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冕跟着关淮来意大利出差,光耀集团在米兰有海外办事机构,尽管恩薇晚装鞋在米兰奢侈品市场并无明显竞争优势,但光耀其他品牌女鞋在常规市场吃得开,每年参加鞋展都能获得可观的海外订单。
办事机构的工作人员来接机,关淮让他们把行李带回酒店,直接带她乘地铁前往蒙特拿破仑大道,这里是著名的奢侈品一条街,汇集众多世界顶级时尚品牌,比如Armani、Versace、Prada、Fendi、Chanel、LV、Hermes、Gucci、Ferragamo、Dior、Giada、Valentuno等等旗舰店落户于此,无愧米兰世界时尚中心的称号。
虽然长途飞行十个小时很累,但在飞机上睡了大半天,阮小冕下了飞机反而很兴奋,逛街的兴趣也变得高涨。
关淮就读的欧洲设计学院总部在米兰,对这里熟门熟路。阮小冕紧随其后,免得眼花缭乱迷失在奢侈品的世界里。
阮小冕不能免俗地拿出手机拍摄橱窗和街景。关淮双臂环抱在一旁,打趣道:“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这叫收集素材。”阮小冕理直气壮道。难得众多高端品牌云集一堂,即使买不起那些奢侈服饰珠宝,流连其中,也能让人大饱眼福,尤其街上还有张扬霸气的各种跑车,凑一起都能开车展了。
“走,还有正事。”关淮不由分说地拖着她的胳膊,进入埃马努埃莱二世拱廊街。
玻璃圆顶的拱棚下,两条玻璃拱顶的走廊交汇于中部,形成一个八角形的空间,古典建筑与现代商铺形成奢华时尚又古典传统的购物中心。
“小关先生,我们是来出差,怎么变成……”阮小冕看着拱廊街的高级时装店、书店、餐馆、咖啡店、酒吧,表示怀疑,“逛街是正事?”
“置办看秀装备。”关淮反手推着她要进Prada旗舰店。
各种品牌春季新品都已上市,逛这一条街就能搞定所有的“装备”。
“等等。”阮小冕紧急刹车,死死地回拽住关淮胳膊,“小关先生,这次出差内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现在正值米兰时装周,各品牌秋冬展粉墨登场,身为设计师,需要站在时尚最前沿,把握最新流行动态。”关淮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在旗舰店面前退缩显得小家子气,“走,去挑些适合看秀的新衣。”
“等等。”阮小冕把关淮拉到一旁,“小关先生,别为难我的钱包了。”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她干不来,因为没钱窘迫的滋味她尝到过。
“不为难。”关淮笑道,“公司报销。”
“你确定?不是假公济私?”阮小冕不信,光耀再有钱也扛不住员工来扫荡奢侈品吧?
“这是恩薇福利,设计师参加四大时装周,会有一笔特殊的置装费,毕竟设计师代表的是恩薇形象。”关淮似真似假地说明,“四大时装周主题不同,设计师各有各的关注点。一般来说,周昉参加巴黎时装周,麦修伦会去纽约时装周,以前霍瑀则选择伦敦时装周。米兰是我的地盘,从学生时代起我就看米兰时装周的秀。这笔置装费由设计师处置,没花完回公司会被笑话的,在时装周这种场合讲究勤俭节约反而是种失礼。”
阮小冕半信半疑,但关淮说得如此诚恳,那她就抱着感恩的心享受公司福利吧。
于是,她抬头挺胸跟他进入各大牌旗舰店,结果她挑选的服饰,试穿时被关淮用“就这种品位”的眼神进行无声的嫌弃。毕竟花的是他名下的置装费,他不满意,她只能不断地换,结果他摇头都摇上瘾了。
阮小冕疲惫地坐在休息沙发上,想求饶了:“小关先生,我们的审美观来自不同世界吧?”
“不,人类对美的认知是有共性的。”关淮愉快建议,“软绵绵,需要师父为你的形象把关吗?”
“有劳师父了。”
来米兰之前被批眼界已达上限,到了这里她都对自己的品位产生怀疑,完全抓不到关淮认可的点。
换上关淮挑选水蓝色一字领皮质套衫和银色金属质感几何镂空不规则下摆的半裙,原以为这种偏硬朗的设计,她穿起来会不伦不类,但实际效果出乎她的意料。套衫下别致的皮封和半裙高腰的设计,不仅显得腰细挺拔,还衬得她柔软的五官特别有神。
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阮小冕不得不佩服关淮的眼光,作为体现极致女性特征的恩薇设计师,他对女人的了解远胜于她,如何让女性大放异彩,他游刃有余。
“来,换上这双高跟鞋。”关淮拿来一双深蓝色边缘碎蓝星屑处理的高跟鞋,蹲在她身边,示意她抬起脚。
阮小冕想起以前试鞋时,关淮先给她按摩放松脚部,再穿上鞋子……这种亲昵的举止,特别暧昧,当时还被他笑想太多。
现在看着“纡尊降贵”的关淮,又要给她试鞋,她还是会觉得暧昧,双颊不自觉地发热。
导购小姐见状,赶紧搬来试鞋凳,示意她坐下换鞋。
“小关先生,我自己来吧。”阮小冕坐下来,作为师父,他不必事必躬亲的。
“你的形象我全权负责,有意见?”关淮挑眉,“还是对于鞋子,你比我更权威?”
哪敢有意见跟他比权威……阮小冕正襟危坐,脱下平底单鞋,抬起光脚,恭敬道:“师父,请。”
“孔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关淮握住她的脚,揉按起来,让她放松,“笨鸟要想先飞,就多听点儿老人言。”
“师父说的是。”阮小冕乖乖聆听“圣训”,毕竟蹲一旁放低姿态为她试鞋的人是关淮。
或许经过按摩消除了些疲惫,脚部变得很敏感,他握着她的脚套进高跟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从脚底传递到心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暧昧的气息从他的指尖蔓延,弥漫到她周身,心跳得有些快了。
跟关淮相处越久,越能感受他毒舌下的温柔,她在他面前也从拘谨变得放松,不经意间会被触动,会被吸引,会这样看着他出神。
“软绵绵?”关淮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阮小冕,“累了?”
“呃,还好。”阮小冕回过神,视线有些尴尬地闪躲。
“你走两步,试试。”
关淮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拉着她起身。
她踩着高跟鞋,挺直身躯,走了几步感觉脚感,然后站在镜子前查看整体效果:神采奕奕的俏女郎,不凌厉硬朗也不温和柔软,而是刚与柔、力与美结合刚刚好,帅气又不失女性的娇态。
关淮的眼光确实“毒”,他要是哪天江郎才尽,完全可以改行当形象设计师的。
“满意吗?”关淮看着镜子中的阮小冕,条顺盘靓,好极了。
“满意。”阮小冕真心恭维,“谢谢师父给我打开了美的新世界大门。”
接下来一两个小时,关淮带着阮小冕在蒙特拿破仑大道斩获颇丰,大包小包地提着回下榻的酒店,让她见识了公司的好福利。
跟关淮确定第二天看秀的着装后,阮小冕本以为逛了大半天,腿酸脚疼的,大概会倒头就睡,结果因为时差睡不着,她从行李箱里取出速写本画设计图。
或许时尚之都的特殊魅力,让她一来就眼界大开,一安静下来,脑中的灵感便如泉涌,白日里的所见所闻,全化作了灵感的养分。
难怪关淮说出差回去,她会脱胎换骨。
她非常期待米兰之旅结束后,她能画出怎样的设计图。
米兰时装周在关淮和阮小冕来的前一天开幕,整个时装周期间有近百场时装发布秀,众多意大利时尚品牌参展,与其他时装周相比,米兰时装周的本土时尚色彩尤为鲜明。
为了给阮小冕来次震撼彻底的时尚洗礼,接下来几天,关淮每日带她观看五六个秀展,通过密集高强度的视觉冲击和刺激,激发她对时尚与设计的领悟。
见识过云端的风景,便不会被保守传统的审美所束缚,灵感迸发时,设计的表现自然更有空间。
“虽说时装周上鞋子并非主角,但它是衬托时装的最佳伴侣,时装的审美取向自然影响着鞋帽配饰的设计。”
进入秀场前,关淮给她上了一堂“看秀礼仪课”,顺便提点两句:“软绵绵,接下来,知道该怎么看了吧?”
“整体把握,注意细节,时尚相关设计具有一脉相传的特性,对吗?”
阮小冕挽着关淮的胳膊,在T型台边第二排坐下,就看到对面第一排面孔有些眼熟的女明星面孔,穿着过于隆重华丽的礼服,凹着造型让随行的摄影师拍照,估计照片很快就会传到国内的社交平台,营造她在米兰时装周的时尚气氛。
“聪明的鸟儿永远有虫吃。”关淮赞赏地点头,然后跟她介绍本场秀的设计师情况。
秀场的灯光暗下来,聚光灯投向秀台,音乐响起,华美的时装秀拉开了帷幕。
关淮带她看的时装秀全是意大利本土品牌,比如华美瑰丽如Armani、Ferragamo、Gucci等传统奢侈品牌大秀,还有将皮艺发挥到极致的Trussardi、把彩色几何印花元素玩得炉火纯青的Emiliopucci、自信优雅充满女性魅力的Bottegaveneta、以玩味方式演绎传统经典的MSGM、突出精致花卉刺绣的Dolce&Gabbana、个人风格突出古怪又激进的Antoniomarras、针织质感玩转几何抽象图案和多彩线条的Missoni……
各种风格的时装发布会,充满了意大利式的低调奢华,让阮小冕大呼过瘾,脑海中窜出各种点子在激烈地碰撞着。
时尚的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广阔,充满各种可能。
这几天,阮小冕跟随关淮频繁出入秀场,获益良多。
一来感慨关淮和许多设计师的熟稔,不是他的校友,就是某圈子的前辈后辈,要么就是互相认识的朋友,难怪他能拿到这么多秀展的邀请函,她这个助理也沾光和许多顶级设计师有了交集。
二来,如此近距离接受最前沿的时尚资讯和视觉盛宴,就像受到暴风雨般疯狂而犀利的洗礼,固有的关于时尚的印象被迫更新升级,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阮小冕不得不承认关淮说她眼界不够开阔已经是嘴下留情,她何止不开阔,根本是闭门造车还沾沾自喜。
关淮十几岁时来意大利,看过许多年的米兰时装周,长期的耳濡目染和潜移默化,让他的时尚触觉和对设计的敏感自然胜于他人。而且他从一流的设计学院毕业,接受过很多顶级设计师的指点,他的硬件和软件功能齐全,又自带天赋值,以“高岭之花”出道一鸣惊人,也不是偶然了。
越是了解关淮的设计经历,她就越仰慕他的设计才能,对他的迷妹心态也复苏了,忍不住庆幸他是她的师父,感激他愿意带她进入他的世界。
关淮带她看的最后一场秀是Destiny秋冬RTW时装发布会,相较其他品牌秀,Destiny规模小很多,但聚集了众多华语媒体关注。
阮小冕进入会场后,发现看秀席上有很多眼熟的国内演艺圈人士,颇为惊讶。
“因为Destiny的设计师是Lohartang。”关淮理所当然道。
“很厉害的人物吗?”阮小冕不耻下问。
“他是华裔,中文名叫唐洛华。”关淮不得不为时尚新鲜人解说,“十年前他曾是多家奢侈品牌的御用男模和代言人,但七年前他隐退成为服装设计师,在Versace和Givenchy任过职,推出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三年前他在巴黎开了家高级定制礼服工作室Daffodil,巧妙地将东方元素融入西式礼服,风格优雅空灵,很得上流名媛的欢心,传回国内,备受演艺明星追捧。对媒体来说,唐洛华是个充满传奇值得探究的男人,可惜他讨厌媒体根本不接受访问,新闻报道沿用的图片仍然是他十年前当模特的照片。现在唐洛华推出的成衣品牌Destiny,他会在今天的发布会正式亮相,当然引人关注。”
“听起来是人生赢家,小关先生也认识他吗?”阮小冕感叹,这样的人简直是为时尚圈而生的。
“他当过欧洲设计学院的特聘讲师,我修过他的课。后来构思‘高岭之花’时,他邀请我去巴黎参观Daffodil,受益良多。”
关淮拉着阮小冕在特定的位置坐好,主持人已经出场,Destiny秀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么说,他是小关先生的良师益友。”他的交友圈各种高大上,让她大开眼界。
“嗯,秀后会有个庆功酒会,幸运的话,可能见到他本人。”
听关淮这么说,阮小冕蠢蠢欲动起来。
秀场内动感又优雅的音乐传奇,模特们款款出场,瞬间把看客们带入一个摇曳生姿的曼妙世界,背景音乐中,“That is Destiny,Love never die”被反复吟唱着。
Destiny是“命运”的意思,设计师将对自然万物的信仰融入设计中:划过天际的枝丫、游弋水中的小鱼、随风飘落的枫叶、展翅高飞的羽翼、远走天涯的蒲公英……这些零碎又充满寓意的符号,被设计师巧妙地点缀于时装中,以明亮温暖的色彩彰显着“爱与命运”的羁绊。
这就是命运,爱永远不死。
当阮小冕看清Destiny的压轴模特是施丹蔻时,突然生出一种“命运”的感觉。
T台上的施丹蔻,清透灵气的妆容,衬得原本精致清丽的面容愈加脱俗,高挑的身材、亮丽的服饰、自信的猫步,仿佛大地女神,端庄又大气,完全不见私下的任性傲慢。
天生为舞台而生的人,如同发光体在T台上闪耀,优雅清灵的Destiny在施丹蔻身上多了种热情飞扬的味道,她的气场没有被Destiny所黯淡,Destiny的气质也因她显得更为热烈,仿佛是那团名为“命运”引得飞蛾前仆后继的焰火。
关淮是特地来捧施丹蔻的场吗?
看秀的兴奋劲冷却下来,阮小冕的心情变得复杂,悄悄地转头去看关淮的反应。
关淮失神了,似乎不知道施丹蔻会走Destiny的秀。他望着施丹蔻的眼睛在放空,像是陷入回忆,表情有些恍惚。
这样怅然若失的关淮,让阮小冕觉得陌生又难以靠近,失落感涌上心头。
最近和关淮相处太融洽,她都忘了施丹蔻的存在,忘了他们间有着她无法介入的羁绊。
意大利米兰,关淮曾在这里学习生活,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施丹蔻吧?
她忍不住又羡慕施丹蔻了。
走秀中的施丹蔻,是否会注意到灯光昏暗处的关淮呢?
自从施丹蔻出现,直到她和模特们出来谢幕,关淮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人气满满的秀场内,坐在关淮身边,阮小冕觉得越来越压抑,心情渐渐地烦躁起来。
散场时,关淮才回过神,对上阮小冕不自在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我以为她今年没签米兰时装周的合约,看到她在Destiny出现有些意外。”
之前在光耀,因为“爱莲说”的事,他们和施丹蔻不欢而散,以施丹蔻的心性,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消气的,即使错的人是她。
“以前你说施小姐是不称职模特,我半信半疑,现在确定那是你的玩笑话,T台上的施小姐是个再称职不过的优秀模特。”阮小冕若无其事道。
“任性妄为是她最大的缺点,也是她最大的优点,只要喜欢就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关淮苦笑了下,摇头,“可惜经常三分钟热度。”
“这也是施小姐最大的魅力吧。”阮小冕羡慕施丹蔻能“一喜欢就放肆”,因为只有备受宠爱的人才有这种资格。
“软绵绵,你不记恨她让你背黑锅的事吗?”关淮有点儿奇怪地看着阮小冕。
“谈不上记恨,就是有点儿不舒服。”阮小冕不讳言,“但她是小关先生重要的人,尽管我和她无法成为朋友,可也不影响我对她的评价。”
关淮怔了下,他和施丹蔻的事,阮小冕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软绵绵,你觉得她对我有多重要?”他不希望阮小冕想太多。
“我知道你们是表姐弟。”阮小冕正色道,“我也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施小姐很爱你,分分合合也是正常的。”
为什么阮小冕和他有时会有隔阂?为什么她现在对他这么恭敬?为什么她会包容施丹蔻?
他明明一开始就告诉她,施丹蔻对他来说,只是姐姐。
“哈……哈……哈哈……”关淮拍拍自己的额头,笑得断续又无力,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经常戏弄她“不要想太多”,结果她真对他的一举一动不多想,他就头疼了。
“小关先生?”阮小冕疑惑地看着关淮,她刚才有说好笑的事吗?
“走,先回酒店做些准备,晚上还要参加Destiny的庆功酒会。”关淮意味深远地看了她一眼,径自往秀场外走。
“等等。”阮小冕拉住他的胳膊,指了指秀场后台的方向,“不去打个招呼吗?”
“没必要。”
他顺势拖着她离开。
阮小冕和关淮回到下榻的星光罗斯酒店,换好参加酒会的小礼服后,房门被敲响。
一身阿玛尼春季灰白格子西装的关淮手中推着酒店的餐车站在门口,随意的动作尽显都市男性的干练和精致,看似随意但层次分明的卷发,透露出一丝丝属于雅痞的慵懒。
“酒会是应酬场合,吃不到什么东西的。”关淮自顾自地推着餐车进屋,端食物上桌,“这是意式烩饭、蟹肉鳄梨沙拉、Gorgonzola奶酪,虽然简单,但都是米兰特色美食,值得一尝。软绵绵,站着干吗,坐下来吃吧。”
他们这几日奔波在秀场间,经常就着咖啡吃比萨,保持精神和味道的饱满,晚上回酒店再吃些宵夜。她忙着画设计图,关淮时不时被时尚圈的朋友喊出去交际,她和他还没正经地坐在一起吃顿饭。
阮小冕感受着烩饭入口后的浓郁滋味,胃口大开:“味道真不错。”
关淮慢悠悠地坐在一旁喝咖啡:“软绵绵,虽然已经过去,但我也不能否认。”
关淮放下咖啡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阮小冕。
“呃?”阮小冕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施丹蔻是我的初恋,我的青春曾因她而热烈。”有些事他希望阮小冕弄清楚。
“这样啊。”阮小冕不知如何接他的话,聊这种隐私的感情问题,尤其和施丹蔻有关,她本能地抗拒,但又想知道他的过去。
“我十五岁来意大利,暂住米兰姨妈的家,认识了施丹蔻。对那时的我来说,她像龙卷风,说爱就爱,随心所欲地给我一切她认为好的东西,不管我接受与否。作为青春期的少年,很难抵挡这样热情的女生,我觉得她是一团火,肆意燃烧释放光热,我变成了向往她的飞蛾。我们在一起三年多,直到有一天她说,她要成为世界名模,让我不要去追她,不要绊住她,不要成为她的障碍。我们就这样分手了,我一度放不下,偷偷去看她的秀,第一次看到T台上的她,忽然明白,她想要的并非只是我一个人的关注,她享受万众瞩目,而我会成为她的障碍。今天在秀场看她走Destiny的秀,便想起过去的事,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
关淮平静地说着他和施丹蔻的过往,就算施丹蔻为事业甩了他,他也记得她的好,对她并无怨恨。
“小关先生,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并没有“见笑”,反而因关淮袒露自己的感情而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儿高兴。
关淮冲她挑眉:“你猜?”
“这个……”阮小冕顿了顿,不敢乱猜,“增加对师父的了解?”
“因为你对施丹蔻太关注,我提供点儿真材实料供你参考。”关淮拍拍她的脑袋,“不然,你这里很容易跑偏的。”
“这样啊。”阮小冕莫名地松了口气,“你希望我不要去关注施小姐吗?”
“软绵绵,你的偶像在这里。”关淮指着自己,傲娇道,“好好关注我吧。”
“是,师父。”
阮小冕从善如流,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关淮愿意告诉她过去和施丹蔻的事,她可以理解成他现在放下了吧?
唐洛华邀请许多圈内设计师和社交名流参加Destiny在卡斯特尔酒店举行的庆功酒会,同时谢绝所有媒体采访。
整个庆功会的氛围轻松惬意,如同老友聚会。
阮小冕以关淮女伴身份出席酒会,看他跟朋友寒暄,比如来自欧洲设计学院的校友现为新锐皮具设计师Elvira,高级定制鞋设计师Knowles,还有时装设计师Gilda……关淮与他们谈笑风生,英语、德语、意大利语各种语言无间隙切换。
阮小冕跟不上他们变换的语言,也接收不到他们跳跃的思维,只得在一旁当个“微笑的花瓶”。
作为圈内佼佼者的设计师们,有种自成一体的距离感,形成自动屏蔽外行人的气场。关淮在这种环境中浸染多时,如鱼得水。但对初来乍到的阮小冕来说,跟他们等级差别太大,即使有关淮给她当领路人,她也无法表现自己。
在这群精英面前,她完全是“小白”,想听懂他们的谈话,都成了不可能的奢望。
关淮似乎感觉到她的不自在,转头以眼神示意。她连忙回以灿烂的笑容,表示自己没问题,不希望正在交谈中的设计师们关注她,免得她为自己“肚里无墨”自惭形秽,还是让她安静地当个花瓶吧。
正当阮小冕费劲地分辨关淮刚说的是意大利语还是德语时,酒会的主人唐洛华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群自动散两边,分出一条“星光大道”。
之前关淮介绍唐洛华时,阮小冕在手机上搜索过他,只看到他模特时期的照片——二十岁左右的唐洛华,长相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帅气或者俊美,五官也不是黄金比例的立体完美,眉眼间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勾人魅力,狭长的单眼皮眼睛,迷离又幽深,不经意间就将人俘虏。
单说五官,唐洛华并不帅,可以说有很多硬伤,但又不能说他不帅。他似乎天生自带魅力值,一出现就引人注目,气质又特别中性。阮小冕想了想,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最精准,那就是“妖孽”。
难怪在稍微化妆修饰下,唐洛华变身女模代言女性香水也毫无压力。
不过,那是十年前模特时期的唐洛华。看到现在的唐洛华,瞬间刷新了阮小冕对他的印象,有种妖孽变良家的感觉。
一路向来客问好的唐洛华,穿着简单的牛仔T恤,眉眼温和似水,气质清淡如菊。
与曾经勾人摄魂的妖孽反差巨大,阮小冕一时失神地盯着唐洛华瞧。后者意识到她过于“火热”的视线,微笑着向她颔首示意。
阮小冕尴尬地转移了视线,这才发现与唐洛华一起出现的男人,竟然是霍瑀。
“小关先生。”阮小冕有点儿微妙地问关淮,她没告诉他在鹭城见过霍瑀,“那是霍瑀吧?”
原本和关淮相谈甚欢的设计师们,自然而然聚集到酒会主人身边,形成众星拱月之势。
唐洛华在其间言笑晏晏,阮小冕却注意到霍瑀似乎心不在焉。
“软绵绵,你是第一次见到霍瑀本人吧?眼力不错。”关淮说,“国内与唐洛华关系最好的设计师就是霍瑀,他以前出国进修时认识唐洛华,通过唐洛华的推荐进入Ferragamo工作,攒足了资本和资历,一回国就被关凛招进恩薇。不过,我进恩薇后,他就跳槽去星漾。如同传闻,我和他合不来,这人孤高自我,不好亲近。”
关淮好意思说别人自我?阮小冕在心底吐槽,然后问:“所以,你不想过去打招呼?”
“作为礼貌,是要跟酒会主人打招呼,至于霍瑀,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Enoch?”
背后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打断了关淮的话,他循声回头。
来人立刻面露喜色,难掩兴奋:“Enoch,原来你也在这里。”
施丹蔻疾步上前,理所当然地挤开阮小冕,亲昵地搂住关淮的胳膊,整个人倚向他。阮小冕一时没防备,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脚跟,手中的鸡尾酒差点儿洒出去。
她有点儿意外又见到施丹蔻,但又不觉得太意外,毕竟施丹蔻是Destiny主秀模特,而这里是Destiny庆功酒会。
看施丹蔻的反应,今天在Destiny秀场,走秀中的她似乎没发现看秀的关淮。
关淮将鸡尾酒放进路过侍者的端盘中,拉开施丹蔻的手,扶她站好:“你没喝醉吧?”
“喝醉了才能靠着你吗?Enoch,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施丹蔻不悦,瞄了眼旁边的阮小冕,表情变了变,就当她不存在,抓着关淮的手不放。
阮小冕尴尬地站在一旁,紧紧地攥着酒杯,心里不是滋味,有点儿酸涩,有点儿无奈。
“Chloe!”关淮又瞥了瞥旁观的阮小冕,正色道,“我是来出差的,明天下午回国,行程匆忙,就没特地联系你,但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上次的事,你还在生气吗?”施丹蔻松开手,他对她这么客气疏离,根本感受不到他见到她高兴的心情。
“那事过去了,不要再提。”
关淮又看了眼阮小冕,心底窜起无名火。她是他的女伴,离他那么远做什么?
“我会跟她道歉。”施丹蔻顺着关淮的视线望去,忽然放低了姿态,“只是,Enoch,我现在很不舒服,你陪我出去透透气,好吗?”
施丹蔻回意大利后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任性妄为的举动,让关淮对她有多失望,这并非她想要的。她必须正视一个现实,那就是——关淮不是过去任她予取予求的关淮了。
在准备Destiny秀期间,她几度想飞回中国,她得让关淮明白她在意他,她想和他重新开始,弥补她之前对他造成的伤害。
年轻时不懂爱情,以为那只是我乐意我高兴的事。
随心所欲地对他好,不管他是否接受。
肆无忌惮地抛弃他,也不管他是否接受。
关凛毫不留情的那巴掌,打碎了她的自以为是,她恼羞成怒,愤然离去。
但是,关淮没有来追她。
她终于发现,关淮不会再围绕着她转,是她亲自把他推出自己的世界,因为她不想浪费心思在他身上,那会阻碍她在时尚界立足的。
当关淮离开意大利回到中国,在设计界一鸣惊人时,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她会将关淮当成障碍呢?他们明明可以双剑合璧,笑傲时尚圈的。
她向继母也就是关淮的姨妈——窦盈秀,打听关淮的事,窦盈秀只说关淮很好。窦盈秀对她和关淮之间的情感纠葛,从来不干涉,她曾为窦盈秀的“明事理”高兴,所以甩了关淮后,她也不觉得愧对窦盈秀。
这次回意大利,窦盈秀主动说起自己协助关淮远程操控她电脑的事,为擅自动她电脑的事向她道歉。
或许冷静下来了,她没有怪窦盈秀,反而跟窦盈秀说起在中国发生的事,问窦盈秀:“我是不是真的错得很离谱?”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窦盈秀淡淡道,“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窦盈秀的话给她勇气,她更想去挽回关淮,她向唐洛华请假,她想去中国找关淮,关淮不来追她,那么她会像以前一样去追他,喜欢他就告诉他,想他就要去看他。
唐洛华阻止了她的冲动,他说关淮不是以前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她再我行我素只会重蹈覆辙。
唐洛华告诉她,若想挽回弥补,不能再沿用两人过去的相处方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让对方知道她也不再是过去的她,获得对方的信任,才能有新的开始。否则,以任性的方式表现自己的存在感,对方只会庆幸“离开她是对的”。
“哪里不舒服?”关淮看施丹蔻的脸色确实不好,不过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见她这么低声下气,不像她的作风。
“这段时间为了走秀,一直在节食,今天要上场就什么东西都没吃,刚才喝了点儿酒,胃就不舒服,现在越来越难受了。”
施丹蔻的手捂着胃部,她忍耐了许久,放弃以精神力去抵抗,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整个人无力地往关淮身上靠。
关淮见状,赶紧扶住她,向阮小冕招手,示意阮小冕过来。
“Chloe有点儿不适,我先带她去休息。”关淮一手拍拍阮小冕的肩膀,“你在这里,放松点儿,跟其他设计师交流,大胆地跟其他人交流,我待会儿回来要检验你的成果。”
“好的,小关先生。”
阮小冕看着依偎在关淮怀里的施丹蔻,施丹蔻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看不见表情,她不确定施丹蔻是否不适。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关淮还是很在意施丹蔻的。
望着关淮搂着施丹蔻离开的身影,阮小冕怅然若失,渐渐地,心烦气躁起来。
分手后的情侣还能当朋友吗?
能当朋友的,肯定是有人余情未了吧?
阮小冕不由得羡慕施丹蔻,羡慕她可以这样在关淮面前肆意撒娇,被他另眼相待,是特别存在的证明。
为什么她这么羡慕施丹蔻呢?
阮小冕捂着额头,突然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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