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现在的女儿，她仿若看到了千年之前的她，她当初也是如依依现在这般，不愿意相信她的孩子无法孵化出壳，或许心里是相信了的，但终究不愿意轻易放弃。她当初的坚持，是有意义的，但依依此刻的坚持……只不过是延长她自己的痛苦罢了。
“依依她……这可怎么办才好？”
“别哭，别哭，等依依缓缓，咱们去劝劝她。虽然小煜……很可能保不住，但依依不是还有晓添和曦曦吗？总会过去的。”这样的事，龙族之中并不止龙霜依经历过，还有很多其他龙女。
“嗯。”龙夫人正待放声大哭舒缓一下情绪，曦曦那儿却先哭了起来。龙夫人耳尖地听到了晓添和双泽的对话，一个两个的，都说曦曦难看，他姐姐/亲娘那么费劲给他们生下的外甥女/妹妹，这俩有什么资格嫌弃？
那股子难以宣泄的悲伤，瞬间就成了怒火了。
龙双泽和晓添这会儿算是来了劲了，一个说曦曦的眼睛太难看，就是一条细细的缝，以后长大了恐怕也睁不开，一个说曦曦的头发稀疏，以后长大了只怕要秃头，一个说曦曦的嘴巴太小，只怕要饿死，另一个才刚说起曦曦的鼻子，龙夫人已经在他们身后阴测测地说，“你们在说什么呢？”
晓添和龙双泽顿时噤若寒蝉，抖到了一块儿，外婆/娘亲这下子好可怕。
“还愣着做什么？既然你们这么不待见曦曦，把曦曦给我。”
龙双泽二话没说，伸手就把曦曦递给了龙夫人，还冲她讨好地笑了笑。
晓添想了想，“外婆，曦曦在这儿，小煜呢？”
晓添年纪小，没人和他说人胎和龙胎的区别，只和他说，龙霜依肚子里的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这会儿曦曦被外婆抱走了，晓添就开始挂念小煜了。
龙双泽戳了戳晓添的脑袋，“傻问题，小煜出生还早呢，你且再等个几十年吧。”
龙夫人这头刚刚哄好曦曦，那头听到了晓添的问话和龙双泽的回答，眼睛又觉酸涩，“小煜他，也生出来了，你姐、你娘亲正在孵着呢。”
“生出来了？这不对啊，小煜不是龙蛋……”后头的话，龙双泽没有再问，因为他看到了他娘亲通红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晓添却不知道这许多，“怎么娘亲自己孵了呢？不是说好了的，让我来的吗？”
还没说完呢，就见从她娘亲洞府里头飞了出来，“咦？什么时候进去的？它怎么这么狡猾，先去见小煜了，我也要去。”
怀胎十月，却因为的原因，相当于怀了三十年？
若刚才的心情算是大悲的话，那么现在龙霜依的心情可谓大喜。刚才她只知道小煜是提早太多太多产下的，所以并不敢细看，就怕看出了它会早夭的一些征兆。这会儿听了焦婳的话，龙霜依开始慢慢放松身体，露出被她缠护着的小煜，仔细看了看，小煜蛋壳的外观确实和晓添当初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比晓添小上了一圈。这应该也是因为她同时怀了曦曦和小煜的原因。
这么说，小煜是能活下去的，也能顺利出壳？
龙霜依先是狂喜，而后便是庆幸和后怕，庆幸韩煦刚才选择了保她，而放开了压住小煜的手，要是韩煦听她的不放，那她、曦曦和小煜此刻……
迫不及待地，龙霜依想要和韩煦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于是扯开嗓子就一叠声地喊韩煦的名字。
“韩煦！韩煦！”
洞府之外，看着围着曦曦的龙夫人、龙爹、龙双泽和晓添发呆的韩煦一听到龙霜依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什么，略僵硬地转身，冲进了洞府之中。
映入眼帘的，是恢复成人形的龙霜依，韩煦脚步一顿，一步一步颇为沉重地走到了她跟前。
“依依。”刚才她还以龙形孵化的小煜，此刻就那么乖巧地躺在她怀里，还和刚才他交给她的时候一样。
“小煜他……”韩煦很艰难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然后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韩煦，我和你说，小煜他……”龙霜依的声音有些激动，韩煦没等她说完，便道：“其实，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把小煜带回灵族去。”
“回灵族？”龙霜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是该回去下，上回只有他们两个回去，韩煦他爹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这回带着晓添、曦曦和小煜一块儿回去，知道他当祖父了，韩煦他爹应该是会高兴点儿的吧？
“嗯。”韩煦颔首道，“把小煜，和我的本体放在一块儿。”
“啊？不是带着小煜他们回去见你爹吗？”
见韩煦和龙霜依开始商量着去什么灵族，焦婳急了，龙霜依这是要反悔不成？把她儿媳妇带去什么灵族的话，那她儿子怎么办？
“亲家~”焦婳突然出声，把韩煦吓了一跳，焦婳擅长于水中隐匿身形，韩煦也根本没想到这洞府之中还会有别人在。
他顺着发声的方向看去，又被吓了一次，因为这会儿焦婳又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头了，她的身子在水下，压住了不安分的她家儿子。脑袋一点一点的，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你是何人？哪里来的？”韩煦一下子就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将龙霜依和小煜掩在身后。
听焦婳喊‘亲家’，龙霜依先是伸手捂住了脸，而后拍了拍韩煦的背，“韩煦，这是小煜的娘，叫焦婳。”
“对啊对啊。”焦婳身子轻轻一个挪动，就冲出了水面，焦婳立马指着它说，“‘慢慢’就是他，我儿子。儿子，消停点儿，这是你岳父，打个招呼。”
看着在他跟前晃了晃，韩煦眉头一挑，“岳父？”和龙霜依一样，韩煦立马就想到了曦曦，因为小煜的性别他们一直都还没能确定。当初没事就缠着龙霜依，他就觉得不舒服了，他才不信，这小子是把龙霜依当做娘了。都飞得这么灵活了，说明年纪不小了，怎么可能连娘都会认错。果然吧，曦曦一出生，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他家闺女还在肚子里，这小子还在蛋里，这就看上了？这会儿他女儿才刚出生呢，连爹都还不会叫，这小子的娘已经帮着喊他‘岳父’了？想都不要想！
“这位夫人，姻亲可不能乱认。小女年纪尚幼，还未曾考虑婚嫁之事。”
“龙霜依，你夫君这是要反悔的意思吗？你们家不是你做主的？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听男人的话呢？”
韩煦：“……”
见韩煦看她，龙霜依抱紧了小煜，先和韩煦说了下的‘功劳’，把小煜也许不日就能出壳的可能性说了下，听到这个喜讯，韩煦还没来得及高兴呢，龙霜依就又继续说，“对小煜有恩，刚才焦婳提出和小煜的婚事，我就答应了。”其实她是糊里糊涂顺嘴答应的，但这会儿显然不能说实话。
“和小煜的婚事？”韩煦重复了下。
龙霜依点了点头，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韩煦，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其实只要龙霜依高兴，他什么都是不介意的，“你是小煜的亲娘，自然是有权替小煜的婚事做主的。只是……”
韩煦的话在这儿顿住，龙霜依和焦婳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也很有些不安地晃啊晃地。
“只是你们没想过吗？”
“想什么？”
“指腹为婚的前提是，孩子俩必须是一男一女。”
“孩子们不是都出生了吗？”焦婳接口极快。
龙霜依看了眼，又看了小煜，明白了韩煦的意思，“焦婳，他，你怎么确定他是儿子？”难不成焦婳除了对时间控制的能力，还有透视眼？这么想着，龙霜依拉了拉韩煦，让他站到她身后去。
“他告诉我的呀。”
龙霜依清了清嗓子，“……那万一我们家小煜也是男娃呢？”
“怎么可能呢？儿子啊，儿媳妇是公的母的？”
“哦，公的啊。公的好，公的好。公的？”
随后，飞快地蹿出了洞府，焦婳从水里出来耽搁了一下，也很快追了出去。
韩煦、龙霜依：“……”
摸了摸小煜的壳，龙霜依略有些不安地问：“韩煦，这下子，怎么办？这个婚事还算数吗？”
“你说呢？”韩煦捏了捏龙霜依的脸，“长本事了？儿子还没出壳呢，你就给他定了这么门婚事？”
“……至少，我们提前知道了他的性别？”
两人正相视而笑，晓添突然间冲了进来，“娘亲娘亲，小煜呢？我要看小煜。”
龙夫人抱着曦曦紧随其后，“依依啊，晓添想来看看小煜，你们俩也看看曦曦吧？曦曦长得可漂亮了，取你们俩的优点呢。”龙夫人觉得龙爹说的没错，依依还有晓添和曦曦，不能总为小煜一个难过，忽略了另两个孩子。
龙霜依看到龙夫人，这才想起，小煜安好的事，她还只跟韩煦说了下，龙夫人他们只跟她同悲，还没能同喜。
韩煦把小煜递给晓添，交待说，“轻点儿，你弟弟才刚出生，可不比晒蛋场的那些龙蛋皮实经摔。”
“是弟弟？”
“嗯，是弟弟，晓添高兴吗？有了妹妹，又有了弟弟。”
晓添看了眼已经被递到龙霜依怀里的曦曦，有些为难地说：“可以说真话吗？”
不用听晓添继续说，韩煦都能猜他的答案，“是不喜欢弟弟，还是不喜欢妹妹？”
“弟弟长得挺好看的，妹妹……我不能说真话，说真话妹妹会哭的。”
听晓添这么说，明白了什么的韩煦走到了龙霜依身边，龙霜依刚和龙夫人简单明了地说完小煜的事，龙夫人听完，连说了几声‘好’，见韩煦过来，忙道，“你先陪着依依他们，我出去和你爹你弟弟他们报喜，他们刚才也难过地不行呢。”
龙夫人出去之后，龙霜依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曦曦，看了半响，问韩煦，“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家曦曦长得好看吧？”
韩煦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没能看出龙夫人所言，特别像他俩，取了他俩的优点，只觉得，他的眼光可能和儿子的眼光差不太多，但一想到这是依依辛苦怀了那么许久，又生的那么痛苦的孩子，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长得很像你。”
“行了，你啊，这是不懂得欣赏。咱们家曦曦啊，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现在虽然还看不大出，但那是因为还没长开？且再等几天吧，等几天你就能看出她的美貌了。”
龙霜依轻轻地碰了碰曦曦的脸，曦曦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龙霜依吓了一跳，却笑出了声。
“高兴？”韩煦坐到了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龙霜依顺势靠近了他怀里，“不是高兴，是幸福，特别特别地幸福。有你，有孩子们。”身边的韩煦，怀里的曦曦，不远处的小煜和抱着他的晓添，突然就明白了，何谓圆满。
韩煦没说什么，只是寻到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龙霜依想起，在他还是程瑾的时候，她曾和他说过，她以为世上最幸福的事，是与所爱之人执手，与之偕老。她十分庆幸，经年过去，她和韩煦依旧都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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