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第3卷:矛盾三角-罗梦芗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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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西爱咸斯路中段的大华酒家二楼,长年住着两男两女四个中年日本人,从衣着和风度看,男的像是新闻记者或作家一类的文人,女的像是阔太太或贵夫人,但他们却与纸笔书报无缘,成天忙忙碌碌,言行粗野下流。他们似夫妻又非夫妻,每个人各住着一进四间的套间,但若男女双方需要随时可以脱光衣服上床,实际上每人有两个妻子或两个丈夫。酒家老板虽然对他们的经商人的身份有几分怀疑,但见他们住进一年多来无损于酒家利益,也就从不过问,法租界的巡捕见他们受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和汪精卫的特工总部上海特区双重保护,对他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此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原来,两个男的都是日本浪人,一个名叫狩野青一,一个名叫渡边山勇,两个女的都是已从良而又不完全从良的妓女,一个名叫合田贞凤子,一个名叫佐藤惠子。他们的任务是暗地侦探上海地区的共产党组织和军统组织,每月向侵华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联络部领取相当于日军大佐的薪俸和一笔数字可观的活动经费。如果抓到一个证据确凿的共产党员或军统特务,至少可以获得两万日元的奖赏金。近几天,他们一直在侦探军统驻上海特派员罗梦芗的确切住址。罗梦芗是专员级特务,一旦抓到手,可得奖赏金十万日元,每人平均可得两万五千元,能够在日本农村买三十亩良田,可供八口之家享受较富裕的田粮之福。所以,抓获罗梦芗,具有强烈的诱惑力。

    一月三日午饭后,他们四个人坐在狩野的住房里,研究如何尽快抓到罗梦芗。“刚才接到皇军驻华中派遣军司令部联络部长原田雄吉将军打来电话,他转告了松井石根司令长官的嘱咐,一定要在近三五天内把罗梦芗抓到手。原田部长说,松井司令长官讲了,把罗梦芗抓到手,十万元奖赏金一分不少。”狩野津津乐道,越说越兴奋,“希望大家多动脑子想办法,事情成功了,这笔巨款四个人平均分。”他手往自己的下身一指,“这回我若多得一分钱,就是钻女人胯部的这个。”他是为头的,过去的奖赏金他总是要多得一点。

    狩野的最后一句粗野话,在这个非文明场所,好比铁锤落在棉花堆里毫无反响,因为他们说惯了也听惯了,习以为常。

    “因为松井司令长官的限期是三五天,时间很紧迫,所以耽误诸位一点午休时间,汇报近一天多来的侦探情况,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狩野的嘴巴好比排污器,又排出一句脏话来:

    “这回,就是他妈妈的罗梦芗钻到女人胯部去了,也要把他从阴道里抠出来!”

    “罗梦芗很可能钻到女人胯部去了。”渡边微笑着说,“昨天晚上与特工总部的张国震先生喝酒,闲谈中,他告诉我,罗梦芗喜欢欣赏女裸体舞和半裸体舞。我考虑上海银月和明星两家歌舞团每场演出都有这个节目,就于今天上午十一点半赶到明星歌舞团,正好碰上演出结束,观众纷纷离开剧院回家。”他浓黑的眉毛往上一扬,“根据照片给我留下的印象,有个左胳膊挎着年轻女人的人很像罗梦芗,我马上拿出微型照相机给他拍照。拍完照,来不及注意他的轿车牌号,他带着那女人乘坐轿车走了。我赶紧坐上轿车跟上去,因为双方距离有一百五十多米远,一进入大街就不见他的踪影了。”他瞟了贞凤子和惠子一眼,“如果此人确实是罗梦芗,他肯定钻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胯部里。”

    “你拍下的照片洗印好了没有?与原来掌握的照片对照对照,看你发现的那人是不是罗梦芗。”狩野兴致勃勃地说。

    “我刚把底片冲好,你喊我开会,我就来你这里了。”渡边说,“我现在就去扩印一张。”

    “你快去快来。”狩野吩咐一句。渡边走后,他从立柜里拿出厚厚的一本影集来,先看目录,很快在128面的“1212”编号中找到罗梦芗的一张二寸半身照。这张照片是一年前唐惠民提供的,相片背后有罗梦芗亲笔写的“惠民贤弟惠存,梦芗谨奉,民国二十七年二月十八日于武汉”等字样。

    渡边拍的照片很快扩印出来了,照片上是个浓眉大眼,蓄一字胡须,头戴水獭皮冬帽,身穿呢料长大衣,脚穿封背式皮鞋,五十出头的男人。挽着他左胳膊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眉清目秀,偏戴着一顶翻边呢礼帽,缎面旗袍上罩件浅色呢大衣,配以高跟毛皮鞋,显得雍容华贵。

    “正是他,正是他!”狩野将两张照片反复对照和鉴别,高兴地说,“两张照片,时间相距三年,但脸型的棱角线条未变,你们看这眉毛,这眼睛,这颧骨,这腮帮,这胡须,都一模一样,正是罗梦芗!”

    惠子从狩野手中接过两张照片看了看,说道:“现在,掌握到了罗梦芗的生活爱好就好了,我建议我们四个人分成两起,一起盯着银月歌舞团,一起盯着明星歌舞团,很快就可以把他抓到手。”

    “松井司令长官给我的期限是三五天,如果近五天以内罗梦芗不去歌舞团怎么办?”狩野显得焦灼不安,“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谁?是罗梦芗的姨太太还是姘妇,是妓女还是私娼?若能够了解这个女人的身份,也就可以找到罗梦芗的下落。”

    “好家伙!这个女人我认识。”贞凤子望着照片惊喜地说,“她名叫徐俐娟,是个暗娼。”

    “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狩野急问道。

    “说来话长。”贞凤子爽然一笑。

    还是先从徐俐娟的身世说起吧:她是江苏无锡人,三年前毕业于无锡县立乡村简易师范学校,因姑父是保长,就在姑父那个保的国民小学任教。一个学期没干完,她嫌工资待遇太低,就不辞而别,流浪来到上海,租了间房子住下来,凭着自己的年轻美貌开始了暗娼生活。开初,门可罗雀,登门的嫖客寥寥无几。女房东年轻时干过这一行,言传身教,要她把自己的照片在报上登征婚启事为由把男人引过来。只要肉发出腥臭,还怕招不来苍蝇吗?半个月后,好色之徒纷至沓来而门庭若市了。不到一年时间,她就买了一座小花园洋房,雇了女佣、保镖和轿车司机,过着高级暗娼生活。按她自己的话说是:“门无杂宾,不干则已,一干至少可以吃喝一个月。”三个月前,徐俐娟带着保镖回无锡乡下老家,把母亲接到上海来为她管钱财。回来时,在火车上与到常州搞侦探的贞凤子邂逅相遇。徐俐娟见她热情,贞凤子见她大方,很快就打得火热了。一个小时以后,从昆山车站上来两个日本宪兵。她们见徐俐娟那娇嫩的脸蛋,撩云播雨的秋波,迷人的笑容,甜蜜的樱桃小嘴,高耸的乳房,楚楚动人的腰肢,浑圆的臀部,好像馋猫见到鲜鱼,禁不住垂涎三尺。其中一个见贞凤子与徐俐娟母女同坐在一个三人座位上,就指着徐俐娟的母亲和贞凤子说:“请你们两人让位,我们要陪这位姑娘坐坐。”徐俐娟母女俩已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吓得诚惶诚恐,她的保镖就坐在对面座位上,但他在日本宪兵面前变得胆小如鼠,连哼也不敢哼一声。倒是贞凤子还有点胆量,当一个日本宪兵伸手拉她让位时,她“啪”地一下打落了他的手,然后愤然起身,手指他的鼻子,用日语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那人也用日语回答:“我们先陪她坐坐,再请她跟我们到乘务员的休息间睡一觉,你管得着吗?”另一个马上接腔:“你老了,我们不喜欢你,你吃醋吗?哈哈!”他一手拉住贞凤子的胳膊一拖,“走走走,知趣些!”想不到贞凤子连给他几记耳光,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知道我是谁?”随即把身份证伸过去,“你们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那挨打的只向身份证瞟了一眼不敢接。另一个怔怔地接过去一看,大吃一惊,这贞凤子是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特邀大佐级侦破员。于是,两个日本宪兵连连点头哈腰做检讨和赔不是。因此,两天以后,徐俐娟为了感谢,也是为了进一步巴结贞凤子,使自己今后在上海有把保护伞,把她接到忆定盘路五十八号家里丰厚款待。因为贞凤子比徐俐娟大二十四岁,徐俐娟拜她为干妈。几天后,徐俐娟又与母亲来到贞凤子的住地,将一批金银首饰送到她手里。

    “我们四个人真他妈的时来运转了,有了贞凤子与徐俐娟的特殊关系,等于十万元钱到了手!”渡边欣喜若狂,“我提议,我们三人每人少得一千元,让贞凤子得两万八千元,怎么样?”他手在贞凤子脸颊上捏了一下。没等狩野和惠子回答,贞凤子手指渡边的脑袋,学着狩野的腔调说:“这回我若多得一分,就是钻女人胯部的这个。”同是一句话,经贞凤子这么一发挥,倒引起狩野和惠子哈哈大笑。下午两点二十分,贞凤子携带一斤人参、两斤干荔枝和几斤苹果,叫了辆出租汽车来到徐俐娟家里。徐家的女佣热情地把她接下车来,帮助她提着礼品,陪同她去见徐俐娟的母亲张淑英。张淑英比贞凤子大十岁,她喊张淑英为“姐姐”,张淑英喊她为“妹妹”又感到不适合,就以“亲家”相称。

    “你看你亲家,买这么多的好东西来,这就倒礼了!”张淑英尽管穿着藏蓝色毛哗叽全襟衣服,右胸处还别着个好看的胸花,仍然掩饰不了乡村农妇的纯朴本质。“亲家你是俐娟的干妈,这些东西由俐娟买来孝敬你才顺礼哩!你看,真是!由你送给俐娟,这怎么行呢?”她感到过意不去。

    “这些东西是我买来孝敬姐姐的,理所当然,很顺礼哩!”贞凤子从女佣手中接过茶,亲亲热热地挨着张淑英坐下来,“俐娟在家吗?她近来还好吗?”

    “在家,在家!还好,还好,托干妈的福!”张淑英也不讳言,“俐娟的所作所为,亲家你是知道的,为了弄钱,图个享受。”她把女儿的行为看成是正常的,话语中无丝毫酸楚感情,“近一向,她被一个老头子缠住了,那人一连几天都住在这里,只今天上午要俐娟陪他去明星歌舞团看了场歌舞。那人无论如何要跟俐娟结婚。俐娟不肯,认为结婚受约束,不自由。再说,那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五十好几了。亲家来了好,你给俐娟做做主吧,她可听你的话哩!”

    “姐姐!对俐娟的终身大事,我们为母亲、为长辈的可以与她交换意见,但不宜干涉过多,主要是她自己拿主意。”贞凤子情意切切,“你说是吗?姐姐?”“亲家说得在理!”张淑英乐呵呵地说,“那你跟她交换交换意见。”“好,好。”贞凤子说,“这个男的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人?”“唵!取了个怪名字,听俐娟说,叫什么萝卜香。”张淑英说,“说他是军统里的一个大官,有钱有势。哦!我抽屉里有他的名片,我拿来给亲家看看,他是不是名叫‘萝卜香’。”

    贞凤子接过名片一看,此人正是罗梦芗。顿时,仿佛她手中轻飘飘的名片,猛然变成了沉甸甸的一叠日元。两万五啦,好家伙!她心花怒放,一腔热血往上涌,脸上一片玫瑰色。她极力抑止自己的感情冲动,再将名片看一遍,见上面的职务是“中国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专员级特派员。”下边的地址,与日本驻沪海军司令部的所在地一样,她知道,其他都是真的,唯独住址是假的。

    她把名片退还给张淑英,笑着说。“姐姐!这个人名字不叫‘萝卜香’,叫罗梦芗,的确是个大人物哩!”

    “那亲家你就劝劝俐娟吧!让她从个良,结个婚,也是船行千里终有岸哩!”张淑英欣喜地说着,望望墙上的555牌圆钟,“噢!下午三点了,让亲家久等了!他们也该起床了,我上楼去把俐娟叫来与亲家见见面,说说话。”

    “好。”贞凤子沉思一会,“姐姐就说你有什么事找俐娟商量,有罗梦芗与她在一起,不要说我来了。”张淑英点点头,迈着她那双先裹后放而变得尖不尖,短不短,长不长的脚上楼去了。

    楼上与楼下一样,也是五间房子,正中一间为客厅,东边两间分别为徐俐娟的书房和卧室,西边两间是客房。书房里有上千种图书,有象棋,有钢琴,但这些东西长期受到冷落。嫖娼者来,也无心思玩琴棋诗画,只是肉体上的接触和性欲上的满足。其实,徐俐娟建立书房仅仅是为了附庸风雅,以表示自己是个懂琴棋诗画的青楼名流,而抬高身价多弄钱。

    徐俐娟的卧室布置,颇用了一番心计,跟它的主人一样具有招蜂引蝶的魅力和肉感。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是十分柔和的浅蓝色,南北两个窗户垂着薄如蝉翼的浅绿色窗帘,床上铺着翠绿色的床单,被褥是翡翠色的杭州织锦,连地毯也是绿茸茸的,加以房间里喷射出一股最能刺激神经的芳香气味,人走进来,仿佛走进神话世界,立即产生一种艳遇着一群笑女裸体的神秘感和兴奋感。徐俐娟站在卧室里,她的肌肤显得特别嫩,特别细,特别柔软,特别光滑,更何况,嫖客一来钱到手,她还挑逗地卖弄风骚,不断地向对方献出温柔的微笑,飞出迷人的媚眼,送过甜蜜的亲吻来,身临其境,面临其人,纵使是个阳痿患者,也会激动一番。

    现在,徐俐娟和罗梦芗已经起床,两人紧挨着坐在皮沙发上,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和吸着高级香烟提神。“时间已过去五天了,你想好了没有?后天可以跟我经香港赴重庆举行婚礼吗?”罗梦芗用平淡的语气,掩盖着内心的急切贪婪。

    “何必硬要用结婚这种可怕的形式束缚我!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你什么时候来就是。”徐俐娟淡淡一笑,“你一来,不管我身上爬着哪个男人,我马上推开他让你来。”

    “唉!那到底是露水夫妻呀。”罗梦芗伸手把她抱过来,“我想要你每天晚上都躺在我的怀抱里。”

    “让我再好好考虑几天。”徐俐娟说。

    “还要考虑几天?”罗梦芗急不可耐了,“你嫌我老,五十六了,是不是?”“那倒不是。”她说,“这可以用你的身份和地位,用你对我的爱,缩短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那你一定是嫌我有一妻两妾和十二个子女?”他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也不是。我知道,你会把一颗心全部掏给我。”她还他一个吻。“那你为什么还要考虑几天?”他问。“罗先生!我面临的是一个重大的人生抉择啊!”徐俐娟缓缓起身,掀开南边的窗帘,无意识地向窗外望了望,又走回来,柔情地站在罗梦芗面前,“我若嫁给你,就会无情地结束了诗一般的,轻松的,自由的,愉快的,超脱的浪漫生活,过着刻板的,沉重的,单调的,苦闷的,可怕的监狱式生活。”

    男女间搂搂抱抱,抚抚摩摩,睡睡玩玩,全好说,说到结婚,徐俐娟缩手缩脚,畏首畏尾了。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徐小姐!”罗梦芗也站起身来,“你如果认为我是理想的丈夫,那么,你嫁给我以后,就会产生一种幸福感,甜蜜感,充实感,安全感,自豪感。”

    “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只让一个男人独占花魁,对这个女性本人是极可悲的,对众多的男性是极不公平的。”徐俐娟又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拿来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你还不感到满足?”罗梦芗赶忙擦燃火柴为她点烟,“与你睡过觉的男人还少吗!”“照你自己说,与你睡过的女人上百人,难道你感到满足了?”她吐出一圈圈烟圈。“我有了你做我的妻子,我非常满足了,而且永远满足!”他说。“可你五十六了,我才二十,人生享受才开始呢!”她沉重地喷出一口烟雾,“不懂得享受的人,白活了一世,是蠢驴!而真正懂得享受的人,却又太苦太苦了!所以,还是做蠢驴好。我这么一想,又十分懊悔我不该读到简师毕业;须知知识完全是人类的思想束缚,书读得越多,越做不了蠢驴!”

    “既然如此,我马上就走。”罗梦芗喟然长叹一声。本来,以他的权势要得到徐俐娟并不难,只要他努努嘴,军统上海区的特务们一出面,手到擒来。但是,“捆绑不成夫妻”这句话深深教训过他。他先后用捆绑的办法娶过四房姨太太,其中有两房同居都不到一个月就逃跑了,没逃跑的两房也是同床异梦,不存在有丝毫的爱情,这使他认识到捆绑的结合,还不如逛妓院那样可以自由挑选,何苦?“我走后再不来你这里了,而且将永远离开上海。因为我在上海就会想到你的存在,就会受到种种不可名状的精神折磨。”一股强烈的失恋痛苦,从他心底冒了出来。这时,有人轻轻敲门。“谁呀?噢!是妈!您有重要事找我?好,我马上就来。”徐俐娟扶罗梦芗坐下,“你休息一会,我很快就来陪你。”“等你半个小时,你不来我就走。”他很气馁,又像在赌气。“何必这样呢?”徐俐娟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好,也许还不需要半个小时我就来了。”她走下楼来,在母亲的卧室里见到贞凤子,又惊又喜。“哟!今天是什么风把我的好干妈给刮来了!”她亲热地挽着贞凤子一只胳膊。

    “近半年来,中国人的抗战情绪日益高涨,宪兵司令部侦探缉拿共党分子和好战分子的任务也日益艰巨,所以将近一个月没有来看望姐姐和你了!”贞凤子有意回避抓军统特务的事。

    “俐娟你看,你干妈带这么多的好礼物来,看你怎么谢你干妈。”张淑英说完,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坦然地坐在皮沙发上不吭声了。

    “不用谢,不用谢,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贞凤子快人快语,赶忙转过话题,“刚才姐姐告诉我,有个名叫罗梦芗的军统要人向你求婚,你答应了没有?别不好意思的!这样吧,到隔壁客厅去,跟干妈说说心里话。走!”

    “你们不用走,让我走!”张淑英没有意识到贞凤子有意要回避她,“干妈待你胜亲妈,什么话都可以对干妈说,俐娟!”张淑英走后,贞凤子急切地问:“你同意罗先生的求婚啦?”

    “干妈!我不会同意。”徐俐娟说,“我认为,作为一个女人,一旦她的家里出现了丈夫,她的家就变成牢房,她本人就变成了囚犯。所以,一提起结婚我就毛骨悚然。”

    贞凤子也是个放荡不羁,追求性解放,玩弄男性,至今没有正式结婚的女人,笑着说:“我完全赞成你的观点!”她顿了一会,“只是罗先生是军统要人,你不答应他的要求,只怕后患无穷啊!”

    “那倒不怕。他刚才对我说,我若不答应,他马上就走。还说,他为了避免对我的思念和由此产生的痛苦,将永远离开上海。”徐俐娟不以为然地说。罗梦芗马上就走?将永远离开上海?贞凤子暗暗一怔。她沉思一会,说道:“也许是罗先生一时赌气吧,他十分爱你才向你求婚,势必不到黄河心不死。俐娟呀!依干妈预料,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可怎么办?干妈!”徐俐娟心慌意乱,一时没有主张。

    “你真的不爱他?真的不愿意与她结婚?”贞凤子把她搂在怀里。

    “真的,真的!我赌咒,我发誓!”徐俐娟正经地说,“他那么大年纪了,做我的父亲还有余,我的确不爱他,的确不愿意与他结成夫妻!”

    “那好吧!你设法稳住他,不要让他走了。”贞凤子想到白天在法租界抓人会引起许多麻烦,“晚上十点左右,我要驻沪日本宪兵司令部派人来把他抓走。”

    “好!我一定稳住他。”徐俐娟沉思一会又说,“军统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不会。”贞凤子说,“一来军统不可能知道姓罗的是在你家里被人抓走的,二来连姓罗的本人也不知道你与驻沪日本宪兵司令部有什么联系。”她想了想,又对徐俐娟进行必要的嘱咐。

    徐俐娟送走了贞凤子,赶忙上楼来稳住罗梦芗。“罗先生你看,只二十五分钟我就来到你身边。”徐俐娟含情脉脉地把戴着手表的左手腕伸过去。罗梦芗没有看她的手表,只瞟了她一眼,警觉地问道:“你和你妈送上轿车的那女人是谁?你喊她为干妈?”徐俐娟怔了片刻,知道罗梦芗刚才从南边窗户向下窥视过,沉静地说:“上海实业洋行的经理太太。她与我妈从小一起在无锡乡下长大,两人很要好,一直以姐妹相称。因她没有女儿,非要我做她的干女儿不可!”“噢!我听到了,她喊你妈为姐姐。”罗梦芗深信不疑。“干妈待我可好哩!她一直关心着我的终身大事,多次劝我从良,找个理想的丈夫,有个好的归宿。”徐俐娟说,“今天又是为这件事来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别看她是干妈,可比我妈还操心哩!”“她给你做红娘来了?”罗梦芗很敏感,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是的。”徐俐娟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是干爹在大学任教授时的学生,现在也是个洋行经理,那人比我大十岁,一年前丧偶,前妻为他留下一个八岁的男孩。”她满嘴谎言,但说得像真的一样。

    “你同意啦?”罗梦芗想到自己除了大学文化,其他方面都不如她说的这个男人,仿佛正听一场八级地震即将发生的预报,眼看一切美好的东西将会毁于旦夕。

    “如果没有罗先生闯到我生活里来,我也许会同意。”她用媚眼挑视他,“近两年来,什么样的男人我都体验过。但我觉得,先生与我才是天作之合,我们的大小、长短、深浅恰到好处的和谐与协调。所以,不论是你还是我,在满足床上需要时感到特别舒服。”

    “你是怎样回答你干妈的?”罗梦芗一颗心仍高高地悬着。

    “我说我已与你定下来了。”她嫣然一笑,迷人极了。

    “我的妈!我的娘!你永远属于我了!”罗梦芗浑身一酥,两膝一软,扑通跪在徐俐娟面前。

    体态、长相的美,加上年龄优势,是女人征服一切的锐利武器。

    有人说,女人像块处女地,男人想在上面怎么犁就怎么犁。作这种比喻的,大概是身上充满着粗俗气息的下里巴人,文人认为,女人的裸体像一本空白稿纸,男人可以在上面创做出许许多多优美而灼热的抒情诗篇。罗梦芗这一辈子纵欲贪色,在这方面有独特见解。他认为,赤身裸体的女人像一架音质纯美清晰的多音组钢琴,男人可以尽情地在上面演奏出千变万化,而又情真意切,悠扬婉转,奥妙无穷的动人曲调来。

    此时此刻,是晚上九点四十分,罗梦芗正在跟徐俐娟演奏他最欣赏的曲调。看他那着迷的神色,仿佛他的身躯已经融化在他演奏的曲调中了。徐俐娟则不然,她真的像架只能发音而无知觉的钢琴,躺在床上听任他怎样摆弄。她正在等待着那个她盼望的,然而又是胆怯的、不安的时刻。

    徐俐娟等待的时刻终于到来。十点差五分,她母亲敲着门喊道:“俐娟!你和先生起来一下,驻沪皇军宪兵部队和法租界工部局联合查户口的来了。”“好!我们马上起来。”徐俐娟早有思想准备,显得很镇静,“妈,您下楼去休息吧,官方查户口的事不用您管!”

    罗梦芗先是一怔,心头一紧,本能地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枪紧握在手里,听说是司空见惯的查户口,很快镇静下来,但想到自己的户籍立在白克路,又有点心慌意乱,把嘴巴伸到徐俐娟耳边,悄声说:“我的户口不立在这里怎么办?”

    “不用慌!一切由我来应付。”徐俐娟也把嘴巴伸到他耳边,“这家伙交给我保管,拿在你手里反而惹麻烦。”她从他手中把手枪拿过来,把它锁在抽屉里,然后转过身来开门。

    从门外走进来两男一女三个人。两个男的是狩野和渡边,都穿着日本宪兵制服。女的就是惠子,她穿着浅棕色呢料大衣,冒充法租界工部局的人员。“请问,你就是户籍簿上面写的徐俐娟小姐吗?”惠子指着徐家的户籍簿问徐俐娟。

    “是的!我是户主。称我女士吧,我已经结婚了。”徐俐娟手指坐在皮沙发上抽闷烟的罗梦芗,“他是我的丈夫程世盛先生。”

    “他真是你的丈夫吗?”惠子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怎么你家的户籍簿上只有你和你母亲、女佣、男佣(保镖)和司机的名字,没有他的名字?”她把户籍簿退还给徐俐娟。

    “我们才结婚两天,他的户籍立在白克路七十八号,还来不及转过来。”徐俐娟早有准备,回答得很自然,使罗梦芗暗暗钦佩。“请程先生出示身份证件。”惠子很像威严的法官。“自由职业者,《武汉时报》驻沪记者程世盛。”罗梦芗把假记者证递过去。

    惠子看了看记者证上的照片,又故意把目光停留在罗梦芗那肥胖的脸上,将他审视一番,才把记者证退还给他,然后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什么新闻记者吧!”

    “是新闻记者,一点不假。”罗梦芗一怔。“请先生查阅最近一个时期的《武汉时报》,那上面有他的好几篇通讯和新闻,署名就是程世盛。”徐俐娟胡编一顿。

    “署名用的谐音‘陈仕胜’。”罗梦芗担心对方真的要查阅报纸反而弄巧成拙,想到他的朋友陈仕胜在《武汉时报》当副刊主编,经常写文章,赶忙补充一句。

    惠子从提包里拿出今天上午渡边在明星歌舞团门口为罗梦芗和徐俐娟拍的那张照片,给罗梦芗看了看,又给徐俐娟看了看,然后冷冷地问。“这是你们的照片吗?”

    “是的。”罗梦芗大吃一惊,进而大惑不解,这是什么人为他们拍的照?拍这照的目的是什么?顿时,他毛发唰地竖立起来。感觉告诉他,这是受到极大的震惊所致。只要毛发倒竖,他就觉得即将大祸临头。他有时想,发生强烈地震前,有些动物表现得反常和不安;人,大概也是这样。后来,脑子里的科学知识多了,才知道这是第六感官的作用。现在,他绝对相信马上有重大事件发生,因为这个感官从来没有欺骗过他。

    “是的,这是我们的照片。”徐俐娟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因为有人指控你们两人是共党分子,我们跟踪你们已经半个月了。”惠子出示假拘留证,“因此,我们不能不拘留你们,审查你们!”“这是冤枉,至少是误会。”罗梦芗很生气,“我平生最恨共产党,我怎么能成为共党分子呢?”他见对方并没有知道他的军统身份,显得很坦然。“这完全是诬告和陷害!”徐俐娟显得很冤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们负责调查清楚,如果是误会,是诬告,我们立即护送你们回来。”惠子向狩野和渡边瞟了一眼,“把他们带走!”狩野和渡边分别给罗梦芗和徐俐娟戴上手铐。被蒙在鼓里的张淑英,见女儿被逮捕,急得放声痛哭。徐俐娟与惠子同车。车子一开动,惠子就给她解除了手铐,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轿车在大街上转了几分钟,就送徐俐娟回家了。

    “欢迎惠子小姐与我干妈常来寒舍做客。”徐俐娟走下车来,深情地说。

    “谢谢徐小姐的邀请,我一定与你干妈一道来看望你。”惠子与徐俐娟握手告别。

    罗梦芗由狩野和渡边押着,连夜直奔日军驻华中派遣军司令部所在地的苏州。日军驻华派遣军总司令部在南京成立时,华中派遣军司令部被撤销,它所属的二十多万部队由总司令部直接指挥。后来,西尾和坂垣感到直接指挥这么多的部队作战很费劲,而且顾此失彼,影响对华北、华南两大派遣军和驻内蒙地区日军的领导,又于五个月前恢复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由松井石根任司令长官。因为它原来设在市京的司令部所在地已成为总司令部机关,故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一恢复便设在苏州一座大寺庵里。

    第二天上午九点,司令部联络部长原田雄吉审讯罗梦芗,由助手有吉佐廷做记录。“罗梦芗!我们明白地告诉你,你的命运既掌握在我们手里,也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原田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射向对方,“想死还是想活,你自己选择!”

    罗梦芗对自己落入日军手中已知道凶多吉少,现在又见原田直呼他的真名实姓,使他的精神宫殿顷刻间土崩瓦解,仿佛一颗炸弹在脑袋里骤然爆炸,震得他分不出东南西北,原田下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我是《武汉时报》记者,有人指控我是共产党分子,纯属诬害。”罗梦芗所问非所答。

    “什么记者,什么共党分子,你在胡说八道!”原田的黑仁丹胡竖了起来,呲着两排白色的牙齿冷笑道,“你是军统驻沪专员级特派员,你若想死,我们马上结束你的一生;你若想活,那就如实地把军统上海区的组织机构招供出来。你能照我们说的办,不仅可以让你活下去,而且让你活得很幸福。”

    这回罗梦芗听清楚了。

    在人世上,谁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谁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当下的原田就是如此,他那两撇眉毛好像两把刀,正在向人砍杀,两只眼珠子好像两颗子弹,正在向人发射。忆往昔,他罗梦芗在对待抓获的共产党人、抗日爱国人士和反对蒋介石独裁的义士们时,比原田还威风!让其生还是死,有时甚至凭一时兴趣,仿佛对待一只小昆虫那样微不足道。现在,当原田决定他的生杀予夺时,他第一次感到生命是如此可贵。“我恳求赐我一条生路。”罗梦芗乞求说,“军统上海区的组织机构,我了如指掌,但他们都没有具体的固定住址,包括区长陈恭澍在内,一天到晚要换几处地方。所以,要破获他们的确很难。但是,我可以……”他咽住了,下边的话说不说,以原田的眼色行事。因此,他一连瞟了原田三眼。

    “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原田不冷不热地问。

    “如果有半句假话,马上毙了我!”罗梦芗来了个用手枪射击自己胸膛的动作。

    “你继续说下去。”原田审讯过的许多军统特务都是罗梦芗这样说的,也就不再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和精力。

    “我可以提供一个比破获军统上海区更有价值的情报,”罗梦芗不顾一切了,“就是在南京政府任海军部长,半个月前又兼任江苏省省主席的任援道,是南京政府的一个内奸,他已于一个月前暗中投靠重庆政府了!”

    “噢!”原田大惊失色,一颗心急剧地一沉又一蹦,“任援道是南京政府的内奸?这情报可靠吗?”

    “绝对可靠!”罗梦芗紧张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石友三指挥的三十九集团军改编为和平反共建国军为什么落空?石友三本人为什么遭到活埋?后宫支队为什么全军覆灭?祸根子就在任援道身上,是他向重庆告的密,说石友三投奔日军了,投奔南京了。重庆方面马上派军统局副局长戴笠去张家口进行秘密策划,于是出现了上述情况。我,作为戴笠的助手,也去了张家口,一切都是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一点不假!”

    “任援道还有哪些内奸活动?罗先生!”原田又惊又忧又喜。

    罗梦芗见原田称他为“先生”,双方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心里甜甜的,微笑着说:“任援道还有哪些内奸活动,我不得而知了。我只能提供一个重要情况,任援道家里有秘密电台,他可以与戴笠直接联系,肯定还干了其他内奸活动,将来要他自己招供。”

    “好,很好!等会我向松井司令长官报告,如果他同意,请罗先生与我一道去南京见汪精卫先生。”原田有几分沉重,又有几分轻松,“你立了功,罗先生!到了南京,我将建议汪先生重用你!”他断定松井会采纳他的意见,所以又脱口而出说出后一句话。

    “谢谢将军阁下的关怀。”罗梦芗激动不已。

    下午三点汪精卫和陈璧君在颐和路官邸接见了原田和罗梦芗。夫妇俩听了罗梦芗的报告以后,惊恐万状,痛苦和愤恨,伴着被欺骗、受愚弄的可悲感情,一齐从心底翻腾起来,巴不得立即把任援道抓来先问罪后问斩!

    对石友三的叛国投敌,重庆政府知道得那么快,问题处理得那么干脆,那么彻底,汪精卫集团、日本驻华侵略军和日本政府的首脑们一阵瞠目结舌之后,留在脑子里的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谜。近卫对石友三的死,对后宫及其支队的惨败,对十万大军改编的功败垂成,曾痛心疾首,把这件事说成为“张家口惨案”,亲自给汪精卫和多田骏写信,要他们查内奸。不知是谁创造了“内奸”这个词,真是妙不可言。内者内部人,也就是自己人,都是志同道合、绝对信得过的人,去查谁呀?奸者,奸诈狡猾也!内奸最善于隐蔽自己,所作所为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怎么查呀?因此,汪精卫和多田骏先后给近卫复信,说自己的队伍绝对可靠,事情之所以如此,肯定是石友三在言行上的某种失慎造成的。

    反正他被活埋了,已经死无对证。

    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他汪精卫对任援道是信任的,重用的,昨天晚上两人还就江苏省的工作怎么开展,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好险啊!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汪精卫望望原田,又望望罗梦芗,觉得他们是那样可信,可亲,可爱。

    “感谢松井司令长官,感谢原田部长,感谢云纵兄!”汪精卫感情真挚地说,“感谢你们为中日和平运动与南京政府清除了一大隐患!”他略一思索继续说,“刚才原田部长说,从中日和平运动与南京政府的巩固和发展看问题,云纵兄立了大功!我完全同意原田部长的评说。为了表彰云纵兄的功业,我将分别向中央委员会和行政院提议,让你出任中央委员和警政部中将保安司令。”

    罗梦芗知道汪精卫的提议就是命令,顿觉受宠若惊,想不到年近花甲还遇上这种鸿运,激动得热泪双流,对汪精卫夫妇深深一鞠躬,好一阵才说出一句话来:“汪主席夫妇是我的再生父母!”

    陈璧君见他如此情真意切,想到南京政府的支撑需要千千万万这样的“再生儿女”,就鼓励说:“我们新的中央政府前途无量,云纵先生也同样前途无量,今后好好干,委座不会亏待你的!”

    罗梦芗一时产生了错觉,以为跟他说话是宋美龄。想了好一阵才明白,原来汪精卫也称“委座”。眼下,他真想像昨天下午跪在徐俐娟面前那样,痛痛快快地叫一声:“我的妈!我的娘!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干!”可是,膝盖骨是硬的跪不下去,只好机械地说:“一定好好干,一定好好干!”

    汪精卫由任援道告密石友三的内奸行为,又联想到川樾茂的被突然劫走,想过来想过去,觉得任援道暗中倒向重庆并非偶然,也绝不是孤立的,对任援道的处理得慎之又慎。于是,他说:

    “对任援道问题的揭发,除了松井司令长官、原田部长、有吉少佐和云纵兄,以及我和夫人知道以外,再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而且永远如此。只在适当的时候,由我出面告诉近卫首相、西尾总司令和多田骏司令长官。这是策略,相信诸位是理解的。此事,敬请原田部长转告松井司令长官,区区此心,伏乞亮察。”他见原田沉思着连连点头,接着说,“这样做,有利于顺藤摸瓜,把一切大大小小的内奸分子清除出去,也有利于云纵兄来南京之后顺利地开展工作。”

    “汪先生真是一位非凡的政治谋略家!”原田对汪精卫的老谋深算和深思熟虑十分钦佩。“汪委员长不愧为中国当代的伟大领袖!”罗梦芗的话是从肺腑里发出来的。

    汪精卫谦虚了两句,起身走到门口,把陈春圃叫来吩咐说:“罗云纵先生毅然叛变重庆,来南京参加和平运动,我们表示热烈欢迎!现在,你陪同他去见见周佛海、丁默邨、李士群三位先生,然后安排云纵先生暂时在特工总部住下来。并请转告他们三位,我的意见拟任命云纵先生为中央委员和警政部中将保安司令。”

    陈春圃和罗梦芗走后,原田提出要马上返回苏州。汪精卫满腔热情地挽留他住一晚,要他明天上午再走。“如果汪主席有什么事需要我办,你只管吩咐。”原田意识到了什么。“你真是个明白人,原田部长!”汪精卫粲然一笑,“不能说吩咐,是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力而为。”原田揣摩着汪精卫会请他帮什么忙。“请帮助我逮捕和审讯任援道,包括去他家里把电台缴获过来。”汪精卫试探着说。“我与任援道很相熟,不好出面。”原田犹疑地说。“你在背后出谋划策,抓人,抄家,审讯,一切由别人出面。”陈璧君开导他。

    汪精卫见原田仍犹豫不决,笑着说:“我知道,原田部长作为我们的好朋友,你是不愿意向我们索取什么报酬的,但要办事总得有笔活动经费呀!我们拿出二十万日元和四十斤上等大烟做活动经费。够了吗?”

    原田心想,请人出面抓人、抄家和审讯,有六万日元开支就足够了。其余的可以塞进自己的腰包,仅所得日元就可以在日本购买一百多亩良田。“活动经费要是要一点,但不需要这么多呀!”他话不由衷。

    “事情要办得快,又要办得顺利,还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得多开销一点。”汪精卫慷慨大方,“该花多少就花多少,原田部长你做主就是,不够,向我说一声再拿。”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勉为其难了。”原田话一落音,陈璧君就起身派桂连轩去银行取钱。一个小时之后,原田拿着装有日元和大烟的两只皮箱驱车去上海。一路上,他想到狩野、渡边和贞凤子、惠子的厉害,脸上泛起稳操胜券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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