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螺蛳壳里做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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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方桂

    写小说难,写短篇小说更难,写小小说难上加难。其所以如此之难,是因为小小说篇幅十分短小,少则数百字,多则千余字,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说的一切要素,诸如主题、情节、人物、细节无不具备,在如此短小的篇幅中要把读者一下子抓住,读得兴趣盎然,读后回味无穷,你说难不难?

    申平的小小说集子《怪兽》出版了,我收到后是当做午睡前的催眠剂来读的,读下去竟把睡意赶跑,到晚饭前已把100篇都读完了,深为作者对小小说的驾驭能力所折服。

    有人把小小说比喻为“螺蛳壳里做道场”,实在恰切。在小小的螺蛳壳里竟可看到香烟缭绕,佛幡飘舞,听到经咒齐诵,钟磬交鸣,多么神奇呀!申平的小小说中就有不少神奇的篇章,如《舌癌》,说县卫生局长舌头肿胀溃烂,县医院口腔科医生们忙了数小时,动用了所有现代医疗仪器,查不出是什么病,怀疑他患了舌癌,不敢明言,建议他到市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惊人相似。他自己也怀疑是癌,既然治不冶都是个死,他也只好等死。忽一日来了个乡村医生是他小学同窗,不相信舌头会生癌,一检查是牙齿出了尖儿将舌头磨肿了,砂轮一磨,手到病除。乡医一句话道出奥妙:“他们都太高看你了,哪里还能看病?”小小一场闹剧,折射出社会上官本位思想的积弊,也寓藏着“福兮祸所伏”的哲理,越咀嚼越有味儿。《井绳》写的村中轱辘井上谁也不愿将井绳留下公用;只有轱辘没有绳。一天村中一个孩子跌下井去,被一个过路青年看到,跑到井边却发现辘轱上无绳,他发疯般到村中找,找到绳溜下井,孩子没救了。青年临走扔下一句话:“你们难道没钱买井绳,不是吧?”《车祸》是个颇有宿命色彩的故事。赶驴车的占元老汉睡着了,驴把他拉到了火葬场,老汉认为是驴咒他死,鞭子打碎了,又用木棒打,驴被打疯了,在公路上狂跑,终于被一辆大卡车撞上,驴死人亡。牲畜没有理智,但人有理智,当人的理智被迷信和暴怒蒙蔽时,疯狂的行为必然会把自己引向灾祸,事件看似偶然,实为必然。此外如《猎神》《奇人三题》《通灵》等都是相当精彩的篇章。

    申平的小小说有三个鲜明特色,其一是传奇性,故事新奇巧,富于悬念,以荒谬悖理的形式反映矛盾的社会现实。这继承了中国古代笔记小说和《聊斋》的传统,以奇取胜,以巧引入。编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奇巧故事也许不难,难在掩卷之后深感“又在情理之中”,耐人咀嚼。审平在谈小小说创作时有几句话深得其中三味“生活中的故事本身就像一座庙,而‘神’,则需要作者去放——这大概就是小说创作的一个过程”。提炼加工的过程就是放“神”的过程,而“神”正是一篇小说的灵魂,有了“神”,小说的其他要素才有体可依,小说才能大放光彩。

    申平小说的第二特色是民族性。“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句话大家似乎都认账,但“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我们没有真正解决好文学的民族性问题,至今仍有相当多的作者只将西方文学当做参照物,西化的形式,西化的语言结构,多数中国老百姓很难接受。金庸先生说他的武侠小说是“用中国话写中国小说,给中国人看”。我认为这正是他的一大贡献。申平的小说通俗易懂,他从人民口语中吸取营养,没有西化的痕迹,也是“用中国话写中国小说。”他的小说情节从民间故事和中国古典小说中吸取营养,如《抓狐》中三人争论怎样处置狐狸,使人不由想起了几个猎人看到一队大雁飞过,还没射雁便争论是烹是炸的民间笑话。再如《活鲁班》《爱情纽扣》《兽戏》等都能从《聊斋》中找到影子。当然吸取营养绝不等于模仿,而是艺术的升华。

    申平小小说的第三个特色是谋篇布局上的点式结构。聚焦于一个奇特的情节,通过这个情节,刻画人物,并从中挖掘有社会意义和人文精神的主题思想,使他的小说上升到一个较高的文化层次。这种结构也是小小说的篇幅所决定的。看似简单,如果没有深厚的生活积累和游刃有余的艺术功力则难以驾驭。申平作品以农村题材为主,这同他过去的生活经历有关,是优点也有不足。说是优点是因为当代作家中关注农村的太少了,反映农民生活的作品太少了,他能在这方面下功夫难能可贵。说不足是他面对的读者多数是城里人,他们的阅读和审美趋向与过去有很大不同,期望申平能把题材领域拓宽,将二者很好结合起来。

    申平从1985年创作第一篇小小说《功臣》并获奖,至今已出版两本小说集,在中国小说界有一定影响。他创作态度严肃,作品数量不算多,但比较精,期望在新世纪能读到他更多精彩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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