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的相关概念
重叠问题一直是汉语词汇和语法研究的重要课题。把“重叠”一词用作语法术语最早出现在1942年出版的黎锦熙的《新着国语文法》中，“五四”以后，西方语言学理论引进中国，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重叠现象。新中国建立以来，现代汉语的重叠研究进入繁荣阶段，在各个层面上都取得了非常丰富的成果。
一、重叠的性质
1954年俞敏、陆宗达在两人合着的《现代汉语语法》中提出，重叠是汉语形态变化的一种重要手段[ 陆宗达，俞敏：《现代汉语语法》（上），群众书店1954年版，第45页。]。朱德熙（1982）在他的《语法讲义》中认为，现代汉语合成词有三大构造方式，分别为重叠、复合和附加[ 朱德熙：《.语法讲义》，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5页。]。三者之中的重叠是如“妈妈、个个、清清楚楚”等这一类词的构造方式。他把重叠所形成的都称为词，如重叠式名词、重叠式量词、重叠式动词、重叠式状态形容词、重叠式副词等。他认为在重叠式名词除了亲属称谓以外，只有“娃娃、星星、宝宝”等少数几个，像“蝈蝈、蛐蛐、饽饽、猩猩”中的“蝈、蛐、饽、猩”等本身没有意义，不能在别的场合出现，它们只是音素的重叠而不是语素的重叠。张寿康（1983）在《汉语学习丛论》中认为，“研究研究”是动词“研究”的重叠式，它只是在原词的基础上，加上了一种“尝试”的语法意义，并没有构成新词，是词形的变化，算是词的构形重叠，而“大大咧咧、形形色色、纷纷扬扬”这类词则与之不同，在口语中并不能说 “大咧”、“形色”或者“纷扬”，所以这类的重叠是属于构词法，再如“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其中“打、闹、说、笑”都是可以单独成词的，这类重叠属于单词的重叠，因此它们是词组[ 张寿康：《.汉语学习丛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83版，第178页。]。黄伯荣、廖序东认为，词的形态可以分为两种：构形形态和构词形态，而重叠则属于词的构形形态，如把“研究”重叠成“研究研究”、“老实”重叠成“老老实实”后，词的外在形式和内在的语法意义都发生了变化，与重叠前不同了。但其它的例如“妈妈、哥哥、星星”等，这类重叠只是语素的重叠，是构词形态[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版，第9 页。]。随着研究的深入，各家一致认为，重叠应该区分为构词重叠和构形重叠，构词重叠能产生新词，形重叠虽然不能产生新词但却为原词附加了更加微妙而复杂的语法意义，因此近年来构形重叠的研究是重叠研究中的重点和热点。
重叠、重复、叠结这三个概念是有区别的，但在实际的应用中又很容易被混淆，下面我们将这三个概念来对比一下。
二、重叠与叠结
作为一种语法构式，叠结与重叠有所不同。在形式上，它是XXYY式，与重叠式中的XXYY式相似。如形容词重叠式中的“忸忸怩怩、拖拖沓沓”类，动词重叠后的“摇摇摆摆、遮遮掩掩”类，名词重叠成的“边边角角、恩恩怨怨”类都是这种形式。这三组词的共同点是都有相应的基式，分别为：“忸怩、拖沓、摇摆、遮掩、边角、恩怨”。而叠结式则不一样，其内部的两个构件不能组合成词，也是就是说，它是没有基式的。如“家家户户、瓶瓶罐罐、三三两两”，口语中并没有“家户、瓶罐、三两”的说法，它们只是由单音节的“家、户、瓶、罐、三、两”分别重叠后，再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在叠结式中，X与Y必须都是能够单独成词的单音节词并且二者在语义和句法上有一定的关联性，如“蓝蓝绿绿、烧烧打打、桌桌椅椅”等。同时，重叠式与叠结式在句法、语义和语用方面都有很大的不同，本文和第五章将把莫言小说中的XXYY叠结式挑出来单独进行分析。
三、重叠与重复
重复是一种修辞方式，是为了突出某种思想、强调某些感情或者增强语言节奏而有意识的重复使用同一个词语、句子或者句群。如《丰乳肥臀》中的几例子：
（1）二姐……哭着咕叫：“三妹呀三妹，你就这样走了啊……”
（2）不要动，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3）他……打着下巴骨说：“冻死了，冻死了。”
例子中词的重复是出于语用、修辞的需要，只在一定的语境中成立，为了起到惊叹、强调、感慨等作用，是常用的一种修辞手法。以往的研究中，很多人把这种重复看作是重叠的短语，这就没有很好的把重复和重叠区分开来。重叠式短语也的确是存在的，学术界对这类重叠研究得并不十分深入，讨论最多的是跟数量有关的短语的重叠。再看以下两个例子：
（4）女司机身体挺得笔直，背后带着椅子，一小步一小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酒国》）
（5）随着高粱嚓嚓啦啦的幽怨鸣声，一大滴一大滴的沉重水珠扑簌簌落下。
（《红高粱家族》）
例子中的短语分别由数词“一”加上形容词“小”再加上量词“步、群”组成，重叠后仍然是独立的语法单位，与基式相比在意义上有了差别，表示行为动作依次、轮番进行。本文对重复与重叠加以明确区分，“三妹呀三妹”这类重复结构不列入考察范围。
莫言小说中词的重叠
莫言小说语言中，词语重叠形式多样，异彩纷呈。
一、莫言小说中的形容词重叠
（一）形容词重叠的形式特征（详见下表）
1、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慢慢285薄薄29红红12白白 6窄窄 4烦烦 1
高高229乖乖29扁扁11鼓鼓 6壮壮 4干干 1
轻轻 224细细29黑黑11空空 6憨憨 3惊惊 1
紧紧219怔怔29浓浓11蓝蓝 6辣辣 3垮垮 1
好好208沉沉26速速11歪歪 6涟涟 3懒懒 1
长长189救救26隐隐11压压 6亮亮 3浪浪 1
冷冷188稳稳25楚楚 10够够 5毛毛 3凉凉 1
深深148久久23定定 10蔫蔫 5暖暖 3亮亮 1
微微107齐齐22青青 10翘翘 5平平 3灵灵 1
厚厚93直直22宽宽 9瘦瘦 5润润 3忙忙 1
匆匆86花花20密密 9松松 5瓮瓮 3蓬蓬 1
小小83亲亲20软软 9哑哑 5腥腥 3热热 1
狠狠74快快19弯弯 9怪怪 4憧憧 2柔柔 1
远远73清清19光光 8愣愣 4方方 2铁铁 1
大大61痒痒18凉凉 8麻麻 4坏坏 2挺挺 1
重重50浅浅17黄黄 7木木 4绿绿 2透透 1
呆呆41多多15胖胖 7腻腻 4黏黏 2凸凸 1
静静40短短14甜甜 7怯怯 4秃秃 2咸咸 1
死死38昏昏14硬硬 7傻傻 4油油 2凶凶 1
淡淡37急急14瘪瘪 6香香 4苦苦 2艳艳 1
圆圆37满满14痴痴 6虚虚 4端端 1粘粘 1
尖尖31低低12粗粗 6遥遥 4紫紫 1垂垂 1
2、XXYY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模模糊糊59含含糊糊 8巍巍峨峨 4原原本本 2忸忸怩怩 1
干干净净50辛辛苦苦 8安安静静 3真真切切 2蹒蹒跚跚 1
弯弯曲曲45许许多多 8白白净净 3板板铮铮 1蓬蓬勃勃 1
隐隐约约35急急忙忙 7斑斑驳驳 3板板正正 1蓬蓬松松 1
迷迷糊糊32趔趔趄趄 7反反复复 3悲悲凉凉 1疲疲塌塌 1
结结巴巴29扭扭捏捏 7干干巴巴 3潺潺湲湲 1平平常常 1
清清楚楚27随随便便 7高高低低 3沉沉甸甸 1平平淡淡 1
踉踉跄跄 25拖拖拉拉 7滑滑溜溜 3从从容容 1平平静静 1
堂堂正正 25点点滴滴 6拉拉杂杂 3淡淡薄薄 1平平坦坦 1
畏畏缩缩 24结结实实 6马马虎虎 3地地道道 1平平整整 1
老老实实 23空空洞洞 6明明白白 3多多少少 1凄凄惨惨 1
空空荡荡 22曲曲折折 6平平安安 3肥肥胖胖 1凄凄清清 1
匆匆忙忙 21严严实实 6普普通通 3风风光光 1齐齐整整 1
方方正正 17整整齐齐 6凄凄凉凉 3风风流流 1亲亲切切 1
慌慌张张17白白胖胖 5松松垮垮 3古古典典 1清清白白 1
拥拥挤挤17端端正正 5拖拖沓沓 3古古怪怪 1清清冽冽 1
昏昏沉沉16服服帖贴 5畏畏惧惧 3和和睦睦 1清清爽爽 1
懵懵懂懂15孤孤单单 5真真假假 3胡胡突突 1热热乎乎 1
絮絮叨叨15胡胡涂涂 5安安稳稳 2混混沌沌 1神神秘秘 1
恭恭敬敬14冷冷清清 5板板整整 2惊惊诧诧 1斯斯文文 1
恍恍惚惚14忙忙碌碌 5悲悲凄凄 2静静悄悄 1堂堂皇皇 1
朦朦胧胧13实实在在 5缠缠绵绵 2潦潦草草 1体体面面 1
破破烂烂13稳稳当当 5红红火火 2淋淋漓漓 1痛痛快快 1
糊糊涂涂12痴痴呆呆 4邋邋遢遢 2零零星星 1突突兀兀 1
起起伏伏12疯疯颠颠 4懒懒散散 2啰啰唆唆 1文文静静 1
浩浩荡荡10规规矩矩 4黏黏乎乎 2啰啰嗦嗦 1稀稀疏疏 1
磨磨蹭蹭10客客气气 4疲疲沓沓 2麻麻胡胡 1潇潇洒洒 1
犹犹豫豫10零零碎碎 4勤勤恳恳 2忙忙急急 1迤迤逦逦 1
大大方方9冒冒失失 4踏踏实实 2莽莽撞撞 1正正端端 1
黏黏糊糊9热热闹闹 4坦坦荡荡 2毛毛糙糙 1
窝窝囊囊9顺顺溜溜 4萎萎缩缩 2勉勉强强 1
疯疯癫癫8四四方方 4慵慵懒懒 2袅袅娜娜 1
3、XYY式
重叠式 词频重叠式 词频重叠式 词频重叠式 词频
凉爽爽 49冷冰冰 16颤悠悠 5急忙忙 1
热乎乎 33油腻腻 15皱巴巴 5飘渺渺 1
滑溜溜 23光秃秃 10晕乎乎 2
赤裸裸 21亮堂堂 9悲凄凄 2
阴沉沉 16干巴巴 7甜蜜蜜 2
莫言小说中XX式是单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形式，它的基式是如“宽、窄、薄、粗、傻”一类可单独使用的单音节形容词。莫言小说中重叠的单音节形容词共有132个；XY式双音节形容词是如“规矩、窝囊、犹豫、冒失”这一类形容词，其主要重叠为XXYY式，共有157个。有些双音节形容词也可以重叠为XYXY式，在莫言小说中比较少，只有“冰凉冰凉、干硬干硬、凉快凉快、溜圆溜圆、亲热亲热、轻松轻松、瘦高瘦高、可怜可怜”这8个。在现代汉语中，双音节形容词除了以上两种形式外，还能重叠为XYY式（如：冷冰冰、滚烫烫）和YXYC式（如：笨手笨脚）等。关于XYY式的重叠，有人把“暧洋洋、怒冲冲”等词也归入形容词重叠中，其实是不对的。这类词是由一个单音节形容词（如：暖、怒）带上一个叠音后缀（如：洋洋、冲冲）构成，它们没有基式，属于构词法。本节我们讨论的是莫言小说中的形容词的重叠，是构词重叠，莫言小说中XYY式重叠词数量比较多并且很有特色，我们将在后面进行讨论。
（二）形容词重叠的句法特征和语法意义
形容词重叠式可以在句子中做定语、状语和补语，吕叔湘（2002）在《形容词使用情况的一个考察》中表示，形容词重叠后不能“用‘不’来否定”，也不能被程度副词“很、最”修饰[ 吕叔湘：《吕叔湘全集》第2卷《汉语语法论文集》，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20页。]。
（1）她用力往外送着孩子，但宝儿的嘴巴叼着乳头不放，于是那只瘪瘪的乳房便被伸得很长，像一块缺乏弹性的疲劳橡皮。
（《酒神》）
（2）妇产科里传出婴儿的哭叫声，喂马的小个子男人犹犹豫豫地朝前走，双腿似有千斤重。
（《天堂蒜薹之歌》）
（3）头发梳得顺顺溜溜，脸洗得干干净净，坐在炕上。
（《丰乳肥臀》）
朱景松（2003）认为形容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主要有三点，一是用来表示某种状态，二是用来表现适度的或足够的量，三是用来激发主体显现状态的能动性[ 朱景松：《形容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语文研究2003年底3期，第59页。]。其中被讨论得最多的是它的“量性特征”。形容词重叠之前的基式也是有量的，主要体现在形容词程度的高低上。程度副词和否定副词对形容词进行修饰，可以把形容词的划分为不同的强弱等级。形容词重叠后量在基式的程度上得到了增加，因此形容词的重叠式不能被程度副词修饰，如：
（4）八姐长长的睫毛上挑着泪珠，嘴角上却挂着迷人的微笑。
（《丰乳肥臀》）
（5）我用手捏了一点红面粉放在舌尖品咂着滋味，腥腥的，咸咸的，好像是乌贼骨的味道。
（《食草家族》）
例（4）如果不用重叠式而用基式则是“八姐长的睫毛上挑着泪珠”，表明了八姐的睫毛有“长”这一性质和特点，用了重叠式“长长”后，对“长”这一性质进行了加强，不能说“不长长、很长长、十分长长”。例（5）中面粉的味道又腥又咸，重叠式“腥腥、咸咸”增加了“腥、咸”的程度，这里也不能说“很腥腥的、十分咸咸的”。
（三）形容词重叠的语用特点
形容词本身有着极强的表现力，形容词在重叠后最主要在句子做定语和状语，这是因为相对基式来说，重叠后的形容词有更强的描绘能力。因此，莫言小说中大量使用形容词的重叠形式，使其描写更加的细致，形象更加生动丰满，能更好的描摹出事物的状态。
（6）曲调缠缠绵绵，悲悲凉凉，有时又哼哼唧唧、嘟嘟哝哝，这是啥戏？
（《丰乳肥臀》）
（7）黑金鱼和红金鱼都吃得肥肥胖胖，晃动的水和翻腾的鱼屎使它们吃了惊，它们泼剌着，鱼缸里冒出一股子腥气。
（《天堂蒜薹之歌》）
（8）你装作没看出他的诡计，突然转身，说：想跑？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哪里也别想去！
（《红树林》）
（9）密集的高粱秸子碰得火把四处溅油，那些半干的高粱叶子，着了油，委委屈屈地燃烧起来。
（《红高粱家族》）
例（6）“缠缠绵绵、悲悲凉凉”在程度上比“缠绵、悲凉”要深，两个重叠式连用强调了猫腔曲调婉转凄哀的风格特征。例（7）“肥肥胖胖”比“肥胖”更显得可爱和生动，更能描摹出金鱼的形态特点。例（8）“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比“老实给我呆着”更有强迫、命令的意味，能加深说话人的语气，从而起到震慑听话人的目的。例（9）用“委委屈屈”来形容高粱本身就用了拟人的手法，形象地描绘出高粱在燃烧时如人受了委屈一样不情不愿的状态。
重叠式的使用有时候也能生动地传达出人物的态度和情绪，表现出人物当时的心理状态。
（10）“慢点，我的儿呀。”母亲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屁股。
（《丰乳肥臀》）
（11）他手捂着屁股高叫：“福来——福来——”与父亲差不多大小的福来根本无法回答他的喊叫，无法为他勤勤恳恳地服务了。
（《红高粱家族》）
（12）他困难地吞咽了一口粘稠的唾沫，手伸向酒杯，端起来，感觉到体积很小的酒杯和酒液的沉沉甸甸的分量。
（《酒神》）
（13）然后他跪在席上，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仿佛那小桌子后边供养着一个肉眼凡胎看不见的神灵。
（《檀香刑》）
例（10）“轻轻地拍打”比“轻拍”在程度上更轻、更适量、更让人舒服，体现了母亲用手在拍打孩子时对孩子无限的柔情和疼惜。例（11）福来是父亲如家人一样相待的小伙计，这里用“勤勤恳恳”重叠式一方面展现出福来是一个忠心勤劳服务主人的人，也表现了父亲此时的悲痛的心情。例（12）小小的酒杯在此时变得沉重无比，“沉沉甸甸”反映了丁钩儿此时无比复杂的心情。例（13）赵甲对行刑有着病态的痴迷，在他心目中刑具是如神物一般的存在，“恭恭敬敬”反映了刑具在赵甲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是他病态的精神世界的写照。
二、莫言小说中的动词重叠
（一）动词重叠的形式特点
动词的重叠在汉语中很常见，在考察了莫言小说中的动词重叠后，我们发现，这十一部长篇小说中常用动词重叠主要可以分为XX式、X了X式、X一X式、XXYY式、XYXY式（详见下表）。
1、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看看580谈谈12写写 5找找 3称称 1跑跑 1
闪闪167帮帮11长长 5熬熬 2撑撑 1喷喷 1
摇摇130拉拉11转转 5包包 2触触 1捧捧 1
点点107咬咬11比比 4闭闭 2捶捶 1瞥瞥 1
摸摸97扯扯10弹弹 4避避 2戳戳 1品品 1
指指87撇撇10干干 4表表 2蹿蹿 1泼泼 1
拍拍86颠颠9画画 4剥剥 2打打 1气气 1
想想84翻翻9煞煞 4吃吃 2挡挡 1掐掐 1
擦擦47舔舔9伸伸 4除除 2扽扽 1签签 1
望望46喂喂9数数 4捣捣 2掂掂 1跷跷 1
整整45闻闻9玩玩 4倒倒 2动动 1让让 1
等等44眨眨9吻吻 4刮刮 2缝缝 1认认 1
笑笑42坐坐9扬扬 4挤挤 2扶扶 1搡搡 1
问问41抻抻8饮饮 4揪揪 2拱拱 1扫扫 1
说说38抽抽8蘸蘸 4磕磕 2观观 1梳梳 1
试试37咧咧8照照 4哭哭 2灌灌 1漱漱 1
飘飘33捏捏8做做 4唠唠 2捡捡 1耍耍 1
求求33亲亲8蹭蹭 3遛遛 2搅搅 1睡睡 1
听听32揉揉8出出 3漏漏 2聚聚 1耸耸 1
挥挥28洗洗8戴戴 3瞄瞄 2靠靠 1送送 1
尝尝 26正正 8逗逗 3抿抿 2抠抠 1抬抬 1
恨恨 24发发 7夹夹 3挠挠 2叩叩 1叹叹 1
晃晃 24敲敲 7降降 3散散 2理理 1疼疼 1
戳戳 21劝劝 7嚼嚼 3上上 2练练 1提提 1
行行 20歇歇 7叫叫 3缩缩 2亮亮 1剃剃 1
抖抖 18皱皱 7啃啃 3填填 2聊聊 1推推 1
开开 18猜猜 6捋捋 3睁睁 2撩撩 1享享 1
招招 18抹抹 6磨磨 3治治 2拢拢 1泄泄 1
念念 16评评 6呶呶 3拽拽 2撸撸 1修修 1
闹闹15搔搔 6碰碰 3嘬嘬 2骂骂 1叙叙 1
沾沾15走走 6算算 3搬搬 1卖卖 1咽咽 1
搓搓14跺跺 5探探 3辨辨 1眯眯 1掖掖 1
瞧瞧14勾勾 5踢踢 3拨拨 1摩摩 1运运 1
醒醒14换换 5捅捅 3簸簸 1拿拿 1撞撞 1
摆摆13揩揩 5吐吐 3补补 1囔囔 1龇龇 1
嗅嗅13泡泡 5挽挽 3查查 1捻捻 1折折 1
瞅瞅12嚷嚷 5擤擤 3颤颤 1扭扭 1
见见12甩甩 5张张 3炒炒 1弄弄 1
2、X了X式
重叠式 词 频 重叠式 词 频 重叠式 词 频 重叠式 词 频 重叠式 词 频
点了点 27 抖了抖 5 顿了顿 2 插了插 1 踢了踢 1
看了看 27 挥了挥 5 扶了扶 2 抻了抻 1 舔了舔 1
想了想 22 撇了撇 5 耕了耕 2 瞅了瞅 1 贴了贴 1
指了指 16 沾了沾 5 搅了搅 2 捣了捣 1 捅了捅 1
晃了晃 15 触了触 4 紧了紧 2 顶了顶 1 闻了闻 1
拍了拍 14 愣了愣 4 揪了揪 2 跺了跺 1 压了压 1
摸了摸 12 转了转 4 撅了撅 2 噘了噘 1 移了移 1
摇了摇 11 蹭了蹭 3 瞄了瞄 2 撸了撸 1 砸了砸 1
戳了戳 10 尝了尝 3 捏了捏 2 捋了捋 1 照了照 1
笑了笑 10 撅了撅 3 扭了扭 2 抹了抹 1 抓了抓 1
擦了擦 9 咧了咧 3 清了清 2 挪了挪 1 嘬了嘬 1
试了试 8 缩了缩 3 拖了拖 2 敲了敲 1
望了望 8 停了停 3 握了握 2 揉了揉 1
怔了怔 8 擤了擤 3 蹦了蹦 1 闪了闪 1
嗅了嗅 7 搓了搓 2 拨了拨 1 漱了漱 1
3、X一X式
重叠式 词频 重叠式 词频 重叠式 词频 重叠式 词频 重叠式 词频
看一看 10 蹦一蹦 1 斗一斗 1 晒一晒 1 笑一笑 1
尝一尝 4 表一表 1 红一红 1 闪一闪 1 嗅一嗅 1
摸一摸 4 补一补 1 滑一滑 1 淘一淘 1 站一站 1
想一想 3 蹭一蹭 1 聚一聚 1 跳一跳 1 嘬一嘬 1
忍一忍 2 穿一穿 1 哭一哭 1 听一听 1
保一保 1 催一催 1 泡一泡 1 玩一玩 1
抱一抱 1 滴一滴 1 让一让 1 洗一洗 1
4、XYXY式
重叠式词 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可怜可怜11 收拾收拾 2 搅和搅和 1 吆喝吆喝 1 安慰安慰 1
拾掇拾掇11 修理修理 2 考虑考虑 1 侦察侦察 1 包扎包扎 1
忽闪忽闪 4 比试比试 1 拍打拍打 1 转悠转悠 1 活动活动 1
抖擞抖擞 2 揣摸揣摸 1 膨胀膨胀 1 琢磨琢磨 1 检查检查 1
教训教训 2 打听打听 1 认识认识 1 捶打捶打 1 慰劳慰劳 1
犒劳犒劳 2 锻炼锻炼 1 闪烁闪烁 1 锤炼锤炼 1 休息休息 1
试验试验 2 晃荡晃荡 1 排场排场 1 掂量掂量 1 通融通融 1
5、XXYY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摇摇晃晃91 来来回回 10 遮遮掩掩 4 颤颤抖抖 2 慢慢悠悠 1
摇摇摆摆34 抽抽搭搭 10 吆吆喝喝 4 昂昂扬扬 2 溜溜达达 1
晃晃荡荡32 颤颤悠悠 9 来来往往 4 争争吵吵 1 唠唠叨叨 1
躲躲闪闪22 重重叠叠 8 吹吹打打 4 张张扬扬 1 颠颠倒倒 1
哆哆嗦嗦22 推推搡搡 7 吵吵闹闹 4 寻寻觅觅 1 叨叨咕咕 1
试试探探20 嘀嘀咕咕 7 飘飘荡荡 3 修修补补 1 打打闹闹 1
层层叠叠18 晃晃悠悠 6 抽抽噎噎 3 上上下下 1 抽抽打打 1
闪闪烁烁15 忽忽悠悠 6 飘飘洒洒 2 飘飘悠悠 1 抽抽答答 1
别别扭扭15 悠悠晃晃 5 碰碰撞撞 2 飘飘忽忽 1 迟迟疑疑 1
颠颠簸簸12 飘飘摇摇 5 忽忽闪闪 2 念念叨叨 1 摆摆摇摇 1
莫言小说中重叠成XX式的单音节动词共有226个，出现在2680处；X了X式有72个，出现313次；X一X式有32个，出现50次；XXYY式有50个，共出现了408次；XYXY式有34个，出现了53次。动词的XX式重叠在莫言小说中应用最多，其次是XXYY式和X了X。从数量上看，莫言小说中间单音节动词的重叠式较多，双音节动词的重叠远远少于单音节动词。这与动词本身的重叠能力的强弱有关系，大多数的单音节动词都可以重叠。莫言小说中可重叠的动词都是动作性动词，大多具有主观可控性，并且，这些动作都可以持续或者反复进行。这些词的动作性较强，但词义较轻，很多是口语、方言中的常用词，如：做、拽、招、咬、舔、比画、吆喝、抽打、捶打、搅和等。基式为XY的动词，在感情色彩方面都是比较积极的，如：安慰、犒劳、抖擞、慰劳等。
（二）动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和语用特点
重叠后的动词具有更为丰富的语义，如：
（14）每桶饲料里掺上三瓢酒，插上根烧火棍搅和搅和，就由你蓝解放等一干人担到猪舍前，倒进食槽里。
（《红高粱家族》）
（15）我记得你当时劝他写点高尚的事，譬如写写爱情，写写友谊，写写花朵，写写青松，写养猪干什么？
（《生死疲劳》）
（16）“你说得倒轻松！你有本事你去说说看！”
（《天堂蒜薹之歌》）
（17）二爷又吸了一小口，品品，道：“毕竟还是寡淡！”
（《檀香刑》）
动词在重叠后常常表示的是一种反复性、经常性进行的行为动作，例（14）“搅和搅和”与其基式“搅和”相比，多了动作交替、反复进行的意味。动词重叠有很强的口语性，给人的感觉往往很自然、很随意。例（15）“写”重叠为“写写”后，语气上显得悠闲、轻松。大多数动词在重叠后都能表示尝试的意义，例（16）（17）中的“说、品”本身并没有尝试义，但重叠后结合具体的语境就产生了尝试的情态。
动词重叠广泛用于口语中，可以说它是来源于生活的，有很强的自然性、随意性。因此，莫言小说中的动词重叠式大量存在于人物的对话中，为的是缓和语气、使表达更加委婉含蓄。在询问、建议和请求他人以及表达自己的态度、意愿时使用得较多。祈使句的核心是提出自己的希望、要求、命令、劝告等，其自身的语气比较生硬、强硬。为了表达更为委婉往往在祈使句中使用动词重叠式：
（18）“女人都是一样的，让妹妹安慰安慰你吧……”
（《生死疲劳》）
（19）母亲打断县民政局长的话，说：“不用多说了。来几个人帮着把东厢房拾掇拾掇吧！”
（《丰乳肥臀》）
（20）母亲说：“都收拾收拾，去送送这个人吧，他是混蛋，也是条好汉。”
（《丰乳肥臀》）
例（18）是提出希望，（19）、（20）两个例句是提出要求和命令，以上例句中的动词重叠后让句子的语气更为和缓，使听话人更容易接受，从而便于达成说话目的。并且，在实际的对话中，“去送送这个人”比 “去送这个人”要更为礼貌。
三、莫言小说中量词、数量短语的重叠
量词的重叠形式是XX式，数量短语重叠的结构主要有一量量、一量一量式。 后面两种形式并不是词的重叠，而是短语的重叠，因为三者在语义、语法、语用方面有很多关联性，因此本节把三者放在一起讨论。
（一）量词、数量词的形式特征（详见下表）
1、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团团84声声20队队 5粒粒 3次次 1绺绺 1
个个43根根18行行 5寸寸 2道道 1排排 1
点点27种种18条条 5顿顿 2滴滴 1双双 1
阵阵26层层14朵朵 4节节 2堆堆 1穗穗 1
处处22样样9串串 4片片 2棵棵 1丝丝 1
步步20缕缕8颗颗 3簇簇 2辆辆 1支支 1
2、一X 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一个个 146 一层层16 一拨拨 6 一摞摞 3 一袋袋 1 一篓篓 1
一阵阵77 一声声15 一次次 6 一瓢瓢 3 一刀刀 1 一面面 1
一道道67 一圈圈14 一朵朵 6 一箱箱 3 一栋栋 1 一泡泡 1
一片片64 一块块13 一绺绺 6 一柱柱 3 一段段 1 一盆盆 1
一点点60 一只只13 一队队 5 一对对 2 一墩墩 1 一批批 1
一团团59 一颗颗11 一粒粒 5 一节节 2 一垛垛 1 一拳拳 1
一行行56 一排排11 一枚枚 5 一截截 2 一方方 1 一日日 1
一串串49 一摊摊11 一幕幕 5 一棱棱 2 一缸缸 1 一扇扇 1
一群群47 一下下11 一蓬蓬 5 一年年 2 一杠杠 1 一趟趟 1
一股股46 一张张10 一幅幅 4 一勺勺 2 一级级 1 一套套 1
一条条42 一把把 9 一捆捆 4 一双双 2 一家家 1 一尾尾 1
一步步39 一遍遍 8 一页页 4 一天天 2 一架架 1 一线线 1
一簇簇32 一丛丛 8 一波波 3 一株株 2 一间间 1
一根根23 一束束 8 一车车 3 一桩桩 2 一款款 1
一丝丝20 一汪汪 8 一撮撮 3 一座座 2 一筐筐 1
一件件18 一滴滴 7 一堆堆 3 一柄柄 1 一框框 1
一缕缕18 一口口 7 一辆辆 3 一寸寸 1 一溜溜 1
3、一X一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 词频
一下一下 9 一线一线 2 一歪一歪 1 一绺一绺 1 一撮一撮 1
一片一片 5 一条一条 2 一团一团 1 一捆一捆 1 一拨一拨 1
一点一点 5 一口一口 2 一趟一趟 1 一块一块 1 一鞭一鞭 1
一把一把 5 一撅一撅 2 一沓一沓 1 一节一节 1 一笔一笔 1
一耸一耸 4 一代一代 2 一穗一穗 1 一行一行 1 —圈一圈 1
一圈一圈 4 一步一步 2 一丝一丝 1 一股一股 1 一丝儿一丝儿 1
一件一件 4 一波一波 2 一匙一匙 1 一朵一朵 1 一古嘟一古嘟 1
一寸一寸 4 一遍一遍 2 一勺一勺 1 一对一对 1 一点儿一点儿 1
一次一次 4 一褶一褶 1 一屁一屁 1 一堆一堆 1
一串一串 3 一窝一窝 1 一批一批 1 一段一段 1
一阵一阵 2 一汪一汪 1 一缕一缕 1 一颠一颠 1
单音节的量词有很强的重叠能力，基本上都可以重叠，莫言小说中出现的重叠的量词基本都是单音节的，有36个，只有“一古嘟一古嘟”这一个例外。短语重叠一量量有97个，共出现了1184次；一量一量式有52个，出现了98次。此外，莫言小说中还有一些XXYY式量词叠复，如“丝丝绺绺、丝丝缕缕、团团簇簇、丛丛簇簇”，有些文章把这类词也归为量词的重叠，介于这类词并没有基式，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丝绺、丝缕、团簇、丛簇”的说法，因此本文不把这类词归入量词的重叠范围。
（二）XX式量词重叠的句法特征和语法意义
量词不能单独做句子的成份，而重叠后的量词则可以突破量词本身的句法限制，自由地充当句子的成份。在考察了莫言小说中量词重叠式后，发现在莫言小说中量词重叠式主要可以充当句子的主语、谓语、定语等。
量词重叠式在句子中可做主语，具有遍指的意味。
（21）她在大栏市，结交广泛，行行都有保护神，我斗不过她。
（《丰乳肥臀》）
（22）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头囫囵着，鼻子、眼、耳朵、嘴，样样俱全，摸摸毛驴的头，也是样样俱全，只是它那两扇大耳朵像冰一样凉。
（《天堂蒜薹之歌》）
（23）我只好用嘴去吻你，用蹄子去抚摸你，让我的眼泪滴到你的脸上，驴的泪珠，颗颗胖大，犹如最大的雨滴。
（《生死疲劳》）
以上例子中的量词重叠式充当句子的主语时，如果单独拿出来看其主语指向并不是很明确，因此其前常常有这个量词修饰的名词性成份存在，如例（22）“样样”的实体是“眼、耳、嘴、鼻”；例（23）“颗颗”是前面“驴的泪珠”的复指。
量词重叠式也可以在句中充当状语，表示的是“逐一”、“多”、“每一”的意思。
（24）那些人听训完毕，便排开一字长蛇阵，由西向东，步步推进。
（《生死疲劳》）
（25）这一天人间所有的喜鹊都飞上蓝天，层层相叠，首尾相连，在波浪翻滚的银河上，架起一座鸟桥。
（《丰乳肥臀》）
例（24）“步步推进”是“一步一步、逐次推进”的意思；例（25）“层层相叠”中包含了“一层又一层叠加”有“多”、“繁复”的意味。
量词重叠式也可以在句中做定语，既可以修饰主语也可以修饰宾语。
（26）根根马尾，都像金丝线一样。
（《食草家族》）
（27）又一束礼花在天上大放光明，照耀着先前的礼花留下的团团烟雾，空气中渐渐充满浓重的硝烟气味，使我的咽喉发痒。
（《酒神》）
“根根马尾”表示的是“每一根马尾”，有“每一”的意思，“团团”烟雾则是形容“多”，十分浓重。
量词重叠式也可以在句子中做谓语，如：
（28）先是杏园中鸟声阵阵，然后是红霞似火。我的第一次交配圆满结束。
（《生死疲劳》）
（29）鞭炮声声，一阵阵传来，使我大喜若狂。
（《生死疲劳》）
例（28）（29）两个句子中不出现动词，但是量词在重叠后比基式更具形象性，因此这两个句子虽然没有动词，仍然能够让人感觉到动态。
（三）数量短语重叠的语法特征和语法意义
一XX式在句子中可以充当定语、状语，也可以单独做主语。
（30）大领导握住父亲的手，幽默地说，“在你的眼里没有活牛，只有一堆堆肉和骨头？”
（《四十一炮》）
（31）周围的人蹦跳着，躲闪着，一个个身手矫健。
（《四十一炮》）
（32）说着他就拉开了拉锁，将皮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摸出来。
（《四十一炮》）
一XX式数量短语重叠同样也可以表示“多”、“每一个”、“逐个”等语法意义。例（30）“一堆堆肉和骨头”体现的是数量上的“多”；例（31）“一个个身手矫健”强调的是“每一个人都身手矫健”；例（32）“一件件地摸出来”有“逐一”含义，用来描述皮包里的东西是一样一样被摸出来的。
一X一X式数量短语的重叠，如果X为名量词，在句子中多做定语，也可以做状语；如果X为动量词，则只能做状语[ 裴辉强，胡德明.：《数量短语重叠式“一AA”与“一A一A”的异同.》，合肥工业大学学报2012年第期，第5页。]。在莫言小说中做状语成份的比做定语成份的要多。
（33）小妖精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呷酒，动作老练至极，绝对一个久经酒场锻炼的老手模样。
（《酒神》）
（34）小径上有时铺着一层金黄色的落叶，有时布满一汪一汪的绿色臭水，臭水里浮游着一些红色的小虫子。
（《天堂蒜薹之歌》）
（四）量词、数量短语重叠的语用特点
量词、数量短语重叠能够使得基式的形象色彩加强，具有了很强的描写功能。在表达中运用相应的重叠行式能产生不同的表达效果[ 田琳《现代汉语物量词重叠式研究》，湘潭大学学报2005年第10期，第2页。]。
（35）木筏漂到中流，水势如箭，边缘上激起簇簇浪花。
（《丰乳肥臀》）
（36）走出槐桑之林，满河床的白沙土光华夺目，半轮巨大的红日唧唧有声地下沉着，西半边天上彩霞朵朵，宛若鲜花怒放。
（《天堂蒜薹之歌》）
（37）宛若一蓬蓬水草，宛若一尾尾鳗鱼。
（《食草家族》）
（38）阳光照耀众人，曹县长脸上开始放光，大家都板着脸等待着，一个个脖子抻长，看着愈来愈平静的湾水。
（《红高粱家族》）
（39）父亲他们散到田野里去，从死鬼子身上把枪弹解下来，一趟一趟地往围子上运。
（《红高粱家族》）
（40）但今天，他感到那坚硬的鸡血面具，宛如被急雨打湿的墙皮，正在一片一片地脱落。
（《檀香刑》）
（41）她脱下衣裳，一件件扔到木盆里。
（《檀香刑》）
（42）在她与军爷的一问一答中，仿佛在一件一件地脱去衣裳。
（《檀香刑》）
（43）“你这个大傻瓜，也不动脑子想想，俺要侍候着大老爷一口口吃完呢。”
（《檀香刑》）
（44）我要让那些对我心怀不满的家伙心服口服，要让他们知道，罗小通的英名不是吹出来的，而是一口一口地吃出来的。
（《四十一炮》）
例（35）“簇簇”在句子中做定语，描绘出水浪被激起其形态就像花一样；例（36）“朵朵”在句子中充当谓语成份，用“朵朵”来形容彩霞，形象的描写出了霞云的形态，给人美好的感觉；例（37）“一蓬蓬、一尾尾”在句中做定语，体现的是水草的繁盛、鳗鱼数量的繁多，生动的反映了人物听到猪的嚎叫后心绪的纷杂。XX式和一XX式能够统指，在所包含的范围内有“并无例外”的意思。例（38）“一个个”在这里做主语，是前面真正的主语“众人”的复指，“一个个脖子抻长”强调的是整体，每个人都把脖子抻长了。一X一X式比起其它两种形式更能体现时间的顺序性，蕴含连续、连绵、接连不断的意义。例（39）（40）中的“一趟一趟、一片一片”都是句子的状语成份，“一趟一趟”描写的是运枪弹的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连续的进行，“一片一片地脱落”描绘出了糊在脸上的鸡血凝固后一片接一片不断的落下来的场景。由于一X一X式比XX式、一XX中间的停顿更长，因此一X一X式在某些场合相对其他两种形式能起到强调的作用。例（41）（42）中的“一件一件、一件件”都有“每一”的意味，但是“一件一件”的程度更深一些。例（43）（44）中“一口口”与“一口一口”所表现的都是量多，但不同的是，“一口一口”更体现了过程的艰难和不容易，需要经过努力才能完成
量词和数量短语本身的色彩意义并不明显，但是在重叠后能够结合语境产生一些新的色彩意义。以下是两个XX式在句子中做谓语的例子，
（45）山下的村子里鸡鸣狗叫，炊烟缕缕，一派和平景象。
（《丰乳肥臀》）
（46）秋雁声声，金风飒爽，正是农历八月中的时令。
（《食草家族》）
例（45）（46）“炊烟缕缕、秋雁声声”这种说法我们一般在口语不说，大多只在文学作品出现，有较强的文艺色彩。而一些方言中、口语中的量词的重叠又能体现出较强的口语色彩[ 裴辉强，胡德明《.数量短语重叠式“一AA”与“一A一A”的异同》，合肥工业大学学报2012年第26期，第33页。]：
（47）沙疙瘩上种着一墩墩红柳、紫穗槐、白蜡条、桑树疙瘩，月亮照在树丛上，枝条和叶片都星星点点地亮。
（《丰乳肥臀》）
（48）母亲说：“我变了，也没变。这十几年里，上官家的人，像韭菜一样，一茬茬的死，一茬茬的发……”
（《丰乳肥臀》）
此外，量词、数量词重叠后还能体现一定的“感情色彩”[ 年玉萍《现代汉语量词的色彩意义》，《.时代文学》2008年 第4期，第41～47页。]，如：
（49）余姥姥把那“阎王闩”一寸一寸地模了一遍，点点头，用三尺大红绸子，珍重地包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供在祖师爷的神像前。
（《檀香刑》）
（50）母亲流着眼泪，用那条满是硫磺味几的毛巾，蘸着一盆水，一点一点地，仔细地擦拭着领弟的身体。
（《丰乳肥臀》）
例（49）“一寸一寸”描绘出了余姥姥每一寸每一寸地、小心仔细地摸“阎王闩”时、更能体现余姥姥在对“阎王闩”的珍视和恭敬。例（50）面对伤痕累累的女儿，母亲此时的心情非常的悲痛，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儿的身体，每一处都为女儿清洗干净，“一点一点”形象地表现了母亲对自己女儿的怜爱之情。
四、莫言小说中的名词重叠
汉语中能够重叠的名词数量不多。张斌（2010）认为名词重叠的自由度与该名词的“生命度”有关，指代无生命物的名词其重叠的频率要高于指代有生命物名词重叠的频率。莫言小说中的名词重叠不多，主要有两种形式（详见下表）：
1、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天天66面面12年年 6枪枪 4车车 1字字 1
夜夜47心心11头头 6口口 3刀刀 1门门 1
人人40时时11户户 5事事 3蹄蹄 1
家家26日日 7句句 5路路 1院院 1
2、XXYY式
重叠式词频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上上下下12 4风风雨雨 2恩恩仇仇 1世世代代 1
家家户户11 3老老少少 2方方面面 1网网络络 1
边边角角5 3里里外外 2花花草草 1字字句句 1
斑斑点点4 3时时刻刻 2日日夜夜 1祖祖辈辈 1
名词在重叠后能产生相应的语法意义。在重叠以后，能表示“每一个”，如：
（51）虽然处处招人厌，但他脸皮厚，不在乎，事事都掺和，他抢先把鼓背在身上。
（《生死疲劳》）
（52）从此之后，水煎包铺子的老板娘，夜夜都听到张扣的歌唱声。
（《天堂蒜薹之歌》）
（53）家家张灯，户户结彩。
（《生死疲劳》）
例（51）（52）（53）中的重叠式都可以表示“每一”。例（51）表示 “在每一处都招人讨厌”；例（49）表示“每一件事都掺和”；例（52）表示“每一夜都能听到歌声”；例（53）表示“每一家、每一户都张灯结彩”。另一类名词重叠表示的则是重叠的两个名词之间“与”的关系，如：
（54）福生堂的房子一排十五间，共有七排，院院相通，门门相连，层层叠叠，宛若迷宫。
（《生死疲劳》）
（55）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闭口无言。
（《檀香刑》）
（56）四婶说：“政府，你们不能官官相护啊！”
（《天堂蒜薹之歌》）
例（54）（55）（56）这几组都可以理解为“院与院”、“门与门”、“面与面”、“心与心”[ 华玉明：《名词重叠的表义类型及其语法差异》，浙江师大学报1996年第1期，第15～17页。]。
XXYY式重叠同样也有可以表示“每一”，如：
(57)西门金龙和颜悦色地说，“我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啊，您的教导我字字句句都记在心头……”
（《生死疲劳》）
例（57）表示的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在心头”。
五、莫言小说中的副词重叠
副词的重叠形式是指构形问题，重叠式副词是构词问题，副词的这两种形式的区分比较复杂，因此一直是学界讨论的热点话题。判定的基本依据是看是否存在一个副词基式。XX式是单音节副词的重叠形式。XXYY式是双音节副词的重叠形式。莫言小说中的XX式副词重叠式主要有：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渐渐 277活活 37万万 21早早 8略略 5
刚刚 227常常 34偏偏 17恰恰 7每每 5
悄悄 163频频 32通通 15真真 7最最 5
缓缓 112明明 30白白 10足足 7屡屡 3
连连 90统统 25稍稍 10单单 6断断 1
仅仅 60往往 24草草 8生生 6实实 1
暗暗 48
XX式副词重叠式的基式在句子中只能充当状语，其后一般不能加“地”，其重叠式之后可以加“地”。
（58）崔家的小寡妇白白献身，也没动摇麻邦的立场。
（《丰乳肥臀》）
（59）“师傅，”他用更低的声音说，“如果我这样窝窝囊囊地被人砍了头，不是白白地砸去了三颗牙吗？”
（《檀香刑》）
副词在重叠式与其基式代表的是“文”与“白”两种不同的语体风格。一般来说，基式的文艺色彩要浓于重叠式。因为基式本来在历史上产生得就比重叠式早，在现代汉语中重叠式要运用得更多一些。在语气的表达上，其基式的程度没有重叠式重，重叠式要更为强烈些。
（60）墙壁是断断不可扶的，卵石堆里也没生出可供扶援的树木，万不得已，我伸出一只胳膊，架住了她伸出来的胳膊。
（《食草家族》）
（61）“那么，我要死了！”爷爷平静地说，“我死了之后，你们要想法把我弄到红林子里去，活人万万不可进去。用风筝吊皮团长的办法万万不可再用。这个任务就由这位大头的孙子来完成。”
（《食草家族》）
“断断”、“万万”都有“绝对”的意思，其否定的程度已经非常深了，“断断不可扶”就是绝对不能扶，“万万不能去”是要人务必不要去，情态十分恳切。
莫言小说中的XYY式状态形容词
重叠有构词重叠与构形重叠之分。第二章我们主要讨论的各类词的重叠都是属于构形层面的重叠。构形重叠是词在形态上的变化，这种变化带来的是语法功能和语法意义上的变化，如我们上文提到的，动词重叠后产生“尝试”义、量词重叠后产生“周遍”义，并不能产生新词。构词层面的重叠则与之不同，它能产生新词，构形重叠都有相应的基式，构词重叠却没有基式。构词重叠又包含了两个方面，既可能是音节的重叠又可能是语素的重叠。音节的重叠是指由没有意义也不能单独使用的音节重叠构成的词，又称为叠音词。音节重叠形式可分为XX式（蛐蛐、勃勃、孜孜）、XXYY式（轰轰烈烈）、XYY式（哗啦啦）等[ 许建章《浅谈汉语中的音节重叠和语素重叠》.临沂师专学报1989第3期，第5页。]，其主要功能有三类，分别为指称事物（蝈蝈、奶奶）、描摹事物的情状（翩翩、冉冉）、模拟声音（汩汩、潺潺）[ 张斌主编：《现代汉语描写语法》，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98页。]。语素的重叠可以生成合成词，主要的形式有XX式（娃娃、妈妈）、XYXC式（瓮声瓮气）XXYY式（断断续续）等。音节重叠和语素重叠形成的很多词可以成为词尾构成XYY式形容词，如“汪汪、油油、乎乎”等。这部分词在莫言小说中很有特点，下面我们将把他们挑出来进行研究。
XYY式形容词在现代汉语中为数众多，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学术界对这类形容词就进行了关注。对于XYY式形容词的性质现在基本上认为应该分为构词重叠和构形重叠，如“冷清清、凉爽爽”这类重叠是有基式的“冷清、凉爽”重叠为“冷清清、凉爽爽”，是形容词的不完全重叠。另一类如“乐悠悠、白生生”等，应该是构词重叠，产生的XYY式是重叠形容词。朱德熙（1982）在《语法讲义》[ 朱德熙着：《语法讲义》，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73页。]中把“黑油油、硬梆梆”之类XYY式形容词归纳到状态形容词中，并认为其中的“YY”是词缀，黄伯荣、廖序东（2002）也认为“红彤彤、亮堂堂”这类词是由单音节性质形容词加上叠音词缀组成[ 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55页。]。也有不少学者对把YY一概称为词缀提出质疑，马庆株（2002）就提出，应该把“实义词根语素”与“词缀”区分开来，如“白皑皑”中的“皑皑”，有时可以成词，在构词用的是它本身的意义，因此应该算作词根[ 马庆株：《.着名中年语言学家自选集马庆株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69~77页。]。本节我们讨论的XYY式都属于构词重叠。
一、XYY式状态形容词的形式特征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湿漉漉96直挺挺15厚墩墩 5响当当 3瓷光光 1绿荧荧 1
亮晶晶88红扑扑14慢悠悠 5兴冲冲 3磁溜溜 1绿莹莹 1
沉甸甸65黄澄澄14胖嘟嘟 5痒酥酥 3刺溜溜 1满当当 1
懒洋洋52气呼呼14气冲冲 5油漉漉 3醋溜溜 1密麻麻 1
毛茸茸47白茫茫13肉乎乎 5白惨惨 2呆愣愣 1明光光 1
酸溜溜46痴呆呆13色迷迷 5刺啦啦 2肥腆腆 1明溜溜 1
乱纷纷44黑糊糊13贼溜溜 5刺痒痒 2干哄哄 1木僵僵 1
热烘烘41娇滴滴13大咧咧 4嘟噜噜 2鼓蓬蓬 1嫩油油 1
恶狠狠38甜丝丝13肥嘟嘟 4咕咚咚 2刮剌剌 1黏乎乎 1
光溜溜38水灵灵12金星星 4光灿灿 2刮喇喇 1暖乎乎 1
怒冲冲38灰蒙蒙11蓝幽幽 4黑溜溜 2光滑滑 1气烘烘 1
慢吞吞37金灿灿11密匝匝 4黑幽幽 2汗润润 1青蓝蓝 1
明晃晃36怯生生11腻滋滋 4烂糊糊 2好生生 1青溜溜 1
阴森森36雄赳赳11 气哼哼 4泪滚滚 2 黑釉釉 1 清悠悠 1
急匆匆35 乱蓬蓬10 热腾腾 4冷飕飕 2 黑幢幢 1 热嘟嘟 1
轻飘飘35 慢腾腾10 肉滚滚 4毛绒绒 2 红艳艳 1 肉嘟嘟 1
笑嘻嘻34 暖洋洋10 傻呵呵 4闹哄哄 2 黄惨惨 1 软润润 1
圆溜溜31 齐刷刷10 乌溜溜 4暖烘烘 2 黄乎乎 1 湿淋淋 1
绿油油28 气昂昂10 乌油油 4胖墩墩 2 黄糊糊 1 湿润润 1
乱糟糟27 雾蒙蒙10 羞答答 4胖乎乎 2 黄蜡蜡 1 松垮垮 1
软绵绵27 眼睁睁10 直勾勾 4气鼓鼓 2 黄漫漫 1 坦荡荡 1
傻乎乎26 圆滚滚10 直愣愣 4青溜溜 2 晃荡荡 1 团溜溜 1
笑眯眯25 醉醺醺10 白森森 3青幽幽 2 火爆爆 1 乌蓬蓬 1
黑洞洞24 蓝汪汪 9 病恹恹 3肉腻腻 2 火刺刺 1 乌青青 1
黑油油23 木呆呆 8 颤巍巍 3傻呆呆 2 急巴巴 1 稀拉拉 1
热辣辣23 闹嚷嚷 8 抖颤颤 3傻哈哈 2 急吼吼 1 瞎咧咧 1
黏唧唧22 暄腾腾 8 粉嘟嘟 3笑盈盈 2 急火火 1 瞎嚷嚷 1
油光光21 白生生 7 汗津津 3圆乎乎 2 急煎煎 1 邪剌剌 1
静悄悄20 凉飕飕 7 黑黝黝 3 圆窝窝 2 尖溜溜 1 腥乎乎 1
香喷喷20 软塌塌 7 红通通 3脏乎乎 2 尖翘翘 1 野乎乎 1
硬邦邦20 软瘫瘫 7 忽悠悠 3粘糊糊 2 金黄黄 1 野唧唧 1
黑乎乎19 凶巴巴 7 灰秃秃 3粘腻腻 2 空洞洞 1 银晃晃 1
红彤彤19 硬梆梆 7 假惺惺 3 胀鼓鼓 2 空落落 1 油沥沥 1
气哄哄19 直呆呆 7 紧巴巴 3矮墩墩 1 苦巴巴 1 油亮亮 1
水淋淋19 黑黢黢 6 辣乎乎 3暧洋洋 1 蓝荧荧 1 油汪汪 1
灰溜溜18 黄灿灿 6 乐呵呵 3白灿灿 1 蓝莹莹 1 圆鼓鼓 1
哭咧咧18 活生生 6 蔫唧唧 3白乎乎 1 蓝悠悠 1 圆溜溜 1
白花花17 空荡荡 6 黏腻腻 3白莽莽 1 乐悠悠 1 脏乎乎 1
孤零零17 乱哄哄 6 青油油 3白茸茸 1 冷淡淡 1 粘乎乎 1
活脱脱17 轻悄悄 6 软疲疲 3白瘆瘆 1 凉冰冰 1 直棒棒 1
火辣辣17 血糊糊 6 傻愣愣 3白丝丝 1 亮唧唧 1 嗞溜溜 1
眼巴巴17 血淋淋 6 瘦巴巴 3瘪塌塌 1 亮闪闪 1 紫勾勾 1
麻酥酥16 肥滚滚 5 甜滋滋 3 病怏怏 1 溜光光 1 紫茸茸 1
黑压压15 黑森森 5 雾腾腾 3潮漉漉 1 乱嘈嘈 1 恣悠悠 1
泪汪汪15 黑鸦鸦 5 喜洋洋 3吵嚷嚷 1 乱嚷嚷 1
绿幽幽15 红殷殷 5 咸滋滋 3痴迷迷 1 绿茸茸 1
在莫言的小说中，XYY式形容词共有274个，其中X的词性是多样的，既有形容词如：矮、肥、暖、蓝、胀、轻、痴、厚、苦、辣、冷等，也有名词如：水、泪、肉、气、雾、血、眼等，还可以是动词：颤、笑、哭、病等。但无论X的成份是什么，在加上YY后都成为了形容词。YY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既可以是不能单独成词的词缀，如：哄哄、油油、腾腾、溜溜、拉拉、悠悠、嘟嘟、乎乎等，也可以是实义的成词语素如：森森、茫茫、津津等。X与YY的搭配在语义上有一定的相关性，YY的语义越明确，能搭配的X越少，反之则越多。“溜溜、巴巴、乎乎”这几个词在语义上已经虚化了，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意思，它们的组合能力都很强[ 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66页。]，如：
溜溜 磁溜溜、刺溜溜、醋溜溜、光溜溜、黑溜溜、灰溜溜、尖溜溜、明溜溜、青溜溜、青溜溜、酸溜溜、团溜溜、乌溜溜、圆溜溜、圆溜溜、贼溜溜、嗞溜溜
巴巴 急巴巴、紧巴巴、苦巴巴、瘦巴巴、凶巴巴、眼巴巴
乎乎 白乎乎、黑乎乎、黄乎乎、辣乎乎、黏乎乎、暖乎乎、胖乎乎、肉乎乎、傻乎乎、腥乎乎、野乎乎、圆乎乎、脏乎乎、脏乎乎、粘乎乎
二、XYY式状态形容词的句法特征和语法意义
XYY式状态形容词与一般形容词在语法上有不同点。一般的性质形容词都能够被程度副词如“很、非常、相当”修饰，但当X加上YY后，词的意义有程度上有了加深，因此不能再被程度副词修饰。例如，我们可以说“很热、十分酸、不直”，但不能说“很热辣辣、十分酸溜溜、不直挺挺”。
XYY式在句中可做定语。在修饰名词性成份时，前面一般要带“的”，如：
（1）生蹼的小杂种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一直望酸了眼睛，把他送进了暮色沉沉的墓地里。
（《食草家族》）
XYY式在句子可做状语，在修饰动词短语时一般都加“地”。如：
（2）你看到墙角上用两块石头支起一个黑色的铁锅，锅下的炭火还没熄，几缕
青白的烟雾慢悠悠地升起，有些呛眼，但燃烧木柴的气味很好闻。
（《红树林》）
XYY式在句子也可做谓语，这时一般不省略“的”。如：
（3）黄胡子新剃过头，头皮绿油油的，像狗眼一样。
（《食草家族》）
XYY式在句子中做补语时，“得”字后面的“的”不可省略。如：
（4）花瓣如肮脏的雨，如干枯的飞禽羽毛，乱纷纷地降落在母亲灰白的、用榆树皮水涂抹得光溜溜的头发上。
（《丰乳肥臀》）
三、XYY式状态形容词的语用特点
1、XYY式形容词具有极强的表现力，能使表达的对象更加生动形象。
XYY式能描写出极其丰富绚烂的色彩世界，能使自然界的各种色彩更加鲜明。莫言小说中有很多XYY式词是描绘色彩的，具体有：
颜色构词数量词频 词例
白 11 48 白灿灿、白乎乎、白花花、白茫茫、白莽莽、白茸茸、
白森森、白瘆瘆、白生生、白丝丝
黑 13 119 黑洞洞、黑乎乎、黑糊糊、黑溜溜、黑黢黢、黑森森、
黑压压、黑鸦鸦、黑幽幽、黑油油、黑黝黝、黑釉釉、黑幢幢
红 5 42 红扑扑、红通通、红彤彤、红艳艳、红殷殷
黄 7 25 黄惨惨、黄灿灿、黄澄澄、黄乎乎、黄糊糊、黄蜡蜡、黄漫漫、
灰 3 32 灰溜溜、灰蒙蒙、灰秃秃
金 3 16 金灿灿、金黄黄、金星星
蓝 5 16 蓝汪汪、蓝荧荧、蓝莹莹、蓝幽幽、蓝悠悠
绿 5 46 绿茸茸、绿荧荧、绿莹莹、绿幽幽、绿油油
青 5 8 青蓝蓝、青溜溜、青溜溜、青幽幽、青油油
紫 2 2 紫勾勾、紫茸茸
乌 4 10 乌溜溜、乌蓬蓬、乌青青、乌油油
如此多的色彩词当然能最精确的表现出事物的色彩。如：
（5）受伤的乌鸦仄着翅膀掉在绿茸茸的、镶嵌着小白花的草地上
（《丰乳肥臀》）
（6）货场上竖着一根高竿，竿上亮着一盏牛蛋子形状的大电灯，绿荧荧的，照得万物变色。
（《红高粱家族》）
（7）空中有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黑暗的墙角上有野兽绿幽幽的眼睛和它们焦急的喘息声。
（《天堂蒜薹之歌》）
（8）她的双耳垂上悬挂着两颗绿油油的葡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翡翠。
（《丰乳肥臀》）
例（5）（6）（7）（8）都是描写的绿色，但在色彩和意味上却各有不同。例（5）“绿茸茸”形容事物不仅仅绿并且形态十分稠密柔软，表现出了草地上绿草细密繁茂、生机盎然的景象。例（6）此处“绿荧荧”形容的是灯光，“荧荧”形容灯光微，因此才能显现出淡淡的绿色，在这样的灯光下，事物都变了颜色。例（7）“幽幽”有深沉、暗淡的意味，“绿幽幽”形容黑影中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阴森、恐怖的。例（8）“绿油油”指的是绿色浓烈并且饱满，生动的体现了翡翠本身的温润和富有光泽。
XYY式能具有很强的“可触性”、“可感性”，充分调动人的触感觉、味觉、嗅觉，让隐性的形象具象化，隐性的感觉生动化，易于让人感知。如：
（9）香喷喷的、热腾腾的、滋啦啦冒着油的肉用四个大盘子盛着，端过来了。保姆赶忙打开了一张折叠式小餐桌，放在孩子面前。
（《四十一炮》）
（10）他双手平伸胸前，等待着凉森森的手铐。
（《丰乳肥臀》）
（11）临行前他把皮轱辘充足了气，走在坚硬的沙石路上，小车轻松地蹦高，车上载又轻，人又身体壮，怀里揣酒瓶，走几里路就襻在肩上手撒车把，拧开瓶塞抿几口烧酒，腿轻脚快唱小曲儿，恣悠悠的，完全是一个难民队里的贵族。
（《丰乳肥臀》）
例（9）“香喷喷、热腾腾、滋啦啦”三个词仿佛让人看到了刚出锅的肉还冒着热气、闻到了它扑鼻的香味、听到了还在冒着油的滋滋声。例（10）“凉森森”似乎让读者也能体会到那手铐的冰冷的温度。例（11）从“恣悠悠”这个词中我们看到了人物非常悠闲、无拘无束，体会到了他内心的快乐。
XYY式词本身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运用这些词能更有效的传递出作者或者赞赏、或者厌恶的思想态度。如：
（12）司马库一瘸一拐地随着他们，肿胀的双脚流着脓血，在地上留下一些臭烘烘的脚印。
（《丰乳肥臀》）
（13）那畜生的目光，贼溜溜地在余的脖子上扫来扫去，他大概开始研究余脖子上的关节，琢磨着该从哪里下刀了吧。
（《檀香刑》）
（14）那虱子里有一股甜滋滋的味，四婶嚼得上了瘾，把什么痛苦啦、烦恼啦，忘得干干净净。
（《天堂蒜薹之歌》）
（15）抚摸着婴儿的胖嘟嘟的小手、粉嫩的脸蛋。
（《蛙》）
（16）来弟搂住他的脖子，傻乎乎地笑起来。
（《生死疲劳》）
例（12）“臭烘烘”加深了“臭”的程度，给人在嗅觉上的不适，有厌恶感；例（13）“贼溜溜”形容一个人鬼鬼祟祟、眼神闪闪烁烁，有不怀好意、狡猾的意味，用在这里体现了知县对赵甲的厌恶。例（14）“甜滋滋”是让人在味觉上享受的味道，表示了人物心中的喜爱、愉悦之情；例（15）“胖嘟嘟”描绘出孩子的小脸“胖胖”这一特点，包含了喜爱、赞赏的情感，同时体现出小狮子此时内心中对于孩子的渴望；例（16）“傻”本是贬义词，但“傻乎乎”却包含了可爱、怜爱的意味。
莫言小说中的拟声词重叠
拟声词又称象声词，是模拟、描写各种声音的词。以前的研究中拟声词常常被归入副词、形容词、叹词中，随着研究的深入，拟声词作为独立词类的地位渐渐得到肯定。上世纪80年代以来，拟声词的重叠问题引起学者们越来越多的关注。朱德熙（2012）在《潮阳话和北京话重叠式象声词的构造》一文中对拟声词的重叠问题进行了探讨。他把汉语方言中常见的重叠分为“变形重叠”和 “不变形重叠两种”，变形重叠指的是在重叠过程中，重叠部分的声、韵、调三者之中至少有一项要受到特殊限制，不变形重叠则是指重叠的部分保持基式的声、韵、调不变，他对潮阳话和北京话中的重叠式象声词进行了对比，他认为潮阳话与北京话中单音节象声字的性质有所不同，潮阳话中的单音节象声字有自己的不变形重叠式，而北京话中的单音节象声字没有固定的重叠式，可以任意叠用，次数上不受限制，二者的共同点是“变声重叠都是顺向的，变韵重叠都是逆向的” [ 朱德熙：《朱德熙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52页。]。马庆株（1998）在《拟声词研究》中讨论了拟声词的定义、拟声语素、重叠式拟声词的构造等问题，说明了“变韵重叠是语素重叠，变声重叠是音节重叠”这一观点[ 马庆株：《汉语语义语法范畴问题》，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第86页。]。他认为拟声词是由拟声语素构成的，由一个语素构成是单纯拟声词。拟声语素重叠的方式有两种：简单重叠和变音重叠。变音重叠是声韵的改变（如：“吧嗒”变为“哔滴吧嗒”、“啪”变为“劈啪”），简单重叠则不改变声韵。本节我们说的拟声词重叠仅仅指拟声词的简单重叠。
一、拟声词重叠的形式特点（详见下表）
1.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哈哈95索索20嗖嗖10嗬嗬 4哦哦 2咔咔 1
呜呜84咕咕18啵啵 9啰啰 4砰砰 2喀喀 1
哼哼81呱呱18嘎嘎 9橐橐 4日日 2铿铿 1
嗡嗡75哧哧17哞哞 9啊啊 3嘶嘶 2噜噜 1
啪啪68汪汪17刷刷 9噌噌 3窣窣 2卢卢 1
哗哗66哐哐16飕飕 9呲呲 3嗦嗦 2罗罗 1
吱吱52沙沙16当当 8呷呷 3嘡嘡 2诺诺 1
隆隆47嘤嘤16咴咴 8啷啷 3狺狺 2澎澎 1
哇哇45咚咚15噼噼 8噢噢 3吧吧 1锵锵 1
嘻嘻38笃笃15得得 7飒飒 3梆梆 1愀愀 1
嗷嗷34汩汩15格格 7嗵嗵 3嘣嘣 1瞿瞿 1
嘿嘿32怦怦15溜溜 7哔哔 2剥剥 1唰唰 1
嗤嗤28簌簌15叭叭 6嘚嘚 2啐啐 1踏踏 1
呼呼28轰轰14嘈嘈 6呃呃 2哒哒 1唔唔 1
咯咯26嗒嗒13淙淙 6咈咈 2的的 1窸窸 1
咝咝24嗞嗞13咩咩 6哽哽 2噔噔 1呦呦 1
咻咻24啾啾11呀呀 6恢恢 2冬冬 1扎扎 1
嚓嚓23吭吭11吃吃 5焦焦 2呋呋 1铮铮 1
嘭嘭23突突11嘟嘟 5啦啦 2阁阁 1啁啁 1
喃喃22啧啧11沸沸 5喇喇 2呵呵 1
噗噗22喳喳11哄哄 5啷啷 2忽忽 1
唧唧21波波10刺刺 4喵喵 2霍霍 1
滋滋21呸呸10咣咣 4喏喏 2叽叽 1
2、X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啪啪啪16嘿嘿嘿 3嘻嘻嘻 3哇哇哇 2驾驾驾 1沙沙沙 1
哈哈哈 5轰轰轰 3哟哟哟 3汪汪汪 2哐哐哐 1唰唰唰 1
砰砰砰 5哗哗哗 3嚓嚓嚓 2叭叭叭 1啦啦啦 1呜呜呜 1
呼呼呼 4咵咵咵 3当当当 2梆梆梆 1咩咩咩 1呀呀呀 1
嗷嗷嗷 3哞哞哞 3笃笃笃 2哼哼哼 1噢噢噢 1攥攥攥 1
噌噌噌 3嗡嗡嗡 3刮刮刮 2咴咴咴 1噗噗噗 1嗞嗞嗞 1
3、XXXX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哗哗啦啦 16嗬嗬嗬嗬 4梆梆梆梆 2哒哒哒哒 1咪咪咪咪 1
咕咕咕咕 4啦啦啦啦 4呱呱呱呱 2咚咚咚咚 1簌簌簌簌 1
呵呵呵呵 4哈哈哈哈 3吭吭吭吭 2嘟嘟嘟嘟 1
拟声词模拟的是声音，因此有很强的随意性，从以上拟声词用字就可以看出莫言在其作品中拟声词选字是有很大的随意性。如：
（1）我感到极度的寒冷，浑身颤抖，牙齿不由自主地碰撞，“嘚嘚”作响，急忙拉开门，她嫣然一笑，直透我的灵魂。
（《生死疲劳》）
（2）骑骡郎中的身体突然筛糠般地颤栗起来，翘起的下巴得得地上跳着，没被鼻血濡染的地方露出了烂银般的光泽。
（《红高梁家族》）
（3）他的牙齿在夜猫子的嘹唳中得得地碰撞着，两线蛇一样的寒气从脚心直贯头顶。
（《红高梁家族》）
（4）她的牙齿“的的”地颤抖着，僵硬地说：“不！”
（《酒国》）
同样是形容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三个不同的作品里选用了不同的词，虽然在不同作品中用字不同，但是一个作品中相对来说还是统一的。
XY式拟声词的重叠式主要有以下三种：
1、XXYY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咪呜咪呜 72 扑扑通通 6 滋滋啦啦 2 喳喳呼呼 1 哼哼哧哧 1
噼噼啪啪 52 唧唧喳喳 6 吱吱咯咯 2 淅淅拉拉 1 哈哈喇喇 1
嘎嘎吱吱 26 咕咕嘟嘟 6 吱吱嘎嘎 2 唏唏嘘嘘 1 咕咕唧唧 1
嘟嘟哝哝 24 呼呼噜噜 5 吸吸溜溜 2 呜呜嘻嘻 1 咕咕嘎嘎 1
淅淅沥沥 21 嘎嘎咕咕 5 呜呜呀呀 2 踢踢拖拖 1 格格隆隆 1
咯咯吱吱 20 丁丁当当 5 嘶嘶哑哑 2 踢踢蹋蹋 1 咯咯喳喳 1
呜呜噜噜 19 哔哔剥剥 5 噗噗通通 2 索索落落 1 咯咯呱呱 1
哼哼唧唧 19 哔哔叭叭 5 扑扑腾腾 2 嗖嗖溜溜 1 咯咯蹬蹬 1
嘻嘻哈哈 14 吱吱悠悠 4 扑扑簌簌 2 噗噗噜噜 1 咯咯得得 1
铿铿锵锵 14 吱吱哇哇 4 咔咔嗒嗒 2 扑扑噜噜 1 咯咯嚓嚓 1
呜呜咽咽 11 嗡嗡嘤嘤 4 咔咔嗒嗒 2 扑扑哧哧 1 咯咯崩崩 1
吭吭哧哧 11 哇哇啦啦 4 咔咔嚓嚓 2 乒乒乓乓 1 嘎嘎唧唧 1
叮叮当当 11 踢踢沓沓 4 唧唧唧唧 2 乒乒啪啪 1 沸沸噜噜 1
嚓嚓啦啦 11 砰砰啪啪 4 叽叽咕咕 2 噼噼剥剥 1 沸沸流流 1
咿咿呀呀 9 叽叽喳喳 4 哗哗啷啷 2 噼噼叭叭 1 呃呃咯咯 1
呜呜啦啦 9 咕咕咚咚 4 哼哼哈哈 2 啪啪嗒嗒 1 嘟嘟囔囔 1
吱吱哟哟 8 啁啁啾啾 3 咣咣当当 2 哞哞哈哈 1 丁丁冬冬 1
窸窸窣窣 8 吱吱啦啦 3 咯咯唧唧 2 哩哩啦啦 1 滴滴溜溜 1
踢踢踏踏 8 喳喳唧唧 3 咯咯哒哒 2 吭吭咳咳 1 嘀嘀答答 1
扑扑棱棱 8 呜呜哇哇 3 嘎嘎啦啦 2 吭吭咯咯 1 嘀嘀哒哒 1
呢呢喃喃 8 刷刷啦啦 3 嘎嘎嘣嘣 2 唧唧哇哇 1 嘚嘚哒哒 1
呼呼隆隆 8 噗噗哧哧 3 哧哧溜溜 2 唧唧啾啾 1 得得答答 1
咕咕噜噜 8 扑扑愣愣 3 嘈嘈切切 2 叽叽嘎嘎 1 刺刺啦啦 1
滴滴答答 8 唧唧咕咕 3 哎哎哟哟 2 豁豁浪浪 1 欻欻啦啦 1
吱吱呀呀 7 呼呼哧哧 3 滋滋咝咝 1 呼呼腾腾 1 哧啦哧啦 1
吱吱扭扭 7 咯咯噔噔 3 嗞嗞咂咂 1 呼呼啦啦 1 嚓嚓沙沙 1
支支吾吾 7 咯咯嘣嘣 3 嗞嗞啦啦 1 呼呼嗒嗒 1 哔哔啵啵 1
嘁嘁喳喳 7 滴滴嗒嗒 3 吱吱勾勾 1 呼呼嚓嚓 1
叮叮咚咚 7 嗤嗤啦啦 3 吱吱嗷嗷 1 哼哼嘤嘤 1
2、XYXY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呼噜呼噜30 噗噜噗噜 5 喀吧喀吧 2 咕嘎咕嘎 1 啪唧啪唧 1
咕嘟咕嘟27 嘎啦嘎啦 4 克啷克啷 2 骨碌骨碌 1 噼剥噼剥 1
呼哧呼哧25 咯崩咯崩 4 哞哧哞哧 2 鼓搭鼓搭 1 噼哧噼哧 1
呱唧呱唧21 哗啷哗啷 4 啪啦啪啦 2 呱嚓呱嚓 1 噼剌噼剌 1
啪嗒啪嗒17 喀啦喀啦 4 秃噜秃噜 2 咣嘡咣嘡 1 扑啦扑啦 1
吧嗒吧嗒14 刷啦刷啦 4 哇啦哇啦 2 哈嗒哈嗒 1 扑蹋扑蹋 1
扑通扑通14 咯噔咯噔 3 汪儿汪儿 2 嗨哟嗨哟 1 噗通噗通 1
嚓啦嚓啦12 咯唧咯唧 3 嗞啦嗞啦 2 呼啦呼啦 1 噗嗵噗嗵 1
哗啦哗啦12 哼哧哼哧 3 啊啾啊啾 1 忽隆忽隆 1 沙啦沙啦 1
咔嚓咔嚓12 空咚空咚 3 啊噢啊噢 1 哗浪哗浪 1 刷拉刷拉 1
咕咚咕咚11 扑棱扑棱 3 啊哦啊哦 1 咴儿咴儿 1 咝啦咝啦 1
哧溜哧溜 8 噗嗤噗嗤 3 巴嘎巴嘎 1 豁朗豁朗 1 乌突乌突 1
咕噜咕噜 8 噗嗒噗嗒 3 巴格巴格 1 嚯浪嚯浪 1 呜呼呜呼 1
咯嘣咯嘣 7 吐噜吐噜 3 巴唧巴唧 1 咔哧咔哧 1 呜嚅呜嚅 1
噗哧噗哧 7 吸溜吸溜 3 卟咚卟咚 1 咔嗤咔嗤 1 唏啦唏啦 1
呜噜呜噜 7 唏溜唏溜 3 呲啦呲啦 1 咔哒咔哒 1 唏嘘唏嘘 1
吧唧吧唧 6 吧哒吧哒 2 当啷当啷 1 咔嗒咔嗒 1 吱嘎吱嘎 1
咯吱咯吱 6 哧楞哧楞 2 滴溜滴溜 1 咔唧咔唧 1 吱扭吱扭 1
轰隆轰隆 6 欻啦欻啦 2 叮咚叮咚 1 喀当喀当 1 吱哟吱哟 1
扑哧扑哧 6 咯噜咯噜 2 嘎巴嘎巴 1 喀唧喀唧 1 滋儿滋儿 1
呱嗒呱嗒 5 咕唧咕唧 2 嘎唧嘎唧 1 喀噜喀噜 1 滋啦滋啦 1
哈达哈达 5 咣当咣当 2 嘎吱嘎吱 1 喀喳喀喳 1 滋悠滋悠 1
喀嚓喀嚓 5 咣啷咣啷 2 咯咚咯咚 1 克噜克噜 1 扑簌扑簌 1
吭哧吭哧 5 呼隆呼隆 2 格咚格咚 1 夸嚓夸嚓 1
3、XYY式：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哗啦啦54嘎啦啦 6 哎呀呀 2 哎哟哟 1 喀啷啷 1 细索索 1
咕嘟嘟17 呼噜噜 6 哧溜溜 2 唉呀呀 1 噢啦啦 1 咦呀呀 1
滴溜溜16 扑棱棱 6 忽喇喇 2 哧啦啦 1 哦呀呀 1 吱啦啦 1
骨碌碌14 滴零零 5 扑楞楞 2 嗤啦啦 1 扑隆隆 1 吱扭扭 1
咕噜噜13 啊呀呀 4 噗啦啦 2 当啷啷 1 扑腾腾 1 滋溜溜 1
扑簌簌12 呼啦啦 4 噗噜噜 2 嘎吱吱 1 刷啦啦 1 唿隆隆 1
哗啷啷 11 喀啦啦 4 噗簌簌 2 呼喇喇 1 吐噜噜 1
嚓啦啦 9 滋啦啦 4 索落落 2 呼隆隆 1 呜嘟嘟 1
轰隆隆 7 呵呀呀 3 啊喇喇 1 豁朗朗 1 唏溜溜 1
拟声词的造词是很自由的，有任意性，个人在一定的场合和范围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创造一些词语。这些拟声词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能够体现一个人的文化背景和语言用词、用字喜好。这些由个人创造的词可能只在个人的作品和语言中出现，对其它人的语言表达没有影响。莫言在对于拟声字的选择有他自己的特点，他创造的一些词在别的文学作品没有，要结合一定的语境才能理解，如：滋儿滋儿、汪儿汪儿。
因此XY的组合条件也比较宽松，只要是符合表达和描写的需要，X与Y两个拟声语素都可以组合成XY式。此外，有些莫言小说还有一些拟词不是由拟声语素重叠而成，而是由没有意义的音节重叠而成的XX式叠音节词，这类词主要有：涓涓、潺潺、湲湲、淙淙、飒飒、狺狺、簌簌、汩汩、猎猎、辚辚、琅琅、牙牙、咻咻、隆隆、焦焦、扎扎、刺刺、喃喃等。
二、拟声词重叠式的句法特征和语法意义
可以在句子作状语。
除了“响”以外，修饰其它动词时，一般是“动词+着”、“动词+了”的结构。如果动词之后有数量结构，数词不能为“一”。如：
（5）西行列车披着晚霞空咚空咚地开过去了。
（《丰乳肥臀》）
（6）三十一个小男孩乱七八糟地跪在地上，嘻嘻哈哈地笑着，给小妖精磕头。
（《酒国》）
（7）奶奶满面金黄，呜呜呜哭几声，嘻嘻嘻笑几声，一行鲜血，从下唇正中流下来。
（《红高粱家族》）
在修饰数量结构时，如果量词是“声”、“下”，这时数词不能是“一”，可换成“一阵”、“几声”。
（8）他用刀背把那根蛇肉噼噼啪啪一阵乱砸。
（《丰乳肥臀》）
（9）北屋里吵嚷一阵，啪啪几声鞭响，随着，传出低低的抽泣声。
（《食草家族》）
拟声词的重叠式可以在句子中充当定语，其基式X、XY一般不能做定语。多修饰“声”、“声音”、“声响”。如：
（10）一阵笃笃的声响在身后响起，他扭回脖子，看见女儿杏花握着一根烫着焦黄花纹的小竹竿，探着路，探到门口的石头阶上，声响格外清脆，好像戳着他的心。
（《天堂蒜薹之歌》）
（11）随着咯咯噔噔的鞋跟声，女司机身体挺得笔直，背后带着椅子，一小步一小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酒国》）
拟声词的重叠式在句子中可以做独立成份。如：
（12）女人们抱怨着，弓着腰，拉着大石磨，轰隆轰隆，急一阵慢一阵，汗水滴落，湿了磨道，肚里噜噜响，满腹的气体，肚皮膨胀，当着麻邦连屁都不敢放。
（《丰乳肥臀》）
拟声词的基式可以修饰“一声”，但基重叠一般不能修饰“一声”、“一下”，看以下几个例句：
（13）爷爷跪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柄二尺多长的小剑，噌一声拔出鞘，剑刃浑圆，像一片韭叶。
（《红高粱家族》）
（14）十五岁那年，她如久旱的禾苗逢了春雨，个头噌噌地往上钻。
（《檀香刑》）
（15）只见他手脚并用，不似猿猴，胜似猿猴，噌噌噌，几下子就上了树，然后他就沿着树杈落在了墙头上。
（《檀香刑》）
例（13）“噌一声”表明拔剑的动作只有一下，是一次性的，十分急迅；例（14）“噌噌地往上钻”除了能说明生长的速度非常快以外，还能说明个头生长的这个过程是持续进行的，是不断的在成长中；例（14）“噌噌噌”同样是表现动作的灵活、快速，与第一个例子不同，三个“噌”重叠体现的是上树的过程是连续的几个动作，至少是三个动作以上。由此我们可以推出，拟声词重叠后有“量”的变化。
XY式在重叠为XXYY式和XYXY式以后语义也有一些变化。如：
（16）砸出了一盆扑扑簌簌的水声。
（《丰乳肥臀》）
（17）一大滴一大滴的露珠沉重地落下去，打在那些脱落的枯黄黄麻叶片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
（《天堂蒜薹之歌》）
（18）最悲惨的是那些纸活儿，在骤雨中先是扑簌簌乱响，接着就酥了，破了，前窟窿，后洞眼，露出了高粱秸子扎成的框架。
（《四十一炮》）
（19）他们俩是身材魁梧的大汉子，被我打得嘤嘤地哭，眼泪滴在稻草上扑簌簌地响。
（《食草家族》）
从以上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三种形式无论哪种都表示声音的反复，这是XY式重叠后产生的附加意义。三者也有细微的不同，XXYY式着重描绘整个的声音，强调声音的总体性[ 阚兴礼：《XY式拟声词及其重叠形式的多角度考察》，.临沂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26期，第5页。]。这一盆“扑扑簌簌的水声”是那一股豌豆一齐进入水里造成，乱乱纷纷的。XYXY是两个声音的重叠，中间有停顿、有间隔，能较为明晰地表现出声音的节奏，露珠落下去的时候是“一大滴一大滴的”，有一定的顺序，在时间上有前后错落，因此产生了节奏，用“扑簌扑簌”令读者仿佛能听到露珠一滴接一滴落下打在麻叶片上整齐的声音。XYY式的节奏性也不强，它在程度上比XXYY式要弱一些。
三、拟声词重叠式的语用特点
拟声词的适当使用能加强表达的形象性。莫言小说中的重叠拟声词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音响世界，使读者能通过声音想象到周围的景色或者动作的过程，在头脑中勾画出相应的意境或者场景，不仅能有如身临其境一般“看”到动作，还能“听”到动作的声音，加强表达的画面感和立体感，从而达到声情并茂、以声传情、闻声见形的修辞效果。如：
（20）俺浑身冷汗，不是一颗心，是一大堆心，在扑通扑通乱跳。
（《檀香刑》）
（21）他的目光偏转，学着伤风的山羊一样地咳嗽：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
（《檀香刑》）
例（20）用“扑通扑通”把眉娘从梦中惊醒后因害怕而心狂跳情景描写了出来，本来心跳的声音是听不到的，这里用了“扑通扑通”后，仿佛心跳的声音已经大到读者也能听到，照应了前面的“不是一颗心，是一大堆心”，增强了表达效果；例（21）用了两个XXX式“吭吭吭”，接着反复连用13“吭”字来描写钱丁的咳嗽声，“！”的使用分开了这13“吭”字的节拍，这一串咳嗽声形象生动地再现出了钱丁尴尬的表情。
在汉语中，声调的平仄相间和声母韵母的整齐对称可以使语言抑扬高低有致、韵律和谐。拟声词描写的是客观事物或现象的声音，所以适当运用拟声词可以有效地增强语言的音乐效果。当单音节的拟声词重叠成XX型、XXX型、XXXX型或者XY型重叠成XYY型、XYXY型、XXYY型时，一方面强调了音响效果，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使音节谐调悦耳，形成了拟声词的音乐美，能形象的体现事物声音的节奏和韵律，使语言回环婉转，如同回声一样回荡在人们的耳际。在我国的文学史上，从《诗经》开始就有用摹声叠字来形成诗篇韵律的传统，如：
（22）伐木丁丁， 鸟鸣嘤嘤 （ 《小雅？伐木》 ）
（23）风雨潇潇， 鸡鸣胶胶。 （ 《郑风？风雨》 ）
以《檀香刑》为例我们来说一下拟声重叠对作品音乐的塑造。《檀香刑》中有很多句子犹如戏曲的唱白一样，很注重音乐性，作者有意的使用了很多韵文，通过大量叠音拟声词形成押韵，来加强语言的节奏和韵律。这也是作品中双音节、四音节拟声词比较多的最根本的原因。
《檀香刑》中的拟声词常常与对偶、排比等修辞手段相结合，大大增强了修辞效果。对偶是用字数相等、结构相似的语句来表现相关或相对意义的一种修辞方式，对偶与拟声修辞相结合，能使得语言在句式上齐整、划一，上下句双双表声，能有效地增强语言的节律性和表现力，如：
（24）只听见，槌敲橛子砰砰砰，橛子钻肉噌噌噌，俺爹喊叫震天聋……
（《檀香刑》）
（25）柝声“梆梆”，锣声“铛铛”，三更天了。
（《檀香刑》）
例（24）（25）中利用了拟声字的重叠来形成句子的对偶，“砰砰砰”与“噌噌噌”、“梆梆”与“铛铛”不管在形式上还是音响上都形成了整齐对称。
此外，莫言用大量拟声词独立成句，像戏曲中的“过门”一样，起到了贯串连接篇与篇、段与段、句与句的作用。这种“过门”式的拟声句集中体现在作品的第三部分“豹尾”部。“豹尾”与“凤头”一样，采用了第一称叙事，分为“赵甲道白”、“眉娘诉说”、“孙丙说戏”、“小甲放歌”、“知县绝唱”五个部分，这每一部分就是戏曲的一折，分别由赵甲、眉娘、孙丙、小甲、知县钱丁这五个角色一唱到底，而这些“过门”似的拟声句就像是“唱腔”中断处的“器乐伴奏”，它与唱词、主角的性格和感情有着密切的关系，多由猫腔中独特的猫叫“咪呜咪呜”或者它的变体担任。
篇尾的拟声句如“曲尾过门”，补充了全篇的情感，使人物的情感在结尾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收起全篇。如《眉娘诉说》的结尾：咪呜咪呜，咪呜咪呜啊，我心悲痛……写的是眉娘看到囚车上将赴刑场的亲爹，心里无限悲痛，不由得唱出了“猫腔”中凄凉忧伤的猫叫，结束全曲，同时开启了下一折《孙丙说戏》。《孙丙说戏》的结尾，孙丙在赴刑场的路上“想到悲处喉咙痒，高唱猫腔谢乡党”，众乡亲用猫叫应和着孙丙，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孙丙的支持。有了如此多的观众，孙丙越唱越有劲，越唱越悲壮，在唱词的最后一段，“恼恼恼”、“火火火”、“了了了”等词把孙丙的情绪推上高潮，唱完“要要要，要公道~~”后孙丙呐喊出了“咪呜咪呜咪呜咪呜——喵——喵——喵——”，悲壮的情感无限绵长，在天地间回荡。
段与段、句与句之间的拟声句与戏曲中的“句间过门”功能相似，调整了语篇的节奏、协调了语篇的韵律，使要表述的事件或者要表达的感情了有了层次性，达到了“一唱三叹”的效果。《小甲放歌》主要写了《檀香刑》实施的过程，施刑一开始，油槌敲击着橛子，不紧不慢，声音很轻，孙丙强忍着强烈的痛苦，“过门”是“梆——梆——梆——咪呜咪呜——”随着橛子深入孙丙的身体，他“身上热气腾腾，汗水把他的衣裳都湿透了”，就像被“吹起来的猪”一样，孙丙依然没有哭喊求饶，他的“喘息比拉犁的黑牛发出的声音还要大还要粗重”，孙丙就快支撑不住了，赵甲有点“惶惶不安”，小甲“心中也慌了”，气氛越来越紧张，这时的“过门”换成了“啪——啪——啪——咪呜……”终于，小甲用力过猛，橛子伤到孙丙的内脏，他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嗥叫”，小甲和赵甲在听到他的尖叫后平静下来继续施刑，一寸一寸地把橛子打入孙丙的内脏和脊椎之间，这时“伴奏”变成了“啊~~呜~~嗷~~呀~~咪呜咪呜喵~~”孙丙的身体像有一群猫一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终于橛子从他的肩头冒出来了，贯穿了他的身体，檀香刑最关键的部分已经完成，父子两个“长长地出了口气”，发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咪呜……”。在给孙丙施完刑后，小山子被改判为斩首，赵甲熟练的拿起腰刀，“手起刀落，白光闪烁，眨巴眼的功夫，就将真小山子假孙丙的脑袋砍落在杀猪床子下”，以一声短促的“咪呜—”收束全曲，乐曲戛然而止。
莫言小说中的叠结式
叠结结构在形式上与XXYY式的重叠结构相似，但两者实质存在很多差别。上面我们讨论过的形容词重叠成的XXYY式（如：清清爽爽、亲亲切切）、动词重叠成的XXYY式（如：拉拉扯扯、摇摇摆摆）都有基式，它们在重叠之前本身就是形容词（清爽、亲切）和动词（拉扯、摇摆）。下面我们要讨论的叠结式是不存在基式的，它的外在结构也是XXYY，但是他不是由词重叠形成，而是由单音节的X和单音节Y各自重叠以后，再粘着在一起形成的。
一、叠结式的形式特征（详见下表）
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重叠式词频
跌跌撞撞55 悠悠晃晃 6 抠抠摸摸 2 纷纷攘攘 1 跑跑停停 1
断断续续34 疙疙瘩瘩 5 拉拉扯扯 2 疯疯傻傻 1 跑跑走走 1
鬼鬼祟祟31 红红绿绿 5 愣愣怔怔 2 勾勾弯弯 1 瓶瓶罐罐 1
花花绿绿27 迷迷瞪瞪 5 搂搂抱抱 2 沟沟坎坎 1 牵牵扯扯 1
战战兢兢27 飘飘袅袅 5 骂骂咧咧 2 憨憨怪怪 1 亲亲疼疼 1
歪歪斜斜24 弯弯勾勾 5 魔魔道道 2 红红黄黄 1 圈圈点点 1
轰轰烈烈21 熙熙攘攘 5 婆婆妈妈 2 晃晃漾漾 1 下下上上 1
哭哭啼啼18 丝丝缕缕 5 凄凄惶惶 2 昏昏黄黄 1 烧烧打打 1
羞羞答答18 避避影影 4 神神鬼鬼 2 昏昏晕晕 1 伸伸缩缩 1
蹦蹦跳跳17 出出进进 4 说说笑笑 2 浑浑噩噩 1 深深浅浅 1
坑坑洼洼17 刺刺痒痒 4 坛坛罐罐 2 急急火火 1 收收撑撑 1
鼓鼓囊囊16 抖抖索索 4 滔滔滚滚 2 尖尖瘦瘦 1 瘦瘦高高 1
密密麻麻15 风风火火 4 洋洋洒洒 2 进进去去 1 酸酸甜甜 1
形形色色15 口口声声 4 晕晕乎乎 2 惊惊咋咋 1 条条框框 1
吵吵嚷嚷13 摸摸索索 4 粘粘糊糊 2 拉拉拽拽 1 停停爬爬 1
歪歪扭扭13 条条缕缕 4 长长短短 2 癞癞疤疤 1 停停跳跳 1
颤颤巍巍12 悠悠荡荡 4 凸凸凹凹 2 蓝蓝绿绿 1 乌乌压压 1
抖抖颤颤12 郁郁葱葱 4 凹凹凸凸 2 麻麻酥酥 1 乌乌鸦鸦 1
远远近近11 点点颤颤 3 走走停停 2 麻麻痒痒 1 腥腥甜甜 1
家家户户11 汩汩漓漓 3 悠悠忽忽 2 麻麻胀胀 1 腥腥咸咸 1
大大小小10 进进出出 3 疤疤麻麻 1 骂骂嚷嚷 1 扬扬洒洒 1
纷纷扬扬10 闹闹哄哄 3 白白黑黑 1 漫漫平平 1 窈窈窃窃 1
星星点点10 袅袅婷婷 3 般般样样 1 慢慢吞吞 1 熠熠汩汩 1
大大咧咧9 挑挑拣拣 3 斑斑麻麻 1 慢慢悠悠 1 幽幽淡淡 1
吞吞吐吐8 悠悠忽忽 3 斑斑秃秃 1 忙忙急急 1 郁郁青青 1
影影绰绰8 白白红红 2 比比画画 1 莽莽苍苍 1 走走留留 1
嘈嘈杂杂7 点点划划 2 蹭蹭磨磨 1 毛毛楞楞 1 丛丛簇簇 1
密密匝匝7 浮浮游游 2 插插拔拔 1 毛毛愣愣 1 丝丝绺绺 1
千千万万7 黑黑白白 2 颠颠蹦蹦 1 毛毛绒绒 1 万万千千 1
唯唯诺诺7 红红白白 2 拔拔插插 1 明明灭灭 1 神神道道 1
皱皱巴巴7 惶惶张张 2 点点画画 1 魔魔祟祟 1 矮矮胖胖 1
团团簇簇7 昏昏迷迷 2 蹀蹀躞躞 1 黏黏腻腻 1 跳跳停停 1
三三两两6 兢兢业业 2 翻翻覆覆 1 黏黏涩涩 1
指指点点6 磕磕绊绊 2 沸沸盈盈 1 爬爬停停 1
从上表可以看出，其中的叠结式中的两个单音节在词性上大多是一样的，如坛坛罐罐、癞癞疤疤、瓶瓶罐罐、家家户户等中的“坛、罐、癞、疤、瓶、罐”都是名词，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挑挑拣拣、收收撑撑、烧烧打打中的“走、停、说、笑、挑、拣、收、撑、烧、打”都是动词（如）二者都是动词，弯弯勾勾、红红黄黄、亲亲疼疼、花花绿绿、歪歪斜斜等中的“弯、勾、红、黄、亲、疼、花、绿、歪、斜”都是形容词、三三两两是由数词“三、两”组成，团团簇簇、丛丛簇簇、丝丝绺绺、丝丝缕缕中的“团、簇、丛、丝、绺、缕”都是量词。
从语义上看，构成叠结式的X和Y也有一定的规律性，即二者意义是相关的，分为反义、近义和类义三种。
反义指的是X和Y在语义上相反。莫言小说中出现的主要有：凸凸凹凹、远远近近、大大小小、下下上上、明明灭灭、黑黑白白、长长短短、深深浅浅、酸酸甜甜、插插拔拔、吞吞吐吐、进进出出、停停爬爬、停停跳跳、走走留留、走走停停、伸伸缩缩、收收撑撑、断断续续。“凸与凹、远与近、大与小、黑与白、长与短、深与浅、酸与甜”是性质上的相反，X与Y是反义词。“明与灭”是状态上的相反，“插与拔、吞与吐、进与出、伸与缩”则是在动作上相反。“停与爬、停与跳、走与留、走与停、收与撑、断与续”这几个动作本来没有相反性，是在组成叠结式后才具有的相反性。
近义指的是X和Y在语义上相近。如家家户户、沟沟坎坎、坑坑洼洼中的“家与户、沟与坎、坑与洼”意义相同，是同义词。弯弯勾勾中的“弯、勾”都指的是“不直”、郁郁葱葱、郁郁青青中的构件都有“草木茂盛义”，挑挑拣拣、拉拉扯扯、拉拉拽拽、搂搂抱抱、哭哭啼啼中的“挑与拣、拉与扯、拉与拽、搂与抱、哭与啼”都是相似的动作。
类义指的是是X和Y在语义上没有明显的相反或相似，但是有一定的关联性。如坛坛罐罐中的“坛、罐”，都是生活器具，都有装盛液体的功能；跌跌撞撞，其中的“跌、撞”都表动作，并且表示的动作具有“不稳定性”；麻麻酥酥、麻麻痒痒、麻麻胀胀都是描写身体的感受，都有“刺激性、不舒服”的意义；红红黄黄、花花绿绿、红红绿绿、白白红红中的“红、黄、花、绿、白”都是表颜色的词；丛丛簇簇中的“丛、簇”都是量词，并且都有“聚集、量多”的意思；三三两两中的“三、两”都是数词，表示的量都不多。这类词中的两个构件有同质性，在重叠粘附在一起前，意义上的关联并不明显，叠结以后意义上的相关性才显示出来。
叠结式的组合在位置上相对来说是比较自由的，在莫言的小说中，有“插插拔拔”、也有“插拔拔插”、有“白白红红”也有“红红白白”、有“凸凸凹凹”也有“凹凹凸凸”、有“停停跳跳”也有“跳跳停停”、有“勾勾弯弯”也有“弯弯勾勾”、有“出出进进”也有“进进出出”等。前后件的位置可以互换，叠结也可以看作是很有创造力的一类构形方式。
此外，上表中也有比较特殊的一些词，如羞羞答答、沸沸盈盈、颤颤巍巍、大大咧咧、皱皱巴巴等，这些词并不是由两个相同词性的单音节重叠后组成，而是由一个单音节的词重叠后，加上“答答、盈盈、巍巍、咧咧、巴巴”词缀构成。再如“熙熙攘攘、纷纷攘攘、迷迷瞪瞪、兢兢业业”这些词，X与Y之间的关联性很难说清楚，这些词已经固定被当作词语来使用，断断续续、跌跌撞撞、郁郁葱葱等已经被收入词典中，形式固定，前后件的位置不能互换。
二、叠结式的句法特征和语法意义
叠结式本身的句法功能问题比较复杂，下面我们简要介绍一下在莫言小说中的叠结式的一些句法特征。
叠结式在句子中可以充当主语和宾语，这类叠结式主要是由名词叠结而成的，如：
（1）高密东北乡家家户户院子里都堆着地瓜，家家户户的墙壁上都拉起了铁丝。
（《蛙》）
（2）屋里的坛坛罐罐都成了碎片，桌椅板凳四脚朝天或是侧歪在地。
（《生死疲劳》）
（3）盛着五颜六色粉末的瓶瓶罐罐。
（《食草家族》）
（4）将司马库家的坛坛罐罐分送到村中百姓家……。
（《丰乳肥臀》）
（5）只有边角上残留着一些星星点点。
（《生死疲劳》）
叠结式也可以作谓语。如：
（6）我在一张白纸上，用一管红蓝铅笔点点画画，描绘着我心中的注水车间蓝图。
（《四十一炮》）
（7）兄弟俩就这么走走停停，骂着阵，开着枪，回到了村庄。
（《食草家族》）
（8）我的心里疙疙瘩瘩的，偶像被打破，满肚皮充满失望的气体。
（《酒国》）
（9）它们红红绿绿，白白黑黑，蓝蓝绿绿，它们哈哈大笑，它们嚎啕大哭……
（《红高粱家族》）
大部分的叠结式都是在句子中作定语和状语。如：
（10）刚才，瘦瘦高高的九老妈、矮矮胖胖的五老妈，还有七个或是八个近支晚辈的媳妇们，围绕着门口那棵柳树站着。
（《食草家族》）
（11）大哥和二哥走上前来，都把头歪到一侧，摸摸索索地来解她的扣子。
（《天堂蒜薹之歌》）
在莫言小说中充当补语的叠结式不多。如：
（12）你身上沾满血污，衣服被撕扯得、也可能是被皮鞭抽打得条条缕缕，你的裤裆里还有一股浓烈的尿臊气，毫无疑问，这是你被人家揍得尿了裤子。
（《生死疲劳》）
（13）但那件“的确良”美丽军装却变得皱皱巴巴。
（《生死疲劳》）
叠结式的语法意义根据X、Y的性质的不同而不同。
动词构成的叠结式产生出动作上的不断地交替和重复的意义，动作的进行的次数变多后，在时间上也有了持续性。如：
（14）那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躲闪着，那根圆木就像活物似的追赶着他，一直到了小庙门口才停了下来。
（《四十一炮》）
（15）外曾祖父拉着驴，骂骂嚷嚷逃出大门：“杂种！小杂种！六亲不认的小杂种！我要去县里告你，告你不忠不孝！告你私通土匪！告你谋杀亲夫！……”
（《红高粱家族》）
（16）那就放到炉里，烧烧打打，将它变成驴掌。
（《生死疲劳》）
（17）他嗅着那股皂角味儿，看着和尚收起雨伞——收收撑撑，把伞上的雨水抖掉——夹在腋下。
（《红高粱家族》）
例（14）中，小男孩“又蹦又跳”，并且“蹦、跳”这两个动作持续进行，从后面的“一直”一次也能看出时间上的持续性。例（15）中祖父肯定不是“骂了一句”或者“嚷了一句”，用了叠结式后，表明“骂嚷”持续了好一会儿，这从接下来补充的祖父骂的具体内容和省略号也能体现出来。例（16）是把描写蹄铁加工成驴掌的工序，不断的烧、捶打，这个过程要持续一段时间。例（17）“收收撑撑”描写的是“收伞”和“撑伞”两个动作交替进行，收了再撑、撑了再收，一直重复做这两个动作，才能把“伞上的雨水抖掉”。
形容词叠结后，所表现的事物的性质或者状态在程度上得到了加深，并且，如果是两个不同质的形容词叠结，还会在数量上增加事物的性质或者状态。如：
（18）外甥，你是吃钢丝拉弹簧一肚子勾勾弯弯。
（《食草家族》）
（19）村庄遥遥在望，村头那棵郁郁青青已逾百年的白果树，严肃地迎接着父亲。
（《红高粱家族》）
（20）他们好像都无感觉，无人吱声，更无人抬手去擦拭落在头上和身上的黑黑白白的鸟屎。
（《天堂蒜薹之歌》）
（21）红衣上镶嵌着千万颗珍珠，闪，闪，长长短短地闪烁着光芒。
（《丰乳肥臀》）
（22）感谢俺那个憨憨怪怪的小甲。
（《檀香刑》）
（23）奶奶更多地是看到自己穿着大红绣花鞋的脚，它尖尖瘦瘦，带着凄艳的表情，从外面投进来的光明罩住了它们。
（《红高粱家族》）
例（18）（19）中的X、Y在语义上相同，“勾”与“弯”都有“不直”的意思，“勾勾弯弯”表示非常不直、非常弯曲。“郁郁青青”形容白果树生长得十分茂盛。叠结后在形状上明显得到了加深，例（20）（21）中“黑、白”“长短”是相反词，“黑黑白白”表明鸟屎的颜色不是单单的黑色或者白色，是黑白夹杂的。“长长短短”反映珍珠闪烁出的光芒有长有短。例（22）（23）中的X、Y在语义上相关，“憨憨怪怪”说明在眉娘看来，小甲不仅“憨”而且“怪”，“尖尖瘦瘦”是形容脚“尖且瘦”。
莫言小说中的名词叠结式不多仅有“坛坛罐罐、瓶瓶罐罐、家家户户、条条框框”这几个。由名词构成的叠结式与名词重叠后的XXYY式相似，都能表示数量上的增加。如：
（24）屋里的坛坛罐罐都成了碎片，桌椅板凳四脚朝天或是侧歪在地。
（《生死疲劳》）
（25）盛着五颜六色粉末的瓶瓶罐罐。
（《食草家族》）
（26）这一夜家家户户都不安宁。
（《食草家族》）
（27）别的画眉上蹿下跳时，它却站在笼中横杠上，缩着颈，蓬松着火红色的羽毛，斜着眼看笼子的栅栏和栅栏外的被分隔成条条框框的世界。
（《食草家族》）
例（24）中的“坛坛罐罐”指的不是一坛一罐，而是所有的跟“坛、罐”一样的器具。例（25）“瓶瓶罐罐”在数量上明显得到了增加，这些盛着粉末的瓶子、罐子有很多。例（26）“家家户户”指的是“每一家、每一户”，是统指。例（27）“条条框框”指画眉被眼中的世界被笼子上的栅栏切割、分离得支离破碎，成为一小块一小块的。
莫言小说中的数词叠结式有“三三两两、千千万万、万万千千”两个，数词在叠结以后，不再表示具体的数值，而是一个模糊的数字概念。如：
（28）官兵们跑过去追了一会儿，然后就三三两两地走回来。
（《檀香刑》）
（29）黄秋雅随着院长进了办公室，医生护士们三三两两地小心议论着。
（《蛙》）
（30）她老人家吐着血把我拉扯大，是千千万万个不容易。
（《丰乳肥臀》）
（31）再说，也是他命该如此，要不，路上的人千千万万，怎么单单轧死他，所以呀，也是他命该如此。
（《天堂蒜薹之歌》）
例（28）（29）“三三两两”形容的是三个人一群、两个人一伙的样子，人数不是很多，比较分散、零零落落的。例（30）“千千万万”个不容易就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例（31）中的“千千万万”并不是说有一千个一万个，而是指路上的人很多。
三、叠结式的语用特点
叠结式的组成比较自由，很多不能进入重叠的成分在特殊的形式制约下却能进入叠结式。叠结可以看作很有创造性的一种“构词方法”，它给了使用者极大的创造空间，只要是有表达的需要，在不违背叠结式基本构造特征的前提下，人们可以创造出无数的叠结式出来，这种创造有时候带有极大的主观色彩，能够体现创造者强烈的个人风格。这也是莫言小说中叠结式较多的原因。我们来看下面的例子：
（32）孪生兄弟神神鬼鬼的可以不吃饭，我不吃饭可不行。
（《食草家族》）
例（32）中“神神鬼鬼”由单音节的形容词“神、鬼”叠结而成，神没有“神神”和“鬼鬼”的说法，也不能组成“神鬼”，但是二者可以分别重叠后进入叠结式。“神、鬼”都是超自然的存在，都有莫测的、神秘的的含义，二者在感情色彩上有一定的差别，“神”在迷信中，是指万物的创造者或者被人们所崇拜的人在死去后成为精灵，有“超凡的、高超的、不可思议的”（如：神勇、神奇）积极的感情色彩，而“鬼”指的是人死后的灵魂，常常带有“不光明、恶劣、见不得光”（如：鬼胎、鬼话）等贬义的色彩。构成叠结式“神神鬼鬼”后保留了“神秘、不可测”这一相同的意义，同时，也能体现它们各自不同的感情色彩。“神神鬼鬼”所形容的这对孪生兄弟的来历和种种行为都匪夷所思，非常神秘，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叠结式对兄弟二人的“诡异”性进行了强调，使其程度更深，并且，叠结式的感情色彩向“鬼”偏移，体现出主人公对二人的态度，含有轻微的不屑和厌恶。如果不用叠结式，想要形容出兄弟二人的这种特性并且反映出主人公的感情恐怕要用更加复杂、更冗长的语言，在这里也可以看出，用叠结式在具体的语用中不仅有“适用性”而且有“经济性”。
叠结式自身在形式上整齐匀称，并且，他的构件摆放的位置较为自由，利用其自身的特点，再结合排比、对偶等修辞手法，能产生整齐的形式美和和谐的韵律美。
如：
（33）它们红红绿绿，白白黑黑，蓝蓝绿绿。
（《红高粱家族》）
（34）场上一片金光闪，那些麦穗儿仿佛都活泼泼的，成群结队、拥拥挤挤，万万千千的小金鱼儿，千千万万狂舞着的蛇。
（《丰乳肥臀》）
（35）她的心停停跳跳跳跳停停。
（《食草家族》）
（36）我说你这刀真是插插拔拔拔拔插插你也不嫌累。
（《食草家族》）
例（33）用了排比的修辞手法，描写的是奶奶中弹后，处在生死的边缘，她躺在地上，眼前闪现出一些奇异的光辉，她注视着红高粱，想要仔细地看看这些红高粱是什么颜色的，但是它们像蛇一样一团团盘结在奶奶的眼里，奶奶无法确切的分辨出它们的色彩，奶奶看到它们“红红绿绿、白白黑黑、蓝蓝绿绿”，这些颜色在她的眼前不断的闪烁。虽然只出现了“红、绿、白、黑、蓝”几个颜色，但是在这里，三个叠结式对颜色的数量进行了加深，并不单指这几个颜色，而是许许多多的颜色不停的在她的眼前闪过。这里用三个叠结式进行排比，描绘出了奶奶在弥留之际眼中所呈现出的奇异的、瑰丽的色彩世界，同时，也增添了奶奶去世的悲凉感。例（34）中“千千万万”和“万万千千”在构件上和意义上是相同的，这也说明叠结式构件的位置相对重叠式来说更自由。这里选择用“千千万万”和“万万千千”两个词在相对的位置使用，而不是使用其中的一个词，这样既保持了意义上的一致，也避免了前后两句形式上的单一，形成抑扬错落韵律美。例（35）（36）是前后位置互换的两个叠结式连用。“停停跳跳”和“跳跳停停”都是指人的心脏跳了又停、停了再跳，“插插拔拔”的“拔拔插插”描写把刀拔出来又插进去的动作交替进行。动词的叠结式本来就可以使动作的量和时间加强，这里两个同质的叠结式更加强了动作的交替性，在时间上持续性更长，增强了表达的效果，同时，也能突出两个动作之间的连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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