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玄烨和尔音刚出慈宁门儿，只见一个年轻英俊的小太监朝这边儿走来。他的表情有一些严肃，手中托着一封信。

    “皇上。八百里加急。”

    玄烨没有说话。他把信随手接了过来。脸上原本嬉笑欢快的表情早已不见，换上了一副老成稳重的模样。这模样让人觉得畏惧，透着一股帝王的威仪。

    信是刚刚送到的，但玄烨却已经等了很久。他熟练的将信纸一抖，细细地读了起来……

    尔音见玄烨一脸严肃，知他是为政事儿烦忧。她站在一旁，四下里没有人敢出声。

    玄烨的眉头慢慢皱起，尔音的心也跟着纠了起来。看来是前朝有什么事儿不妥，她望着玄烨，心里有一丝着急。

    “大妞。”玄烨重又把信装好，他抬起头来对尔音说道：“朕有事儿要先回一趟乾清宫。你先去惠贵人那儿，朕随后去找你们。”

    “行，皇上还是忙正事儿要紧。”尔音点点头，缓缓说道。

    “德福，你跟着大妞。顺便告诉惠贵人，朕今日在她那儿吃晚饭。”

    “嗻。”德福恭敬的说道。

    玄烨大步朝前走去，几个宫女太监跟在身后。尔音望着玄烨离去的背影，胸口觉得有些犯堵。自从皇上亲政以来，尔音总是觉得皇上有心事儿。每日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是那些眼底的隐忧尔音都看在了心里。尤其是鳌拜被擒以后，玄烨几乎每晚都要到亥时才能休息。尔音很担心玄烨，她希望玄烨可以快快乐乐的。但尔音知道，她的这个想法只能是奢望。尔音犹记得鳌拜被擒的前一天，鳌拜对她说的那些话……

    “尔音，我们走吧。”

    德福忽然说道，打断了尔音的思绪。她回头看着德福，一脸疑惑地说：“德福还是这样的一脸严肃。我好像都没看过德福笑。”

    “德福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德福缓缓地回答，依旧是一脸严肃。

    “你从小儿就是这样。跟着太皇太后的时候，我就总见你端着本儿书在那儿看。也不和我与布泰玩儿！”尔音嗔怪道。她和德福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为德福的师父是李公公。所以德福从小便住在慈宁宫里。直到后来出师了，德福才去跟了皇上。当然，还有一个小太监和他们一起。他是德福的师弟，名叫布泰。他现在跟着皇后娘娘。

    “德福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快些走吧。从慈宁宫到钟粹宫可不近。”

    尔音点点，她从小便拿德福没办法。虽然德福只比尔音大两岁，可尔音觉得德福十分的老成。

    他们从慈宁宫到钟粹宫，竟走了大半个紫禁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路上并没有说半句话。

    走到钟粹宫门外，尔音远远的看见皇后身边的布泰。他背对着尔音的方向，插着腰，神气的和钟粹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们炫耀着什么。尔音一时起了玩心，一边摆手让宫女和太监们不要声张，一边悄悄地走到布泰身后。

    “嘿！”尔音从后面猛拍了一下布泰。

    “我的妈呀！哪个王八羔子……”布泰被吓到了，他一边转身想看看是谁，一边张口便骂了出来。“尔音！德福……”

    “好呀布泰，你还敢骂我。我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打你板子！”

    “我哪敢骂尔音呀。回头儿皇上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再说，从小只有你骂我的份儿，哪有我骂你的道理。”

    尔音掐着腰，笑着说：“布泰知道就好。”

    “知道知道。”布泰也笑笑，他悄悄看了一眼尔音身后的德福。只见德福没有任何表情，严肃地站在那儿。钟粹宫的宫女纷纷朝德福望过去，还有那些小太监们，一个个的眼神儿都怕怕的。

    “布泰，你怎么在这儿。皇后娘娘也来了？”

    “嗯，娘娘已经来一会儿了。你快去吧。”

    尔音和德福进入到钟粹宫中。这钟粹宫的主殿还空着，整个宫里就只有惠贵人一位住在东偏殿里。他们二人走到门口儿，便有小丫头打起帘子来。

    “尔音来了。”迎出来的也是一个宫女。她是惠贵人的贴身侍婢，唤作樱桃。“我家主子还说，怎么尔音这些日子一直没过来，是不是病了？”

    “多谢惠贵人和樱桃挂念。我这些日子倒也没病，只是心里整日闷闷的，不想出门子。”

    “没病就好，快来吧。”樱桃拉起尔音的手朝西屋走去，她斜眼儿看了一眼德福，脸上现出了一丝红晕。

    “尔音，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一个温柔地声音响起，正是坐在炕上的皇后赫舍里氏。她微笑着看着尔音，那样子说不出的温婉娴雅。

    “赫舍里姐姐吉祥！纳兰姐姐吉祥！”尔音对着炕上的两位丽人行礼。

    “我们尔音总是这么欢快。讨人喜欢的。”惠贵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拉尔音。

    “皇后娘娘吉祥，惠贵人吉祥。”德福严肃地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德福怎么也来了，皇上呢？”

    “回皇后娘娘，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的。皇上今晚在惠贵人这儿用餐，请惠贵人提早备着。”

    “有劳德福公公了。樱桃，去传一下。”惠贵人说道。

    尔音这时才发现，炕对面儿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美丽的妇人，约有三十几岁的样子。想来定是惠贵人娘家亲眷。尔音觉得这位夫人十分面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这位夫人有几分像她印象中的额吉。

    “皇上驾到——”

    帘子掀开，只见玄烨踱着步子走了进来。他大概是走的有些急，脸上微微的泛着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皇后也在这儿呢。这位是？”玄烨边说，边随意的坐在炕上。樱桃端来一碗儿茶，小心地放在了炕桌儿上。

    “回皇上，这位是我婶婶。”

    “婶婶？”玄烨打量着这妇人，他淡淡地笑着说：“想必这位便是明珠的夫人吧。论辈分，朕还得叫您一声姑姑呢。当年英亲王骁勇善战，为我大清立下多少战功。没有您阿玛，哪有今天的大清。”

    “皇上言重了。多谢皇上对我阿玛的赞誉。阿玛在天有灵，定当快慰。”那妇人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不卑不亢的样子果然像个公主。

    “姑姑应该常来宫里走走。都是自家的骨肉，怎么反倒生疏了。”

    “多谢皇上厚爱。这些年家里事杂，没能时常来给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姑姑不用客套，就和在家里时一样。”

    “多谢皇上。”

    “婶婶，”惠贵人突然说道，“这位便是我和您时常提起的尔音姑娘。婶婶看着像不像？”

    那妇人仔细端详着一旁的尔音，眼里似乎在看另一个人。

    “怎么，有人和我长得很像？”尔音好奇的问一旁的惠贵人。

    “我的一个表妹，模样和尔音很像呢。不过人家性格温和知书达理的，不像尔音这般聒噪。”惠贵人打趣道。一旁的皇后也跟着淡淡地笑着。

    “尔音哪有聒噪，不过是话多了点儿而已。”尔音娇嗔地说。

    “承庆呢？抱来给朕瞧瞧。”玄烨喝了口茶，随口问道。

    “在东屋，放在子孙椽子上的摇篮里了，刚睡着。”惠贵人答道。

    “我去抱来。”

    尔音说完，转身朝东屋走去。她轻轻地抱起摇篮里的小孩儿。那小孩儿紧闭着眼睛，样子十分可爱。尔音蹑手蹑脚的把承庆抱了回来，她看着承庆对玄烨说道：

    “皇上你瞧，小阿哥真像皇上？尤其是这双眼睛。”

    “朕倒觉得承庆像惠贵人多些。”

    “哪有，尔音觉得像皇上多些！”

    尔音轻轻地悠着怀里的承庆，脸上漾出温柔的笑容。就好像这怀里的孩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玄烨没有答话。他看着抱着孩子的尔音心里有些许异样。也许，他在想，有一天他和尔音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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