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自西安寄来一本诗稿，名曰《出尘之美》，作者是个女孩子，叫高璨，读高中二年级。未读诗稿，先看扉页上的介绍，心中就犯嘀咕，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诗歌的写作上，应该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友人请我为这样一本“习作”写序，岂不令我犯难？但是，当我翻阅诗稿，读到以下的句子：

    没有一朵花

    在绽放时，喊出自己的名字

    没有一只鸟

    在起飞时，唱出它自己的名字

    我在山中看到的美

    起飞前是花儿

    起飞后是鸟儿

    ——《花·鸟·山路》

    我不免惊讶，如此新颖别致的诗句，竟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这样的小诗，放在任何一本当代诗选中，都算得上上乘之作。它引起了我阅读的兴趣。于是将选入《出尘之美》中的195首短诗仔细通读了一遍，便产生了点评与借题发挥的冲动。

    孔子用“学而知之”与“生而知之”作为人的智力的判别标准。学而知之谓之人才，生而知之谓之天才。在古往今来的诗人中，天才不在少数。我一向认为，没有天赋，纵然饱读诗书，也无法成为优秀的诗人。这乃是因为，诗是借助情感来表述心灵的活动。过分理智的人，即囿于逻辑的藩篱而不敢天马行空的人，写出来的诗大都不见妙谛。回到心灵的本真，就等于回到了无拘无束的生命的本性。在这一点上，诗与禅庶几近之。最好的诗虽然含蕴了哲理，但却不可理喻；它通达了禅意，因而充满了奇思妙想，展现活泼的生机。

    高璨的诗，大都表现了以上所说的特点：

    昙花，不理解成语

    他只是生活在一瞬间、一瞬间

    做一朵快乐的花

    ——《生活在一瞬间、一瞬间》

    月亮如纸糊的月亮

    背后只有一小撮火苗映照的纸月亮

    不用烤火的人将它掷入火中

    自己就燃烧了

    那是最初的太阳

    ——《纸月亮》

    而我如桃花漂在水面

    漂在大山的心里

    学会爱与柔软

    ——《桃花流水》

    月亮走进小河

    鱼儿做着梦

    搭上了月亮船

    ——《海浪要擦出一粒火种》

    从这随手拈来的几段诗句中，就可以看出高璨一直生活在浪漫与天真的童话中。人们常说怀春的少女总是最可爱的。此一时期的烦恼，无关生计，无关坎坷；此一时期的憧憬，也无关名利，无关荣辱。高璨既有着少女们共同的那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感，又有着自己独特的内心世界，她的生命完全融化在诗歌里。

    高璨的诗歌接近于童话。人们常用“多愁善感”四个字形容才女。但高璨的诗中看不到多愁，善感却随处可见。如果现在就说她是天才的诗人，那肯定是溢美之词，小高璨也担当不起。但说她有诗歌的天赋，则绝非夸饰。她的经历与学历都很短暂，这使得她的诗歌充满了稚气。在稚气与天真中表现诗歌的灿烂，会给人带来格外的美感。在《出尘之美》中，像《上弦月》《有人在轻抚寺院的门》《偶遇》《金色漫过草地》《所有的蝴蝶都像花儿一样飞》《其实蜗牛可以爬得更快一些》《花的小嘴唇》《鸟儿的身影》《静止》《水的流动是一种习惯》等等篇章，都可以看作是高璨诗歌的代表作。它们清新、婉约，是调皮的少女故作深思状的产物。

    高璨太单纯了，因此她的诗中充满了渴望而绝无纷争。这是人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但有时候，高璨的诗中也偶尔透露出另外的信息：

    坐着车，在围满野花的路上

    晚霞让天醉了

    没有拦下一个漫长的错误

    ——《路上》

    我的脑海中

    罗列单纯的自然景物越多

    悠闲也越多

    ——《我是一个完全闲下来的人》

    从这两节诗中可以看出，高璨钟情于自然。这种倾向表明她向往灿烂而又宁静的生活。与同龄人相比，高璨显得更为敏感。不过，我倒希望她做一朵快乐的花，用特有的芳香装饰自己的春天。

    2011年12月3日 于闲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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