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凰欲鸣-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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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闷热,天边低低的云层像是被人泼了墨汁一般,只要那清风一拧就要染遍大地。江妘笙坐在窗旁,愣愣地看着那云层,倒是不觉得热,自怡然殿回来她就觉得浑身发冷。早在听雪堂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宫里断没有无端端的好。所以皇后说有缘,江妘笙便回以顺从。可是,萧络惜又是为了什么?一合目,只觉得影影绰绰的,这皇宫像是化成了一只兽,张牙舞爪要把自己撕碎。惊了一身的汗,她睁开眼来便想起自己进宫那天的情形,那天也是看着这巨兽心生彷徨,只是进来了这许久,倒是忘了这巨兽原本的样貌。在这镶金嵌玉的地方,那些繁华一瞬间就能迷了人的眼。

    这宫里,是再也听不到落雪的声音了……这一刻也不知江老爷怎样了。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宫外也是早就得了消息的。

    “妙彤,更衣。”江妘笙张口唤人才觉得嗓子干涩,忙润了一口水。看一眼天色,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由着人更衣梳洗一番。位分越来越高,那些使的用的也越来越华美,只是摸上去怎么越来越凉呢……

    眼前的宫殿像是一只安静的凤凰,沉默却不乏高傲和冷漠。正如她的主人所送来的回话。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免阖宫请安。”出来回话的是个江妘笙不认识的宫女,神色淡漠,低着头看不见更多。

    江妘笙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凤仪宫那飞翘的屋檐。

    “江慎仪倒真是勤快。”明如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从左面的宫道走来。她是从承乾宫回来的,路过这里。

    江妘笙转身正对,盈盈地行了一个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眼底却泛出一丝厉来。自也不肯让人瞧出来,她便低了头。

    “嫔妾见过明贵嫔。”

    “这样的天气,也难得江慎仪会来。”明如月却不看她,只是越过她看向凤仪宫。

    江妘笙挑这样的天气正是不想遇见人。

    “如贵嫔上次所言,这些事都在心。若是有心岂是风雨可阻?”

    “江妘笙,本位就是看不惯你这低眉顺目的样子。勾引皇上,压迫萧淑仪,你还装什么乖顺?”明如月嗤笑一声,眼睛并没有看着江妘笙,“做乖顺有什么用,这宫里从不缺乖顺的女子!”

    “贵嫔教诲,嫔妾谨记。”江妘笙心里冷笑,连嘴角都弯了一弯。是,宫里从不缺乖顺的女子,在后宫生存乖顺是紧要的,可这却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要有眼光,要懂得审时度势。否则一味地乖顺,若不是安然在角落里度过一生,就是被人算计致死。

    “贵嫔若没有别的事,嫔妾就先告退了。”

    “哦……皇后娘娘不见你了吗?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明如月看着江妘笙,如花的面容在这阴暗的天空下显得那么生动可人。

    江妘笙自入宫以来确实都表现得乖顺,可是她骨子里并不是这样的女子,所以她抬起头笑对明如月道:“承乾宫。”

    明如月面上僵了僵,随即笑道:“是吗,那快去吧,本位才从那里回来呢……难得皇上还有兴致找你……”

    才从那里回来?

    江妘笙不由得看去,只见明如月笑得越发灿烂了。

    这又是为何?

    心里回转着,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滤过最近发生的事儿,是了,必定是为了西北的战事。明家是江南首富,如今两军僵持,少不得要提前做好准备。想到这里暗道自己莽撞。时移世易,只怕这明如月还要得意好些日子。自己于前已经得罪了她,如今已是不可挽回。只是莫要步苏浅容的后尘,在没有做好准备前,就想要除掉她。这样的事,可不是自己该做的。

    不由得看向凤仪宫——皇后怎会不见自己呢?虽还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小心些为好。因此便低了气焰,江妘笙缓声道:“贵嫔高抬妘笙了,今日去是谢恩的。皇上因萧瑶章之事,将萧瑶章和嫔妾晋了一级。皇恩浩荡,嫔妾感激不尽。”

    听得江妘笙这么说,明如月自是舒心了,“哦”了一声围着江妘笙转了几圈,然后才如同指使下人一般道:“去吧。”

    江妘笙抿了抿唇忍了,行礼后快步离去。

    站在承乾宫外,等着太监前去通传,江妘笙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明如月如今还动不得。

    “江慎仪快请。”在小太监略有些讨好的笑容下,江妘笙终于踏入了承乾宫。她今日来自然不是为了谢恩的。其实她已想明白了,如今到了这一步自己是退无可退,唯有力争上游才能有一条活路,才能实现自己所想,所以,也该主动一些了。如今已入了皇上的眼,也位在九嫔,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是自己都看不过去了。而这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抓牢慕容皓的心!

    “嫔妾恭请圣安。”江妘笙微微笑着,好似方才凤仪宫外那些不快和疑虑通通没有发生过。

    慕容皓站在书案后面正画着什么,见江妘笙来便抬起头含笑招手道:“来,看看朕画得如何。”

    “是。”她咬着莺声燕语的调子,一个字也答得风情万种。

    江妘笙走了过去,见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那一笔一墨勾勒细致,那一深一浅调配得当。此画也算是上乘之作,逸然之味便在纸上。只是江妘笙想着明如月才离开皇上便画这个,倒是佩服慕容皓有这个心境。却不知慕容皓心里早已愁苦了几天,今日是终于有了决断,这才招了明如月来说话。明如月是一心用在他身上的,虽耍了些小聪明,端了些架子,但也还是顺了他的意。况且目前只是两军相持,胜负未见分晓,慕容皓也只是点到即止。

    “如斯景致,嫔妾心向往之。”江妘笙美目流转对上慕容皓的视线。江妘笙说的话也并非全是托词。画确实美,她也确实喜欢江南水乡,只是“心向往之”这四个字还达不到。她便是生长在梁州那山水之间,自然知道水乡之美,但她所向往的却是与之相反的波澜壮阔。或许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反而更能生出向往之心。所以,生在柔美之乡的她,向往着名山大川,向往着长河落日。

    慕容皓执了她的手,把她圈入怀中,悠然道:“朕也是……”

    “禀皇上,西北战报到。”

    “快,快呈上!”一把放开江妘笙,慕容皓大步走了过去,可见西北的战事在他心里是何其重要。

    江妘笙皱了皱眉。西北战事,少不得要借重明家的财力,看来自己有得受了。不知萧瑶章之后,明如月还会策划出什么事情。自己也许该先下手为强?不……不可以……莫说明如月现在势力比自己大,便是自己真的将她扳倒了,那西北的战事怎么办?

    江妘笙心里想着这些,倒不见得是真为西北百姓担忧,她只是觉得要是西北战事不了,慕容皓一心在那朝政上,自己只怕不能如愿以偿。正这般苦恼着,却听见那边一阵欣喜的笑声。

    “笙儿啊,你真是朕的福星!”江妘笙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到眼前慕容皓开心的放大的面庞。

    “皇上,怎么了?”江妘笙眨了眨眼。

    “西北大胜!”纵然欣喜,但慕容皓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温润。他总是如此,从小的教养让他有着王者的气度,也束缚了他的天性。常人之大悲大喜,于他是万万不能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一句说得真心实意,连带着那笑意也越发舒展了。

    “这战报是跟着笙儿来的呀……笙儿,你来到朕身边,一定是上苍的旨意。”慕容皓笑着,定定地看着江妘笙,那眼中的欢喜似乎超越了一个君王对于妃子的感情。江妘笙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温文儒雅的慕容皓眼中居然燃烧起这样炙热的火焰,让她很不安。

    察觉到她眼中的那一丝惊恐,慕容皓伸手轻抚其鬓,“怎么,吓着笙儿了吗?”

    “不……嫔妾只是为皇上高兴。”见慕容皓不信,江妘笙又低了头带着几分羞涩,接着道:“只是不知如此欢喜时候,谁人有福气陪在皇上身侧……”低着的眉眼迅速地瞟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呵呵……不就是你吗?”慕容皓亲昵地点了一下江妘笙的鼻尖,再一次拥她入怀。满心的感叹,见到她的小动作,笑了笑。

    已经是慎仪了……再不侍寝说不过去了啊……

    江妘笙沐浴完毕,由着宫女引导来到房间里。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江妘笙以为会是如何的一场繁华灼眼。可她错了。木质的地板光可鉴人,赤脚踏上去感觉一定很好,所以江妘笙在那些宫人退下后就赤脚踏在了地板上,打量起这个特别的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古朴的,但绝不是三五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的。这里的柱子是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没有上漆,甚至可以闻见一股树木特有的清香。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的根雕桌椅,看上去真的宛如天然。一仰头,便是一场惊喜。深浅不一的紫色花朵如同瀑布一垂而下,风儿一吹就荡起了涟漪,弥漫了整个天顶。江妘笙痴迷于紫藤花的美,转着圈儿,越发觉得好看了。

    忽而一声琴弦拨动,如同万古的高山上轻轻流下的一股泉水。

    江妘笙停下身子,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慕容皓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那长而白皙的手指正抚着一架紫黑色的琴。这一刻江妘笙不知要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是踏进了一个世外仙境。闭上眼,闻着自然的清香,听着出尘的琴韵,一点一点地剥离了尘埃。

    江妘笙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慕容皓在对她笑,温文如玉。

    她走了过去,伏在他的身边,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慕容皓抚了抚她的长发,纠缠着,又去抚琴。

    江妘笙真想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才好,可又忍不住要去看那人。于是她半张开眼来,带着做贼一般的心跳看着。这俊俏的模样是何等的熟悉,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面善。自己一定是在梦里见过你吧……慕容皓……

    她笑着伸手去触碰他的下颌,指尖却停在了那里,隔着一段距离描摹着他的样子。痴痴地笑着,喑哑了琴声。

    慕容皓亦笑,俯下身印上了她那两片红唇。只是轻轻地触碰,旋即就离开了,不带一丝情欲,却带着无比的欢欣。

    “笙儿……你知道吗……朕一直希望这样……”慕容皓摩挲着她柔软的、湿润的唇,看着她明媚的、玲珑的眼,“不要把朕当皇帝,就这样静静地在朕身边……”

    江妘笙的笑容在这一刻僵硬,连瞳孔都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不想让慕容皓看见,可他就这样俯视着,怎么逃得过!

    “笙儿……你怎么了?”慕容皓的眼睛也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江妘笙张了张口,忽然有种失声的感觉。慕容皓的眼神渐渐地变成了一根刺,像是要刺穿她。

    是的,眼前这个白衣如仙的人不止叫做慕容皓,他还有一个称呼,叫天子。

    不要把你当做皇帝吗?

    是了……方才真的没有把你当做皇帝,一步入这样的地方,便恍惚了。以为,真的只是那个化为紫藤的女孩来寻那个白衣男子。可惜,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朕”的人,不是皇帝,又是谁?

    江妘笙缓缓地直起身子,避开慕容皓的视线,不敢大声呼吸。冷汗在一瞬间让背后起了凉意,凉入骨髓。

    她几乎有些颤抖地伸出手——不,没有伏地告罪,而是覆上了慕容皓的手。

    “妘笙没事……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抬起眸子,缓缓地笑。这样子真的是被吓坏了。不是被这天子的宠溺吓坏了,而是被自己的失神吓坏了——怎么可以忘记他是皇帝呢!但不能让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于是,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妘笙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相待……”

    “你怎么不能呢?朕的笙儿。”慕容皓低低地笑了一声,把江妘笙拥入怀中。

    江妘笙在慕容皓怀里紧紧地闭了闭眼,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慕容皓是不是一个明君,但他都是君王。怎么可以大意呢,以为他以情裁事,以为他不善计谋,以为他尾大不掉。是啊,他是这样,可别忘了呀,他是天子!自己的性命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江妘笙一直窝在慕容皓怀里不敢抬头,生怕再泄露了什么。直到慕容皓把她放在了床上,她这才腾地红了脸看着慕容皓。而慕容皓却只是笑笑,一把环住她在床上滚了几滚,就再无动作。

    江妘笙眨了眨眼,看着那些倒垂着的紫藤花,听着埋首在自己颈窝处的人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江妘笙以为慕容皓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见慕容皓道:“睡吧……朕不会伤害你的。你只要静静地在朕身边就好……”伴随着话语,环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些,好似怕她逃走一般。

    江妘笙的眼睁得更大了,可是当黑夜变成白昼的时候,她却丝毫没有发现。

    这一晚她就这么睁着眼,空白一片。

    惊醒她的是慕容皓手持匕首划破自己掌心的画面。

    “皇上——”江妘笙猛地撑起身来看着慕容皓。慕容皓回头对她笑了笑,迎着初生的朝阳,那笑容真是美极了。可江妘笙无心欣赏,她顺着慕容皓的手看去,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了白色的锦缎上。那是——

    “这样,内府司的人就不会找麻烦了。”慕容皓说得极轻松,还带着些孩子气。江妘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慕容皓带着些孩子气,似乎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她就变笨了。慕容皓所做的一切她都无法揣度。

    若是喜欢她,为什么不肯要她?

    若是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替她制造落红遮掩?

    江妘笙摇了摇头,她真的不明白。

    “皇上,该早朝了。”陆的声音打断了江妘笙杂乱的思绪。慕容皓答应了一声,就有人低着头陆陆续续地进来伺候。

    江妘笙不敢想象自己迟钝的样子,可前来服侍的宫女却对着她暧昧地笑。或许,那些侍寝的女子就该是这样,一夜承恩,娇起无力,缓行慢移。江妘笙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听得那宫女道:“主子怎么不笑一笑,这样沉着脸可不好看。”

    江妘笙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主子,你回来啦!”妙彤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忙扶住才下轿的江妘笙。

    江妘笙点了点头,示意打赏那些抬轿子的奴才。这一路上,她也冷静了下来。无论慕容皓是怎样的心思,如今既然他不愿让人知道,那么,自己也不会去声张什么。笑,有什么好声张的。被选中侍寝,第二天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有什么好声张的,真是丢脸极了。

    虽然还不明白慕容皓究竟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思,可有一点还是清楚的,那就是他还是护着自己的。甚至,还可以期许他是喜欢自己的。

    那么接下来的事,就该是对付明如月才是。

    说实在的,江妘笙在最初并没有打算置明如月于死地,她最多是想夺取慕容皓在她身上的宠爱。可是自萧瑶章的事情发生后,江妘笙就下了决心。她要明如月死。

    不是她记仇,也不是她有多恨明如月。

    她只是要活下去。

    很早以前在听雪堂时,有教习的女先生这么问过江妘笙。

    “很早很早以前,有君主喜新厌旧,荒淫无度。他对宫里的女人都厌烦了,就跑到宫外游玩,不想让他遇见了一位出身低贱的绝色佳丽。他把这位绝色佳丽带回了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那位佳丽却频频向已经失宠于君王的王后和贵妃发难,最终逼死了皇后和贵妃。你是怎么看这位佳丽的?”

    “学生所解或有偏差,还望先生指教。佳丽恃宠而骄,连王后和贵妃都不放在眼里,手段毒辣,非要置人于死地。若是一朝失势只怕难以全身而退。这样做,是没有给自己留下隐患,但也没给自己留下后路。许多人是这样想的。但,笙以为,并非是这位佳丽频频向王后和贵妃发难,而是王后和贵妃频频向这位佳丽发难。佳丽出身低贱,一旦得势,必定会在盛宠期间为自己铺就后路。因为她尝过贫苦低贱的滋味,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再回到以前的样子,可君王的宠爱怎么会没有衰减的一天呢?只有为自己留有后路,哪怕恩宠衰减,也能风光体面地活下去。所以,我想这位佳丽是没有太多的空闲去管已经失宠的王后和贵妃的。后宫里没人会去做无利益的事,而失宠的王后和贵妃却很有时间去管这位佳丽。人在后宫,若有人想杀死自己,那活下去的最好法子,就是杀死那个想杀自己的人。所以,笙以为,此佳丽确有手段,但却是反击,而非发难。”

    人在后宫,若有人想杀死自己,那活下去的最好法子,就是杀死那个想杀自己的人……

    江妘笙已经记不得当时女先生是什么表情了。她只是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那个佳丽,把自己说出来的话亲自演绎一遍。

    宸妃掐灭了正燃着的香,那么用劲,让保养得完好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也跟着啪的一声断掉了。

    “啊,娘娘。”绿萝急忙上前捡起,捧着。

    宸妃冷冷地看着那段指甲,并没有可惜之意。她不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很不喜欢。所有的事都超出了控制。萧络惜、江妘笙,包括皇后,她们都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那个该死的萧络惜为什么会说是自己失足?那个碍眼的江妘笙为什么没有就这么死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为什么在这之后变得莫测,她不是帮着江妘笙的吗,如今江妘笙飞上枝头了,她又为什么会拒不相见?

    还记得昨日去凤仪宫请安,皇后面上虽没说什么,可那语气却是十足十的不待见江妘笙了。这里面又出了什么事?

    宸妃的心很乱,这是多年没有过的了。

    “去,请莫太医来,本宫有些不适。”

    绿萝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今天莫太医不当值。”

    当啷一声,绿萝吓得退了小半步,但裙边上还是染了不少灰烬。那镂空雕花的香炉在地上转了两转,就没了动静。

    过了许久,才听得宸妃开口。

    “江妘笙侍寝后去拜见皇后了?”

    “是。”这一回绿萝答得极快,因为她已事先打听清楚了,“江慎仪侍寝后照着宫里的规矩去凤仪宫,但,皇后娘娘还是没有见她。”

    “倒是有趣。”宸妃的眼角微微一瞟,“还以病重为由?”

    “是。不过依奴婢看,也并非全是搪塞……秦太医已经被连连传召了。”

    秦太医……唔……

    宸妃记得莫轻寒说过,皇后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就要死了吗?

    宸妃在心里轻轻地问。

    “去凤仪宫瞧瞧。”

    “是。”

    采薇殿里的药味似乎更浓了。宸妃扶着绿萝的手不疾不徐地走到皇后面前,盈盈地行了一个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宸妃平常并不说这个的,只道一声安就是了。今日这般说来,还真是讽刺。

    皇后低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

    “起吧。可有事?”皇后的声音似乎有些弱,带着些嘶哑。

    “谢娘娘。”宸妃看着皇后,不放过一丝一毫。她要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臣妾来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听说娘娘身子不适,连江慎仪……都没见,臣妾担心娘娘,故而来看看。”

    “宸妃放心,本宫还没死。”皇后一掀眼帘,目光直逼宸妃。

    宸妃的脸色白了白,随即勉强笑道:“娘娘这是说什么话……臣妾不过是关心娘娘……”

    宸妃移开视线看着别处。皇后今日怎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那个最是隐忍温婉的皇后啊……

    “是吗……”皇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本宫无事,你回去吧。”

    “是……”这样赤裸裸的逐客,宸妃还是第一次遇见,一时却又发作不得。

    看着宸妃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双肩,皇后忽然觉得开心。唔……在这个无趣的皇宫,这也算得上是一个有趣的事儿吧……

    皇后伸手触摸着茶碗,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是那么凉。她确实是无心无力去应付宸妃了,她好累……

    素眉忧心地看着皇后,这些日子皇后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但在素眉心里有的也只是感叹,绝无怨尤。只有她知道,皇后承受着什么。她是皇后的家生丫鬟,随着皇后入宫,这些年来一直陪伴在皇后身边。凤仪宫里也曾热闹非凡,只是如今却成了“冷宫”。当年那个叫叶清嘉的女子被加上了皇后的头衔,笑不能笑,哭不能哭,连自己的感情也都节节衰退。可就是这样,她也一直坚持着。每晚在凤仪宫里点一盏灯,等一个人,每天夜里骗骗自己,努力在梦里拥抱曾经的幸福。可就是这样的日子,也已经不多了……

    当你知道自己只能活几个月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是的,你有很多疯狂的想法可以去实践了。可是,皇后不行。

    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叶清嘉是哭了的,那一行清泪划破精致的妆容,坠在嘴角,久久不愿落下。

    那天叶清嘉想了很多。她想去找慕容皓告诉他,她的恐惧。她想出宫看看家人,那些久别的面容已经模糊,却是她斩不断的血亲。她想去杀了宸妃和明如月,那些在慕容皓身边的女人都该死。她想回到当初的枫叶林,再听慕容皓奏一曲《凤求凰》。她想……

    她想了很多,可是一样也没做。她在凤仪宫中皇后的位子上坐了一个晚上,看着朝阳又一次将宫殿染得金碧辉煌,然后她告诉秦太医不得将她的病情外泄。

    她就这么独自撑着,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消失。那样的恐惧,无人分担。

    江妘笙是一个意外,她找到了江妘笙,她知道慕容皓一定会喜欢江妘笙的。于是疯狂地,就像是快溺死的人抓住那根稻草一样,她抓住了江妘笙。慢慢地调教她,把她调教成自己的模样,让她成为自己的影子,继续留在慕容皓身边。是的,是的,这样慕容皓就不会忘记她了。

    江妘笙也很听话,学得也很快。可是,怎么了,出了什么差错。

    她为什么会把拈月香摔在地上?

    她有些变了!

    不……就算她有些变了,可还是自己的影子不是吗?只是影子!

    可那个影子怎么能去那个房间?

    那里,连自己都不会允许进入。

    无力地挣扎,不愿意面对——江妘笙不是自己的影子。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慕容皓最终还是会忘了自己,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皇后觉得从未有过的乏力。她突然觉得这宫里最让人惊惶的两件事被她同时遇见了。

    一是年华老去,这一点人人恐惧却无法避免。

    二是事情失控,这一点是身为高位的她们无法容忍的。

    怎么会这样……

    皇后抚着额,眉峰紧蹙。

    “娘娘,江慎仪求见。”啊,她还真是不肯放弃。

    皇后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回话的宫女,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那宫女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皇后的目光,不由得发抖。

    “不见。”她又闭上了眼,大片大片的黑暗,什么也不见……

    素眉示意那宫女下去,而后上前道:“娘娘,去躺一下吧。”

    那宫女跪着没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素眉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皇,皇上也来了。”

    看着凤仪宫静静地立在那里,江妘笙忽然觉得一丝怅然,但她还来不及感叹什么,就听见慕容皓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不进去?”说得好生轻松,就像那是江妘笙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江妘笙回过头略有些羞涩地低头笑了笑,但并不惊慌,也不忙着行礼。她揣度着“不要把朕当皇帝,就这样静静地在朕身边……”的意思,对待慕容皓的态度上就像是走钢丝,无论是太守礼还是太放肆都会让慕容皓不喜。

    “娘娘身体不适……”江妘笙低了头,没去看慕容皓。她相信这几天皇后不肯见自己慕容皓必定已经知晓了。

    慕容皓笑着拉过江妘笙的手,对凤仪宫的人道:“去通传吧,就说朕来看皇后。”虽这样说着,但话一完便直接拉着江妘笙朝凤仪宫走去,哪里会等什么通传。

    “没事的,皇后一直待你很好,上次你身陷暴室,皇后还为你说了好些好话,不用担心。”

    江妘笙并不知道慕容皓的心思,所以只是顺从地笑了笑。直到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得知了真相,才忽然觉得,有时候巧合,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因果。

    皇后的脸色很不好,也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她扶着素眉就要行礼,慕容皓笑着快步扶住她,温言道:“梓童快起来。”一握之下,才发觉皇后的手腕已瘦至如此,慕容皓心里不由顿了顿。

    “皇上今日怎么来了?西北的战事听说捷报频传,想来不日昱王就可班师回朝了吧?”皇后自江妘笙进来就没有看她一眼,此刻只和慕容皓说话。

    江妘笙从来礼数周到,此刻虽然尴尬但还是上前拜道:“嫔妾恭请娘娘金安。”

    皇后瞟了江妘笙一眼,又偏过头笑吟吟地看着慕容皓。那种略带些顽皮的笑容,让慕容皓想起很多年以前的叶清嘉……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这样的笑容已经多久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了?慕容皓有些恍惚之感。

    “起来吧。”皇后低笑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没有为难慕容皓。

    慕容皓亦笑,扶着皇后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他这才说道:“听说你近日不好,朕特地来看看。”慕容皓看向素眉,“秦太医怎么说?”

    “这……”素眉看了看皇后,颇有些为难。

    “怎么吞吞吐吐的?”慕容皓眉峰一聚,素眉便跪了下去。

    “皇上何必为难她,我这病,左右也是这样。”皇后笑着,却给人无限凄凉之感。慕容皓又握住她的手,这一次却没有被敷衍过去。

    “去传秦太医来。”

    “皇上——”皇后抬头看着慕容皓,有那么一丝紧张,“不用了……这么多年了,再问也是这样的……”是的,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慕容皓拍了拍她的手,却没有让步。

    这么多年来,皇后于他已是日渐模糊了,但那个模糊的影子却一直在自己心里。很多时候没有记起,并不代表忘记。

    “笙儿,没别的事就先下去吧。”没料到慕容皓会突然这么说,江妘笙微微吃惊后就行礼告退了。走出凤仪宫的时候,江妘笙只觉得凉意遍生,注目那些渐渐枯黄的树叶,差一点儿忘了,已经快到冬天了……心里这么一想,便觉得更冷了,紧了紧领口,快步离开了凤仪宫。

    “你说什么?昱王回过帝都?”宸妃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不可置信地看着莫轻寒,“他不是在西北打仗吗,怎么会……”

    “王爷一直都说,能与他一争天下的,唯昱王也。我虽不敢小瞧了昱王,但这一次也还真是佩服他的胆色。西北战况未明,他就敢轻骑回京。”莫轻寒皱了皱眉。昱王身边不是没有安插眼线,可这一次昱王的行动确实出乎意料,回京带的都是心腹之人,自己这一方是在事后才从安插在昱王身边的眼线处知晓的。可那时候,昱王已经回到了西北。昱王殿下……真是,真是值得人期待啊……莫轻寒收回神思,续道:“西北事了,如今昱王班师回朝,听说在路上病倒了,闭帐不见任何人。也有传是战时受了伤,病重命危,不知真假。”

    “怎么,那些人连这个都打听不出来?”宸妃挑了挑眉,十分不满。

    莫轻寒却是笑了一下,“能与王爷一争天下的人,又岂是好对付的。只是他这么小心遮掩,恐怕是有所图谋……”

    “莫先生以为如何?”

    “无外乎有两种可能。其一,真是病重命危,为了顺利回京防患未然,所以故布疑阵。其二……”莫轻寒的嘴角弯了弯,“也许昱王还想再尝尝轻骑回京的滋味。”

    “他本就要回京,又何必这样?”宸妃不解。

    “随大军回来,那么皇上祭天也会来了……”莫轻寒平静地说着。这倒不是他定力好,只因为这些事儿早先已与靖王议过,其间种种也都是自己与靖王反复推敲的结果。昱王在战况未明之时赶回来,一定是为了商议要事,很可能就是为了在皇帝祭天时有所行动而回来准备的。莫轻寒记得靖王苦思良久后说出此话时眸中的肯定。是了,都是要争夺天下的野心家,怎么会不肯定呢?

    宸妃静默了良久,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他要刺杀皇上?”

    莫轻寒没说话。宸妃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再问什么。

    “我知道了,王爷有什么要我做的?”

    “娘娘说的那个萧瑶章……恐怕不会平白无故去帮江妘笙。那一日别人不知,娘娘又岂会不知,萧瑶章怎么会是自己落水的呢,还望娘娘好好查查这两人的关系。娘娘会在宫里为王爷做内应,难保别人不会为昱王如此。”莫轻寒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补充道,“那个江妘笙始终让我不放心,若有可能……这次祭天不妨让她一道去……”

    宸妃点了点头,眉头却没有松开。

    “萧络惜和江妘笙这两人我都查过,没有半点儿线索。根本是全无关系的两个人。”

    “越是这样,就越有文章。”

    “我知道,我会留意的。至于祭天的事儿……看皇上对江妘笙这么上心,应该会带她去的。”

    莫轻寒略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下官也就放心了……祭天的路上王爷也会派人前往。若真的有什么事,娘娘切莫慌张,随机应变即是。”

    宸妃点了点头,看着外面一阵风过,吹得落叶遍地,一阵荒凉。莫轻寒也随她看了出去。这江山如画,自引得英雄逐鹿。只是不知,这一局棋,究竟谁能占得上风。这一年祭天……是不会太平的吧……

    江妘笙从芷兰殿出来猛然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看天边,已蓄了厚厚的一层云了。

    “主子不坐轿子,好歹把手炉拿上啊,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妙彤捧着手炉跟了出来。

    江妘笙接过手炉看了看,忽然想起那年从梁州逃到京城,看见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是抱着这么个手炉,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在路上蹦蹦跳跳地走。那时候她多羡慕那个小姐啊。那时候一心要走到京城,如今看来真是个奇迹。

    “主子?”见江妘笙拿着手炉出神,妙彤以为这手炉有什么不妥,忙问了一声。

    江妘笙笑了笑,又把手炉还给了妙彤,“这风吹着人挺精神的。皇上是在落霞居那里吧?”

    “是。”妙彤看了看手炉,又道,“主子,要是不喜欢这个,那奴婢再换一个?”

    江妘笙笑着摇了摇头,径直去了落霞居。

    想起以前,江妘笙便觉得自己有些耽于享乐了。如今进宫已快一年了,自己虽颇得皇上青睐,但离自己的目标还差得远呢。那个人,还好好地活在那里呢。

    落霞居在御花园高处,傍晚时分便恍如生在云霞里一般。只可惜现在并无云霞。

    江妘笙止了跟随的人,一个人缓缓步上阶梯。就这么慢慢地走着,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冷。到落霞居门口的时候,江妘笙吁了一口气,略整了整衣着才推门进去。屋里只有两三个随侍的宫人。

    “怎么才进来?”慕容皓从窗边踱回,笑着拉过江妘笙的手,“我见你一路上来的。这手怎么这样凉。”一示目,便有人送来手炉。

    江妘笙接过,道:“走到门外略歇了歇,若是有什么仪容不整的,那还不治嫔妾一个君前失仪之罪?”

    “你啊。”慕容皓宠溺地抚了抚她的鬓。

    “皇上在这儿做什么?怪冷的。”江妘笙四周看了看,并不见有什么。

    “你来。”慕容皓牵着她绕过一个屏风,眼前便开阔了。世人都说九重宫阙,只是站在这里看起来,才忽然觉得这个词很真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层层逼近,越发富丽堂皇,也越发让人喘不过气来。

    “以前朕有什么烦心的事儿都会来这儿看看,母后担心,总是来寻朕。就如你一样,她也不带宫人,朕就看着她一个人慢慢地走上来。等她来到朕面前,朕就什么烦心的事儿都忘了,只是担心她是否累着了。”

    江妘笙留下宫人单独上来是想跟慕容皓单独相处,至于会和庄太后有相似之处,倒是意料之外。不过以后若自己上来,是断不会带宫人了。

    江妘笙低了头靠过去,柔声道:“嫔妾也愿陛下看到嫔妾后能抛开那些烦心的事儿。倒不是嫔妾有多重要,嫔妾只是希望陛下高兴……”

    头顶传来低沉的应答声,江妘笙觉得慕容皓抱住自己的手臂又紧了一些。

    “皇后的病越来越重了……眼看就要去东郊祭天了,朕,有些放心不下。”慕容皓的声音沉沉的。那天秦太医自然告知了皇后病情,只是谁也不敢断言皇后的死期啊,所以现在慕容皓只是担心而并无太多的悲痛。

    江妘笙的眼瞬间凝了凝。祭天这等大事自然是要费些时间的,而按着惯例,祭天后便是冬猎。这两样连着只怕是要一个月了。

    “只可惜娘娘病重,不能随皇上同行……若陛下信得过嫔妾,嫔妾愿留下来,在娘娘榻前侍奉汤药,以——”

    慕容皓伸手覆上江妘笙的唇,止了她的话。

    “朕放心不下皇后,难道笙儿就放心得下朕?”

    自己在担心别的女人,却还要让人去担心你……呵,男人……

    江妘笙心里失笑,面上却不敢如此,越发低了头,带了几分娇羞。

    “嫔妾……自然也放心不下陛下……但只要是陛下想的,嫔妾就会去做……”

    这种时候说假话是必要的。

    “那朕想要笙儿随朕前往,笙儿可愿意?”

    这是早就猜到的,但还是作出欣喜之态,她抬起头看着他道:“真的吗?皇上真的让嫔妾同去?”

    “君无戏言。”

    “那……那……”江妘笙咬了咬下唇,“那嫔妾的父亲是不是也去啊?”

    既然方才慕容皓提到了庄太后,那么自己也不妨表示一点儿“孝心”。

    祭天、冬猎,在京的官员几乎都要随行,江妘笙并不觉得自己给慕容皓出了什么难题。

    “是朕疏忽了……”看着慕容皓温文如玉的面庞,听着那等缱绻如丝的话语,江妘笙不是没有愧疚,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随了慕容皓也是好的。只是,就这么随了慕容皓是好的,可就这么随了皇帝却是万万不好的。所以,哪怕愧疚,哪怕心动,也是要按压下来,换一副算计心肠的。

    “哪里……陛下日夜忧心天下大事,是嫔妾越矩了……”

    这次祭天礼部早早的在做准备,只是最后随行的人还要皇上拍板。前朝的事,江妘笙管不着,但这后宫……皇后是肯定不能前往的,萧络惜的身子也不见大好。如今除了自己,恐怕宸妃是会前往的,还有……明如月……

    想到明如月,江妘笙不由得皱了眉。

    “陛下……”她思忖着开了口,“这次去的人多不多呀?”抬眼看去,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带上你还不知足,还要打听这些。”慕容皓放开江妘笙,走回一侧坐下。侍奉的人立马端上了热茶。

    “嫔妾也是想找个人问问嘛,嫔妾是第一次去,可不想给陛下丢人。”

    慕容皓被这说辞引得一笑,端着茶道:“你若要请教,不妨去如月那里。”说到这里,慕容皓打量了一下江妘笙的神色,见其并无异色才又接道,“算起来她随朕去的次数最多。”

    “是吗,明贵嫔好福气,回头嫔妾就去未央殿请教。”江妘笙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又与慕容皓说了一会儿子话,因有大臣求见江妘笙才出来,去往未央殿。

    未央殿依然如昔,只是江妘笙已没有了初时的惊艳。

    “漱玉宫江氏求见,烦劳通传。”看到江妘笙灿烂的笑意,那宫女有些迟疑,但还是进去通报了。

    明如月,我真的没想过要如此……

    抬头看着未央殿这几个烫金大字,江妘笙不由得叹了一声。

    里面过了许久才有人来接。江妘笙也不恼,只跟着人进去。

    “江慎仪?”明如月笑了一声,冷得很,“倒是稀客啊。”

    “嫔妾见过明贵嫔。”江妘笙先行了礼,这才答道,“其实嫔妾早就想来拜会贵嫔,只是一直脱不开身……”后面说得有些语焉不详,她为什么脱不开身,这宫里只怕都知道。

    “最近皇上是召见你的次数多……但也不见得就脱不开身了吧……若是有心……”明如月坐在主位上看着江妘笙,“不怕没有时间。”

    “贵嫔教诲,嫔妾谨记。”

    “呵……这话我听江慎仪说过很多次了吧……看来是本位教得太好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妘笙站得笔直,“嫔妾今日来就是来谢谢贵嫔的。”

    “谢?”明如月挑了挑眉,一脸嘲讽。先是江妘笙越级升为修媛,接着两人为玉珍的事也撕破了脸。明如月对江妘笙实在已没有半点儿好印象。若不是苏浅容的事情给了她些许教训,此刻,只怕她还是会一巴掌打在江妘笙脸上的。

    江妘笙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道:“嫔妾知道是谁害了萧瑶章。”

    明如月顿了一下,又笑道:“此事已尘埃落定,江慎仪又何必再掀波澜?”

    “因为嫔妾觉得这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嫔妾与贵嫔如是,郁诗岚与嫔妾亦如是。”

    看着江妘笙嘴角有些诡异的笑容,明如月有些迟疑地挥退了宫人。江妘笙不笨,没必要自找麻烦。萧络惜的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她现在再翻出来,就如她所言,必定有利可图。那她找上自己又是为何?

    其实萧络惜的事情,明如月一直觉得是宸妃所为,但并无证据……而宸妃正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在这宫里,位分上她始终是要低宸妃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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