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第四卷:节振国和工人特务大队 一个京剧女演员的传奇-节振国和工人特务大队(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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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东平看看关寿年,又望望关清风和林子华,来了个咸菜疙瘩上大席——不理这盘菜,说:“我没有参加!我不知道!”

    关寿年插上来说:“东平!你不也口口声声说要抗日吗?对抗日有利的事该拥护,对抗日不利的事就不该做!你悄悄将队伍编成四个分队,你事先通知谁啦?关家梢的子弟兵,不是你的私产啊!”

    关清风也勃然大怒,一手举旗,一手指着关东平说:“咱不是都喝过齐心酒啦?可你,你干的是齐心的事吗?”

    关东平语塞,冷笑一声龇着牙硬着嘴说:“抗日的事我都拥护!不拥护我能欢迎人家来咱关家梢?可我看穿了,这是学的赵匡胤黄袍加身要释我的兵权哪!办不到!”

    节振国正气凛然地盯着关东平,眼光像两把锥子,说:“关东平!下去站着!你的事等会儿再处理!”说着,他继续宣布:“今夜,咱的队伍先改编成三个分队,将第四分队打散,按人数分编入一、二、三分队里去!第一分队由关寿年、关玉德兼分队长;第二分队由关清风、张家发兼分队长;第三分队由纪振生、林子华兼分队长……”许多战士欢呼起来,像水面荡起了滚滚波涛。

    关东平脑子里“轰轰”地响,咬牙切齿,额上淌着黄豆大的汗珠,瞅着队伍里自己的那些心腹和沾亲带故的部下高声叫嚷起来:“我是关家梢民团团长!我的人得听我的!我的人站出来!”

    关清风、关寿年和林子华齐声高叫:“不准!”“不准!”“谁敢!”……

    节振国“嗖”的掏出了短枪拿在手中,说:“谁敢破坏,按军法崩了他!”他话声未落,只听“哗啦”“哗啦”枪栓响,关大个子等大批战士都子弹上膛,枪口对着关东平和他的几个主要亲信,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关东平心里敲着鼓儿,浑身颤抖,眼冒金星,像钟鼓楼上的麻雀惊破了胆。他的那些亲信心腹一个也不敢动。

    节振国忽然冷笑一声,对关东平说:“关东平!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要把话说清楚。你本来是大队副,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一致同意撤销你的职务!”

    关东平强克制住激动,执拗地笑笑:“撤吧!我不在乎!”他往地上“噗”的吐了一口浓痰,一甩手,转身要走。

    纪振生朝面前一挡,说:“站住!不许动!”

    矮胖的关东平鼻子眼窝冒火,沉着脸说:“好吧!跑到姓关的地面上称王称霸来啦……”

    节振国高叫一声:“把人带上来!”

    关东平心里一冷,只见张家发、关玉德持枪从小学堂右边一间屋里押了个瘦高个儿、长壶脸的中年人出来。月光下,关东平看得清清楚楚,是韩白面!关东平心里“咯噔”一声,满头冒汗。他明白:一切都完了!想逃也迟了,他只得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耷拉着头,叹了一口气。

    只听见节振国对林子华说:“林先生!你把信念给大家听听!”

    林子华答应了一声,掏出信来,大声说:“这两封信,是关东平让韩白面偷送到宁河、宝坻去的,给查着了!关东平想升官发财,搞脚踏两条船的买卖,背信弃义!我把信念给大家听听。”他念了信,又将信上的话解释了一遍。下边像开了锅的沸水似的激动起来,有的嚷嚷:“崩了他!”有的嚷嚷:“绑起来!”……

    关东平面对一支支乌亮的枪口,嘴唇颤抖着,像被火烫着了似的猛跳起来,大声辩白:“我抗日,愿怎么干有我的自由!谁能杀我绑我!?……”

    节振国劈头盖脸地说:“咱不是喝过齐心酒了吗?你想出卖大伙,换你的升官发财,你是叛变!是假抗日真出卖!我们有权抓你!来人!绑!”

    节振国的话,像一颗火种落在干柴堆上,呼啦一下子在群众胸中燃起了仇恨的怒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指斥起关东平来。张家发和关玉德上来,绑起了垂头丧气的关东平。

    节振国高声宣布:“散会!”

    会散以后,胡志发和节振国两人站在空场地上看着月亮和四下里静悄悄的青纱帐。大地沉睡在夜的摇篮里,一切都显得神秘而和谐。

    胡志发说:“这下,兵权转手,我比较放心了!关家梢民团的兵权总的来说是拿过来了!”

    节振国心里高兴:老胡来后,形势越来越好。关东平派韩白面送信的事如果不暴露,老胡也决定要抓住他秘密改编这个阴谋重新改编民团的。今天,恰巧逮住了韩白面,揭了关东平的底,当然更顺利了!听老胡这么说,他不禁问:“关东平我们该怎么处理他才好?”

    老胡还没回答,见关清风、关寿年两人匆匆来找了。原来他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看在同宗同族的分上来找节振国和胡志发为关东平求情,希望放了他。

    关清风一脸诚恳地说:“他是罪有应得!但念他当初同意抗日,同意成立游击大队,饶他这一次,只要他认了罪就放了他。好在已经撤销他的大队副,他也掀不起风浪了。”

    容貌淳厚的关寿年说:“都是远亲近邻,抓把灰都比土热。他辈分高,本来又是民团团长,不放他,不好向咱姓关的族人交代。再说,他的亲信心腹也不少,放了他有利于关家梢的稳定……”

    胡志发听了,先想:这么一放,也忒便宜了他。这个人不简单,你们对他宽恕,就怕将来受他的害!可是又想:现在就办他的罪,罪恶不够,也还不行。关着他,也是个问题,似乎还牵扯到姓关的家族关系不好处理。无论如何,节振国和我们都是新来乍到,戳穿他的阴谋夺下他的兵权,大家倒同情;如果杀了他或长期关着他就过头了,可能大家不会同情……

    节振国的想法也同老胡一样,见关清风和关寿年说得诚恳,明朗地说:“你们既有这意思,就照你们的办!”他转向老胡:“老胡,你说呢?”

    胡志发点头,说:“尊重寿年兄和关师傅的意见,就这么办吧!但是,这个人往后也得警惕!虽不囚禁他,得把他监视起来,不能让他坏了暴动大事!”

    关清风和关寿年都点头。

    第二天,关东平自己写了一封悔过信,由关清风和关寿年将他送回他那青砖墙的四合院里。

    关清风叮嘱说:“老弟!你老老实实地先待着吧!是龙你盘着,是虎你卧着!不要一错再错了!只要你坚决抗日,咱是不会忘记你的!”

    关东平那张白胖的脸上,表现得痛心疾首,连声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下,我是认罪了!以后,闭门思过,三省吾身,寻找赎罪的机会,爱国这点,我关东平决不会动摇。如果不信,请拭目以待。”

    【第十九章】卷地洪波滚滚来

    七月二日那一天,天黑以后,胡志发带节振国离开关家梢,去虹桥会见抗日联军第一总队的政治主任周文彬。天已入了中伏,青纱帐层层扎扎。偶有一阵轻微的热风,高粱棵子就欢欣地细语轻摇。繁星满天,走在两边都是青纱帐的小路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一片寂静。走了一宿,黎明时分到了虹桥。两人正要进村,忽然青纱帐里前前后后跳出几个便衣,一下子用短枪将他们指住了。

    节振国手快,“嗖”的把枪一掏。胡志发眼快,嚷了起来:“那不是小巩吗?”

    小巩不过十八九岁,高高的鼻子,一副灵巧样:“啊!是老胡哇!”他逗趣地同那几个暗哨打了个招呼:“饶了他们吧,咱走!”说着,向老胡做了个鬼脸,走了。

    老胡笑骂了一声:“小鬼!”招呼节振国说:“走,老节,这是老周的通讯员!”

    两人进了庄,绕过曲曲折折的小巷,到了一处篱障子围住的院子。一个浓眉大眼的便衣上来,见是老胡,笑笑说:“回来啦?”老胡问:“老周在不在?”那便衣答:“在!早起来啦!你们进去吧!”

    节振国的心热烈地跳动,想着能马上见到老周,仿佛心头有一股热流向上涌升。

    这是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棵老槐树遮着荫。树下,有些大青石块,看样子是给人坐的。节振国激动地随老胡跨进北屋,只听老胡喜声喜气地说:“老周!你看,谁来了?”

    节振国热情地叫了一声:“老周!”周文彬同时也热情地叫了一声:“老节!”放下烟袋从炕上挪身下来赤脚趿鞋。

    两个人紧紧握住了手。节振国一看,老周仍是老样子,只是,上身那件白土布短衫很脏,领口袖口发黑发亮,似乎从没换洗过。他头发很长,那张黑脸上油光光的,两只眼睛看起人来仍是尖刀似的锐利。他看着节振国,好像要看清节振国在这段时期里有些什么变化。然后,用双手揿住节振国的肩膀,说:“坐!坐!坐!”让节振国和胡志发都在炕上坐下了,他给两人一人倒了一大碗水,吸着烟袋说,“一切都很顺利吧?”

    胡志发拭着汗敞衣扇凉,说:“顺利!等会儿让老节向你说说。”

    节振国打量着这间北屋,见炕上放着一只小炕桌。桌上铺着一张旧的地图,还有一沓纸和铅笔。要不是这张地图能使人联想到暴动和军事行动方面的事,鬼子和警防队就是进屋来查户口,见到周文彬,都只以为是个穷庄稼人,不会生疑的。

    老周笑看着节振国说:“本来,在赵各庄,约定要找你再好好谈一次的,没想到你刀劈了鬼子跑了!以后就再也没法见面了!”

    节振国仰起笑脸说:“劈鬼子倒是痛快,可惜,那么干太莽撞!”

    老周含笑看着他说:“你们在关家梢干得不错!上次,你们到亮水桥,本来我们是能见面的。失之交臂,我挺遗憾呢!”

    节振国想起同洪麟阁见面的事,不禁哈哈大笑。三人在炕上坐了,节振国就从同纪振生、张家发喝齐心酒谈起,一直谈到现在。周文彬饶有兴趣地仔细听节振国谈完,又详细问了游击大队的各方面情况,最后磕着烟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八路军宋时轮、邓华率领的四纵队由平西东来,已经到达蓟县一带。蓟县马伸桥民团三百多人光荣起义,宣誓抗日到底,我们朝思暮想的冀东抗日局面快要来到了!”

    节振国和胡志发听了,心里都像决堤的洪水翻腾起来。

    周文彬又说:“咱们冀东,是华北与东北的咽喉地带,河流纵横交错,北宁铁路,京承、锦热公路穿越而过,万里长城横贯中部,北邻热辽,西界平古路,连接平西。战略地位非常重要。现在,大暴动的准备已经接近完成,局面将会急转直下。日寇南下,冀东敌人兵力空虚,控制松弛,是可乘之机。老节,拿出全副身心精力来干吧!”

    周文彬的话是这么鼓动人,节振国听了,脸上闪烁着幸福、兴奋的光彩,忍不住立刻把同胡志发研究的暴动计划讲给周文彬听。

    正讲时,小巩提个水壶,一副灵巧样地走来了,同节振国、胡志发点头笑着。节振国见来了人,停止了讲话,周文彬却说:“小巩!自己人,你讲不妨!”又对小巩伸出三个指头,说:“三个人,快去准备些吃的。”

    小巩点头,调皮地说:“就是为这事来的!一会儿就送玉米面饼子来。”说完,把水壶里的水哗哗往炕桌旁那个瓦壶里倒。倒完,提壶大踏步就走了。

    节振国继续把话说完。

    周文彬听了,点头对节振国说:“同意你们的安排!大暴动后你们应当先控制赵各庄和东三矿。但是,也必须注意:大暴动后,鬼子一定会调集兵力反扑,你们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鬼子反扑怎么办?那就得准备长期打游击。只要我们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开展游击战,冀东的山山水水和平原,将处处是埋葬侵略者的坟墓!”

    周文彬提出的这点,节振国倒是事先从未想到的。周文彬一说,使节振国清醒起来。节振国问:“万一鬼子疯狂反扑,我们怎么办?”

    周文彬将桌上那张地图指给节振国看,指出抗日联军各个总队的分布地区,说:“同鬼子作战,要勇敢,也要讲策略!但鬼子武器比我们强,千万不要同鬼子死打硬拼,必须退的时候可以退,重在消耗鬼子的有生力量。你们不是孤立的,应当随时注意同友邻部队联系。”

    说到这里,周文彬起身下炕,举起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来回踱着步,提起了关东平,说:“这个人你们一定要警惕。看来,他不简单。现在我们处在一个‘乱’的环境中,并没有掌握绝对优势,坏人会有可乘之机的,所以要有防备!牛皮鼓要用重锤敲!必要时对他不能手软!”

    节振国点头,感到周文彬说的话句句对自己都有启发。这时,小巩一溜风端着吃的来了,人未到,一碗堆尖的红辣椒炒韭菜香味已扑鼻而来。小巩在炕桌上放下焦黄的玉米饼子和筷子,拿腔拿调地说:“快吃快吃!新麦已经上场,不够我再给烙点面饼你们尝尝!”

    节振国一把拽住小巩说:“这么多,还不够?你也来吃!”

    小巩笑着挣脱节振国的手,说:“我早吃过啦!饿不死掌勺的!你放心!”说完,“噔噔噔”又走了。

    三个人笑看着小巩远去,都拿起饼子就着香喷喷的红辣椒炒韭菜大口吃起来。天气热,菜又辣,一个个都满头大汗,却又吃得分外香甜。周文彬、胡志发吃完后,节振国也吃完了。

    周文彬指指炕,说:“老节,你赶了夜路,该累了!躺下,美美睡上一觉。我们要开个小会!开完会,我好好再同你谈一次!”

    节振国点头。只见小巩来了,俏皮地笑着问周文彬:“在哪开会传达?”

    周文彬用嘴指指院子里树荫下,说:“在那儿吧!”说着,同胡志发走出门去,又回过头来,对节振国说了一遍:“天热!你光着脊梁躺着休息一下吧!有事我们等会儿再聊!”说完,同老胡径直向树荫下走去了。小巩也紧紧跟上。

    节振国已经上了炕,敞开了怀,心里却纳闷起来。他们这是开的什么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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