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湿雀观察日记-闪烁湖面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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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知在初中时期只见过一次孟子嘉。

    他是镇西职高的,也是静溪初中毕业,比顾知林河大了两届。

    孟子嘉是很典型的混混的样子,一头张扬的黄毛,穿着皮衣,叼着烟,一脸不爽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普通的小混混的眼里的沧桑都是装出来的,内里扒开来还是个幼稚鬼。但是孟子嘉眼里的沧桑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眼睛很漂亮,很深邃,也很吓人。就像是一个美丽奇谲的黑湖,看久了就会被吃掉。因此,他是个大混混。

    顾知是有点怕孟子嘉的。当时孟子嘉初三,顾知初一,在楼上远远地看见过一次孟子嘉带着别人打群架。冲在最前面的孟子嘉,让顾知猛然想到了一个词:狂野。

    孟子嘉把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同学踩在脚下,回头说了两句什么,正好回头看向了顾知的方向,顾知明知不可能被看见,也明知被看见了也无所谓,但是还是下意识地躲到了窗口后,心脏狂跳。是害怕的跳。

    等到林河顾知中考结束,孟子嘉正好自愿退学。他家里比较富有,对他实行放养政策,一切随他去闹。孟子嘉上了两年学,打架、谈恋爱、小赌之类的事情已经玩得无聊了,索性直接走向社会。

    林河跟孟子嘉的关系非常好。是那种,会让人感到很奇怪的好。不知道他们俩为何会有交集,又为何会掏心掏肺。

    林河如今长得比孟子嘉高了半头。头发也长长了不少,长长黑眉之下双眼凌厉,乍一看特疏离,满脸的“生人勿近”。离开了校园,再站在孟子嘉身边,一下子脱去了校园气,但脱不去少年气,浑身上下散发着那种让人既畏惧,又想靠近的美味的荷尔蒙。

    顾知本来想要跟林河打招呼的,看见他身边的孟子嘉身体下意识地就转身往别地儿跑了。她肩上突然多了一双大手,耳边悠悠传来一声:“鬼鬼祟祟,必然不是好人!你干啥亏心事了,速速招来!”

    孟子嘉把顾知勾了回来,那双漂亮而恐怖的眼睛就这样盯着她看。

    林河把孟子嘉的手扒拉开,说:“嘉哥,别闹了,我朋友。”

    孟子嘉也只是开个玩笑。他打量了顾知两眼,说:“姿色嘛,中等,最多小小偏上咯。配你,唔,勉强勉强。你喜欢就好,哥哥我不反对。”林河没搭理,对顾知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顾知微微红了脸。

    林河解释说:“嘉哥明天要出门,待的时间比较长,我陪他出来逛逛。”

    没想到孟子嘉居然是个自来熟,跟顾知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唠叨了。他说他要给女朋友买礼物,怕信不过林河的眼光,让顾知帮忙挑。

    一旦跟孟子嘉稍微熟了一点以后,从前的那些畏惧啊、黑帮老大啊所有的乱七八糟的印象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他一身劲装在毛绒玩具堆里徜徉的的身影。

    没错,叱诧风云的老大哥孟子嘉他拥有一颗无比热爱粉白色玩偶的巨大少女心。

    顾知惊异地看着孟子嘉捧着一大堆毛绒玩具去结账,林河则已经是司空见惯。林河拦住冲动消费的孟子嘉,说:“咱们不是来给慧然姐买礼物的吗?”

    孟子嘉一愣,说:“靠,老子差点忘了,杜慧然那婆娘不喜欢粉白色。”

    他突然变得沉默。安静地把粉白色玩偶放回去,在蓝色区域停住脚步。顾知走上前,挑了一只哆啦A梦的玩偶。孟子嘉一脸怀疑,说:“这个蓝色肉头,她会喜欢吗?”顾知差点滑倒,哭笑不得,她说:“你没看过哆啦A梦吗?相信我,这世上没有女孩会讨厌这个蓝色肉头。”

    孟子嘉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他的粉色玩具。挑了两三个,还送了一个精致的粉猪玩偶给顾知。他说:“谢谢你,小乌龟。我把这只小猪送给你啦。”

    林河在一旁看了一眼孟子嘉,好像还有点紧张。顾知是个大方的女孩儿,她笑着接受了,说:“如果慧然姐说不喜欢,你来找我,我帮你哄她。”

    孟子嘉说:“她怎么会说不喜欢呢。”他笑,目光从天空拉到掌心,他说:“我送的她都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哼。”

    孟子嘉接了个电话,神色立马就变了。他转头对林河说,杜慧然那边出了点事,他现在就得出发去T市了。他说,咱们兄弟一场,我这一去,你知道的,我不一定会回来了,我也许就死磕一辈子了。有机会来看我,不枉费这三年多的情谊。

    他对顾知说,林河是个好小伙。

    他奔上出租车,连个背影残像都没留下。

    顾知心里莫名涌出点酸涩。她奇怪极了,孟子嘉要跑那么远去找他女友吗?

    林河默然。良久,他开口:“杜慧然出了车祸,现在被送到在T市医院里了。”

    “她父母都在车祸里去世了,医药费全都是孟子嘉垫的。为了她,孟子嘉已经跟家里人闹翻了。”

    孟子嘉不必继承家业,婚姻也可以由他自己做主。只是决不可能是一个不知道会不会醒过来的植物人。孟家人说,我们给你钱,你有本事照顾她五年。五年你能坚持住,我们供你一辈子,但是你别想再回来。

    他二话没说就收拾东西出了门。

    林河记得当时孟子嘉笑着说:“林河,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就图这样一个人。”

    林河逮着在操场三角地说着对顾知性幻想的岳双旭,把他按在地上打到嘴角出血、掉了半颗牙、青了两只眼、右手脱臼、膝盖磕伤的时候,心里想,没错,孟子嘉说的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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