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着只有他自己理解的东西。
——列夫·托尔斯泰
出了正月,人们觉着没有几天的时间,转眼间就到了三月。三月天,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各种树木仿佛在一夜间摇身一变换了模样,光秃秃的树干上就长出了碧绿或嫩黄的叶子。那些粉红的毛茸茸的桃花、杏花、雪白的梨花的气味,把农家的院子渲染得香气扑鼻。
姑娘们把裹了一冬的棉衣棉袄换上鲜亮的单衣,这才忽地发现,过了一冬,身子长了不少,增添了不少神秘。她们打闹着、取笑着,把那一份欣喜和羞涩埋在春日萌动的心里。于是,随手掐朵艳艳的桃花插在头上,便有一曲动人的小调随着春风的荡漾,飘向田野的深处。
人勤地不懒,正月里往麦地里撒的粪和上的化肥,经春上的雨水一滋润,使上了劲,麦苗说起就起来了。满坡里望去,到腿弯一般高的麦苗在春风的吹拂下,一个浪头赶着一个浪头,碧绿中闪着光亮,让人看了,心里真畅快。这时节,人们开始忙碌起来,要到地里锄草,还要给麦子再浇一遍水,看看有没有虫子,是不是再打一点药。于是,就有各色鲜艳的衣服在麦田中来回晃动,把整个麦地打扮得花枝招展。
三月天就有了那份特别的情致和韵味。
忙过了几天,地里没了活,又是风调雨顺的年景,也就费不了多少心思再过问田里的事。男人们外出干活去了,女人们在家闲不住,就有热心肠的跑东家跑西家,给小青年说媒呢。婶子大娘大姐小妹叫得人心甜,耐不住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当娘的开了口,说,领孩子来看看吧。媒人满心的欢喜,思衬着:这喜酒到底能不能喝上呢?
三月二十六是老家传统的古会,会前四五天就热闹开了。外地来的马戏团,戏班子,卖东西的都张罗着占地盘搭帐篷贴海报,好一番热闹景。十乡八里的人早耐不住,掐着指头算日子。老人们盼,小青年们也盼,然而却各有心事。
老人们自然要打自己的算盘,再过20多天就要割麦子了,这麦场上的家什趁会上该买的要买全。像叉子、扫帚、扬场木锨等等,缺一不可。收麦是一年的重头戏,可马虎不得。到会上那一天,这些东西买齐全了,自然要到戏场子里听一听,过过戏隐。像正宗的京剧、河南的豫剧、咱山东的柳琴、莱芜的梆子梁山的拉魂腔等,净是一些老人们喜欢的老戏。过罢戏瘾,天色尚早,才记起这一天还没吃饭,自然,那小店的白酒是不能不喝的,在店主悠扬的吆喝声中,酒一两一两地往桌子上添。
小伙子们赶会却是怀了另一种心思。没对象的想趁这三天的热闹劲儿能遇见一个合乎自己心思的姑娘;而有对象的则是希望能见到对方,也好有个互吐思念的机会。倘若俩人碰见了,便暗暗递着眼色,找个借口把自己的同伴甩开,俩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谈一些急于要说的话。小伙子拉着姑娘的手说:秋娟,你不想我吗?姑娘把手挣脱出来,红着脸说:头年里,你上俺家喝多了,俺哥都生你的气了。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着又说:俺娘捎信过去,春上把你娶过去来,你咋不同意?傻样,俺说了算?那……那就叫媒人催呗!
天色将近,黑色的帐幕在静寂之中悄悄地拉开,西边那一抹淡红正渐渐逝去。在这春风吹拂的傍晚,老人们三人一群俩人一伙正慢慢地往家赶路。他们肩上扛着新买的家什,那家什上面晃荡着从会上买的油条、猪肉、包子以及儿女们喜欢的布料。他们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大哥,新买的叉子?哎,新买的;快割麦子喽?快了;这柳琴真不孬;对,是不孬。说着,便有一腔地道的柳琴腔有滋有味地唱出来。
经过一片水塘,平地忽地响起一阵嘹亮的蛙鸣声,这蛙鸣伴着三月飘动的麦香,在麦田深处回荡着。
人群里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用不了几天,就能吃上新麦面馍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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