能盘腿坐几个小时,我们这么年轻也比不了啊!”他们不知道,这是少奇同志在战争年代长期锻炼的本领!少奇同志在办公室工作时,思想高度集中,有时我们进去,他都不知道。所以,除了毛主席、周总理那里来电话或中央有其他重要通知,不能耽搁,要马上向他报告,一般不太急的事情,都只能利用他吃饭和散步时报告。

    少奇同志对我们的工作要求很严格,但他只是集中地提出总的指导性要求,平常并不对具体事说这说那,叫人无所适从。所以,只要熟悉了他的工作方法和作风,掌握了他的工作规律,工作起来并不难。比如,他文件多,堆得满桌子都是,但哪些是毛主席批来的,哪些是政治局要讨论的,哪些是要传阅的,哪些已批阅,哪些需急办,哪些可缓办,哪些要暂存在他那儿,他心中都有数,放得各有位置,清清楚楚。熟悉了这些,听到他按铃,进到办公室,连问都不需要问,就能把名目繁多、批处不同的文件取走,照他的批示交付有关部门处理。每天的电话也很多,有外事活动的、有求见的、有通知开会的、有催促批文的,等等,要及时进行排队分类,按照不同内容,确定哪些上午办,哪些下午办,哪些晚上办,分出轻重缓急,有步骤地处理,既不乱,又不耽误时间。

    少奇同志非常尊重毛主席。他自己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不知疲劳,但对毛主席的休息和身体健康,却时刻挂在心上。他有事报告毛主席,总是先问问毛主席是否在休息,如果在休息,他就决不让打扰主席。但如果主席那里打电话来,他则明确规定,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马上向他报告。

    原来,在漫长的革命战争年代,毛主席养成了夜间通宵工作的习惯。所以常有这种情况,毛主席那里通知开会,少奇同志已经睡下了。我们只得在电话里如实地把情况告诉毛主席办公室。结果,秘书还得请示主席,主席又要考虑改不改时间,叫不叫起床。这样一周转,既耽误了时间,又给主席增加了麻烦。因此,少奇同志给我们立了这一条:“毛主席那里通知开会,你们要及时告诉我,不管我是在休息,睡觉还是在开会,都要马上叫我。”而且还很具体地指示说:“如果我休息了,你们可以先要车,后通知我起床。”

    少奇同志想得多细致呀!后来我们才体会到,先要车是因为车库离我们较远,从打电话到车子开来,和起床时间差不多。

    少奇同志就是这样,从来不因为自己休息而耽误主席的或国家的事情。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毫无保留地用在了操劳国家大事上。我们曾经听少奇同志说过:“有时不看文件,不谈话,但脑子并不闲。”的确,当我们看到少奇同志手里没有文件、书报的时候,那准是沉浸在聚精会神的思考之中了。

    少奇同志平常对工作人员谈话不多,但对大家的心情和工作情况很了解。有一次,他对刘振德说:“你们不要怕影响我休息。每天的事情很多,有急的,有不太急的,不急或不太急的,可以在我吃饭时间报告;急的,如毛主席批示的文件,不能压,要及时送给我看,因为主席批的文件,有时隔一两天中央就要开会讨论,知道早了,思想上好有个准备。”

    说实在的,少奇同志那么大年纪,一天工作那么长时间,我们确实很担心他的身体健康,见他好容易停下工作,进卧室睡下了,有时实在不愿再去打扰他。可是,他总是对我们说:“工作要紧,不要因为个人休息,耽误了国家大事。”

    一昼夜24小时,少奇同志除了很短的睡眠时间,全部都是用来处理国家大事。但是,少奇同志并不因为国务繁忙而忽略身边的事情,更不因为自己是国家主席而强调什么情况特殊。对中央向全党、全国人民发出的号召,他总是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积极带头,身体力行。比如,机关管理部门的同志提出:“随手关灯,节约用电。”少奇同志就执行得最好,无论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或寝室,他总是亲自把灯关掉,这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

    少奇同志十分注意参加体力劳动,在群众中总是以普通劳动者的姿态出现。1958年5月25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下午,少奇同志身穿粗布衣服,戴着旧草帽,脚穿圆口布鞋,同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一起,乘坐大轿车奔向北京郊区十三陵水库工地。他们来到工地指挥部,参观了水库模型。应水库指挥部的邀请,毛主席、少奇同志、周总理和朱德同志都题了字。少奇同志挥笔写下了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劳动万岁!”

    然后,他们拿上铁锹,来到水库工地现场,和数万民工一起参加劳动。少奇同志先是在小孤山同民工一起平土,休息的时候,看见钢铁突击队的队员们正在打夯,就兴冲冲地走下山去,对突击队员们说:“我也算一个好吗?”

    队员们一看是少奇同志要打夯,高兴极了,都拍着手抢先回答:“好啊!欢迎!欢迎!”

    少奇同志拿起夯绳,和队员们一起唱着夯歌,使劲打起夯来。

    平时,少奇同志在生活上非常俭朴,认为讲排场、挥霍国家财产是犯罪行为。我们看到少奇同志年纪大了,办公室和楼道的地挺滑,走路容易摔跤,为了保证安全,有一次趁他处出,就和管理部门商量,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铺了一条地毯。少奇同志回来后很不高兴,让撤掉。我们向他解释了铺地毯的原因,说明不是为了讲排场。他说:“不管是不是讲排场,反正铺这个太贵、太浪费。”经我们再三说明需要,他才答应弄些便宜的东西铺。后来,我们弄来了橡胶垫条,铺在他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他走上去试了试,说:“这东西便宜,又结实耐磨,走路也不滑,铺这个就行了。”

    1957年他到一个省视察时,发现那里修建了一座高级宾馆,心里很不愉快。本来人家打算安排他住在那里的,他很快就离开了,并且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我们共产党人要注意啊!”

    又一次,他在某地视察军事设施,当地的同志请他顺路去参观了一座别墅。那座别墅坐落在一处绿树葱郁的山谷里,环境十分幽静,建筑更是豪华,地板都是楠木的,据说这是江青亲自“设计”修建的。也许有的同志原以为少奇同志看了如此“独具匠心”的精巧建筑,会大加赞赏,可是少奇同志却心情沉重地说:“这样搞,要亡党亡国的啊!”话虽不多,却反映了他对铺张浪费、挥霍国家财产行为的深恶痛绝。

    为这些事,少奇同志后来还对我们解释说:“当前国家还很穷,老百姓生活也不富裕,吃的都困难,你搞那么高级的房子,和老百姓悬殊那么大,要脱离群众的啊!我们共产党人随时都要注意,永远不要脱离群众。”

    少奇同志除了在外事场合,从不注意什么形式,总是以节省国家开支为原则。那年在海南岛时,有一天他去一个小岛看望守备部队,途中要乘军舰,按国家礼节规定,国家主席登舰要有一套庄严的仪式,如升旗、列队、奏乐等。少奇同志不让搞这一套,说:“又不是接待外国人,搞那个有啥用嘛!”就这样,一位国家主席,和随从人员一块儿很随便地登上了旗舰。

    由于军舰大,不能直接靠岛上岸,必须换乘舢板,当时海风很大,波涛汹涌,军舰首长考虑到少奇同志的安全,提出要调一只汽艇送少奇同志上岛。可是,少奇同志却指着正在换乘舢板的人们说:“大家都乘舢板,我也不能特殊嘛!”说着,从容不迫地登上舢板,迎着风浪,驶向小岛。

    (吴振英 刘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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