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
二十年前,因为编发一篇叫《摔跤》的小小说,申平便成为我重点联系的作者,他当时是内蒙赤峰市《红山晚报》的副总编。《摔跤》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在拨乱反正时期,一个县委书记在大沙滩豪兴大发,想和部下们一较身手,重新追寻一下自己当年的青春激情,谁知那些早已习惯于唯唯诺诺的随从,一个个竟佯装不堪一击。叹息中他只能与邂逅的陌生小伙较技,在被小伙子狼狈地侧身扛摔时,他满心期待着那个曾经萦绕心头的结局重演,谁知部下们见状一顿喝斥,小伙子即刻蔫了,变得瘫软如泥。他怅然若失……作者在情节推进中体现出来的控制能力,语言的个性化追求,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摔跤》的成功,使串平的小小说创作有了良好的开端,在此后不长的时间里,他果然不孚众望,连续写出了《红鬃马》《草龙》《古坛》《通灵》等作品。仅从题目上即可看出,这些小小说本身携带着浓郁的传奇意味,令读者产生难以拒绝的阅读期待。申平早期的写作,是把可读性有意摆放在首位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旷野,野性喷张的骏马,游牧民独特神秘的帐篷生活,等等,给作者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素材。通过近些年在南方的生活打拼,他对文学的理解愈加成熟。他说,故事与小说的差异在于,前者是为了故事而故事,后者是故事后面有故事——回味无穷。现实生活中会有不同的故事,而要成为小说,则需要作家提干货、取精华,在故事这个“庙”里,适当造出一个“神”来。我以为作者所说的这个“神”,实际上就是它的“立意”。近几年作者之所以佳作迭出,能跻身于一流的小小说作家队伍,自然和不俗的创作观念有关。《头羊》是申平荣获过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的佳作,它叙述了一个人与动物相处相离的哀怨故事。与早期的同类作品比较,《头羊》不再是简单地以猎奇式的结构来刺激读者的眼球,而是对主人公羊倌狭隘的生存姿态进行一层层地剖析,把卑劣人性中的短视、阴狠、欺诈摊开供人思索。《人威》属于有亮色的作品。人类充分利用自身的优长和想象力,对侵犯的狼性进行抗拒、讨伐和“施教”。此类题材极易极端化处理,作者却偏执于智力资本的运用,既不伤害凶残的野生保护动物,又有效地动用“高招”来保护自身的利益。《记忆力》则是一篇曲径通幽、以点显面的范文,一个人用一辈子的努力,依然未能洗净少年时代的一记污点,着实让人对俗世喟然长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袭上心头。
小小说的剪裁取舍间极有学问,在千把字的篇幅里何处写意、何处泼墨大有讲究。很早以前,曾听一位知名评论家谈到小说的起源时说,一个猎人浑身血渍斑斑地扛着一头豹子下山了,人们急切地想知道他是如何打死这只猛兽的,猎人也有一种想倾诉的欲望,于是小说诞生了。可申平的《猎豹》却一反常态,并不叙述猎豹的过程,而是在处理这张豹皮上做文章,渲染得悬念四起,有声有色。围绕着这张豹皮的处理意见、方式和态度,让个别干部败类的丑恶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诠释着今天仍有“人性恶于豹”的阴暗一面。《巨石》《谁来打我耳光》《猫王》等,都是让人眼睛一亮的好作品。新作《巢谷》同样表现出选材的独到眼光,苏东坡传奇一生,逸闻轶事多在民间流传。《巢谷》只是以普通人的视角来反衬这位文坛奇才,借此烘托东坡先生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巢谷可能是文坛最早的“追星族”,相比之下,比现代时髦的“粉丝”素质要高多了。申平的语言功力稳而富有张力,常有“传神”“点睛”之笔,笔下的人物个性鲜明,读后令人挥之不去。他以多年的韧性写作,坚持把作品的整体水准敢于定位在一流状态上,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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