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生命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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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5月7日凌晨,德国政府代表与盟军最高司令部的代表签署了无条件投降书。欧洲的战事结束了。

    巴顿突然感到一阵可怕的孤独和惆怅。他为战争的突然停止而感到遗憾,为无仗可打而极度苦闷,他觉得自己似乎还应该做更多的事情。他在给妻子的一封信中写道:“我热爱战争、工作和振奋人心的事。对于我来说,和平将是一座坟墓。”于是,他极力要求参加对日战争。此时恰好空军司令阿诺德来访,巴顿便向他游说。巴顿还曾经给马歇尔写信,表示愿意立即飞赴远东参战,即使降职使用也在所不惜。对此,巴顿满怀希望和信心,他曾要求部下做好准备,说他将会率领他们奔赴中国作战,彻底摧毁日本法西斯。

    但巴顿的这一幻想很快就彻底破灭了。这使他万分沮丧,认为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无用的历史人物。

    万众瞩目——1945年6月,巴顿回国短期休假,在波士顿他被视为凯旋归来的英雄,受到隆重欢迎。不久,巴顿又一次获得了参战的机会。5月中旬他在英国旅游时,突然接到紧急命令,让他立即返回待命。巴顿似乎预感到可能有战事发生,立即飞返法国。艾森豪威尔告诉他,铁托的势力正在巴尔干地区迅速膨胀,有可能迅速蔓延到阿尔巴尼亚和意大利的部分地区,为了抑制共产主义势力的扩张,填补德意法西斯倒台后在意大利一带出现的真空,美军决定让巴顿率部进入该地区。巴顿用两天时间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枕戈待旦。但随后形势有所变化,马克·克拉克将军的部队近水楼台,迅速控制了意大利的局势,那里已经不再需要巴顿了。随着这一行动被取消,巴顿至此便彻底告别了战争这一大舞台。

    百无聊赖的生活使巴顿产生了一种严重的失落感,也勾起了他浓烈的思乡之情。不久,他便怀着急切的心情匆匆返回美国,进行短期休假。

    巴顿是怀着怅惘抑郁的心情回到美国的,而美国则把他当做一个凯旋归来的英雄来看待,鲜花、彩带和欢呼的人群很快就把他淹没了,各大媒体对他归国一事也进行了渲染,使他那颗疲劳伤感的心又振作起来。在他看来,自己所受的磨难和打击都成为过眼烟云,一切都已经得到了补偿,世界是多么美好啊!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言论和思想与美国的社会气氛是多么的不协调。

    巴顿多次被邀请到各地发表演讲。在这些演说中,巴顿充分表现了他那英武的雄姿和军人气度。他总是迈着职业军人的标准步伐健步走上讲台,用威武宏亮的声音和不容置疑的口吻发表他的见解。他声情并茂地介绍了美军在北非和欧洲战场上立下的丰功伟业和感人事迹,也生动地讲述了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当讲到那些为战胜法西斯强盗而捐躯的英烈们时,他总是满怀着深深的崇敬之情,并时常流下伤感的泪水。此时,他表现出的情感和神态与他的一贯作风很不相称,却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缅怀英烈悲壮感人的事迹时,巴顿始终在着力张扬一种崇高的英雄主义精神,偶尔也流露出一些宿命情结。他试图告诉人们,军人战死沙场是一件光荣和值得骄傲的事情,特别是在这样一场为拯救全人类而进行的神圣战争中。所以,活着的人们不应该仅仅为之哭泣,而应该为英雄的产生而感到自豪。但在更多的场合,巴顿仍是以战时的那种激昂癫狂的情绪和言词阐述他的思想主张,他要求人们继续备战,继续保持高昂的士气,放弃任何和平麻痹思想,迎接即将来临的新的战斗。他的激烈措辞和凶悍的姿态好像是一个好战分子在进行战争动员。此时,饱经战乱的美国人民刚刚获得和平,人心思定,渴望过祥和富足的生活。巴顿的过激言论激起了许多人的反感和厌恶,一些进步分子和爱好和平人士对巴顿的反共好战观点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巴顿过去的一些政敌也趁机对他进行攻击和诋毁,使这位英雄人物的形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在这次美国之行中,巴顿的情绪大起大落,受到很大刺激。他深深感到,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和平真的降临了。这本是广大人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对于巴顿来说却是一种不幸,他将脱离他所熟悉的战场,置身于一些繁琐的、毫无刺激的平凡工作之中。用他自己的话讲,这是“脱离伟大,回归凡俗”。不久,巴顿就被委任为驻巴伐利亚军事行政长官。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厌恶和不适当的职位,简直是一个历史的误会。因为他所面临的问题错综复杂,他不仅要着手处理遗留下来的许多棘手问题,还要生平第一次与社会主义苏联打交道。

    巴顿是一个军人,不是政治家,他对政治既不喜欢也不精通。由于他的出身和受到的教育,他对共产主义、共产党人和社会主义苏联抱有一种天生的敌意,而且时常流露在言谈举止之中,很难掩饰。在他眼中,共产主义是一种古怪、呆板的制度,斯大林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暴君,而苏联红军则是一群头脑僵化、纪律严酷的“乌合之众”,苏联和东欧国家人民生活在不幸之中。他本身好战的天性又使他认为,新的大战是不可避免的。据此,他在1945年“五一”国际劳动节那天公开表示,与社会主义国家的矛盾将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根源。

    正是由于巴顿的政治观点极其极端保守,加上他那不愿妥协的性格,所以在以后的工作和社交场合出现了不少纰漏,甚至发生了严重的问题,给他的晚年带来许多麻烦和困扰,并最终导致了他政治生命和军事生涯的终结。

    巴顿对“俄国问题”的认识十分浅薄,一直到1945年才开始真正接触这个问题。由于他的思维方式过于偏执武断,再加上他对苏联人缺乏了解,他与苏联人的关系始终处在一种一触即发的危机状态。起初,他尽量避免与苏联代表会面,而让别人代办。对于不得不会见的苏联人,他则表现出一种高傲而近乎无理的姿态。因为在他看来,所有的苏联人都是头脑僵化、愚笨无知的乡巴佬。

    巴顿第一次与苏联人正式见面是在柏林的一次阅兵式上。由于巴顿早已名声在外,苏联同行都对他十分尊重和热情。但巴顿对此不屑一顾,他搭拉着眼皮,旁若无人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尽管如此,一位苏联将军还是很热情地邀请他饮酒。

    但巴顿竟被惹恼了,他不仅断然拒绝与苏联将军饮酒,而且轻蔑地对翻译说:“告诉这个狗崽子,我宁愿掉脑袋,也绝不与野蛮人一起饮酒!”

    1945年6月,巴顿夫妇与在西点军校学习的儿子巴顿在一起。顿要对纳粹分子在某些地区的猖獗负责。

    艾森豪威尔立即采取行动,命令参谋长史密斯将军通知巴顿,要巴顿立即召见新闻记者,公开更正,消除影响。巴顿奉命行事。在记者招待会上,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谈了自己的“失误”,为自己的观点进行了辩解,并利用艾森豪威尔写给他的一封信替自己圆场。巴顿的举动深深地激怒了艾森豪威尔,他认为巴顿已经不可救药了,他根本不适合做地方管理工作,而且也不能再指挥第3集团军了。

    9月28日,艾森豪威尔在赫希斯特召见巴顿。巴顿意识到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他匆匆从巴伐利亚赶来,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整洁庄重,也没有佩带他心爱的手枪,只是穿着简朴的便服和军靴。会见是在非常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的,艾森豪威尔的表情十分凝重,而巴顿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面无表情地倾听。调查人员出示了有关巴顿言行的调查材料。会见结束时,艾森豪威尔宣布:解除巴顿第3集团军司令的职务。

    10月初,最高司令部任命巴顿为第15集团军司令。实际上,这支所谓的集团军根本不能称其为军队,全部由后勤服务人员组成,没有什么重要的使命。之所以安排巴顿这个职位,或许是给他一点颜面,或许是给那些为巴顿Ⅱq屈的人们一个交待。总之,巴顿的军事生涯已经终结了。他曾经说,他愿意在疆场上死于枪弹,但这一愿望未能实现,反倒在和平时期被自己的过错所葬送。

    巴顿将军被安葬在卢森堡哈姆市的美军公墓,与第3集团军6000多名阵亡将士们长眠在一起。一段时间以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时而萦绕巴顿的心头——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了。现在,这种感觉似乎愈加清晰、强烈起来。但这并没有使他萎靡不安,相反,他的反应十分坦然。他曾经多次对人说,自己是为战争而生的,既然战事已经平息,军事使命已经完结,倒不如尽快退出现实走进历史。

    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神秘气氛中,巴顿迎来了自己的60岁生日。人们并没有遗忘他。亲人们给他寄来了生日礼品和美好的祝词,西欧和中欧的一些国家、地区的官方和民众则以各种方式向他表达了感激和爱戴之情。比利时奖励给他战争十字勋章和利奥波德最高荣誉勋章,卢森堡授予他阿道夫·德·拿骚骑士大十字勋章和战争十字勋章,还有一些地方正在考虑授予他荣誉市民称号。所有这些都使他那颗饱受创伤的心灵深感欣慰。回首历史,他既不抱怨也不悔恨,他相信,自己的一生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最令巴顿宽慰的还是美国人对他的厚爱。美国的许多报纸杂志纷纷撰文,对巴顿的生日表示祝贺,歌颂他战争时期的功绩。他所生活过的一些城市甚至张灯结彩,庆贺巴顿60大寿。

    然而此时此刻,最让巴顿牵肠挂肚的还是他的妻子比阿特丽丝和他的家人。6月份,巴顿回美国度过了他的最后一个休假。与过去不同,休假期间他很少走出家门,终日与妻子相守在一起。他们时常并肩坐在阳台上,共同度过那最宁静亲密的时光。他们手牵着手,相对无言,望着眼前潺潺的小溪和不远处绿草如茵的原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就在巴顿60岁生日之际,他命运的航船驶入了最后的行程。

    10月中旬,他在一次车祸中负了伤,险遭不测。

    12月9日是星期日,巴顿在盖伊少将的陪同下,乘坐上等兵霍勒斯·伍德林驾驶的小轿车去施佩耶尔附近打猎。行车途中,巴顿的车与一辆大卡车相撞,巴顿颈部受重伤。

    1945年12月,巴顿因车祸受重伤,后不治身亡。葬礼后,他的夫人比阿特丽丝离开海德堡大教堂。当日,比阿特丽丝·巴顿接到了美国陆军医疗团的一个电话,称巴顿因车祸负伤,请她乘坐专机赶赴欧洲。来电请她放心:巴顿的伤势没有大碍。但比立即产生了一种不祥之感,其实,她早就有这种预感了。次日下午,当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入病房时,巴顿面带坦然而深情的微笑迎接她的到来。

    经全面检查,发现巴顿的伤势相当严重,医生在医疗报告上写道:“第三颈椎以下完全瘫痪。病危,预后不定。”

    巴顿以他强健的体魄和坚定的意志与伤痛进行了顽强的抗争,为了宽慰妻子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他幽默地把这称作他“最后一次壮烈的战斗”。

    12月21日下午5时49分,巴顿心力衰竭,安眠在妻子比的怀中。

    12月24日上午10时,寒风萧瑟,凄雨弥蒙。在卢森堡哈姆市的军人公墓中,举行了巴顿将军的安葬仪式。许许多多当地居民自发地前来向他们尊敬的亡者告别。比利时、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南斯拉夫和卢森堡等国家派出了代表团。在驻欧美军最高层将领们的护送下,巴顿将军的灵柩被缓缓放入墓穴。他的周围安葬着历次战役中牺牲的第3集团军将士。在这里,他们仍像生前那样紧紧追随着他们崇敬的统帅。巴顿的墓碑与周围将士们的一样质朴无华,上面刻着简单的墓志铭:

    小乔治·S·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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