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爱情-旧时梦魇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清晨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蔚澜抱着被子静静望着身边熟睡的容颜,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已经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却在这个时候,让她遇见了他。他睡着的时候比平时要柔和许多,那张总是冷峻凌厉的脸,此刻在阳光下轻柔的能溺出水来。

    他不皱眉的样子很是好看。

    手指不受控制的抵上他的眉,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这人总一副老成样子,其实也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手指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他唇上,都说薄唇的人天性凉薄,想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若没有那些过去,在一起再适合不过了。想到这里她自嘲的笑笑。

    “笑什么?”厉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眸子盯着她,透亮的眼睛里倒影出她苍白的脸,她看到自己在他眼里弯着眉梢,十分好看。

    “如果没有如果,我们两真是天生一对。”大清早的她朝他挤眉弄眼开起玩笑,殊不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长臂一伸,隔着被子把她抱近自己,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她下意识想撇开头,可他的手掌自后面扣住她,霸道的让她面对他。

    “到我身边来吧。”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酥麻酥麻,蔚澜无言以对,只得用傻笑搪塞。

    “不用装,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不急。”他微笑的神情,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不会他,这样的自信与骄傲。

    蔚澜望了他许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他身边女子千万,要怎么样的有怎么样的,这样的他,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只要他开口,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又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他特别相待。

    “蔚澜,我很久没有生出想对一个人好的念头了,这些年,我一个人,身边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商场上的朋友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你身后毫不留情的捅下一刀,我时刻警惕,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他顿了顿,随即又笑,“可你出现了。”

    而你出现了,我竟又想着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了。

    “你曾经对初年也是这种感觉么?”

    “那不一样。”他不否认,却也不承认。每个时期对爱的认知都是不同的,他少年时期的爱情全都给了初年,却得不到初年同等的爱,而后来长大成熟,他无数次问自己,那时究竟是爱,还是对爱渴望急需证明那就是爱。

    他与初年,那是少年时一段错爱,他一个人的爱错。又怎么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蔚澜,那时我十六岁,现在我二十六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分辨得出什么是爱。”他说着已经起身,冲澡,穿衣,又是平日里把自己拾掇得一丝不苟的厉言。

    蔚澜懒懒的抱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缓慢而清晰的说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对她的回答他没有一点意外,拍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头:“我等得起。”

    屋子里仍留有他的气息,身边的位置还残留温热,然而蔚澜僵着身子,几乎坐成了一塑雕像。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可这些未来里从来没有一次是与厉言有关的,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你我之间,终究永隔一江水。

    “嗳,厉言这次恐怕真被麻烦缠上身了。”

    蔚澜抱着电脑的手一顿,不明就里的去看宋初年,宋初年极少会主动提起厉言,除非这次厉言是真倒霉了。

    “幸灾乐祸。”她嗤一声,继续埋头电脑里的设计方案。

    不知道是高娆故意找她麻烦,还是当真器重她,连嘉丽环球的设计方案都让她参与其中,难道这不该是设计部的事吗?关他们市场部什么事?

    “前阵子那个跳楼的张万你还记得吧?”

    “何止记得,简直是记忆犹新。”蔚澜没好气的答,当时自己就在现场,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她毕生难忘,那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如此惨烈的死状,那些日子她连续几天都做噩梦,梦里是顾临伸着血淋淋的双手拥抱自己,而在他怀里的他,害怕的发抖。

    “那件命案一直在调查当中,前几天警方在张万银行的保险箱里发现一张五百万欧元的巨额支票,你猜是谁开的?”宋初年凑近蔚澜眨眨眼睛。

    “厉言?”

    “蔚澜,你觉得厉言为什么要给一个下属这么大笔钱?要不就是花钱请人消灾,要不就是受制于人,你猜是哪一种?”

    蔚澜心里轻颤一下,干脆推开电脑,目光静静落在宋初年身上,宋初年嘴角扬着,饶是如此,仍看不出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她们多年朋友,以为对彼此足够熟悉,其实她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就像蔚澜不明白此时的宋初年究竟在兴奋什么。

    “初年,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冲动时犯下的错误?这些年他一直对你很好,就算是赎罪,也够了。”

    宋初年嘴角的弧度僵硬起来,终于还是等来了这天,蔚澜对厉言动心了,她为他说话,见不得别人说他不好,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进蔚澜心里,攻夺城池。

    “你心动了。”没有疑问,而是肯定。宋初年的语气充满了失望,“我原以为,他走不到你心里去,至少在此之前,你对任何男人都是紧闭大门的,蔚澜,为什么是他?”

    顾临死后这三年,不是没有更好更优秀的男人追过蔚澜,但蔚澜的心门,始终只为顾临打开,她拒绝温情,拒绝所有真心,连宋初年都差点以为,蔚澜再也无法接受另一个人。可原来,并不是她无法接受除了顾临以外的其他人,而是这些其他人都不足够好,不足已让她动心。

    蔚澜的沉默更加肯定了宋初年的想法,宋初年忽然握住她的手:“蔚澜,别玩火,火玩大了,容易自焚。”

    那一刻蔚澜觉得,其实宋初年早已看出自己的居心,她在她面前如同一个没穿衣服的跳梁小丑,被人看穿而不自知。

    那日清晨,他如踏着阳光而来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第一次清亮透彻,他微笑着对她说:到我身边来吧。多么好听的话,他邀她到他身边去,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的眼神,没有听过那么动听的情话了?

    纵使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那是厉言,是所有女人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的厉言,是商场上冷血无情手段狠戾的厉言,是深沉内敛城府深重的厉言,可不管他是不是厉言,她都无法否认自己被他吸引,被那个笑起来能璀璨了整个世界的男人吸引。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但她清楚的知道,那人正一步步,以傲人的身姿,慢慢走进自己心里。

    她期盼着,同时又恐惧着。她曾爱着顾临的心,怎么能为其他男人跳动?

    蔚澜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池景和,更奇妙的是,地点居然是在高娆的办公室。她顿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记得最近的几个项目除了嘉丽环球,没有与厉氏的其他合作,为什么吗池景和会出现在这里?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她一慌张,文件散了一地。

    “呃……对不起对不起。”刚想去捡,另一双手已经帮她拾了起来,指间碰触,他的手指出乎意料的冰凉。

    蔚澜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词是:冷血动物。

    池景和虽微笑着,可眼神却冷到极点。这种人自己可招惹不起,蔚澜立刻道谢,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他却在她擦肩之际若有所思道:“你就是蔚澜?”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她猛地一个颤抖,下意识的去看他,可那人却诡异一笑,自她身边走开。

    她记得自己和池景和并没有过多交集,这甚至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

    “有事?”高娆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见她愣在那里,冷声问道。

    “这是嘉丽环球的设计稿和工程进程计划,我拿来给你,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需要你签字确认。”

    高娆应了一声,看向电脑,显然并不打算再理会蔚澜,蔚澜悄悄吐了吐舌头,回身离开。走去茶水间的过道上竟意外看到池景和,这家伙还没走?他靠在落地窗前的栏杆上,姿势慵懒,自他身边走过的公司女职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花痴的还拿手机偷拍,蔚澜扶额,这些人是有多不淡定……她正想加装没看见他,可一个脚步才踏进茶水间,池景和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蔚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邀你喝杯咖啡?”

    蔚澜一怔,他们认识吗?她转头奇道:“你泡妞的招式太老套了,跟谁学的?懂不懂与时俱进这个词?现在的姑娘可没那么好骗。”

    池景和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但随即他便笑起来,这女人有意思,至少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多了:“噢?那就是蔚小姐不给我这个机会喽?看来我还是没有厉总面子大。”

    就你也配跟厉言比?蔚澜在心里冷冷想着,脸上却笑得越发温柔。

    “我跟厉总只是工作上的联系,池副总不必拿这个激我,我们这些给人打工的可跟你们比不了,哪有闲时间喝咖啡,池副总也不想我为此影响了工作是吧?”

    池景和不禁失笑:“喝个咖啡有这么严重?”

    “当然。”蔚澜认真点头,“一不小心就内分泌失调。”

    说完,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池景和溜进了茶水间。直觉告诉她,不要和这个男人有太多瓜葛,他不是什么好人,并且很显然他在厉氏和厉言分属两派,恐怕平日里存着谋权篡位的心思不少。不过连她都看得出来的问题厉言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厉言是故意养着这人不成?

    手机叮咚一声,她拿出来瞥了一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下班等我。”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信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发信人那一行,赫然厉言两个字,那个沉稳的一丝不苟的男人居然也会发信息?她脑子里浮现他的身影,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好看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敲打,嘴角或许弯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因为厉言一个短信,蔚澜几乎拖到最晚才走,一个池景和就已经让公司那些女同胞犯花痴病,她实在不敢想象比池景和更优秀英俊的厉言出现会有什么效果,她更不敢在下班高峰期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她一下楼就看到厉言的车子停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跳上车。

    “做亏心事了?”始作俑者显然还未自知,好笑的盯着一脸防备的蔚澜。

    “在你面前神仙也不敢做亏心事啊。”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心想他那双眼睛简直火眼晶晶,她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果然……

    “你在意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这人的心思何其细腻,一个细微的眼神动作就能猜透对方的心思。

    蔚澜一个哆嗦,心尖儿颤了一下,她在他面前坚持赤裸裸。

    “我们去哪儿?又吃饭?”她惯用的伎俩,就是傻笑着转移话题,厉言也并未纠结那个问题,摇了摇头。

    答案在十分钟后揭晓,蔚澜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厉言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敬老院。半个月前她曾在相同的地方见他独自落寞,宋初年说他母亲住在敬老院,难道真的是?天之骄子的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厉言很自然揽过她,轻笑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我当然意外,为什么来这里?”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揽着她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蔚澜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可以用许许多多的词语来形容,但这些词语里不该出现脆弱。强大如他,怎懂什么是脆弱?

    她跟着他上了二楼,在最里面朝南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进去,那一刻脸部紧绷的线条变得柔和,蔚澜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花了眼。里面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只能看到侧脸,但即使是这样,也可以看出年轻时候一定是十分美丽的女子,她的目光不知望着何处,目不转睛,长久的凝神。

    厉言就那么看着,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可他的眼神里渐渐凝聚痛苦和隐忍,眉梢纠在一起,似乎难受到了极致。

    蔚澜不自觉的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微微用力。虽然不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力量能不能传递给他,但至少她不会觉得自己束手无策。她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带进了他的世界,他的控制范围内。而她完全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利。

    很久之后,厉言才牵着蔚澜下楼,在敬老院后面的凉亭里坐下,他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那是我母亲,我想看看她。”

    像是解释,又像自言自语。

    “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但眼睛里的狂风暴雨凶猛的可以毁灭世界,那些痛楚清清楚楚的展现在蔚澜面前,令她不知所措,无言面对。他为什么要把这一面展现给她看?难道看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就不能走掉了吗?心里稍许埋怨,但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来。

    “那为什么不进去?那样看着,她也不会知道的。”

    “她心里怨我,大概是不愿意见到我的。”厉言自嘲的笑笑,周身被阴霾笼罩,整个人阴郁异常。

    “我十九岁的时候,我爸被人揭发在外包养小三,还弄了个私生子出来,我妈知道后和我爸吵了整整三年,原本和睦的家庭从此一分两散。那时公司并不稳定,许多人都觊觎我爸的位置,我爸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腹背受敌,后来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让我爸没了命,那时我在国外,醉生梦死,我妈怎么都联系不上我,等联系上我时我爸已经死了一个月,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我妈一面要应付公司里那些老古董一面又要应付突然蜂拥而至的债主,偏偏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我却没有人影,等我回来后,我妈把公司交给我就再没有理过我,只丢下一句‘我没有这种儿子’便走了,我二十三岁正式接管厉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如同没了妈,她在这里住了四年,从来不肯见我,她心里怨我,我也的确不配做她儿子。”

    往事从他口中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仿佛那只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平淡又富有戏剧性。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取得母亲的原谅,可他母亲生性固执,四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这心结,或许要在他们母子之间存在一辈子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厉言仰头靠在廊柱上,随意道:“博取同情。”

    “你不需要,只有弱者才需要同情。”蔚澜摇头,这样光鲜亮丽的他,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这个人真是一个矛盾体。

    厉言勾了勾嘴角,拿手指弹了弹她额头,眼里淡淡的宠溺:“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蔚澜抚着被他弹痛的额头,撇了撇嘴跟在他后头,他双手抄在兜里,走路姿态慵懒不羁,难怪有那么多女人会喜欢上这个男人,他就算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凭那分天生的气场就能把别人的魂都勾去了。

    “为什么总住酒店里不找房子?”厉言将车停在酒店门口,习惯性的蹙着眉心,他其实很早就想问,她来这个城市两个多月,宁可住酒店也不愿找房子,脑海里忽然掠过什么,他回头去看她,“星光12A楼2212,对你很重要?”

    乍一听到星光,蔚澜神色突变,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转头道:“这不关你的事。”

    “你不需要这么防备我。”他握住她的后脑,强迫她面对自己,“蔚澜,你看我都没有对你刻意隐瞒,你为什么总要离我这么远?”

    “你秘密还少?”她笑得像个妖精,涂着唇彩的小嘴嘟着,一口咬上去一定很甜吧?

    “至少我没有刻意隐藏。”

    蔚澜耸了耸肩,打开车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件很奇妙的事,她常常觉得自己是天性凉薄的人,不管是对亲人朋友还是爱人,不迎合,不纵容,性格里的倔强因子总让别人无法喜欢自己,所以她身边的朋友很少,而愿意留在她身边的,往往是同她一样的人。

    “厉言,我没有要求你对我坦白,其实我们维持现在这样不好吗?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不需要为对方负责,也无须想以后,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如果你想改变现状,我只能说你或许找错人了。”她不再客气的喊他厉总,也从侧面告诉他,她将他当做朋友。

    可仅仅也只是朋友,不是爱人,至少在现阶段,她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另一个人。她的顾临虽然死了,可心里的顾临却还鲜活,这些年她过得肆意洒脱,醉生梦死,然而有一个地方只属于顾临,别人进不去。那是她心里一隅,甜蜜柔软。

    “好,依你就是。”厉言眼角隐隐的笑意,拍拍她的脑袋,举止间尽是纵容。

    蔚澜心跳漏跳一拍,逃跑似的跳下车,连道别都忘了同他说。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慌乱,最初认识的厉言分明是冷酷内敛的,为什么什么都不一样了,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厉言?她从没有想过与他认真,他们的开始始于一场一夜情,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纠缠在一起,她究竟在怕什么?

    因为厉言那次的主动,蔚澜几乎避了他足足一个星期。她仿佛看到自己面前有个十足的火炕,正等着自己往下跳。关掉电脑,她下班准备去附近的泰式餐厅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没料到会遇上自己的老板。

    蔚澜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点菜便看到随后进来的乔慕菲,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拿菜单挡住自己,希望乔慕菲不要发现自己。乔慕菲是个好老板,但蔚澜潜意识里有些怕她,当初她一声令下她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高娆的助理,在别人看来是好事,只有身为当事人的蔚澜才知道,那时乔慕菲看自己的目光有多冷,冷得她猛地一个哆嗦。

    她几乎可以肯定,乔慕菲将她当做了情敌。

    “可以一起么?”

    怕什么来什么,蔚澜懊恼的咬了咬嘴唇,恐怕这次在劫难逃了。她放下菜单,脸上立刻出现惊喜的表情:“呀,乔总,这么巧?您也来这里吃饭?”

    “是很巧。”乔慕菲淡淡的笑,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光是这样,那气势已经让蔚澜焉儿了一半。

    蔚澜心里恨恨的想,她不过想吃个饭而已,怎么这么难?并且看似对方来者不善,恐怕这饭也不用吃了。

    “蔚澜,你和厉言是什么关系?”

    蔚澜一怔,脱口而出:“什么什么关系?”

    乔慕菲笑着摇了摇头,面上略略讽刺,她掏出烟点了一支,烟圈自他嘴里吐出,一层雾气将她们两个隔开:“算起来,我和厉言认识也有十年了,我十岁的时候,厉乔两家就订了亲,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将来我会成为厉言的妻子,十几年来,这几乎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那年厉言爱上了宋初年,可是宋初年的心始终都在我哥哥身上,他爱了她很多年,我等了他很多年,我以为,我终究能等到他,直到到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才明白,就算没有宋初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乔慕菲轻吐烟圈,风情万种。她是美丽的女子,尤其还有那样雄厚的家世,大抵是每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女人。但是最不能勉强的就是感情,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是刚刚好。她和厉言之间的终究还是缺少了些缘分。

    蔚澜听她说完,眨着眼睛问:“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言下之意是她对厉言和她之间的过往情事没有半毛钱兴趣。

    一支烟终于燃到尽头,乔慕菲摁灭烟头,倾身望向她:“蔚澜,他不可能爱上你,他心里的位置,早在多年前就被人占去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无法去到那个位置。”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到那个位置,乔总,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我和厉言只是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蔚澜不敢说清白二字,如果他们之间也能算清白的话,那这天下大抵都是黑的了。

    “他不可能爱上你。”乔慕菲像是没听见,重复着这句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蔚澜说的话。乔慕菲一直都知道,几年前她就知道,她和厉言再无可能。厉言清楚的告诉自己,他从来只把她当做妹妹,他们可以做兄妹或者朋友,却不可能是情人。

    当时的乔慕菲心高气傲,以死相逼,最终的结果是不但没能逼厉言就范,反而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到了如今,相见如陌路,虽然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开上些玩笑,但心里仍是有隔阂了,厉言那样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被威胁,而他也绝不允许别人威胁自己,她当时恰恰便是犯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错误。

    蔚澜有些不耐烦了,就算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老板,也不代表可以浪费她的私人时间在这些无聊的话题上,她抓了包起身:“那个……乔总,我突然想起来好像今天有约了,就不陪您吃饭了,您请便哈,另外我和厉言真的没什么,我也和您一样,没觉得他会爱上我,我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的,再见。”

    乔慕菲眯了眯眼睛,看蔚澜悠闲的踏出餐厅。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么多?大概是因为……见不得真的能有女人以那样契合的姿态站在厉言身边吧。

    你说一生能爱多少次呢?第一次是初恋,第二次爱上的那个才是……最爱吧……

    临近下班,市场部所有员工均收到来自高娆的邮件,邮件提醒五点碰头会,请准时参加。大概每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明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却要被万恶的资本家拖着毫无理由的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可言。高娆的心思一向不是别人能猜的,蔚澜纵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会想不开都不行。

    整个会议下来,无非就是一件事:新项目来了,而且老板规定必须拿下。似乎乔慕菲对这次的项目十分看重,已经让高娆开始着手准备所有可用资料制定详细的策划方案。

    自从国家对房地产的政策出来之后,地产业持续低迷状态,好些楼盘都呈现叫座不叫卖的现象,使得许多投资商都开始谨慎投资房产业,但相反的,一些学区房价格却大幅上涨,有些名校旁边的二手房都能卖到新房的价格,这次乔慕菲是将主意打到了学区房上。

    G市最出名最叫好的小学非实验学校莫属,这个学校分小学部和初中部,据说从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中考最差的也能考上本市较好的普通高中,升学率在近年来名列全市前茅,并且以一骑绝尘的姿态狠狠甩开了后面的学校,本来这并没什么,即使户口不能上这个学校,花些钱拖个关系也是件容易的事,可偏偏教育局忽然一个新政策,规定所有孩子必须严格按照户口所在地指定学校上学,瞬间堵死了一干望子成龙的家长花钱上名校的后路,只得另想办法开辟道路,而此政策一出,一下子让实验学校周边的房价飞速上涨,二手房的价格几乎可以和市中新房价格持平,让低迷的房地产业又找到了前路,开发商们更是磨刀霍霍准备在学区房这个市场上大干一场。

    乔慕菲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中信公司算是G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之一,实验学校附近一块地皮正是被他们买下预备建成高层小区,而位置正是实验学校就读户口范围内,已经有业内人士评估若小区建成,只赚不赔,如此一个香饽饽,各公司自然都卯足了劲准备分一杯羹,而这次中信公司市场部为这个项目已经拉了好几个融资,其中更不乏厉氏这样的龙头企业,可据说橄榄枝已经抛出许久,厉言依然没有要合作的打算,其中利害关系怕并不那么简单。

    高娆简单阐述了项目内容,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会议室寂静无声,她扫视一圈,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众人皆一副死人样,默不作声,打算装死到底。他们心里此时大概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老板发话必须拿下,恐怕这段日子又要和加班结亲了。

    “既然没有那就散会,我希望你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完成这样工作,上面十分重视,其重要程度我想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们吧?散会。”

    蔚澜扔在纸上画着圈圈,不明白乔慕菲怎么会突然对房地产感兴趣,她看过公司从前的资料,这些年乔氏能立足G市更多的原因是传媒及酒店这块,此前极少涉足房地产圈,就连和厉氏的嘉丽环球项目多数专业进程也都需要厉氏那边的人出谋划策,如果真的拿下学区房这个项目对乔氏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她跟着高娆回办公室,电梯打开,前面的人却一动不动,蔚澜疑惑,抬头正想开口,目光触及电梯里的两人,眸光微微一暗,是乔慕菲,而在她身侧的是厉言,两人脸色不善,气氛冷到极点。

    “愣着干嘛?不进?”乔慕菲不耐的催促道,高娆意识过来,进了电梯,其间不忘拽了一把正欲从楼梯逃跑的蔚澜。

    这种场面明眼人一看第一个反应一定是跑,那两人看上去分明就是刚吵完一架,这时候掺和进去只会死得更惨。

    “下班么?”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乔慕菲和高娆纷纷看去,只有蔚澜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毫无反应,而声音的主人此刻正盯着她,眼角弯着,褪去方才的几分锐利。

    “呃?”意识到对方貌似是在跟自己说话,蔚澜错愕的点点头,“下。”

    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厉言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可以察觉到他眼里的笑意,好像对她下意识的钻进套里十分开怀,蔚澜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正逢电梯停下,她冲出去不再理会身后两道异样的目光。

    乔慕菲对自己已经有敌意,厉言这个时候还当着乔慕菲的面和自己玩暧昧,乔慕菲以后逮到机会不玩死自己才怪。蔚澜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赖在办公室直到天黑才下楼。

    “你这是要坐到天荒地老去?”

    蔚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正对上靠在门口的厉言,他怎么上来了?

    “我等了你半天都不见人影,干脆自己上来,省得你再浪费无谓的时间在静坐上。”语气里隐隐的讽刺,听着却没有半点不舒服。

    “谁说的,我只是有工作没做完。”被抓了现成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嘴硬,在厉言认识的人当中恐怕只有蔚澜能做到。

    “为什么躲着我?”厉言看着她的眼睛,问得漫不经心,“我身上有传染病毒?”

    “你没瞧见乔慕菲要杀人的眼神?厉总厉先生,我在她手下混,麻烦您给留条生路?”蔚澜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发现厉言突然沉默了。她说什么了?

    “你在乎?”他问。

    “我不需要在乎?”蔚澜没好气的反问。

    “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厉言堵在门口没有让她的意思,他始终知道,在蔚澜心里大概是有一个人的,她爱那人,可是他们没有在一起,或者说无法在一起,正因如此,她肆意,她游戏人生,她对世事一副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她住在酒店随时可以走又随时可以留,那么飘忽不定捉摸不透,若不是心里有苦无法言明,那双眼睛怎么会总挂着一层雾气氤氲忧伤。

    蔚澜脚步一顿,呼吸渐渐局促起来,她心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心里的人,是穿着纯白衬衫的干净少年,张开双臂可以完全拥抱自己,他纵容她所有的坏脾气和固执任性,他永远把她当做长不大的孩子,看着她时连眼睛都带着宠溺的笑,他常说天涯海角,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分开。却不知最后,那是他的天涯,她的海角。

    回忆里对爱情的偏执和认真,现在想来总让人觉得勇敢,那时幻想未来,美好幸福,哪知后来她的未来再也与他无关。

    时光终究没有爱过他们。

    蔚澜一挥手挤开厉言,快步冲进安全楼梯,办公室里的气氛诡异的让她几乎窒息,那个男人洞悉一切的眼神像是正对着自己开膛破腹,她不喜欢他一切了然于心的自信,那让她没有安全感。可她如何不喜欢,那就是厉言,真实的厉言。

    关了灯的办公区域一片昏暗,厉言闭了闭眼,抄在裤兜里的双手紧了松,松了紧,终是无可奈何的放开。是他太心急了,他对她总有种莫名的焦躁,觉得她随时都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似的,他有太多的不确定,又无法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可笑的直觉罢了。

    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有女人让他失控了。第一次,是宋初年。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