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山里诞生并成长,从小与云树相依,犬羊为伴。我爱那里的一切,竹篱、牛栅、灌木、流泉……我是情不自禁地歌咏起它们的。无论是凝思多日,还是灵飞一瞬,都不自觉地散发出了野花与柴烟的气息。
历代在深山居住或生活过的诗人们的作品,我都非常喜欢。我从它们中看到了各个朝代的深山的生活画卷,以及它们的作者同深山劳动人民的关系。
“农村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陶渊明的词句告诉我们,他在笔耕的同时,更愿意同农人一起品尝稼穑的艰辛。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孟浩然怡情于田家之中,不言欢乐而欢乐自现。
“田家秋作苦,邻女夜春寒。”短短十个字,李白就勾勒出一幅冷色的深山民俗画。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请看,杜甫同村翁的关系多么亲密无间。
我也是深深地爱着我故乡的农民的。因为我不是喝自来水,而是饮着泉水长大的。在我走上生命长途时,首先就是同他们共着患难与欢乐。我也经历过几次旅行,到过孕育了许多美丽神话的长江三峡和多民族聚居的云贵高原。步履之处,依然是崇山峻岭。
临清流而赋诗,沐樵风而讴歌。近两年来,我以《在深山》为题写了一百多首诗。感谢长江文艺出版社,使我能够实现心藏已久的愿望——将这些诗作挑选结集,奉献给像我故乡的父老兄弟一样生活于深山里的所有人们。
遗憾的是,我写给深山的诗并不深沉。我想发出深山给予我的天籁之声,出口后才觉得有些肤浅。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人的性格本就有些浮躁。我想,以后会好些的。因为,我以前只是赤诚地怀着一颗幼稚的心爱着深山,而现在呢?随着年事稍长,我开始慢慢地懂得深山了。
亲爱的读者,在今后的诗作中,我将不懈地追求隐藏在单纯中的那个“深”字。
1983年4月10日于武汉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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