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报告文学的世纪景观-大自然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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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李青松《林区与林区人》

    1998年长江、嫩江流域的特大洪水危机,人们还记忆犹新;今年春天中国北方地区的十多次严重沙尘暴天气,又使人们吃惊不小。大自然在不能忍受人类贪婪地掠夺之后,几声生气的叹息,就搞得江河暴涨,洪水四溢、风沙蔽日、天昏地暗。大自然的威猛脾性,人类在自然领域的渺小事实,再次清楚地显示了出来。过去那种人定胜天,重新安排河山等种种人类主观的意志和精神,在事实面前不得不重新给予认识和反省。从此,在中国第一次有了禁伐林木的政令出现,有了退耕还林还草的政策措施出台。维护自然生态平衡,已经成为一个再也不能忽视的战略问题开始得到充分关注。

    事实上,文学在感受生态危机严重,呼吁维护生态平衡方面是十分敏感自觉的。早在十几年前,就出现了沙青、徐刚等人呼吁珍惜水资源,保护森林植被的深情呼喊,从而揭开了中国生态文学创作的序幕。在这个序幕开启之后,很快就有不少新的成员在这里集结,在这个新的文学领域和社会生活舞台上进行着激情的表现。李青松是这支生态文学新军中的骨干成员,是不断以自己的创作成果和理性思考壮大加深生态文学发展的新生力量。李青松的一本“生态文学专辑”《遥远的虎啸》,曾经使人耳目一新,为之一震。他结合自己的童年生活和后来的工作内容,重新审视人与动物,人与植物的关系,在一种时代前沿的思想认识角度上,回顾和描写了人们过去敌视、忽略许多动物植物的作用,残酷地枪杀捕获和破坏它们生长的行为所造成的现实灾难。他在描述了不少野生物种在人类的滥捕滥杀之后接近灭绝的现象之后,愤怒地质问:“当一切野生物种消失后,人类的捕猎目标就是人类自己吗?”他说:“野生动物的命运取决于人类今天的认识和行动。”在这些地方,都表现着李青松在生态文学创作中的自觉状态和可喜成果。这也使他的文学创作有着很分明的个性特色,成为了一个比较带有个性化的文学创作现象。如果说,在过去那个以政治为中心的年代里,像李青松这样的文学创作可能会被视为“杞人忧天”,旁门左道的话,那么,在今天这个人类的自然生态意识普遍觉醒和提高,生态环境已经成为一个关系到人类生存发展的重要问题的时候,像李青松这样的文学创作,无疑是同时代和人类的现实社会生活相沟通,相联系的,显然已经是一种很中心的话题了。它的哲学高度和现实作用,十分明显和丰富。生态文学,是一种适应了人类生活的时代和现实需要而萌生出来的文学;是一种超越了国家、民族、政治、宗教而和所有人都相关的文学;是一种连接了历史和未来的一种具有永恒主题意义的文学。在地球的生态危机还得不到有效遏制的现实环境里,这样的文学创作,既是作家不能回避的选择,也将是带有一定悲壮内容的精神、行动旅行。

    李青松的长篇报告文学《最后的伐木人》,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视点上,在一个特殊的时候,对于现实的森工企业和伐木人生活现状的报告。对于依托着森林生活的几百万现实林业员工来说,这部作品也许可以看成是一曲苍凉而悲壮的结束音符,但是,对于未来森林来说,这作品也许是一首黎明到来时的清亮晨曲。在感叹过去的时候认识现实,畅想未来,书写一代人曾经创造的业绩和文化,面临的尴尬和艰难,是这部作品的主要内容和特点。这是从另一个角度对现实生活的接近,对生态文学创作的丰富。

    在李青松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因为几十年的大肆砍伐,中国的森林已经接近名存实亡的时候,森林植被的破坏已经明显地影响到自然生态平衡,造成自然灾害严重的时候,面对广大的林业工人艰辛的生活环境,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在那些短视而现实的社会生活时期,林业工人在政府的号召下,以忘我的精神和行动,投入到伐木的活动中去,曾经创造了历史的辉煌和特殊的林间文化,为国家的发展和文化的丰富作出了许多贡献。对于一代伐木人这种历史的劳动,作家是不能轻易给予否定的。然而,现实生活面临的艰难和尴尬局面,又不能不使作家产生许多的反省和思考。

    历史生活曾经是那样充满诗意,显现出雄奇壮美的画面。人们肩扛着油锯走进森林,在一片顺山倒的呼叫声中看着参天大树轰然仆倒;劳动温暖了人们的身体,山风吹落了脸上的汗珠;追赶着夕阳的脚步收工,在布满繁星的夜晚把酒话桑麻——尽管也曾经风雪,但内心却是踏实的,日子倒还是顺意的。可是,今天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在再也没有什么森林可以砍伐的时候,在油锯入库的时刻,生活也如同走进了死胡同。工资发放困难,孩子无法就业,生活拮据,山头失去了绿树,生活失去了色彩。于是乎,红火了几十年的林场,变得寂静,变得没有多少声息了。人们只能在回忆中享受一个伐木人劳动的快乐,只有在回忆中欣赏伐木劳动创造的那些很有特点的林间文化。困惑在纠缠着许多人,艰辛在考验着许多人。没有森林,眼前的生活道路竟然变得如此模糊不清!终于有人清醒了,既然砍树是一种创造和贡献,在需要树木的时候植树不也是一种更加有意义的劳动和贡献嘛!曾经是砍树模范的马永顺如今成了植树的模范,林业人又扛着铁锨上山了。曾经是赶走森林,赶走绿色的人们,如今变成了植树布绿的先锋,生活在另一种意义上正变得高尚和有益起来。伴随着新观念的生成,结合着新政策的实施,一个具有新的现实内容的森林工业面貌正在显示出来。这将是一支维护生态平衡的劲旅,是一支造就新的森林景观的自然画师队伍。

    长期在林业战线工作的经历,使李青松对于林业工人的历史和现实状态有着比局外人更多的认识和理解。因此,在他这部真实地报告林业现实和工人生存、生活状态的作品,有着一种复杂、特殊的情感表述与理性思考,在充分顾及历史局限的时候给历史以妥当的解读,在曾经是历史局限的地方对历史作了理性的批评。自然,作者的批评不是如同债务的追踪,而是对于教训的总结,是对于更加符合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的实际的自然法则的激情探求。或许,在生活的细部,问题也许会更加的复杂和棘手,人们从一种状态向另一种状态转变的过程非常艰难,作品还没有很深入地表现出这样的艰难内容。但是,中国林业之船在调转方向时人们的坚韧性格和精神的风貌已经被作者形象地描述出来了。

    李青松曾说:“自然就是一切。”我想这自然既是环境,也是法则。适应自然的需要,既是自然的需要,也是人的需要。生态文学活动于自然和人类社会生活之间(人类当然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但是,在许多时候,人类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从自然中分离出来,试图主宰一切,这是人类的骄傲和悲哀!),就应该成为二者之间的桥梁,把自然和人引渡到一个互利的天地境界中去,实现真正的天人合一状态。

    2000年5月16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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