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几年前,我们村里出了件天大的丑闻,一对老不正经老不要脸或干脆就叫老骚的男女,双双自杀在城里的一个旅店内。而他们,各自都是儿孙满堂的人。他们踏上一条这么不光彩的不归路,使两个家庭都蒙受了巨大的耻辱。直到现在,他们的后人在村里还有点抬不起头来。
这件事如果放在今天,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现在的男女偷情,随便出去开房,店家也不问,公安也不查,但是十几年前在北方的小县不行。公安那时动不动就去查宾馆旅店,捉拿那些偷情男女课以重罚。这对老骚就栽在他们手里。
为了不惊扰死者的在天之灵,我们还是隐去他们的真实姓名,权且叫张老汉、李老太吧。
据后来所有的民间口头资料显示,张老汉和李老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朋友。后来他们长大以后,又不断在高梁地里、在破砖窑里偷偷相会,他们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但是,两个人偏偏生长在万恶的旧社会,男女的婚姻大事必须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简言之,两个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
张老汉和李老太都没什么文化,自然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爱情和怎样去追求爱情,他们认为人一旦有了自己的男人和有了自己的女人,就得老老实实居家过日子,生儿育女,所以二人虽同居一村,也从未敢越雷池半步。
几十年的光阴一闪而过,他们各自的儿女全都长大成家了,而且他们各自的配偶也都故去了,这时候,他们也都是奔七十岁的人了。
既然已经老了,不用再去干活了,彼此串个门说个话啥的也不会再引起人们注意了。谁也没想到这对老人因为接触多了,居然旧情复发了。他们不断在一起共同回忆年轻时的美好时光,不住叹息他们没有赶上好的时代,有时候,他们也小心翼翼地讨论他们的未来。但是,他们重组家庭的想法还没说出口,就马上又自我否定了。
唉,孩子都那么大了,他们会同意吗?张老汉说。
是啊,都老天巴地的了,让人家笑掉大牙呀!李老太说。
终于有一天,张老汉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死说活说终于说动了李老太,那就是,他们要一起进城去逛逛,也像青年人那样风流一回。他们达成一致共识:风流一回,也算咱这辈子没白好一场。
他们悄悄作好准备,又向各自的儿女撒下美丽的谎言,然后又装成偶然相遇的样子,一起坐了班车进城去了。
他们一起在饭店吃了饭。
他们一起去公园里散了步。
他们还一起去电影院里看了电影。
天渐渐黑了,张老汉忽然又提出: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索性找家旅店住上一宿吧。
李老太起初死活不同意,怕被人家捉住,但她经不起张老汉的软磨硬泡。最后,他们去了一家最偏僻的旅店。张老汉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豁上一张老脸跟人家说了半天,人家才相信他们是老两口,给他们开了一间房。
老头老婆进了房间,表现得就像青年人那么兴奋和激动,他们在床上奋力拼搏,你恩我爱,亲热无比,幸福无比。
要说这对老骚可真赶得巧,公安偏偏在这一天搞什么突击行动,清查旅店宾馆。一对老鸳鸯正在床上相拥而眠,却被逮个正着。可怜二人哆哆嗦嗦,哭哭啼啼,一下便被看出破绽。公安喝令他们拿出结婚证,拿不出就说要立刻通知他们的家人来交钱领人。最后,两个老人给公安跪下了,痛哭流涕说他们是从小的朋友,这是头一回犯错误,请求公安饶他们一回。但是公安原则性太强,只答应把罚金的数目由每人5000元改成两人5000元。说着就要把他们带走。
据说,先是李老太趁公安不注意,一头从窗上扎了出去,随后,张老汉惨叫一声,一头撞在墙角上……
鞋底
五奶年轻时是我们村的一枝花,如果她从大街上走一趟回来,身上都能抠下男人的眼睛珠子来。
但是吉语有云:“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果不其然,五奶偏偏就嫁给了尖嘴猴腮的五爷。正所谓:“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
五奶是在新婚之夜才看见男人长相的,她坚决拒绝脱衣上床,不断进行激烈反抗,说什么也不肯把自己的娇美之躯,供那个其丑无比的男人蹂躏。
五爷软硬兼施,一心要霸占花魁,但是花魁日夜防范,光腰带就扎了七八条,二人结婚已有半月,五爷仍然对她可望而不可即。
五爷无计可施,只好向父母哭诉。
花了巨资的父母自然痛心疾首,他们和儿子一起密谋策划,必欲将其制服而后快。
他们本想动用家法,但这个时候已经解放了,共产党的干部整天在村里走,他们怕惹来麻烦。他们也想众人一起上手将五奶扒光,帮助五爷达到目的,但想一想那样又嫌丢人。说来说去,事情还得五爷自己摆平。他们给他打了气,面授了机宜,要他依计行事。
第二天,阴谋开始实施。
这一天,一家人到离村很远的一块地里去干活,新媳妇也被喊去了。快到晌午的时候,公婆借故提前离开,只剩下五爷五奶仍在地里忙。
太阳越来越毒,地里越来越热。远远近近的农人全都撤出了阵地,田野显得更加空旷寂寥。这时五奶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收起工具,也想离去。
但是已经晚了,五爷已经黑着脸拦在前面。怎么,你想偷懒?五爷以这个理由发难,然后,他猛虎一样扑上前抓住了新媳妇,把她摔倒在半尺高的小麦地里。
五奶拼命反抗,但女人毕竟不是男人的对手,最后,到底是五爷把她骑在了身下。五爷口中一边骂着,一边就脱下了一只鞋来,他把鞋底抡圆了,就往五奶的屁股上没命地抽打起来。
这一顿鞋底打的,真个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五奶先是声声惨叫,随后便是连连求饶。五爷乘胜进军,喝令她自己解开那七八条腰带,就在太阳底下的小麦田中,把花魁给占领了。然后,他又亲自把五奶背回了家。
人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没想到鞋底之下也出爱情。五奶自从饱吃了这一顿鞋底以后,竟然对五爷百依百顺,柔情似水,一口气给五爷生下了三男二女。
也有妯娌开五奶的玩笑,问她为啥就依了五爷。五奶红着脸说:在他打我之前,我怎么看他怎么恶心,可自他打了我之后,我却怎么看他怎么顺眼了。这也真怪。
当然也有人去向五爷讨教经验,五爷得意地说:你们就记住一句话: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
边套
开始,老温是在山湾那里看水闸的。
水闸属于下游几个大队共同所有,所以老温也属于几个大队共同选派的,到年底每个大队都给他一定报酬。几个大队还在山湾那里给老温盖了三间房子,让他常年住在那里。
老温是个光棍,他收入高,活儿也清闲;特别到了冬天,河里的水结了冰,水闸当然也不用看了。老温一个人好生寂寞,便到就近的村里去串门。起初谁家都去,后来他就固定去小蛋家里。
老温去小蛋家是为小蛋他娘。
小蛋他娘那时候不到四十岁,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是小蛋他娘的命不好,她跟小蛋他爹生了三个孩子以后,小蛋他爹就成了瘫子,只会躺在炕头上要吃要喝。孩子们还小,里里外外都指望女人,日子当然格外紧巴。
老温开始来串门,只是聊天说话。每次他走,都会叹息说:大妹子,你可真不容易啊!后来老温再来,手上就多了米、多了面,甚至多了肉和酒。小蛋他娘开头死活不要,老温就说:大妹子,就算我在你这里搭个伙,偶尔吃个饭,还不行吗?小蛋他娘这才收了。
老温每次来,小蛋他娘都热情款待,又因为每次老温来家里都要吃好饭,所以孩子们也很欢迎老温,叔长叔短叫个不停。瘫子呢,也不反对老温的到来。
老温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古往今来,南朝北国,无所不知。他给小蛋家里带来的,不仅有物质食粮,而且还有精神食粮。
老温来小蛋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走得也越来越晚。这天半夜,小蛋他娘往外送老温,老温忽然一下就把小蛋他娘抱住了,他说:大妹子,我来给你家拉边套吧。小蛋他娘边推他边说:老温,我怎么能让你受那委屈呢。走吧,去你那里,我给你一次就是。
谁知有了这一次,接下来就有了无数次。为了避入耳目,老温到小蛋家来的次数反倒少了,倒是小蛋他娘主动去老温那里了。小蛋他娘去老温那里的理由是去挑泔水。其实老温那里只有一个人做饭,会有多少泔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幌子。
村中的舆论也越来越强烈了。几个大队干部到一起一商量,决定:免去老温的“闸长”职务,老温一下变得无家可归了。偏在这时,小蛋他娘的肚子也鼓起来了。
小蛋他娘这天跟瘫子摊了牌,要他在让老温来家住和自己跟老温走之间作出选择。瘫子经过反复权衡,终于选择了前者。于是,老温就扛着铺盖来小蛋家里安营扎寨了。
村里一时沸反盈天,许多人都跑到小蛋家里来看热闹。但是小蛋他娘和老温的反应都异常镇定。他们对外界宣布说:孩子们都认了老温做干爹呢,干爹是来他家暂住的呢。
过了半年,舆论刚刚平息,小蛋他娘却两腿一张生下一个和老温一个模样的儿子来,干爹成了“湿爹”,舆论再起。小蛋他娘仍然一脸坦然,她说:我家这个情况谁都知道,没有他叔帮衬着,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呀!我不跟人家好,给人家生个一男半女的对得起人家吗?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从老温进家后,家里外头、脏活儿累活儿,全由他来扛着。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要不是老温会打猎,小蛋一家人怕要饿死一半。时间久了,村人也就不再说啥了。甚至还有女人对小蛋他娘表示艳羡。
老温和小蛋他娘的爱情就那么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两人好得好像大炮也轰不开。小蛋他娘又给老温生下两个孩子。老温这人好就好在,他对自己的孩子还有小蛋他们都视如己出,而且他对瘫子一直很好,当成亲哥哥一样关照。
遗憾的是老温还没有熬过瘫子。当孩子们渐渐长大,这个家庭的生活渐渐好转的时候,老温突然因脑出血撒手人寰。
老温死的时候,小蛋他娘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地喊着:老温哎,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呀,你可坑死我了!瘫子也哭了,他说:老温,我的好兄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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