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关淮布置给她的任务,她有点儿苦恼,这一屋子的陌生人,她要去“搭讪”谁?她的英文能应付吗?
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她前方站定,清冷的嗓音,用中文叫她的名字:“阮小冕。”
阮小冕有点儿惊讶他会过来跟她打招呼:“霍先生,真巧,你也在这里。”
他会注意到她,应该知道她是和关淮来参加酒会吧?
霍瑀指着角落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聊聊。
“你没有打电话。”霍瑀淡淡地陈述,听不出他的情绪,“还在考虑吗?”
没想到第二次见面,霍瑀还记着挖墙脚的事,这让阮小冕有些诚惶诚恐,因为她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事。
“霍先生,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阮小冕斟酌着用词,“我对现状很满意,没有改变的想法。”
关淮是她追逐的目标,也是她进入高跟鞋设计界的初心,她没有任何理由离开恩薇去星漾。
对于她的拒绝,霍瑀不置可否,只说:“阮先生拜托我关照你。”
阮小冕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看在阮宗延的份上,才向她伸出橄榄枝,并非真心想挖她去星漾,这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希望有机会可以向您学习,还望您不吝赐教。”阮小冕客气道。
“欢迎。”霍瑀的口气依旧冷淡,他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印有Cartier标志的小礼盒,递给她,“给你。”
阮小冕不明所以,在他强势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接过小礼盒打开。
里面是一条Cartier奢华猎豹系列嵌镶祖母绿和缟玛瑙的钻石项链,市场报价是六位数人民币,完全可以充当传家宝的玩意儿。
“霍先生。”阮小冕像拿着烫手山芋,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如此贵重的珠宝是要送她的,他敢送,她绝对不敢收。
霍瑀眉毛都没抬下,理所当然道:“你的生日礼物。”
阮小冕目瞪口呆,真是天外飞来一笔横财。
这种挥金如土的败家子作风,跟霍瑀孤高的气质完全不搭。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和霍瑀都算不上认识,第一次见面他就挖墙脚,已经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今天第二次见面,送她这么贵重的珠宝,只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你一定是搞错了。”她吓得把小礼盒一收,直接塞回霍瑀手中,她生日是三月二十二日,还没到呢。
“没有错。”霍瑀又将小礼盒递过来,补充道,“这是阮先生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受人之托而已。”
阮小冕无语,拜托,说话不带这么大停顿的。
她尴尬地拿回小礼盒,心底百味杂陈,给她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和给她买公寓的用意是一样的吧?让她在外面自立门户,不要参与他的新家庭吧?
“他……有说什么吗?”
阮宗延这样拜托霍瑀,会不会将他们父女的问题也告诉了霍瑀?
“阮先生说他爱你,从未逼你妥协。”霍瑀忠实地转达阮宗延的话,“只是身边人自作主张,他失察了,对你很抱歉,希望你原谅他。”
身边人自作主张?
阮小冕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心间长出的刺,并非阮宗延种下的。
朱韵是阮宗延的财务经理,在他的事务所工作十几年,从未出差错,自然备受信任。
朱韵不喜欢她,但表现得从来不讨厌她,也未介入他们间的问题。因此,她即使对阮宗延种种欺瞒举动失望,也不曾迁怒朱韵。
她很意外朱韵私下离间她和阮宗延的关系,但深想又不太意外。
作为母亲,朱韵想要为儿子争取更多的资源,已成年的继女就成了最大的威胁,而她对弟弟的不认可,只会让朱韵更加坚定要将她“赶”走的想法吧。
阮小冕对早逝的母亲并无深刻的记忆,朱韵让她看到一个自私护犊的母亲形象,她心寒之余也有些羡慕。如果,阮宗延也有这般护犊私心,他们父女间就不会轻易被离间了。
他以为她在经济上受了委屈,就以这样的方式补偿她,通过霍瑀转交,大概也是瞒着朱韵吧?
“谢谢你,霍先生。”阮小冕收起小礼盒,“麻烦你了。”
“不麻烦。”霍瑀说,“举手之劳,随身携带。”
随身携带?
阮小冕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他完全不把这个项链当回事吧?
手机忽然响起,是关淮发来了信息。
他说有事不会再回酒会,给她预约了计程车,让她直接回星光罗斯酒店,不用等他。
阮小冕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还有一丝丝的凉意。
他被施丹蔻绊住了吧?
或许施丹蔻撒撒娇,他就走不了吧?
阮小冕握紧了手机,不由自主地羡慕着施丹蔻,羡慕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带走关淮的注意力,因为她是被爱着的吧?
“霍先生,不好意思。”阮小冕瞬间意兴阑珊,只想回去画设计图,“我想回酒店了,今天很高兴见到你。”
霍瑀看着她,问:“哪家酒店?”
“星光罗斯。”
“我也是,一起走。”霍瑀起身,率先往会场出口走。
呃?一起走?
就算父亲拜托他关照她,也没必要这样尽职吧?
“霍先生,你不跟唐先生说一声吗?”阮小冕忙不迭地跟上霍瑀,委婉地拒绝,“其实我一个人可以回酒店的。”
“我本来就不想来酒会。”霍瑀的脚步没有停,“没必要说。”
关淮说霍瑀这人自我,阮小冕终于领教到了,只得配合霍瑀的节奏,跟他一起回星光罗斯酒店。
希望别在酒店碰到关淮,不然她还真不好解释为什么她会跟他合不来的人同行?
显然是阮小冕杞人忧天,她并不会碰到关淮,因为当天关淮没有回星光罗斯酒店,他只发了个消息告知她。
阮小冕隐约猜出他外宿的原因,自从在Destiny秀上见到施丹蔻,他的举止就有些反常。
施丹蔻是他的初恋,这里是见证他青春的米兰,太多共同的回忆足以绊住他的脚步。
第二天,阮小冕开始收拾回国的行李。
关淮打来电话:“软绵绵,我还要在意大利待几天,你先回国吧。”
“小关先生……”她欲言又止,想问他要做什么,但听见手机那端传来施丹蔻暧昧不清的声音,像被泼了冷水,清醒地应声,“好的。”
不问缘由,恪尽职责,她没有立场干涉关淮的私生活。
那个瞬间,施丹蔻的声音仿佛看不见的手,穿过手机,攥住她的心脏,捏碎了她对关淮的在意,让她意识到现实——施丹蔻对关淮志在必得,谁跟她抢关淮她就撕了谁。
阮小冕本能地回避跟施丹蔻竞争。
她向来羡慕被关淮特别对待的施丹蔻,清楚她和施丹蔻的差别,施丹蔻是被偏爱的人,可以恃宠而骄,索求关注。而她不行,不管在父亲面前,还是在青梅竹马面前,她都失去撒娇的资格了。更别说在关淮面前,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撒娇的权利,和关淮成为师徒,关系缓和,两人的互动渐入佳境,她开始信任他,不自觉地依赖他……但施丹蔻一出现,就让她泄气了,她害怕面对施丹蔻,害怕跟施丹蔻去争取关淮的关注。
阮小冕不得不提醒自己,关淮是她的偶像,是她的师父,可以崇拜仰望,但不可以喜欢他,更不能爱上他。
于是,阮小冕按照原计划回国。
之后,顾不上调整时差,她就投入到“撷秀杯”比赛作品的设计工作中。米兰之行,让她灵感迸发,下笔犹如神助。
抛弃所有纷扰的心思,努力工作摒除杂念,作为徒弟,设计出让师父认可的作品,这才是她面对关淮的正确方式。
关淮在意大利多待了四天才回国,一上班就收到阮小冕全新的设计草图,名为“米兰假日”的系列鞋履,令他眼前一亮。
看似中规中矩的经典高跟鞋样式,但简洁流畅富有设计感的线条轮廓,明快的色彩选择,巧妙的撞色处理,没有多余烦琐的配饰,将米兰的时尚活力与假日的欢畅气氛表现得淋漓尽致,凸显假日令人愉悦的氛围。
“撷秀杯”高跟鞋设计大赛,设计定位并非标新立异,而是实用主义。
时尚杂志与鞋业公司联合举办的比赛,名为挖掘设计新人,其实他们需要的是能够直接被市场接受的时尚设计,并非设计师自我表现而罔顾市场需求的“超时尚”作品,所以对参赛作品的完成度要求非常高。
阮小冕“米兰假日”系列鞋履的设计,绚丽飞扬,朝气蓬勃,设计简单却不落俗套,时尚感和市场需求的点掌握得刚刚好,跟她之前过于晦涩表达的设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带她去米兰见世面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她的学习能力和行动能力,让她迅速吸收各种养分,化为己用,提升了自己的设计质感。
“软绵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关淮啧啧点头,“这次设计整体不错,只需在细节表现方面,加强细腻度凸显质感。通过初赛没问题,提交设计稿参赛后,你可以直接制作复赛所需的样品。”
不管阮小冕在“撷秀杯”最后名次如何,关淮都打算将“米兰假日”推荐进歌萝设计部。这系列鞋履充满青春都市的时尚感,会受年轻女性的欢迎,符合歌萝的市场定位,稍作宣传,一定会成为畅销单品。
将“米兰假日”当作阮小冕设计师生涯的出道之作,可以在她的履历中增上漂亮的一笔。她是块值得雕琢的璞玉,只要攒足资本,他来指导规划,成为恩薇的专属设计师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谢谢小关先生的肯定。”
阮小冕暗暗松了一口气,关淮不是会客气恭维的人,他的专业素养和眼界,决定了他话语的份量,他的认可是她行动的最大动力。
“有个问题……”关淮顿了顿,又翻了翻设计草图,“虽说你是我的嫡传弟子,但设计风格与我相差甚远,倒像是得到了霍瑀的真传。软绵绵,你不会向霍瑀偷师了吧?”
霍瑀作为恩薇的前专属设计师,他对色彩和敏感度和把握度远远超过其他人,惊艳华美的撞色设计让他的风格在恩薇独树一帜。别人模仿他的风格,基本是画虎类犬,些微的色度差异就会影响设计的整体质感,漂亮大胆的撞色对设计师本身的色感要求太高了。
阮小冕的撞色,从草图上看不出色彩精确度,但整体效果明朗爽快,后期注意色度,成品很值得期待。
“呃,这是在夸我吗?”阮小冕目光微闪,很意外关淮的敏锐,竟然能从她的草图中看到霍瑀的影子。
其实从米兰回国时,她才发现和霍瑀乘坐同一航班,大概为了兑现阮宗延拜托他的“关照”,霍瑀主动换了座位,成了她的邻座。
“现在是学习的机会。”霍瑀提起她之前的客气话,“我可以教你相关专业知识。”
这种近乎傲慢的直接,让阮小冕大开眼界,同时明白他为什么和关淮不合,他直接,而关淮是迂回的高手,两人频道不同,难以对接。
霍瑀愿意对她释放善意,给她专业指导,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懂得珍惜这种学习的机会。
漫长的飞行,阮小冕是在跟霍瑀进行专业交流中度过的,受益匪浅的同时也发现霍瑀是个有意思的人,看似清高孤傲,却很坦率真诚,有问必答,从不迂回。
霍瑀主动提起“撷秀杯”,推荐她去参赛,然后针对“撷秀杯”的定位,给了她一些建议,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说大胆明快的撞色设计很容易出挑。
在恩薇,霍瑀对色彩的把握确实出神入化,关淮纯色风格也不遑多让,各有所长。而阮小冕是美术专业出身,对色彩比较敏感,这也是她本身的优势,所以她接受了霍瑀的建议,在创作中发挥所长。
“博采众家之长,为己所用,不错。”关淮习惯性地抬头去摸她的头,以示表扬。
阮小冕却不着痕迹地弯下身,对他行拱手礼:“谢谢师父。”
她回避的动作,让关淮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最后强行抓了把空气,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好好干,师父看好你。”
“我会努力的。”阮小冕毕恭毕敬。
“软绵绵。”关淮感觉到微妙的距离,“你不问我在意大利多待几天做什么吗?”
阮小冕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在意大利逗留的事,装傻道:“应该跟工作有关吧?”
“不。”关淮盯着她,“是私事。”
“哦。”
阮小冕避开他的视线,她知道是他的私事,懂得避嫌的。
“哦?”关淮似乎有些不满,“软绵绵,你真的不好奇吗?”
阮小冕只好装作很好奇的样子,捧场道:“小关先生,那几天在意大利做什么?”
“酒会那晚,施丹蔻不舒服昏倒了,我送她去医院。”关淮若有所思地看着阮小冕,“她严重贫血需要住院观察,我在照顾她。”
当时施丹蔻太虚弱,像孩子一样撒娇,恳求他陪她,他没法拒绝,住院三天确定可以回家调养,他才离开。
“施小姐的身体,现在还好吧?”
果然是因为施丹蔻,阮小冕早就知道关淮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
“嗯。”关淮点头,“我在意大利第一年出水痘,是她照顾我的。”
“互相照顾,蛮好的。”阮小冕表示理解,作为旁观者。
“你……”关淮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将设计草图还给她,“比赛的事,加油。”
“好的,小关先生。”阮小冕认真地回应他的期待,看向他的眼睛却有着闪烁不定的光。
设计草图通过关淮的审核后,阮小冕就投入到正式设计图稿的绘制。初稿完成,提交关淮审查,确定她在细节方面完善后,他让她注意色度,不能用油画调色的感觉来确定颜色,必须有精准的色号参数,后期制作样品时才不会出现色差。毕竟“米兰假日”系列鞋履最具竞争力的设计,就是线条和色彩。
阮小冕相信关淮的专业眼光,重视他的意见,经过一番精益求精的修改后,在三月十八日正式定稿,她才向“撷秀杯”大赛委员会提交“米兰假日”设计图稿。
之后,她听从关淮的建议,开始制作复赛所需的样品,因为关淮跟光耀研发中心打过招呼,她可以自由出入应有尽有的集团样品室,挑选所需的材料,回关淮的样品室制作成品。
关淮新系列鞋履的设计还在构思草稿阶段,他现在只接了两个私人订制的单子,一个是为乐坛小天后量身定制巡回演唱会的系列造型鞋;另一个是珠宝设计师欧阳漪,她要定制婚鞋。
阮小冕作为助理的工作就是整理定制客人的各种资料,协助关淮开版,其他时间全用在“米兰假日”的样品制作中。
“米兰假日”设计图稿提交不久后就是阮小冕的生日,她忙着制作样品,并未留心日子。
周末,阮小冕也待在样品室,连续工作五六个小时,累得趴在制作台小憩。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东西在头上移动,她睁开眼,发现是关淮在摸她的脑袋,一个激灵,人瞬间清醒,倏然起身。
“小关先生。”阮小冕不自觉地回避着关淮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对于她的过度反应,关淮只是挑了下眉,指着制作台上的蛋糕,笑道:“软绵绵,生日快乐!”
自从意大利之行后,阮小冕明显在跟他保持距离,回避他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从小绵羊退化成毛毛虫,一碰就奓毛。
这让关淮有些小失望,本以为小绵羊养熟了,会认主了,结果莫名其妙地跟他生分了。
“真开心有人帮我过生日,我自己都忘了。”阮小冕立刻一脸笑呵呵的,真开心假开心混在一起。
她很意外关淮会记着她的生日,心里柔软的一角不经意间被触动,她保持着开心表情,看着关淮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个草莓慕斯蛋糕。
“我记住就行。”关淮理所当然道,将蜡烛插到蛋糕上,点火,关灯。
“来,许愿吧!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光中,她看着自顾自唱起生日歌的关淮,低低的声音,穿过耳膜,酥酥的,钻进了胸腔,心里就变得痒痒的。
阮小冕配合地闭上眼睛合起双手,许愿。
只愿她早日独立成为设计师出道,在这个世界立足,她才能更自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关淮重新开灯,他的手中多了个蓝色盒子:“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哇,还有礼物啊,谢谢小关先生。”
阮小冕依旧很开心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双高跟鞋:柔软月白色的皮质鞋面,做成柱状五角星的同色酒杯跟,而鞋内暗藏乾坤,内衬设计成深蓝色的星空。
鞋子内底没有品牌标签,分别印着“星河耿耿漏绵绵”和“月暗灯微欲曙天”两排字。
错落的星辰,仿佛在闪闪发光,又像睡着了,静谧平和,呈现出那句诗的意境。
“星河耿耿漏绵绵,月暗灯微欲曙天。”关淮念着诗歌,“这双鞋的创意来源,所以,软绵绵,它的名字就叫‘绵绵’。”
会心一击,她听见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响。
“这是小关先生的设计吧?”阮小冕语气有些浮夸,“我真的受宠若惊,不敢当呢。”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关淮的举动,总能轻而易举地撩到她的心弦,让她受不了。
“你是我家的恩人。”关淮说,“也是我的嫡传弟子,还是我的左右手,生日礼物要亲手制作才有诚意。”
“我的荣幸,很高兴能进恩薇,福利太好了。”阮小冕眉开眼笑,声音中还带点儿兴奋。
她知道关淮感觉得出近来两人间的微妙氛围,他越是靠近,她越想躲避,抗拒着心底的蠢蠢欲动。但她又不愿让关淮发现她的退缩,就努力在他面前假装积极,一副情绪高涨崇拜师父的样子。
“来,穿上试试?”关淮拉过椅子让她坐下,自然而然地为她提供试鞋服务。
阮小冕想起之前他为她试鞋的情景,那种脚在他手中的暧昧,肌肤相亲的亲昵,容易令她想入非非。
“我相信小关先生的设计,脚感一定超级棒。”阮小冕将鞋子放回盒子,夸张地说,“这么独一无二的鞋子,我要供起来当传家宝。”
“你不试穿?”
关淮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伸出手想去探探她的脑袋,怀疑她发烧了,才会出现如此不合逻辑的行为。
阮小冕见他伸手过来,立刻避开,打哈哈道:“我是标准码的脚,不试穿也知道合适的。”
关淮的手又尴尬地悬在半空,自从意大利回来后,阮小冕就很抗拒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以前明明任他“揉圆捏扁”的。
哪里出错了吗?难道她进入了叛逆期?
“软绵绵……”
“小关先生,我们该吃蛋糕了。”
阮小冕直接打断他,强行化解尴尬,热情地用蛋糕招待关淮,夸他买的蛋糕好吃。然后蛋糕一吃完,她就以还要工作为由,很强势地将关淮“请”出样品室。
样品室恢复了宁静,手机响起来,是阮宗延打电话来祝她生日快乐,她感谢他托霍瑀转交的生日礼物,两人对朱韵的事只字不提,粉饰太平。
结束电话后,阮小冕才拿出“绵绵”试穿。为她量身定制的鞋履,与脚部完美契合,绵延不绝的柔软脚感,舒服得有点儿撩人,仿佛片片羽毛拂过心头,胸间起了波澜,荡着阵阵悸动。
心弦被拨动了,而她藏起回音,害怕与其共鸣。
生日过后不久,四月号《Grace》上市。
如关淮所料,阮小冕成功晋级复赛。
“米兰假日”系列鞋履四双样品已制作完成,获得关淮认可后,阮小冕提交大赛委员会审查。
阮小冕除了“撷秀杯”比赛的事,还要忙着准备毕业相关事宜。四月中旬,关淮在她的毕业实习鉴定表上签名盖章,肯定了她在恩薇的实习工作,同时准许她回学校做毕业设计,每周来恩薇一两次处理助理事务即可。
根据光耀规定,应届生拿到毕业证后才能正式签约,她便能从实习生转为正式员工。
对此,关淮贼兮兮地说:“正式员工的福利更优厚,比如恩薇设计部的个人置装费,出国参加鞋展还能公费旅行……如果你毕业了,实习期结束后就是试用期了。”
反正毕业与否,她都会在恩薇工作的,阮小冕相信作为关淮的徒弟,就算是临时工,福利也不会差的。
阮小冕回美术学院提交了实习报告和毕业设计初稿,同时跟着导师进行相应的修改。
毕业设计修订完稿时,五月号《Grace》出刊,专题刊登了第一届“撷秀杯”高跟鞋设计大赛的结果和获奖作品及设计师的情况。
第一名,设计师魏醒,二十六岁,来自一家小镇婚纱定制店的婚纱设计师,他的作品叫作“霓裳伴侣”,风格梦幻飘逸,如同清流,简洁却不简单,脱俗却不媚俗,孤芳却不自赏。
第二名,设计师阮小冕,二十二岁,美术学院在读的油画专业学生,她的系列鞋履“米兰假日”,明媚热情,时尚的动感和假日畅快的气息融为一体,漂亮的色彩充满油画的质感。
第三名,设计师万殊,年仅十九岁的少年,无业,他提交的系列作品名为“无色”,以黑白为基调,以令人耳目一新的绑带设计,对经典鞋款进行大胆改造,评委将他的风格称为“犀利的复古,轮回的时尚”。
鉴于获奖作品会签约公司批量生产,杂志上并未刊登相关的设计图稿或样品照片,等成品上市时才会公开。
这让阮小冕对其他两名获奖者的作品充满好奇,尤其是第三名万殊。
可惜,五月二十日举行的颁奖典礼,刚好碰到阮小冕的毕业答辩。等毕业答辩完成后,她赶去《Grace》举办颁奖典礼的礼堂时,颁奖典礼已经结束,她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代领的奖杯和证书,还有作品的签约意向书。
所以,她没能见到魏醒和万殊。
听说万殊也没有参加颁奖典礼,还拒绝了路颐达和爱履两家公司的签约意向书,引来诸多猜测。
而作为大赛的冠军魏醒,没有接受五大公司提供的专职设计师职位,不过,他将“霓裳伴侣”系列鞋履签约授权给光耀集团,由歌萝设计部负责推广量产。
按照大赛委员会规定,光耀获得“霓裳伴侣”授权就失去签约其他获奖作品的权利,这让关淮将“米兰假日”推荐给歌萝设计部的计划落空,而星漾抢到了“米兰假日”的优先签约权。
关淮明显对此不高兴,但也无法否认“霓裳伴侣”的市场价值。再者,阮小冕并未以“恩薇助理设计师”或者“关淮徒弟”的身份参赛,关淮能干涉的空间很少,而曝光他和阮小冕的关系,只会引起对她获奖的争议。
即使不爽阮小冕的作品被星漾拿下,关淮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这个机会对阮小冕很重要。
阮小冕独自拿着星漾的签约意向书,去星漾正式签约授权。
工作人员直接将她带往总监办公室,她非常意外,负责跟她签约的人是霍瑀。
霍瑀的工作作风相当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寒暄,将拟好的合同给她过目,授权条件优越,几乎是按照主推设计师的待遇推广量产“米兰假日”,支付的授权费很可观,作为新人设计师,除非脑子进水,否则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霍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阮小冕想起了最初霍瑀建议她参加“撷秀杯”的事。
“问。”霍瑀比了个请的手势。
“星漾相中我的作品,纯粹是因为作品本身吗?”
还是有霍瑀关照的成分?
“你的作品,符合星漾的市场定位。”霍瑀不讳言,“你的设计风格,符合我的胃口。”
“那我要谢谢你的赏识了。”直到现在,阮小冕才相信霍瑀说她资质不错的话。
“你对签约条件有什么不满意吗?”霍瑀问。
“没有。”阮小冕摇头,签约条件这么好,或许里面有霍瑀的关照,但没什么不好,她是靠作品得到的。
“合作愉快。”霍瑀率先签好他的名字,盖上星漾的公章。
阮小冕签好名,合同一式两份,她带着自己的那一份,告别霍瑀。
“阮小冕。”打开门时,身后传来霍瑀的声音,“随时欢迎你来星漾上班。”
阮小冕回头,霍瑀真是致力“挖墙脚”一百年不变呢。
她颔首示意,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即将大学毕业,正式进入职场。她选择了光耀作为她在这个世界奋斗的战场,星漾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阮小冕最后一次回美院参加毕业典礼,又见到了肖翊。
“小冕,我看到你在设计大赛上获奖了,恭喜你。”肖翊挤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听说你已经签约光耀了,这样你的梦想就能实现,小冕真棒!”
“嗯。”阮小冕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他倒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轻佻自在,忘记之前在她家的不欢而散吗?
“你现在对我这么客气?”肖翊凑过来,“因为黎予臻吗?”
阮小冕皱眉,直截了当道:“肖翊,你想说什么?”
“我向黎予臻提分手了。”
“哦。”
肖翊果然还是肖翊,他的恋爱依然长不了。
“你不好奇为什么吗?”肖翊对她的冷淡反应有些失望。
“从中学开始,我就看着你恋爱分手,再恋爱再分手,如此反复,有什么新鲜的?”
“这次和你有关。”
“哦。”
阮小冕不以为然,他和黎予臻在一起后,她自动跟他们划清界限,基本处于绝交状态,怎么分手还能赖上她?
“小冕,以前我和黎予臻吵架时,她情绪激动说了很多东西。”肖翊认真道,“上次在你家,我就知道了,你喜欢我,从小就喜欢我,对不对?”
阮小冕没有立刻回答他,也没有闪避他注视她的目光,只觉得他后知后觉得可怕。
上次在她家,她配合关淮一唱一和,都说了以前喜欢他是眼神不好了,他现在还来确认她的心意?真是可笑。
“小冕,我们一起回鹭城,好不好?”肖翊见她不语,有些忐忑,急切地道歉,“对不起,如果早点儿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跟黎予臻交往的。小冕,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试好吗?”
“肖翊,如果你和黎予臻就这样毕业结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我会祝福你找到真爱。”阮小冕失望地对肖翊摇头,“但是,你现在这样,只让我觉得无耻。”
肖翊把她当什么了?或者他当自己是什么?
“你怎么这样说?”肖翊脸色瞬间变难看。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阮小冕可悲地看着他,他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她,看不见她的变化,明知她有“男朋友”,还来跟她要机会?
她的无情,坦诚而直接,如同利刃,刺进心脏,打破他的自以为是。
肖翊一脸受伤,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颤,克制着内心的激荡。
毕业典礼结束,肖翊跟着她走出礼堂,却被等待许久的黎予臻拉住。
黎予臻怨愤地瞪着她:“阮小冕,我警告……”
“我没兴趣。”
阮小冕打断她的话,嘲讽地看了他们一眼,就随人流离开。
毕业生们三两成群,流连在校园中拍纪念照。
她曾因为肖翊靠近美术学院,幻想过和他在一起,成为终结他恋爱的毕业证书,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
现在,她对见证自己愚蠢时光的校园,没有任何留恋,更期待校园外那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
从今天开始,她就不再是实习生了。
“阮小冕。”
霍瑀怀抱着一大束正当花期的鸢尾,迎面向她走来。
“霍先生?”阮小冕傻眼,怀疑地扫视四周,这里确实是美院,“你怎么在这里?”
“祝贺你,大学毕业了。”霍瑀将鸢尾塞进阮小冕手里,“我替阮先生来的。”
“哦,是这样的啊。”阮小冕恍然地抱着鸢尾,“谢谢。”
不过,她又觉得古怪,霍瑀表现得像代替阮宗延出席家长会的亲戚,他未免太把“关照”当回事了吧?
“咳!咳!”诡异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在背后响起。
霍瑀表情变了,似乎端起架子,孤傲而清高。
阮小冕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小关先生,你怎么来了?”
最近忙着毕业的事,关淮基本没安排什么工作给她,她近一周都没去恩薇上班。等着正式毕业后,明天就带毕业证去跟关淮报到,签约转正。
“有些工作需要你去做。”关淮高深莫测的目光在阮小冕和霍瑀之间来回打量,“没打扰你们吧?”
“没打扰。”阮小冕听出了关淮的阴阳怪气,“小关先生要我做什么?”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关淮瞥了眼霍瑀,直接抓着阮小冕的手腕,拉着她就走。
阮小冕猝不及防,怀里的鸢尾掉落一地。
“等下。”霍瑀反手抓住阮小冕的另一只手腕,“关淮,放手,你动作太粗鲁了。”
“该放手的人是你。”关淮挑眉,盯着霍瑀的手。他稍稍放松抓住阮小冕的手,但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
“你们……”
阮小冕咂舌,错愕看着剑拔弩张起来的关淮和霍瑀,他们这样拉着她是什么意思?围观的人会以为她脚踏两只船好不好?
“好了。”阮小冕用力地甩开他们的手,捡起地上的鸢尾,对霍瑀道谢,“霍先生,今天谢谢你,但我要去工作了,就此告别。”
关淮和霍瑀不是一路人,两人所属公司又视彼此为最大竞争对手,似乎不怎么对盘,确实不该凑一块儿。
“再见。”霍瑀故意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等你电话。”
霍瑀留下暧昧不明的话,潇洒走人。
阮小冕头疼地扶着额,不敢去看关淮。关淮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得像是头上被戴了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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