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效应-接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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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做了那个宇宙飞船的噩梦,跟上一次的情形一模一样,那种致命的恐惧感也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我惊醒后,身边不再有罗茜。

    吉恩对我们在睡眠方面的调整很是担忧,他是在两天后才发现这一点的。按照他的分析,罗茜和我分房而眠就等同于对我的拒绝。

    “实际点吧,唐。人们干吗要睡在一起?”

    “性事。”这基本上是回答吉恩所有关于动机问题的标准答案,“但我们现在不需要这个,因为她正怀着孩子。”

    “太肤浅了,老朋友。人类之所以会让生育过程保持私密,完全是希望借此延续亲密感。保持亲密感的原因有很多,人类虽然并非生来就遵循一夫一妻制,但伴侣关系是我们最看重的事情。罗茜正在给你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哪里做错了吗?”

    “这么跟你说吧,唐,你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问题的男人。大部分时候,他们回到家会发现电视机不见了。”

    “我们没有电视机。”

    “我发现了,这是谁的意思?”

    “电视根本不是必需品。通过其他媒体渠道,我们也能获得高质量的新闻报道,还不用浪费时间看广告;想看电影,可以去剧院看大屏幕;其他的需求,我们的个人电脑就可以满足。”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这是谁的意思?”

    “这样的决策简直是明摆着的事情。”

    “罗茜提过买电视的事吗?”

    “可能吧,但她的观点漏洞百出。不过,你是在说我们的婚姻是因为没买电视才出问题的?如果是这样,我现在——”

    “可能是更深层次的问题。不过,如果你想要我具体回答‘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是超声波检查那次。你应该陪她一起去的。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罗茜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成为孩子的爸爸。不是说你的能力够不够,那是另外一回事,而是说你想不想当个父亲。”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是心理学系的主任,你也向我陈述了你的困惑,罗茜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况且罗茜本身也跟她的爸爸有过矛盾。”

    “矛盾已经解决了啊。”

    “唐,根植于童年时期的矛盾永远无法解决。心理医生们就指望着这个讨生活呢。”

    “如果你说错了呢?如果我们根本没有问题呢?我可能只是臆想出了某个问题,甚至做出了回应。就好像你以为那儿有个台阶,跌倒了,但其实那台阶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吉恩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向外看了看,又转身回来,“品酒专家们说过这么一句话:看一眼商标能抵过二十年经验。”

    “你想说什么?”

    “罗茜告诉我了。她说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她甚至都不确定你想不想当一个父亲。”

    “她主动向你提供了有关我们婚姻状况的信息?自发的?”

    “是我问的。实际上,是斯蒂芬提示了我。”

    斯蒂芬!现在罗茜竟然把如此重要的数据与他分享,而不是能最有效利用这些数据的人。

    尽管信息传递过程异常迂回,但能识别出“超声波误差”也是好事。这能帮助我提升成为准爸爸的能力要素,也在警醒我要多向罗茜展现出想要当爸爸的意愿。

    吉恩的建议是,我应该陪她参加检查,了解整个流程和可能的结果。幸好,我还有第二次机会。罗茜已经预约好第二次超声波检查的时间:妊娠开始后第22周,当天当时——这是基于罗茜的第一次预约时间,即5月20日,周一推算出来的。我算好了日期——10月21日——把那一整天都空了出来。这一次,我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

    我又仔细研读了《孕期完全指导》,记录下在未来几个月可能会引起类似误差的重点事件,当然还有我能更多出力,进行补偿的事件。有一件事尤其值得关注——婴儿出生。与超声波检查同期进行的,还有如下重要事项:

    1.造访专业机构。

    2.聚焦可能会检测出问题的关键时刻。

    3.出问题的可能性低,但焦虑的可能性高。

    4.要求伴侣在场,即便他或她在整个过程中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

    结合《孕期完全指导》和深入研究,我认为自己能起到的最大的作用就是“降低伴侣的焦虑感”。具体做法为:我来熟悉整个生产流程,并在伴侣专注于完成生产的过程中,随时提示她正在发生的事项。掌握新知是我擅长的事情。罗茜是医学院的学生,对此也应该有些基本的了解,包括所有可能的并发症和结果。我又重新开始读《杜赫斯特妇产科教程》,理论实践相结合。

    经过我反复多次的要求,希望能协助或是单纯地观察一次真实的生产过程,戴维·博伦斯坦终于松了口气,给了我劳伦·麦克泰格医生的联系方式,她的办公室在康涅狄格州。

    一个周六的晚上,我接到了劳伦的电话。当时我正在欢度“男孩之夜”,在乔治家吃外卖比萨。我把劳伦的事情告诉在场的几个人,出人意料的是,不光是戴夫,连乔治和吉恩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要加入进来。

    “你们不需要这样的知识。”我说。

    “兄弟情义,”乔治说,“这不就是我们该做的事吗?”

    我打给劳伦,问她多几个人在现场会不会不方便。

    “如果你愿意,我没问题。但你最好跟他们讲清楚并发症的问题,否则结果可能会不太好看。”

    我们叫了辆出租车,给了司机戴夫家的地址,好让戴夫开车载我们过去。

    “去他的吧,”乔治骂道,“这可是要紧的事。”

    “臀位生产,”我说,“肯定会有不少问题,但我希望能多学点东西。”

    “直接把我们拉到雷克威尔,在康涅狄格,”乔治告诉出租车司机,“到了别走,等着我们,再把我们拉回来。”

    “我这车不去——”

    坐在前排的乔治掏出一卷现金,拿橡皮筋绑着,扔给了司机。司机立刻收了声,专心数钱。此后,再也没提出过任何异议。

    难以想象,50年前,死国王当红的短短几年竟然能让乔治赚得如此盆满钵满。我一直以为像乔治这样的摇滚音乐家,一定会把大把的钱浪费在违禁药品上。他付款的方式正好给了我机会弄清楚。

    “你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唐,我就喜欢你这点。一针见血。”

    “一针见血”恰好是大多数人讨厌我的原因。

    “你一针见血,那我就开门见山,”乔治痛快地答道,“赡养费。”

    吉恩大笑起来,“看我猜得对不对。你必须拼命工作才付得起四个老婆的赡养费,意外也给自己赚了点私房钱。要么就是你四个老婆里有哪个去世了,省下的赡养费足够你过得像个真国王。”

    “差不多吧,”乔治说,“我第一个老婆三年前死了,癌症。乐队刚有点名气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她。我觉得自己能过得更好,当个摇滚明星什么的,但最后我也没真的变成什么明星。我总是说她们这些女人都一个样,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我才是不知悔改的那个。如果跟四个女人都过不好,你就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这跟你的经济状况有什么关系?”吉恩继续道,“难道她把所有钱都留给了你?”

    “我正要说。虽然不是全部,但也是不少。那会儿我得把2/3的收入都给她,我们出了几首大热的歌曲之后,就成了挺大一笔钱。我当时真是挥霍无度,她却把钱用来买房子了。死了以后,还把一半财产留给了我。”

    “她可真大方。”吉恩评论道。

    “要么给我,要么给我们的儿子。给儿子的那份,肯定早就糟蹋完了。她心里清楚极了,得给我留点钱,好把那小子保释出来。她不是瑞莉·霍尔(注:瑞莉·霍尔(Jerry Hall),美国名模、影星。英国著名摇滚乐队滚石乐队主唱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的前妻。2016年与传媒大亨默多克订婚。),我也没闯出什么更大的名堂。记着点吧,年轻的唐纳德。”

    我都记下了。乔治的建议非常清楚,我只需稍加总结,套用到我自己的状况上。如果我跟罗茜过不好,意味着我跟其他任何人都过不好。但如果我们的婚姻失败了,我肯定不会再次尝试。我选择的是罗茜,没有她,我就会选择一辈子单身,不要伴侣。或者有个孩子也行。

    在路上我们花了2小时16分钟,比导航软件预估的时间晚了八分钟。

    “你们来得正好,”劳伦(年龄大约45岁,体重指数23)说,“我一直在让它等着,等你们过来。它现在感到压力很大,我肯定不能再拖得更久了。这位是本。”

    她指的是站在几米开外,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年龄约为40岁,体重指数30)。他走过来,和我们握了握手,施以这种场合适合的力度。他的手上全是汗,我察觉出了某种焦虑情绪。这刚好也给了我机会,演练安抚技巧。

    “尽管难产可能会导致生育率短暂下降,但母亲的存活率可以接近100%,孩子的存活率也接近85%。”

    本看上去放松了点。“还不算太差,”他说,“祝我好运吧。”

    乔治看着那位母亲。“可怜的小母牛。”他说。

    劳伦真是太出色了!专业人士在工作中的干练劲真是赏心悦目。她详细地解释了每一个步骤,也补充了很多信息,告诉我们其他可能的选择和步骤。乔治高举卤素灯,电源来自劳伦的汽车电池,而我在帮她调整小牛犊的位置。母牛被围在畜栏里,无法走开太远。

    从审美角度看,这算不得什么愉快的工作,但解剖小白鼠的经历让我具备了必要的心理准备。同时,对于智力的刺激也足以让我超越感官的不快。这一切真是太有意思了!

    吉恩上前和本搭话。戴夫则因为身体不适,回出租车上休息去了。

    “很好,”劳伦说,“现在我们需要拖拉机。”

    劳伦伸手进入母牛体内,她解释说是在把绳子绑到未出生的小牛犊脚上。乔治把卤素灯交给吉恩,开始安抚产妇,它不停地发出声响,仿佛是压力所致。

    本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到拖拉机上,开始向外拉。在人类接生的过程中,会用产钳代替拖拉机。或者——在更多时候——会直接进行剖腹产手术。但无论如何,两者从解剖学层面上看,有大量的相似性,这样的三维观察经历无疑十分宝贵。

    “可以了,唐。你得来帮我接住它。”幸运的是,这种“接住”的过程并不像接球那样对身体协调性有过高的要求——劳伦和我只需要在小牛犊出生时,承受住它的体重。尽管小家伙身上滑溜溜的,我们还是抱住了它,没让它摔到地上。它的一条腿角度有点怪,但已经可以顺利呼吸了。它的妈妈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腿断了,”劳伦说,“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本反问道。

    “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处理掉,除非你想用手给它喂食。”

    戴夫蹒跚着从出租车上走下来,“别开枪。实在不行我可以把它带回家。”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个绝妙的点子。戴夫和索尼娅的宝宝如果能和农场上的小动物生活在一起,免疫力就可以得到提升。但转念一想,我还是发现了不少问题,毕竟在纽约的公寓里饲养一只孱弱的小牛犊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本微笑道:“谢谢你们了。不好意思,你叫什么来着?”

    “戴夫。”

    “那么,戴夫,请让我向你介绍小牛戴夫。它这条命是你给的。还有劳伦——还有你们所有人。我的妻子会喂养它,但她肯定每天都要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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