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人生的价值-创造人性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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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斯洛的自我实现论其深刻意义绝不止于健康人格的研究,它同时还是一种有关人性潜能的研究,展示出人性所能达到的境界。我们作为高级生命个体的人,不应仅仅是达到基本生存的需要,还应创造美好的人生境界,不断满足人性的需要。马斯洛指引了人生的终极价值与人性的美好境界。

    真正优越的超越性自我实现者对待事实上低下的人总是采取对待一个兄弟的态度,把他看成家庭的一员,必须爱护他、照顾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终究是家庭的一员。

    ——马斯洛如果你选择作为研究对象的是非常优秀而健康的人,坚强的人,有创造力的人,纯洁的人,明智的人——实际上正是我选出的那种类型的人——那么你就会得出对人类的一种不同的看法,你会问,人能成长得多么高大?人能变成什么样子?

    人最终能变成什么样子

    我发现,对于我的学生,对于其他和我持同样看法的人,自我实现的观念几乎已变成类似罗夏墨迹那样的东西了。但请记住,有些思想还不是很成熟。它常常能使我对于利用它的人比对于现实有更多的了解,我所做的是探索自我实现的某些性质,不是作为一种广泛的抽象概念,而是就自我实现过程的操作意义来看。就某一特殊时刻的情况看,自我实现意味着什么?例如,它在星期二下午四时意味着什么?

    从设计到开始,我对自我实现的调查并不是研究工作性质的。这些调查起初只是一个青年知识分子的努力,他试图理解他所敬爱和崇拜的两位老师,他认为他们是非常优秀的人物。这是一种高智商活动。我不能满足于简单的崇拜,而是力求理解这两个人物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他们是本尼迪克特和韦特海默。在我取得哲学博士学位从西方来到纽约市以后,他们是我的老师,是最卓越的人。

    我的心理学能力完全不足以理解他们,似乎他们不仅仅是人,而且是某种意义存在的超人。我自己的调查研究是作为一种前科学或非科学的活动开始的。我做了有关韦特海默的描述和杂记,也做了有关本尼迪克特的杂记。当我试着理解他们,试着去思考他们的事迹,并在日记和记事本中写下我的看法的时候,我忽然在一个奇妙的时刻认识到,从他们这两个范型能够归纳出某些共同的特征。我是在谈论某种类型的人,而不是两个没有可比性的个体,这件事使我极为兴奋。我试着观察这一范式能否在他处发现,后来我确实又在他处、在他人身上发现了。

    所以按照严格的和有控制研究的常规标准来讨论,这的确不算是实验室研究。我的归纳是从我对一定类型的人的选择中做出的。很明显,需要有其他裁判。尽管如此,有人已造出也许是二三十位他非常喜爱或崇拜而认为是十分卓越的人物,试着描绘他们,并发现他们。他已能做出一种综合症说明——对于他们每一位都适合的范式说明。他们仅仅是来自西方文化的人,选出的人带有各种内在固有的倾向性。虽然这样的归纳并不可靠,它仍然是唯一适用关于自我实现者的界说。

    当我的研究成果发表以后,又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印证路线支持我的发现,不是重复的验证,而是从不同角度做出的研究。罗杰斯和他的学生的研究成果集中起来成为对全部综合症的确证。布根塔提供了心理治疗方面的印证。某些使用LSD(一种麻醉药,对治疗效果很有效)的研究,某些测验结果——的确,我所知道的每一事实都构成印证的支持,虽然还不是完全的支持。

    我个人对于这项研究的主要结论非常自信。我不能设想有任何研究能在这一范式中做出重大的改变,虽然不可避免会有小的改变,我自己也做过某些小的改变。但我的自信不能替代一个科学的论据。假如你对我关于猴子和狗的论据提出疑问,你就是在怀疑我的资格或把我看成制造谣言的人,我也就有权利反对你这样做。假如你怀疑我关于自我实现者的研究成果,你可能是有自己的理由,因为你对于研究这个问题的人了解并不太深,是他选出了一些人据以得出全部结论的。这些结论是处于前科学的范围中的,但结论陈述是以一种能够经受检验的形式提出的。在这样的意义上,这些结论是科学的。我选择研究的人年龄已经比较大了,他们已经度过了生命的一大段旅程,而且可以认为他们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我们还不知道这些发现是否也适用所有的人类。我们不知道自我实现在其他文化中的意义如何,虽然在中国和印度对自我实现的研究也已经开展了。我们不知道这些新的研究将有什么发现,但有一件事情我敢肯定:如果你选择作为研究对象的是非常优秀而健康的人,坚强的人,有创造力的人,纯洁的人,明智的人——实际上正是我选出的那种类型的人——那么你就会得出对人类的一种不同的看法。你会问,人能成长得多么高大?人能变成什么样子?

    我的直觉告诉我,在一些别的事情上,我会肯定比以上问题的讨论反对的论据更少。自我实现很难界说,更困难得多的是回答这样的问题:什么是超越自我实现?或者,假如你愿意:超越真实性是什么?在所有这一类问题中,仅仅诚实是很难回答的。关于自我实现者我们还能有别的什么说法没有?实际上,许多年轻人本质上是非常好的人,尽管他们往往受搞恶作剧。不管怎样,我认为(纵然有时有各种行为证据),他们就第一流的意义说也是理想的,他们是在寻求价值,他们很想有什么东西作为献身的目标,作为热忱的追求,作为崇拜、仰慕和热爱的对象。

    人生要有热忱追求的事业

    所有的自我实现者都会投身于一项自我以外的事业之中,他们专心致志地从事某项工作,某项他们非常珍视的事业——按旧的说法即天命或天职。他们从事于命运以某种方式安排他们去做的事,他们做这件事也喜爱这件事,因此,工作与欢乐的分歧在他们身上已消失了。一个人献身于法律,另一个人献身于正义,第三个人献身于美或真理。所有这些人都以某种方式献身于寻求我称之为“存在”价值的东西,那种固有的终极的价值,不能再还原到任何更终极的东西。这些存在价值大约有14种,包括古人的真、善、美,还有圆满、单纯、全面等等。

    这些存在价值的存在给自我实现的结论增添了一系列的复杂性。这些存在价值像需要一样在起作用。那种我称之为超越性需要的剥夺会酿成某些类型的病态,它们还没有得到适当的说明,我可以称之为超越性病症——即灵魂病。例如,总是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而形成不信赖任何人的病态。正如我们需要咨询专家帮助以解决因为某些需要未能满足而产生的一般病症一样,我们也需要超咨询家帮助治疗因为某些超越性需要未能满足而产生的灵魂病。就某种可以说明和实证的方式说,人需要在美中而不是在丑中生活,正如他肚子饿了需要吃饭或疲乏了需要休息一样。说得更具体些,这些存在价值就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意义,但许多人甚至不能认识到他们有这些超越性需要。咨询家的职责可能就在于使他们意识到他们自身中的这些需要,正如传统的心理分析家使患者意识到他们那些类似本能的基本需要一样。最终,某些专家或许会认为自己是哲学的或宗教的咨询家。

    我们可以试着帮助那些因存在价值问题而来咨询的人向自我实现的方向运动和成长。实际上,许多年轻人本质上是非常好的人,尽管他们往往受搞恶作剧。不管怎样,我认为(纵然有时有各种行为证据),他们就第一流的意义说也是理想的,他们是在寻求价值,他们很想有什么东西作为献身的目标,作为热忱的追求,作为崇拜、仰慕和热爱的对象。这些年轻人时刻都在进行选择:是前进还是后退?是离开还是趋向自我实现?我不知道咨询家或超咨询家能否告诉他们如何才能更充分地成为他们自己。自我实现意味着完全地、活跃地、忘我地体验生活,全神贯注,宠辱偕忘。它意味着不带有青春期自我意识的那种体验。在这一体验的时刻,个人完完全全地成为一个人。

    倾听生命内在冲动的呼唤

    当一个人趋向自我实现时,他是否会拼命凶狠地压榨他人?就实际的行为步骤看,自我实现意味着什么呢?个人趋向自我实现有八条途径。

    第一,自我实现意味着完全地、活跃地、忘我地体验生活,全神贯注,宠辱偕忘,它意味着不带有青春期自我意识的那种体验。在这一体验的时刻,个人完完全全地成为一个人。这就是自我实现的时刻,这就是一个人在实现自我时的瞬间感受。作为个人,我们都偶尔体验过这样的时刻。作为咨询家,我们能帮助求诊者经常性地得到这样的体验。我们能鼓励他们全身心地投入某一件事,而忘记他们的伪装、拘谨和畏缩,从而彻底献身于这件事。从局外角度看,我们能看出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时刻。在那些正在试图变成非常固执、世故和老练的青年人身上,我们能看到某些童年天真的恢复;当他们完全献身于某一时刻并充分体验着这一时刻时,他们的脸上能再现出纯洁无邪而又幸福的表情。这种体验最关键的是要达到“无我”,而大多数青年人的毛病正出在太少无我而太多自我意识和自我觉知。

    第二,我们可以设想是一系列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选择构成了生活。每次选择都有前进与倒退之分,可能有趋向防御、趋向安全,趋向畏缩的运动;但在另一方面,也有成长的选择。做出成长的选择而不是畏缩的选择就是趋向自我实现的运动。自我实现是一个连续进行的过程。它意味着每一次都要在说谎或诚实之间、在偷窃或正义之间进行选择,意味着使每一次选择都成为成长的选择这就是趋向自我实现的运动。

    第三,自我实现的含义就是设想可以实现一个人真实的自我或成功的自我。人不是一块白板,也不是一堆泥或代用粘土。人是某种已经存在的东西,至少是一种软骨的结构,至少是他的气质,标准的生物化学平衡等等。这里有一个自我,我过去曾说过“要倾听内在冲动的呼唤”,意思就是要让自我显现出来。我们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这特别适用于儿童和青年)不是倾听我们自己的真情呼唤,而是倾听妈妈的、爸爸的教训,或教会的、长老的、权威的或传统的声音。

    作为迈向自我实现的简单的第一步,我有时提醒我的学生,当有人递给他们一杯酒并问他们味道如何时,他们应该试着以一种全新的方式作答。首先,我建议他们不要看酒瓶上的商标,不要想从商标上得到任何暗示再考虑应该说好或不好。然后,我要他们闭上眼睛,“定一定神”。这时,他们就可以面向自身内部,避开外界的嘈杂干扰,用自己的舌头品一品酒味,并诉诸自己身内的“最高法庭”。这时,只有这时,他们才可以开始说“我喜欢它”,或“我不喜欢它”。这和我们惯常得出的结论是不同的。在一次宴会上,我偶尔看到一瓶酒上的商标,并向女主人说她确实选到了一瓶非常好的苏格兰酒,接着我赶紧闭上了嘴巴。我为此而深深自责,因为我并不知道苏格兰酒的味道如何,我所知道的都是广告上说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一瓶酒是好还是坏。可往往我们都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拒绝做这种傻事是实现一个人的自我的连续过程的一部分。

    第四,要诚恳地表达出自己的怀疑而不要压抑和隐瞒。在各种场合都能碰到“有怀疑”这一短语,因此我们没有必要过多讨论有关交际手腕的问题。当我们产生怀疑时,往往不会诚实相告。来咨询的人往往是不诚实的,他们在做戏,在装模作样,他们并不是很容易就听从“诚实”的劝告的。在许多问题上反躬自问都意味着承担责任。这本身就是迈向自我实现的一大步。很少有人研究过这种责任问题,在我们的教科书中也没有这一问题的地位。谁能研究白鼠的责任呢?可是,在心理治疗中,这几乎是可以触摸到的一部分。在心理治疗中,你能看到它,感觉到它,能知道责任的分量。于是,就清楚地理解了责任的内涵,这是重要的步骤之一。每次承担责任就是一次自我的实现。

    第五,我所说的体验都是不带自我意识的,选择成长而不是畏惧、听凭于冲动,变成诚实的和承担责任的人。所有这些都是迈向自我实现的步骤,都确保着美好生活的选择,当每次选择时刻到来时能做到这些小事的人,将会发现这些经验合起来就能达到更好的选择,在素质上对他是正确的选择。他开始懂得他的命运是什么,选择什么样的妻子或丈夫,他一生的使命是什么。除非一个人敢于倾听自身的自我,而且时刻都如此,并镇静自若地说“不,我不喜欢如此这般”,否则他就不能为自己的一生做出聪明的抉择。

    伟大的艺术世界被我不信任的一小群舆论制造者和风尚操纵者把持着。这是我个人的判断,但它对于这样的一些人似乎是十分公平的,因为他们自认为有资格说:“你们要喜欢我所喜欢的,不然你们就是傻瓜。”而我们却告诉人们要倾听自己的志趣爱好。多数人不是这样的,当站在画廊里看一幅费解的彩画时,你很少会听见有人说:“这幅画很费解。”例如有一年在布兰代斯大学举行圣诞舞会,放电子音乐、录音带,人们做一些“超现实的”和“颓废派”的事情。灯亮了,人人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在这种场合,大多数人会说几句俏皮话而不会说“我要想想这种事”。说老实话,则意味着敢于与众不同,宁愿不受欢迎,成为不随波逐流的人。假如咨询家不能告诉来咨询者真相,不论年长或年轻的,要准备自己不受人欢迎,这样的咨询家最好马上关门。要有勇气而不要怕这怕那,这是同一件事的另一种说法。

    第六,自我实现是在任何时刻任何程度上实现个人潜能的过程,而绝非一种结局状态。例如,倘若你是一个聪明的人,自我实现就是通过学习变得更聪明,就是运用你的聪明才智。这并不等于说要做一些遥远而不可及的事,而是说要实现一个人的可能性往往需要经历勤奋的、付出精力的准备阶段,可以是钢琴键盘上的手指锻炼。自我实现可以是努力做好你想要做的事。只想成为一个二流的专家,那还不是一条通向自我实现的正确途径,你应该要求自己成为第一流的,或要求竭尽你自己的所能。

    第七,高峰体验是自我实现的暂短时刻,这是一些心醉神迷的时刻。你只能像刘易斯所说的那样“喜出望外”。但你能设置条件,使高峰体验更有可能出现,或者架设条件弄得它较少可能出现。破除一个错觉,摆脱一个虚假的想法,知道自己不善于做什么,知道自己的潜能是什么,这也是构成发现你实际上是什么的一部分。

    虽然人人都确实产生过高峰体验,但却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意识到这些。有些人把这些小的神秘体验丢弃了。咨询家或超咨询家的任务之一是帮助人们在这些短暂入迷的时刻到来之时认识到它们。然而,一个人的心灵怎么可能在外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交流手段的情况下看到另一个人的隐秘心灵然后还要试着进行交流呢?我们不得不找出一种新的交流方式。我认为这种类型的交流对于教育、咨询,对于帮助成年人竭尽所能地充分发展,也许要比我们看到教师利用黑板书写所进行的那种惯常的交流更为适合。假如我喜爱贝多芬并在倾听他的一曲四重奏中受到感动,而你却无动于衷,我如何能使你去倾听呢?

    音乐明显是客观存在的,但为什么我可以投入地欣赏,而你却什么也听不出来呢?你听到的仅仅是一些音符而已,我怎么能使你听出美来呢?这是教育中更重要的问题,比教你学ABC或在黑板上证明数学题或指点一只蛙的解剖更重要。后面提到的这一类事情对于两个人都是外部的,你有教鞭,两个人能同时看一个目的物。这种类型的教学比较容易,另一种教育要困难得多,但那是咨询家工作的一部分,也就是所谓的超咨询。

    第八,看清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对于他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他正探索什么,以及他的使命是什么——向一个人自身展示他自己,这意味着揭露心理病理。这意味着对防御心理的识别和识别后找到勇气放弃这种防御。这样做是痛苦的,因为防御是针对某些不愉快的事树立的,但却是值得的。如果说心理分析文献没有教给我们任何别的东西,至少已使我们懂得压抑并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他们尊重自我;他们承担责任;他们是忠诚的;而且,他们工作勤奋。他们能正确估价自己,他们是什么,这不仅是依据他们一生的使命说的,而且也是依据他们日常的经验说的。

    从永恒的方向理解人的追求

    让我说一说心理学教科书中没有提到过的一种防御机制,但这对于某些青年人来说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防御机制,这就是“去圣化”。这些青年人怀疑价值观念和美德的可能性。他们觉得生活中人们欺骗自己或压迫自己。他们大多数人的父母本身不是很高明,他们并不怎么尊敬他们的父母。这些父母自己的价值观念也是混乱的,他们看到自己的孩子的行为仅仅是感到很吃惊,从来也不惩罚他们或阻止他们做坏事。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这些年轻人把他们的长辈看得很卑鄙,而且通常有确切充分的理由。这样的年轻人已经由此得出一个广泛的结论:他们不愿意听从任何大人的劝告,假如这位长辈说的话和他们从伪善者的口中听到的一样就更不愿听从了。他们曾听到他们的父辈谈论要诚实或勇敢或大胆,而他们又看到他们父辈的行为却与此截然相反。

    这些年轻人能够将人还原为具体的物,却不从人的象征价值或恒久意义看人,不去看人可能成为什么。例如,我们的青少年已经使性“去圣化”。性无所谓,它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他们已把它弄得那么自然,使它已经在很多场合失去了它的诗意,这意味着它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一切。自我实现意味着放弃这一防御机制并学会再圣化。

    再圣化的意思是,愿意再次从“永恒的方向”看一个人,像斯宾诺莎所说的那样,或在中世纪基督教的统一理解中看一个人,那就是说,能看到神圣的、永恒的、象征的意义。那就是以尊敬的态度看女性,以尊敬所包含的一切意义看待她,即使是看某一个毫不相干的妇女也一样。另一个例子:一个人到医科学校去学解剖脑。如果这位医科学生没有敬畏之心而是缺乏统一理解,把脑仅仅看成一个具体的东西,那么肯定不会学得很全面。对再圣化开放,一个人就会把脑也看作一个神圣的东西,看到它的象征价值,把它看作一种修辞的用法,从它的诗意一面看它。

    再圣化往往意味着一大堆会过时的谈论——“非常古板”,年轻的孩子们会这样说。然而,对于咨询家,特别是对老年人提供劝告的咨询家(由于人到老年这些关于宗教和生活意义的哲学问题开始出现),这就成为帮助人趋向自我实现的最重要途径。年轻人可能说这是古板,逻辑实证论者可能说这是无意义的,但对于在这样的过程中来寻求帮助的人,这显然是非常有意义而且非常重要的,我们最好是回答他,否则我们就是没有尽到责任。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自我实现不是某一伟大时刻的问题。并不是说在星期四下午四时,当号角吹响的时候,你就永远地、完完全全地步入万神殿了。自我实现是一个程度问题,是许多次微小进展的日积月累。然而往往可以见到,来咨询者倾向于等待某种灵感来临,使他们能够说:“在本星期四三时二十三分我成为自我实现的人了!”能选为自我实现榜样的人,能符合自我实现标准的人,不过是从这些小路上走过来的:他们尊重自我;他们承担责任;他们是忠诚的;而且,他们工作勤奋。他们能正确估价自己,他们是什么,这不仅是依据他们一生的使命说的,而且也是依据他们日常的经验说的。例如,当他们穿一双另外类型的鞋子的时候,他们的脚就会受伤,以及他们是否喜欢吃茄子,或喝了大量的啤酒是否整夜不露面等等。所有这一切都是真正的自我所含有的意思。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生物学本性,先天的本性,那是不可逆转的或很难改变的。自我的无意识面受到压抑,而真实自我的发现就在于揭露这些无意识的方面所隐含的意思是相信真理能治病。学会破除自己的压抑,理解自己,倾听冲动的声音,揭示胜利的本性,达到真知、灼见和真理——这些就是所需要的一切。

    破除自我认识的防御机制

    咨询家是何许人呢?他如何能帮助来求助的人朝着成长的方向运动呢?

    探求一个合适的模型。我曾用过“疗法”、“心理疗法”和“患者”等词。实际上,我厌恶这些词,我厌恶这些词所表达的医学模型,因为医学模型的意思是说,来找咨询家的人是一个有病的人,受伤痛和疾患的烦扰,是来寻求治疗的。实际上,我们希望咨询家是一位帮助促进人的自我实现的人,而不是一位帮助治好一种疾患的人。

    帮助也不是合适的模型,也必须放弃。它使我们把咨询家设想为一位专家,他懂得一切并从他高高在上的特权地位走到下界可怜的凡人丛中,这些凡人什么也不懂而不得不以某种方式接受帮助。咨询家也不可能是一位通常意义上的教师,因为教师的训练和擅长是“外在的学习”,而进入一个可能达到的最佳境界的成长过程却是“内在的学习”。

    我想推荐布根塔的著作《对真实的探求》来作为存在主义治疗家曾力求解决这一模型问题的讨论。布根塔建议我们把咨询或治疗理解为试着帮助人成长到竭尽他们所能的高度,或许这比我曾建议的词更好些,我建议的词叫做心灵教育。不论我们用哪一个词,我认为我们最终必然达到的概念都将是阿德勒很久很久以前就提出过的一个概念,即他所说的“哥哥”。哥哥是可承担责任的人,正如一位哥哥对他年幼的弟弟所做的那样。自然,哥哥懂得多些,因为他多活了几岁,但他没有什么质的不同,也不是属于另一种推理的范式。聪明而亲爱的哥哥试着促使弟弟进步,并试着使弟弟胜过自己,在弟弟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得到更好的发展。这和“教导无知者”的那种模型有很多不同之处!

    告诉人应该做什么和如何做,诸如训练、塑造或普遍意义上的教导,都不是咨询家所关心的,也不赞扬宣传。它是一种“道家的”启示和启示后的帮助。“道家的”意味着不干预、“任其自然”。道学不是一种放任哲学或疏忽哲学,不是拒绝给予帮助或关怀。作为这一过程的一种模型,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一位医师,如果他是一位不错的医师并且也是一个不错的人,他绝不会梦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患者或以任何方式进行宣传,或试图使一位患者模仿自己。

    帮助求助者弄清并破除那些针对他自己的自我认识的防御机制,恢复并理解自己,这才是好的临床医师所应该做的。理想的情况是,医师的,相当于抽象的参照系统,例如他曾读过的教科书,他曾上过的学校,他对世界的信念——这些都绝不要让患者觉察到,尊重这个“小弟弟”的内在本性、本质和精华所在,让他达到美好生活的最佳途径就是更充分地成为他自己。我们称为“有病”的人是那些尚未成为他们自己的人,是针对人性树立起各式各样神经质的防御机制的人。正如对于玫瑰丛来说,不论是中国人、意大利人,还是法国人或瑞典人,结果都一样。对于那个小弟弟来说,帮助他的人是怎样具备这种能力的也无关紧要,帮助他的人必须给予的是某些和他的身分无关的服务,不论他是瑞典人,还是天主教徒,或伊斯兰教徒,或弗洛伊德的信徒,或其他任何人都一样。

    这些基本概念包容着、蕴含着、而且完全符合弗洛伊德的和其他心理动力理论体系的基本概念,是弗洛伊德的一项原理说明,自我的无意识面受到压抑,而真实自我的发现就在于揭露这些无意识的方面所隐含的意思是相信真理能治病。学会破除自己的压抑,理解自己,倾听冲动的声音,揭示胜利的本性,达到真知、灼见和真理——这些就是所需要的一切。

    劳伦斯·库比在“教育中被遗忘的人”里曾提出一个观点,认为教育的一个根本目标就是帮助人成为一个人,尽他的可能成为一个具有完全人性的人。

    对成人而言,我们也并非是束手无策的,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能力和才能,有了方向、使命和职业、主要的任务。假如我们认真看待这一模型,那么就帮助他们,使他们已经具有的更完善,使他们处在潜意识内的东西成为在事实上更充分、更真实、更现实的东西。在我的头脑中,“有用”既有“对生存有用”的含义,又有“从基本缺失性需要向自我实现和自由的高度成长”的含义。更具体地说,它代表一种生活方式和一种世界观,不仅由基本需要的系列所引起,而且也来自个人特有的潜能发挥的需要。

    自我实现者的生活哲学

    我认为有必要在两种自我实现的人之间做出区分,若用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两种程度。一种人是明显健康的,但很少或没有超越体验,另一种超越体验在他们那里很重要,甚至具有核心的意义。作为前一种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典型的人物我可以举罗斯福夫人,或许还有杜鲁门和艾森豪威尔。作为后一种的典型,有阿尔杜斯·赫胥黎,或许还有施魏策尔、布伯和爱因斯坦。

    可惜的是,我在这一水平上已不能再做到理论上的明晰。我发现不仅自我实现者能超越,而且不健康的人、非自我实现者也有重要的超越体验。除自我实现者之外,我觉得我已发现有某种程度的超越,像我对这个词所做的说明那样,或许它还会更广泛地发展,只要我们能有更好的方法和更明确的概念和理论。但请记住一点,我所说的毕竟只能是从我最初的探索中得到的印象。我的初步印象是:不仅在自我实现的人中有对超越的认识,而且在有很高创造力或才华的人中,在很聪明的人中,在非常坚强的人中,在强有力而负责任的领导者和管理者中,在特别善良(有德性)的人中,在“英雄”人物——那些曾克服逆境并由此而变得更坚强而不是更衰弱的人物中,也有这样的认识。

    不过,我还不能清楚地分辨这种人。超越型自我实现者是我所说的“高峰人物”而不是“非高峰人物”,是“说yes的人”而不是“说no的人”,是对生活采取积极态度而不是消极态度的人,是渴望生活而不是厌倦生活的人。

    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主要是更实际、更现实、更入世、更能干和更超凡脱俗的人,他们更多的生活在现实的世界,生活在我简称为缺失的王国,生活在缺失需要和缺失性的认知的世界。在这种世界观中,对于人或物主要是以一种实际的、具体的、现实的、实用的方式来看待,当作缺失需要供应者或阻挠者对待,或作为有用或无用,有帮助或危险,对个人重要或不重要来对待。

    在我的头脑中,“有用”既有“对生存有用”的含义,又有“从基本缺失性需要向自我实现和自由的高度成长”的含义。更具体地说,它代表一种生活方式和一种世界观,不仅由基本需要的系列所引起,而且也来自个人特有的潜能发挥的需要。前者需要包括单纯的躯体生存需要,安全和保障需要,归属、友谊和爱的需要,敬重和尊严需要,自尊和价值的追求需要;后者为同一性、真实自我、个体特性、独特性、自我实现等需要。换个方式来说,它涉及的不只是一个人的人类共性,而且还有一个人自己的特有潜能的实现。这样的人生活在世界上,并在世界上达到自身的实现。他们能有效地把握环境,引导环境,并最终利用环境达到有益的目的,例如健康的政治家或实务家的所作所为。这些人往往是“实干家”,而不是沉思者或冥想家;他们是有效率、重实际的,而不是审美的;重视现实检验和认知,而不是重视情感和体验。

    另一类型的超越者可以说更经常地意识到存在认知,生活在存在水平;即目的水平,内在价值水平;更明显地受超越性动机支配;或多或少地能经常有统一的意识和“高原体验”;有或曾有高峰体验(神秘的,神圣的,极度欢乐的),并随带着启示或卓识或认识,能改变他们对世界和对他们自身的看法。不过,这一切也许是偶然的,也许是经常性的。

    可以公平地说,“仅仅健康的”自我实现者从总体上看能实现罗格利克Y理论的期待。但关于超越型自我实现的人,我们必须说,他们不仅已经实现而且已经超越或超过Y理论,他们生活在一种我在这里为了方便可以称之为Z理论的水平上。而且,由于它和X、Y两种理论同处于一个连续的系统中,三者可以形成一种整合的层次。

    显而易见,我们这里讨论的是非常错综的问题,而且实际上是讨论的一般生活的哲学。延伸的和推论的处理部分需要写多卷和多种著作。但我认为,一个浓缩的开始能作为辅助得到理解。用基斯·戴维斯那非常方便的摘要表作为基础,我做了一些扩充(具体内容请见下面“组织管理水平和其他层次因素的关系”表)从理解角度而言,它是很不容易的。但我确信,任何真有兴趣的人能从中或多或少地理解我要传达的意思。更扩充的讨论可以在参考文献的各个项目中找到。

    最后需要谨慎的一点是,应该注意到这一层次安排留下了一个困难的有待解决的问题——在以下渐进顺序或层次之间的交迭或相关的程度:

    需要的层次系统(能归结为埃里克森年龄系列中的危机,或以年龄不变为条件)。基本需要满足的渐进过程,从婴儿期,经过童年期,青年期,成年期,到老年,但在任何时代都一样。生物学的、种系的演化。从疾病(萎缩,发育不全)到健康和丰满人性。从生活在不良环境条件下到生活在良好条件下。从成为体质上或总体上的一个“劣等样品”(就生物学者的用语说)到成为一个“优等样品”(就动物园管理员的用语说)。

    显然,在所有复杂问题面前,用“丰满人性”这个概念代替“心理健康”的概念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前者能恰当地应用于所有这些变异情况而无困难,后者的含义甚至比通常的含义更不切实际。反过来说,我们又能用“人性或萎缩”这一概念来取代发育不全不成熟、不幸、病态、先天缺陷、贫乏等等。“人性萎缩”能包含所有这些概念。真正优越的超越性自我实现者对待事实上低下的人总是采取对待一个兄弟的态度,把他看作家庭的一员,必须爱护他、照顾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终究是家庭的一员。但他仍然能像一位严厉的父亲或兄长那样处理事务,而不仅仅作为一位宽恕一切的母亲或慈母般的父亲。

    超越自私的协同生存准则

    非超越的和超越的自我实现者(或Y理论和Z理论的人)都具有自我实现的全部描述特征,这项例外是高峰体验、存在认知和阿斯拉尼称之为高原体验(宁静、沉思的存在认知而不是高潮的认知)的存在或不存在,或者更可能的是较大或较小数量和不同重要程度的存在。

    但我的强烈印象是,非超越的自我实现者与超越者相比,不具有或较少具有下列特征:

    对于超越者,高峰体验和高原体验成为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制高点,是生命的确证,是生活最宝贵的方面。

    超越者说的是存在语言,诗人的、神秘主义者的、先知的、笃信宗教者的语言,是生活在柏拉图理念水平或斯宾诺莎水平的人的语言,而且,他们在永恒面的笼罩下,这种语言是那么自如、正常、自然,是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因此,他们应该能够较好地理解寓言、修辞手段、悖论、音乐、艺术、非语言交流和沟通等等。而且,这些命题是很容易检验的。

    超越者能进行统一或神圣的(即几人中的神圣化)观察,或者他们能在实际的、日常的缺失水平上观察事物的同时,也看到一切事物中神圣的一面。他们能随意地使每一件事物神圣化——从永恒的方面观察事物。这一能力是添加在缺失领域内良好现实测验之上而不是与之相互排斥的。禅宗的“无特例”概念对此是很好的说明。

    自我更自觉地和有意识地受超越性动机的支配。存在的价值或存在自身既被看作事实又被看作价值,例如,完善、真理、美、善良、统一、二歧超越、存在娱乐等等都是他们的主要动机或最重要动机。

    出于某种原因好像是彼此认识的并在初次相遇时几乎立即达到亲密相交和互相了解的程度。接着他们不仅能以语言方式交往,而且也能以非语言方式交往。

    对美更敏感,这很可能证明是一种美化一切事物的倾向,包括美化一切存在价值,或比他人更容易看出美,或比他人更容易有审美反应,或认为美最重要,或能从常规或习俗不认为美的人或物中看出美(这有点概念混淆,但这是我现在所能做出的最好的说明)。

    关于世界的看法比那些“健康的”或实际的自我实现者更倾向整体论。当然,后者也具有同一意义上的整体论观点。人类是一个整体,宇宙是一个整体,对于“国家利益”或“神父的宗教”或“不同等级的人或智商”等类概念,不是被中止存在,就是轻易地被超越。假如我们承认人人皆兄弟,认为国家政权有权决定战争,这就是一种愚蠢或不成熟的表现形式。假如我们认为反对战争是终极的政治需要(今天也是最迫切的需要),那么,超越者更容易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会更敏锐、更自然地这样想。以我们“通常的”或不成熟的方式思考问题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费力的事,尽管他们能这样做。

    和这一整体论看法相交迭的是自我实现者协同倾向的增强。其内容包括心理内部的、人与人之间的、文化内部的、国与国之间的协同。在这里不能详尽讨论这一问题,因为那会离题太远。一个简短的——或许不是很有意义的——说明是:协同超越了自私与不自私之间的分歧,并在一个超越纵坐标的概念下包容了两者。它是一种对竞争的超越,对赌博输赢的零与全的超越。自然也有对自我、对自我同一性的更大、更容易的超越。

    他们不仅是可爱的(如一切最佳自我实现者那样),而且他们也更令人肃然起敬,更“不同凡响”,就中世纪的意义说更神化,更圣洁,更受尊崇,就过去的意义说也更“可怕”。对于这些人,经常在我心中引起这样的想法:“这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超越者更容易成为创新者——新事物的发现者,在这方面来看,他们更胜过健康的自我实现者,后者宁可说倾向于去做一件“现实中”不得不去做的非常好的事情。超越的体验和启示能使人对存在价值,对理想,对完美,对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实际能做到的,什么是潜在的,对什么是或许有可能完成的等等的一切看得更清楚。

    超越者不如健康者那样“愉快”。他们可能更入迷,更狂喜,体验到更高度的“愉快”(这个词太弱),胜过一般快乐的和健康的自我实现者。但我有时得到这样一个模糊印象,觉得他们也容易,甚至可以说更容易受到一种宇宙悲哀或存在悲哀的侵袭。对于人们的愚蠢、自我挫败、盲目、彼此的残酷对待、目光短浅等等感到忧心忡忡。也许这种哀愁来自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强烈对照,超越者很容易生动地看到这种理想,而且在原理上也很容易达到。也许这是超越者必须付出的一种代价,以抵偿他们对世界的美,对人性的神圣可能,对那么多的人间邪恶的非必要,对似乎显然需要一个良好的世界等等的直接观察。

    例如,一个民主的政府,协同的社会制度,为了人类的善而进行教育,而不是为了较高的智商或更熟练于某一原子化的工作而进行教育等等。任何一位超越者都能坐下来并在五分钟内写出一个实现和平、友谊和幸福的计划,一个绝对实际可行、绝对能够做到的处方。但他却没有把所有这一切都做起来,或者正在这样做,却做得那么迟缓,致使大屠杀、大破坏抢先一步。毋庸置疑,他会感到哀愁或愤怒或不耐烦,尽管从长期来看,他是一个很“乐观”的家伙。

    与仅仅健康的自我实现者相比,超越者更容易解决有关“精英论”的深刻冲突,那是自我实现学说中所固有的,因为自我实现者和一般人比较起来,终究是更优越的人。冲突有可能解决,因为他们能很容易地同时生活在缺失领域和存在领域,他们能很容易地使每一个人神圣化。这表明他们能更容易地调和两方面的情况,一方面是在缺失世界中绝对需要某种形式的现实检验、比较和精英论(你必须为了工作挑选一名技艺高超而不是低劣的木匠师傅;你必须在罪犯和警察、病人和医师、诚实人和骗子、聪明人和笨蛋之间做出某种区分);另一方面是人人都有的超限的、平等的、无法比较的神圣性。

    在一种非常重视经验和实际需要的意义上,罗杰斯谈到“无条件的积极关怀”对于有效的心理治疗是一种先决条件。我们的法律禁止“残酷而异常的”惩罚;即,不论一个人犯了什么罪,他必须被当作一个有尊严的人来对待,不能降低到一定限度以下。正如宗教的有神论者所说:“人人都是上帝的孩子。”

    对于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甚至那些美丽的无生物都能非常容易、非常直接地在其现实中感知这种神圣性,他几乎一时一刻也不会忘记它。这种感知和他的极优越的对缺失领域的现实检验相融合,使他能够成为神一般的惩罚者,对软弱、愚蠢或不胜任进行对比教育,但这种惩戒和对比不是一种轻蔑,更不是一种压榨和掠夺,甚至当他以现实主义态度认识到缺失世界中这些可分等级的性质时也是如此。

    关于我所发现的这一反论,我有一个非常有用的说法:真正优越的超越性自我实现者对待事实上低下的人总是采取对待一个兄弟的态度,把他看作家庭的一员,必须爱护他、照顾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终究是家庭的一员。但他仍然能像一位严厉的父亲或兄长那样处理事务,而不仅仅作为一位宽恕一切的母亲或慈母般的父亲,这种惩罚和神一般的无限爱护是完全相容的。从超越的观点看,而且能很容易看出,即使是为了越轨者自身的利益,这时也最好是惩罚他,使他受到困难的挫折,对他说一声“不”,而不是满足他或讨好他。

    我的深刻印象是,超越者更显著的特征是:在知识的增进和神秘感、敬畏感的增强之间有正向的关系——而不是更通常的反向关系。当然,在大多数人眼里,科学知识被认为是一种削弱神秘感的力量。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神秘孕育着畏惧,削弱神秘也就意味着削弱畏惧。于是,人们把求知作为减轻焦虑的手段。

    但对于高峰体验者特别是超越者,以及一般的自我实现者而言,神秘与其说是令人生畏的,不如说是有魅力的,是一种挑战。自我实现者在一定程度上容易对已知的事情感到厌烦,虽然这种知识可能有用。高峰体验者尤其是这样,因为在他们看来,神秘感和敬畏感与其说是一种惩罚,不如说是一种奖赏。

    不管怎么说,我在我曾访谈过的最有创造性的科学家中发现,他们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容易进入一种心醉神迷的欣喜状态,自觉无知,谦卑,自视渺小,在广阔宇宙面前的敬畏,或在蜂鸟嗡嗡声前的眩晕,或如婴儿般的神秘。所有这些混为一体,是一种积极的奖赏。

    因此,谦卑和承认自己无知,但又幸福愉快,这就是科学家作为超越者的感受。我们可能也都有过这样的体验,特别是孩提时期。不过超越者似乎更经常如此,感受也更深,也最珍惜这些感受,认为是生活中的高潮。这种说法的含义既适用于科学家,也适用于神秘主义者,也适用于诗人,艺术大师,企业家,政治家,母亲们和许多其他类型的人。无论如何,我认为这既是一种认识理论,也是一种可以验证的科学理论,即在人性最高发展水平上,知识和神秘感、敬畏、谦卑、终极的无关、尊崇以及奉献等情感是正向关系而不是反向关系。

    在我看来,超越者应该比一般自我实现者更不怕“怪人”和“刺头”,因而也更有可能善于鉴别和选拔有创造力的人才(这样的人有时候看起来是很古怪的)。我推测,自我实现者一般是重视创造性的,因而能做出更有效的人才选拔(因而也应该能使最佳人选担任经理、人事干部或顾问)。但要能赏识威廉·布雷克式的人物,需要对超越有更深的体验和更大的重视。类似的鉴别力在对立的一极也适用:超越者也应该更善于识别那些没有创造力的怪人和刺头,我觉得,这样的人在数量上要比有创造力的更多。

    我在此提不出实际的经验,这是理论的推导,作为一种易于验证的假设提出来的。

    从理论上推导,超越者应该更能“谅解恶”,这是就谅解恶有时是不可避免的意义说的。而在更广阔的整体论的意义上说,甚至是一种必需,即“从上面”在一种神一般的或奥林匹斯山神的意义上说是如此。由于这意味着对恶的更深刻的了解,它应该能够引起更大的同情而又更不含糊和更不退让的对恶的战斗。这听起来似乎矛盾,但稍微想一想,就能看出一点也不自相矛盾。在这一水平上而言,更深的了解意味着有更强大(而不是更微弱)的武器,更有决心,更少内心冲突,不模棱两可,不追悔,因而能更迅速地行动,更坚定不移,更有成效。假如需要,你能怀着同情心打倒某一恶人。

    我渴望能在超越者中发现另一似乎矛盾的现象。他们更容易认为自己富有才华,是一个具有更高智慧或更高领导艺术的、“超个人”的、临时的监护者的工具。这好像是一种特异的客观或对自己的超脱,那在非超越者看来有点像骄傲、浮夸、甚至妄想狂。我发现最能说明这个问题的例子是怀孕的母亲对她自己和她的未降生的孩子的态度。什么是自我?什么不是自我?难道她无权这样要求,这样自我赞美,这样骄傲吗?

    我想我们听了这样的话:“我是完成这任务的最佳人选,我请求你把它交给我。”这时我们一定会感觉到吃惊,正像你听到同样可能的判断——你是完成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因此,取代我做这件事是你的责任。对此,难道你不会感觉到吃惊吗?超越随带着“超个人”的忘我。

    就神学或非神学的意义来说,超越者大体上(我没有资料)更易于有深刻“宗教的”或“重视精神生活”的。高峰体验和其他超越体验实际上也可以看作“宗教的或精神的”体验,只要我们对后一类概念重下定义,排除那些历史的、因袭的、迷信的、习俗的附加含义。仅仅从因袭的观点看,这样的体验的确能被认为是“反宗教的”,或宗教的替身,宗教的代理,或一种“关于通常被称为宗教或精神性的东西的新说法”。某些无神论者比某些牧师远为虔诚,这种似乎矛盾的现象很容易验证,因而能获得操作上的意义。

    或许在这两类自我实现者之间可能显露的另一定量性质的不同——我还不能完全肯定——是超越者更易于做到超越自我,超越自我同一性,超越自我实现。说得更明确些,我们也许可以说,关于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我们的说明已经很充分了,说他们主要是坚强的个性,他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到哪里去,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擅长什么,一句话,他们是坚强的自我,善于正确地运用自己的力量,按照他们自己的真正本性发挥作用。但这自然还不足以说明超越者。超越者当然是这样的,但他们又不止于此。

    由于缺乏具体资料,我仅把这作为一种印象:超越者由于更容易领悟存在王国,因而会比更实际的自我实现者有更多的目的体验(本来面目的体验),更多的入迷体验。那是我们在儿童中常常可以看到的,他们会看着一个水坑中的光色发呆,或非常有兴趣地注视着雨珠沿着玻璃窗向下流动,或抚摸皮肤的平滑,或追踪毛毛虫的蠕动。

    在理论上,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应该较重实用,而超越者则应该多些道家思想。由于存在认知的存在,种种事物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奇迹,更完美,正如它理应成为的样子。因此,存在认知很少有改造对象的冲动,因为对象的本来面目就很姣好,不那么需要改造或打扰。因此,更大的冲动应该是仅仅注视它和审查它而不是对它或用它做什么事。

    越过矛盾心理虽然没有添加任何新的东西,但却把上述的一切和全部内容丰富的弗洛伊德理论结构紧紧维系在一起,这概念我认为更有助于说明一切自我实现者的特征,并可能证明在某些超越者中更适用。它表示全心全意和无冲突的爱,接受、表露,而不是更常见的爱与恨的混合,这种混合物常被当作“爱”或友谊或性欲或权威或权力等等。

    最后,我请大家注意“报酬水平”和“报酬种类”问题。尽管我不能肯定我的两类自我实现者在这方面会有多大不同。最重要的是这一事实本身,即除金钱报酬外还有许多种类的报酬,而随着物资的丰富和人品的成熟,金钱作为报酬的重要性在不断减退,高级的报酬形式越来越重要。而且,即使在金钱报酬仍然显得重要的地方;那也往往不是因为它自身原有特性的原故,而是作为地位、成功、自尊的一种象征,有了它可以赢得爱、赞美和尊重。

    这是一个易于调查研究的题目。我收集广告已有一段时间,这些广告有为和平队和志愿服务队寻求工作者的广告,有时甚至是寻求不那么熟练的蓝领雇员的广告,但都是期望专业的、行政的或执行的雇员。在这些广告中有吸引力的诱饵已不仅仅是金钱,还有高级需要和超越性需要的满足。例如友好的共事者,宜人的环境,有保障的未来,鞭策,成长,理想的满足,责任,自由,一种重要的产品,对他人的同情,有益于人类,有益于国家,有实践个人想法的机会,能使你感到自豪的公司或团体,合理的学校制度,甚至有意思的钓鱼活动,有美丽的山峰供你攀登等等。和平队走得更远,以致把低工资和工作艰苦、要求自我牺牲等等作为一种引诱,说明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人。

    我设想,更高的心理健康者会更看重这些种类的报酬,只要钱够用,有恒常的经济收入就行。自然,会有很大比例的追求自我实现的人或许已经以某种方式把工作和娱乐融合为一,即他们热爱他们的工作。你也可以说,他们已经以某种方式从他们作为一种消遣的工作中得到报偿,从能使他们得到内在满足的工作中得到报偿。

    我能想到的进一步调查有可能在我的两类自我实现者之间发现的唯一不同是:超越者可能会主动寻求那些更有可能带来高峰体验和存在认知的工作。

    谈到这一点的一个理由是:我相信在设计优美心灵组织、良好社会时,必须在理论上将领导和特权、剥削、财产、奢侈、地位、统治他人的权力等等分开。我能看到的唯一途径,使较有能力的人,使领导者和经理免遭仇视,免遭弱者大力妒忌,免遭被剥夺,基本社会权利者、能力较差者、需要帮助者忌恨,免受竞争失败者颠覆的唯一途径是付给他们不是更多或是更少的金钱,而是付给他们“高级的报酬”和“超越性报酬”。显然,这将使自我实现者和心理发展较差者两方面都感到满意,并将抑制相互排斥和敌对的阶级或等级制度的发展,那是我们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的。要使这一后马克思的、后历史的可能成为实际,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学会不付给太多的金钱报酬,即更重视高级的而不是低级的东西。在这里也有必要消除金钱的象征化,即不应该让它象征成功、值得尊重或值得爱。

    在理论上,这些改变应该是完全可行的,因为这完全符合自我实现者的潜意识的或不完全意识到的价值生活。虽然这一世界观究竟是或不是超越者更突出的特征仍然有待揭示,但我推测是这样的,主要的理由是,历史上神秘主义者和超越者从来都似乎自发选择简朴生活而避免奢侈、特权、荣誉和财富。“普通人”因而大都爱戴并尊敬他们而不是害怕和仇视他们。这也许能成为设计美好世界的一种帮助,使最有能力的、最清醒的、最有理想的人能被选择、被拥戴为领导者、导师、仁慈而不自私的当权者。

    有可能我所说的超越者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更易于成为谢尔登式的外向结构,而那些不经常超越的自我实现者似乎更常常是中层结构。我提及这一点仅仅因为这在大体上较易于验证。

    也许很多人对此极难置信,但我必须明确地说,我曾在企业家、事业家、经理、教育家、政界人物中发现也有很多超越者,正如我曾在宗教界人士、诗人、知识界人士、音乐家和其他被认为是超越者和已有定论的超越者中所发现的那样。我必须说,这些“专业”每一种都有不同的风俗,不同的行话,不同的外表,不同的服装。任何执政者都将谈论超越,尽管他连超越的最明显的特征是什么也不了解。而大多数企业家将会小心翼翼地掩藏他们的理想主义、他们的超越性动机和超越性体验,装出一副“坚韧不拔”、“现实主义”、“只求私利”的样子,并且用精辟的话语所突出的各种说法来表示他们很肤浅,所有的一切只是出于防御。他们更真实的超越性动机往往并不是遭到压抑,而仅仅是被抑制着。我有时发现很容易就能突破表面的保护层,只要提出一些非常直率的非难和疑问。

    我还必须审慎从事,以免给人一种假象,好似我有数量众多的研究对象(我较详访谈和观察过的只有三四十人,另有一二百人只是一般的交谈,读过有关的材料,进行过观察,但不是很仔细,也缺乏深度),好像我的资料很可靠(这都是探索或调查或草测,而不是审慎的最后研究,是初步的接触而不是正规印证的科学,那些要到以后才会到来),或者我的选择有代表性(我选择的是我能得到的,主要集中在最好的抽样上,包括智力、创造性、性格、力量、成功等条件)。

    我必须坚持说,这是一种依据经验的探索和报告,是关于我所认识到的问题的报告,而不是出自我的梦幻。我发现,假如我愿称这些报告为前科学而不称之为科学的话(科学一词在许多人看来意味着印证而不是发现),那将有助于消除我在自由探索、提出论断和假说科学时的不安。无论如何,本文中的每一论断大体上都是可以验证的,无论你从论断的正反哪方面证明,结论肯定是正确无误的。他们并不忽视未知的东西,不否认它或躲避它,也不力求掩饰仿佛已经了解它,他们也不过早地组织它、分割它或对它分类,他们并不依赖熟悉的事物。他们对真理的探索,也不强求确定、保险、明确和有条理。

    自我实现者的创造之源

    只有改变传统创造力的观念,才能再着手研究真正健康的、高度发展和成熟的、自我实现的人。首先,我必须放弃那种陈腐思想,即认为健康、天赋、天才和多产是同义的。我的研究对象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特定意义上,他们虽然是有创造力和健康的,然而在通常的意义上,他们却不是多产的。他们既没有伟大的天才和天赋,也不是诗人、创作家、发明家、艺术家,或有创造性的知识分子。而且这一点也是不言而喻的,即某些最伟大的人类天才肯定不是心理健康的人,如瓦格纳、梵谷、拜伦等。有一些是心理健康的,而另外的一些则不是,这是很清楚的。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伟大的天才不仅多少有赖于性格的优良和健康,而且也有赖于我们对之了解很少的某种东西。例如,有些证据表明,伟大的音乐天才和数学天才,更多的是通过遗传而来,而不是后天获得的。看来很清楚,健康和特殊天才二者是独立的变量,它们可能只有微弱的关联,也可能没有关联。

    我们也可以承认,心理学对于天才类型的特殊才能所知甚少。这方面我不准备多说,我只限于谈那种广泛的创造性,这种创造性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有的继承特质。看来,这种创造性与心理健康是互为变量的。

    而且我发现,我已经像大多数人一样,变得根据成果考虑创造性了,并且我已经身不由己地把创造性只局限在人类努力的某些传统领域上,我无意识地假定:任何画家、任何诗人、任何作曲家,都过着创造性的生活。理论家、艺术家、科学家、发明家、作家可能也有创造性,而其他的人则可能没有创造性。我不知不觉地假定,创造性是某些专业人员独有的特权。

    但是,那么多的实验对象否定了我的那些假设。例如,一名妇女,她是没有受过教育的、贫穷的、完完全全的家庭妇女和母亲,她所做的那些平凡工作没有一件是创造性的,然而她却是奇妙的厨师、母亲、妻子和主妇。她不用花很多钱就能把家里布置得很温馨。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主人,她做的膳食是盛宴,她在台布、餐具、玻璃器皿和家具上的情趣是无可挑剔的。她在所有这些领域中,全都有独到的、新颖的、精巧的、出乎意料的、富有创内含的造力。我的确应该称她是有创造性的。我从她那里以及像她一样的其他人那里学到:第一流的汤比第二流的画更有创造性;一般来说,做饭、做父母以及主持家务,可能具有创造性,而诗却并不一定具有创造性。

    我的另一名研究对象,献身于最好称之为最广泛意义的社会服务,包扎伤口,帮助那些被生活困难压倒的人,她不仅以个人方式而且以组织方式去做这些工作,这个组织能比她自己帮助更多的人。

    还有一种研究对象是精神病医生,他除了治疗之外,从未写过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创造出任何理论或研究过什么创造性项目。但是,他乐于从事帮助别人创造他们的普通工作。这个治疗家,把每一名患者都看成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他没有行话、预期和先入为主,他具有道教般的单纯、天真和杰出的智慧。每一个患者对他来说都是独特的人,因此,他是以全新的方式理解和解决全新的问题。甚至在非常困难的病例上,他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证实了他做事的“创造性”,而不是墨守成规的或“保守的”方法。另一个人使我懂得了,创立一个商业网可能是创造性活动。我从一名年轻运动员那里学到,完美的擒拿动作可能像一首诗那样美的作品,可以用同样的创造精神对待它。

    我明白了,我曾反射式地认为“有创造性的”、胜任的大提琴手(因为我把她与创造性的音乐、创造性的作曲家联系起来了)实际上只是很好地演奏了别人写好的曲子,她不过是喉舌,像一般的演员或“丑角式人物”一样。而优秀的细木工、园林工,或者裁缝,则可能是真正有创造力的。我应该在每一事例上做出个人的鉴定,因为几乎所有的角色和工作,都既可以有创造性,又可以没有创造性。

    换句话说,我学会了把“创造性的”这个词(以及“美的”这个词)不仅运用到产品上,而且以性格学的方式,也运用到人、活动、过程和态度上,而不再只用于标准的和普遍认可的诗、理论、小说、实验和绘画上。

    我认为,很有必要把“特殊天才的创造性”和“自我实现的创造性”区分开来。后者更多的是由人格造成的,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广泛地显露出来,例如,以某种念头表现出来。这种创造性,看来好像是创造性地做任何事情的一种倾向,如管理家务、从事教育等等。似乎通常是这样的:自我实现者的创造性的本质方面是一种特殊的洞察力,就像寓言中那个孩子能看见国王没穿衣服那样(这与创造力即产品的思想太抵触了)。这样的人能看见新颖的、未加工的、具体的、个别的东西,正如能看到一般的、抽象的、成规的、范畴化的东西一样。因而,他们更为经常地生活在自然的真实世界中,而不是生活在用词表述的概念、抽象、预期、信仰和公式化的世界中,而很多人却常常把这两个世界混淆起来。罗杰斯的“对体验虚怀若谷”很好地表达了这一点。

    我的所有研究对象比普通人相对而言更自发,更倾向于表现。他们的行为是更“自然”而较少控制和压抑的,似乎是自如而自由地流露出来的,较少阻碍和自寻烦恼。这种无抑制地和不怕嘲笑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冲动的能力,是自我实现者在创造方面的本质体现。罗杰斯在描绘健康的这个方面时恰当地运用了“充分发挥作用的人”。另一个观察结论是,自我实现者的创造性在许多方面很像单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儿童般的创造性。它是自发的、轻松的、天真的、自如的,是一种摆脱了陈规和陋习的自由,而且看来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天真的”自由感知和“天真的”、无抑制的自发性和表现性组成的。几乎所有儿童都能自由地感知,他们没有那里可能有什么、什么东西应该在那里、那里总是有什么等等的先验预期。他们一旦受到鼓舞,并不需要预先规划和设计意图,都能创作一支歌、一首诗、一个舞蹈、一幅画、一种游戏或比赛。

    我的研究对象所具有的创造性,正是在这种孩子般天真的意义之上的。或者,为了避免误解,因为我的研究对象毕竟不是孩子了(他们都是50多或60多岁的人了),请允许我这样说,他们至少在两个主要的方面或者保留了,或者恢复了孩子般的天真。也就是说,他们是非类化的或对经验是尊重的,而且他们是自发的,倾向于表现的。如果说,儿童是天真的,那么,我的被试者则是达到了“第二次天真”,正如桑塔亚纳的说法那样。他们的天真感知和表现是和老练联系在一起的。

    所有这些好像我们是在讨论人天生的、普遍的潜能,是人性中固有的基本特性。这些固有的基本特性,由于人适应社会上存在的文化,就被掩盖或被抑制而大多丧失了。

    我的研究对象在另一种特性上也使创造性更有出现的可能。自我实现的人比较不怕未知的、神秘的、使人不好理解的东西,而且通常是主动地进攻,从中挑选出难题然后全神贯注地思考它。不妨援引一段我对此的描述:“他们并不忽视未知的东西,不否认它或躲避它,也不力求掩饰仿佛已经了解它,他们也不过早地组织它、分割它或对它分类,他们并不依赖熟悉的事物。他们对真理的探索,也不强求确定、保险、明确和有条理。正如我们在哥尔德斯坦的脑损伤者、或在强迫性神经症患者那里所看到的异常形态那样,当整个客观情境有这种要求时,自我实现的人们可能安于无秩序的、粗犷的、混乱的、混沌的、疑问的、动摇的、模糊的、近似的、宽容的、偏差的状态;在科学、艺术以及一般生活中的特定时刻,所有这一切是完全合乎需要的。”

    因此,疑问、不明确性、不肯定性,以及作为结果的搁置的必要性就发生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很苦恼的;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愉快的激励性的挑战,是他们生活中的高潮,而不是低潮。

    我所描述的自我实现者对于二歧式的解决在我多年的观察中一直困扰着我,但他终于有了些眉目。简单地说,我发现有许多对立和极端性,我们都应该以不同的眼光去看待,不能像心理学家惯常认为的那样,是直线理所当然的延伸。例如以困扰过我们的第一个二歧式为例,我就不能确定我的研究对象究竟是自私的还是不自私的(我自然而然地陷入了或者是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境地,这一个越多,另一个就越少,这就是我提出这种问题暗含的意思)。我迫于事实的绝对压力,不得不放弃亚里士多德式的逻辑。

    从一种意义上说,我的实验对象是很自私的;而从另一种意义上说,他们又是很不自私的。二者融合在一起,似乎不是水火不容的,而是在一个合理的、动力的统一体或合成物中,这很像弗洛姆在他有关健康利己的著名论文中所描述过的东西。我的实验对象就是运用这种方式将对立的东西融合在一起的。因此,我认识到,把利己和利他看成是矛盾的和完全排斥的,这本身就是人格发展水平低下的特征。同样,在我的实验对象身上,许多其他的二歧式也都转化为统一体了。认知和意动的对立(心对脑,希望对事实)变成了有意动结构的认知,像直觉和推理一样得出相同的结论。责任、义务变成了乐事,乐事和义务合为一体。工作和玩乐的差距也缩小了。当利他主义成了令人愉快的利己的事情时,利己的享乐主义怎么能够与利他主义对抗呢?所有这些最成熟的人,也是具有最强烈的孩子气或天真的人。总是被描绘为具有最强烈的自我和最明确的个性的这些人,恰恰是最有可能易于没有自我、超越自我和以问题为中心的人。

    能把不协调一致的、彼此互不相容的各种颜色和形式,融入一幅整体的画面中,这是最伟大的艺术家所做的事情。这也是伟大的理论家所做的事情,他们把迷惑人的、不一致的事实放在一起,从而使我们能够看出它们实际上是统一的。对于伟大的社会活动家、伟大的治疗学家、伟大的哲学家、伟大的父母以及伟大的发明家来说,也同样如此。他们全都是综合者、都能够把分离的、甚至对立的东西纳入一个统一体中。

    我们所讲的整合能力,是人体内部的反复整合能力,也是将他目前所做的一切整合起来的能力。如果创造性在一定程度上能依靠人的内部整合能力,那么它就成为建设性的、综合的、统一的、整合的创造性了。

    我想,如果要找出这种情况的根源,可能要归结于我的实验对象的勇敢品质。他们显然较少对文化有顺应态度,他们不太害怕别人会说什么,会要求什么,会笑话什么。他们不太需要依赖他人,因而也较少受他人控制,他们不太怕他人,也不大敌视他人。然而,也许更重要的是自我实现的人不畏惧自己的内部世界,不怕自己的冲动、情绪和思想。他们比普通人更能接受自我。这种对自己的本性的赞同和认可,使他们更有可能敢于察觉世界的真正性质,也使得他们的行为更有自发性(较少控制、压抑,较少规划、设计)。他们不太怕自己的思想,即使这些思想是古怪的、糊涂的或疯狂的,他们也不惧怕。他们不怕被笑话,不怕被反对。他们能让他们的自我得到真情流露。相反,普通人和神经症患者积极地防御畏惧,他们的自我大多留在墙内。他们控制、抑制、压制、镇压他们的自我。他们非难自己的深邃自我,并且预期他人也这样做。

    其实我所说的自我认可包含的意思就是我的实验对象的创造力仿佛是他们的更大整体和整合的副现象。普通人身上的那种固有的底蕴力量和防御控制力量之间的内战,看来在我的研究对象身上已经解决了,他们较少陷于分裂状态。对于享受和创造的目的来说,他们的自我大多也是有效的,他们用于保护和反对他们的自我的时间和精力也较少。

    能支持并丰富着这些结论的是我们关于高峰体验的认识。这些高峰体验也是整合过的和整合着的体验,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们与感知世界上的整合是同型性的。在这种高峰体验中,我们发现体验的坦率性增强了,自发性和表现性也增进了。同样,由于人的内部这种整合的一个方面是承认我们的深邃自我及其价值,这些深蕴的创造力就变得更有效用了。就自我实现者的创造性来说,更多的是直接来自原初过程和二级过程的融合,而不是来自镇压和控制被禁止的冲动和希望。当然,由于害怕这些被禁止的冲动而产生的防御……把原初过程封锁到内心深处。

    积极培养整合的创造力

    我们极少用到传统的弗洛伊德理论,我们的资料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反驳这种理论。他的理论本质上(或者说曾经)是伊特(旧)心理学,是一种对于本能冲动及其变化的研究,而且,最终是在冲动和防御冲动之间看到基本的弗洛伊德辩证法。但是,对于理解创造力(以及游戏、爱、热情、幽默、想象和幻想)的源泉来说,比压抑冲动更重要的是原初过程,这个过程本质上是认知的,而不是意动的。我们一旦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到人的深蕴心理学时,我们就会立即发现,从心理的角度分析自我心理学,即克里斯米尔纳、埃伦兹魏格、荣格的心理学和美国的“自我与成长”心理学之间,有许多一致的东西。

    在通常情况下,能够不断从认知和意动两个方面成功地抵制许多深蕴人性的人——正常顺应或顺应良好的人。对现实世界的良好顺应,意味着人的割裂,意味着这个人把他的后背对着他的自我,因为它是危险的。但是,现在清楚了,他这样做的损失也是很大的,因为这些底蕴也是他的一切欢乐、热爱和能力等的源泉;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也是创造的源泉。为了保护自己而去反对自我内部的地狱,结果也就把自己同自我内部的天堂割裂开了。在极端的情况下,我们就成了平庸的、封闭的、僵硬的、淡漠的、拘束的、谨小慎微的人,成了不会笑、不会欢乐和爱的人,成了愚笨的、依赖他人的、幼稚的人了。他的想像,他的直觉,他的温暖,他的富于感情,全都逐渐被扼杀或被歪曲了。

    心理分析的最终目标是作为一种整合性的疗法。成就则是通过顿悟达到这种基本分裂的愈合,因此,遭到压抑的东西就变成意识到的或者前意识的东西了。但是在这里,作为研究创造性的深邃根源的结果,我们还可以做出某些修正。我们与我们的原初过程的联系,同我们与我们的不能接受的希望的联系,并不是在一切方面都是一样的。我能看到的最重要的差异,就是我们的原初过程并不像被禁止的冲动那样危险。在很大程度上,原初过程并不是被压抑或被潜意识压抑的,而是被“遗忘”的,或者也可以说是避开压制(不是压抑)的,因为我们必须顺应严酷的现实,而这个现实要求的不是幻想、诗意和欢乐,而是有目的和实用主义的努力。或者也可以说,在富足的社会中,情况会是另一种样子,即对原初过程的遏制必定要少得多。我预料,很少做减轻压抑“本能”的事情的现行教育,在承认原初过程并把它整合到意识或前意识中有很大的用途。艺术、诗歌、舞蹈方面的教育,从原则上说在这方面是大有可为的。动力心理学方面的教育,同样也大有可为;例如,多伊奇和墨菲以原初过程语言的方式说话的“诊疗交谈”,可以看成是一种诗作。米尔纳的非凡著作《论不能作画》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我试图概略分析的这种创造性,由爵士乐或孩子式即兴创作的画提供了最好的范例,而不是由称之为“伟大的”艺术作品证明的。

    在前一种场合,伟大的作品需要伟大的天才;在后一种场合,伟大的作品不仅要求思想的闪光、灵感、高峰体验,而且也要求艰苦的劳动,长期的训练,严格的修改,以及完美的规范。换句话说,继自发性之后是深思熟虑;继完全认可之后是批评;继直觉之后而来的是严密的思维;继大胆之后而来的是谨慎;继幻想和想像之后而来的是现实的考虑。继之而来的是这样一系列问题:“这是实际情况吗?这能被其他人理解吗?它的结构是健全的吗?它能经受得住逻辑的考验吗?我能够证实它吗?等等。”这时,推测之后的冷静思维、比较、判断、评价、选择或拒绝的时刻就到了。

    我们如果说继原初过程之后感兴趣的是二级过程,继幻想主义之后感兴趣的是实用主义。那么,自愿复归我们的底蕴现在就结束了,必要的灵感或高峰体验的被动性和感受性,现在就必须让位给主动性、控制,以及艰苦劳动了。在一个人的身上,高峰体验是偶然发生的,但伟大的作品却是由此而创造出来的。

    严格说来,我所调查研究的只是高峰体验的到来。作为一个整合的人或这个人内部暂时统一的自发表现,这种体验是顺利的和不需经过努力的。只有当一个人的底蕴对他起作用时,只有当他不怕自己的原初思维过程时,高峰体验才会到来。

    我将把那种出自原初过程,并且应用原初过程多于应用二级过程的创造力称之为“原初创造力”,而把那种多半以二级思维过程为基础的创造力,称之为“二级创造力”。后面这种类型包含着绝大部分的世界生产成果,桥梁、房屋、新的机动车,甚至许多科学实验和许多文学作品都在其中。所有这一切,本质上都是精炼和延伸拓展他人的思想。两种创造力之间的差异,类似于突击队员和预备役之间的差异,类似于拓荒者和移居者之间的差异。那种能以良好融合或良好交替的方式,自如而完美地运用两种过程的创造力,我将称之为“整合的创造力”。伟大的艺术、哲学、科学产品的出现,正是来自这种整合的创造力。

    在创造性理论上,日益强调整合的作用充分概括说明了所有这一切发展的结局:使二歧式转化为更高级的、更广泛的统一体,也就是治愈了人的分裂,并使他更一元化了。由于在人的内部有我谈到过的这种分裂,所以就等于有一种内战,即这一部分反对他的那一部分。总之,就自我实现者的创造性来说,更多的是直接来自原初过程和二级过程的融合,而不是来自镇压和控制被禁止的冲动和希望。当然,由于害怕这些被禁止的冲动而产生的防御,也可能在全面的、不加区别的、恐慌的战争状态中,把原初过程封锁到内心深处。但是,这种不加区别的战争看来是没有原则性的。

    简单来说,自我实现者的创造性,首先看重的不是成就,而是人格,成就充其量只是这种人格魅力闪现的副产品。因此对人格来说,成就是第二位的。自我实现的创造性强调的是性格上的品质,如大胆、勇敢、自由、自发性、明晰、整合、自我认可,即一切能够造成这种普遍化的自我实现创造性的东西,在创造性生活中那些表现自身的东西,或者说是强调创造性的态度、创造性的人。我也强调过自我实现创造性的表现或存在的品质,而不是强调其解决问题或制造产品的性质。自我实现的创造性是散发到或投射到整个生活中的,正如一个激动的人没有目的地、没有谋划地、甚至是无意识地“放射出”兴奋一样,它像阳光照射一样,它传播到各个地方,它使万物得以成长(那种能成长的东西),而且它也浪费在岩石和其他不能成长的东西上。

    我完全意识到:我试图推翻那种得到广泛承认的创造力概念,而又没能提出一个精密的、明确定义的、完全区别开的代替概念。自我实现的创造性是难下定义的,因为有时它正如莫斯塔卡斯已经指出过的那样与健康本身似乎是同义的。而且,由于自我实现或健康最终必须定义为实现最完全的人性,或实现这个人的“存在”,因此,自我实现和自我实现创造性,看来也几乎是同义的,或者说自我实现创造性是自我实现的绝对必要的方面,或是它的标志性的特征。政治体系之间的不断斗争或冷战还将继续进行,但不是以军事的方式进行。向其他中立人民呼吁的体系将是优胜者。哪一种人最终能成为更好的人,更友善,更平和,不贪婪,更可爱,更值得尊敬?谁将被非洲人和亚洲人所接受?

    创造性人物的重要性

    几乎所有人都对创造性有兴趣,而且这种兴趣不再局限于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它已变成一个全国性甚至全球性的政策问题。一般人,特别是军事家、政治家和富于思想的爱国者,必然很快都会认识到这一点。世界上已出现一种军事的僵局,这种僵局还会继续存在。军队的任务主要是防止战争,而不是制造战争。因此,政治体系之间的不断斗争或冷战还将继续进行,但不是以军事的方式进行,向其他中立人民呼吁的体系将是优胜者。哪一种人最终能成为更好的人,更友善,更平和,不贪婪,更可爱,更值得尊敬?谁将被非洲人和亚洲人所接受?

    相对而言,政治需要心理上更健康或更高发展的人。他必须成为一个不被仇恨的人,一个能和任何人深入友好相处的人,包括非洲人和亚洲人,他们对于任何恩赐态度或偏见或仇视是非常敏感的。可以肯定,要成为合格领导并取得胜利必须具备的特征之一就是不能有种族偏见,他必须有同胞兄弟感,必须有助人感,必须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领导者而不是一个受到怀疑的人。如果从长久的角度,他不应成为专制主义,虐待狂者等等。

    除此以外,更多的创造性人物,将是任何能长治久安的政治、社会、经济体所必需的。这种考虑和重视大工业的看法是同类性质的,因为他们都非常警惕可能出现的过时废弃。他们都警觉到,尽管他们现时富有并兴旺,明天早上醒来却可能发现有某种新产品问世,使他们成为昨日黄花。想一想什么是汽车厂家的命运吧,假如某人忽然带着一种美观的、个人旅游用的工具在地平线上出现,他的售价只相当一部汽车的一半来作为这种考虑的一个后果。每一家有战略眼光的公司只要有可能都会提出很大百分比的资金用于新产品的研究和发展,以及旧产品的翻新和改善。国际舞台上的类似现象是军备竞赛。的确,现在有一种关于威慑武器、炸弹和轰炸机的相互制约的平衡等等。但是,假如将来发生了一件事,如同美国人发明原子弹时的情况那样,又将如何呢?

    所以,关于国防和军事的大量的研究和发展也在所有大国的项目支出下忙碌着。每一个国家都必须争取首先发现那种能使一切现有武器报废的新武器。我想,强国的统治者们已经认识到,那些有能力做出这种发现的人正是那种罕见的怪人,那些创造性人物,那些他们总是以反射式的敌对态度相待的人。现在,他们将不得不学习管理创造性人才的方法,创造性人物的早期选拔,创造性人物的教育和培养等等。

    这才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领导人对研究创造性的理论感兴趣的真正原因。我们所面临的历史环境有助于在富有思想的人们中间、在社会哲学家中间、在许多其他类型的人们中间创造出一种对创造性的兴趣。社会流动性改变更加明显,更加频繁迅速,快过了历史上的任何时代。新的科学事实、新的发明、新的技术发展、新的心理事件、物质丰裕等等的加速度积累,已向每一个人提供了不同于任何以前曾出现过的情境。除别的事情以外,这一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的新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的缺乏已使各式各样的改变成为必要,那是许多人现在还没有认识到的。它意味着我们需要那些非同寻常的人,而不是面对现在似乎现在不过是过去的重演,把现在仅仅当作应付未来威胁与危险而做好准备的时期的人,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培养随机应变创造力的方法

    教育人材,比方说培养工程师的正确方法,就是将他们教育成为具有创造性的人,例如能够面对陌生情况和随机应变。他们必须不怕改变,必须能安于改变,安于新事物,而且,假如可能(因为那样最愉快,甚至能享受新事物和改变的乐趣)。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教育和训练的不是旧的和标准意义上的工程师,而是新的意义上的即有创造力的工程师。

    同样,这种理论也对事业和企业中的领导者、管理者和执行者很有作用。他们必须是能够对付任何新产品或任何旧工作方法不可阻挡和迅速过时问题的人,他们必须是不反对改变而能预见改变的人,是能够以足够勇气接受它的挑战并从中寻求乐趣的人。我们必须培育出一大批头脑灵敏的、适应潮流的创造者。我们必须以一种与惯常方式全然不同的方式给熟练的人或训练有素的人或受过教育的人下定义(即,不作为一个具有丰富经验因而能在未来事务中得益于此的人)。我们能称之为学习的许多作法已经变得无用了。任何种类的学习只要是简单的应用过去于现在,或在现在情境中利用过去的技术,在许多生活领域中都已经过时了,教育不再被认为根本上是或仅仅是一种学习过程,也是一种性格训练,一种人格训练过程。自然,这不是完全正确的,但它在很大成分上很有道理,而且它将变得越来越正确。我想这也许是我最彻底、直率而无误地畅所欲言的论断,而且在过去生活的某些领域中几乎一点价值也没有。过分依赖过去的人在许多职业中几乎成了废物。我们需要一种新型的人,他能同他的过去决裂,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勇敢,能在现在情境中信赖自己,假如需要,能以一种随机应变的方式妥善处理问题而无须做先期准备。

    这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更加突出了心理健康的力量。它意味着更加珍视对现实情况给予充分注意的能力,能注意倾听,能注意观察我们面前的具体的、直接的契机。它意味着我们需要那些非同寻常的人,而不是面对现在似乎现在不过是过去的重演,把现在仅仅当作应付未来威胁与危险而做好准备的时期,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应付到来的时刻。这种新型的人,即使没有冷战,即使我们都联合在一个种族中,也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需要他只是为了对付我们将在其中生活的新型的世界。

    关于冷战和我们在世界中要不断面临的新情况,给我们对创造性的讨论提供了另外一些必要性。由于实质上我们讨论的是一种类型的人,一种类型的哲学,一种类型的性格,于是,着重点便从对创造产品的强调,从对技术更新和美术产品和革新的强调等等转移开。我们必须变得对创造过程、创造态度、有创造力的人更感兴趣,而不单单是对创造产品感兴趣。因此,我觉得更好的战略是把更大的注意力转向创造性的灵感阶段,而不是创造性的实施阶段,即转向“始发创造性”而不是“次级创造性”。

    因此,不管这种随机应变的创造性是否重要,我们都必须集中注意而不是拿那些具有社会价值的艺术或科学成果作为经常性例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用已完成品作为一种标准会引入太多混淆,如良好工作习惯、顽强、训练、耐性、良好编辑能力和其他特征,它们和创造性没有直接关系,或至少不是创造性独有的特征。

    考虑到这些,我们甚至更愿意将儿童而不是成年人作为创造性的研究对象。研究儿童能避免许多混淆和污染的问题。例如,在这里我们能不再强调社会改革或社会效用或创造产品。我们还能避开对先天杰出才能的专注,从而也避免了问题的混淆(天才似乎和普遍的创造性很少关联,后者是我们所有人都有的禀赋)。

    这也是我为什么强调非语言教育的重要性的原因,例如艺术、音乐、舞蹈教育。我并不是特别对艺术家的训练感兴趣,因为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完成的。对于儿童娱乐甚至对于用艺术进行心理治疗,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为了解决上述问题,我甚至并不关心艺术教育本身。我真正关心的是新型的教育,那是我们必须发展的,这种教育的目标是培养我们所需要的新型的人,发展过程中的人,有创造力的人,应变能力强的人,自我信赖、勇气十足的人,自主自律的人。艺术教育家成为第一批沿着这一方向前进的人,不过这仅仅是一种历史的偶然。这也能同样容易地应用于数学教育,我希望有一天会是这样。

    当然,数学或历史或文学在大多数地方仍然是以一种权威的、记忆的方式传授的(虽然这已经不适用于布鲁纳论述过的那种最新型的教育,那种有关随机创作、猜测、创造性、娱乐的教育,也不适于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为高中教育创造的教学法)。问题仍然在于如何教导学生正视现实,随机创作等等,即如何变成有创造力的人,能采取创造态度。

    新的不考虑客观因素、不包含是非观念的强调,也是一个通过艺术进行教育的运动。可以抛开正确与错误不去考虑,因而可使儿童面对自身,面对他自己的勇气或焦虑,面对他的旧框框或他的新鲜感等等。说明这一点的一个好办法是,现实一经抛弃,我们就有了一个良好的投射测验情境。这正是我们在投射测试和顿悟疗法两者中所做的,即,现实、校正、对环境的适用、物理的、化学的和生物的决定因素统统撤消,让心灵能更自由地裸露出来。我甚至可以说,从这方面考虑,艺术的教育是一种治疗和成长的技术,因为它能让心灵的深蕴层暴露出来,使之受到鼓励、培养、训练和教育。犯错误就是给出一个不正确或不希望出现的回答。人们往往都有这样一个明确的认识,基于你自己对过失的认识,就有可能避免恶劣的消极循环。

    预防工作中紧张的缓解机制

    调整节奏和速度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和缓解持续性的紧张。在工作场所,情绪、气氛和环境因素的一成不变是不适当的。在一定环境中,情绪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只有当人们在一起工作时感到愉快,才能取得积极的、满意的效果。相反,紧张的、不愉快的情绪也能在工作或人际交往的行为中反映出来。对工作场所的不满意等消极的情绪,可以影响或融于一种气氛,这种气氛会使人们产生逃避的愿望,没有人愿意生活在恼人的气氛中。

    在工作中,如果你所看到的、接触的和听到的一切事情令人生厌,你就更能感到导致紧张情绪产生的环境力量。如果你置身于紧张的工作环境中,只要你留心,就会从同事们说话的语调中察觉到紧张充满了工作场所,有时人们表现出来的感情是如此强烈和多种多样。

    紧张的情绪来自于工作环境,反过来又影响环境。心情恶劣时很容易夸大紧张的程度。如果你的上级并不支持或欣赏你的工作热情和努力,如果他们总是下达错误的、不合适的决定而忽略你的一切反应,甚至也不注意你的成绩,那么你会怎样想呢?痛苦?愤怒?不错,对于有些人,愤怒是发泄压力的途径,而在另一些人那里,压力则导致了厌烦和麻木不仁。所有这些都是对工作状况不满的一种强烈的消极反应。

    进一步说,如果上级不仅忽视你的工作成绩,甚至还寻找机会批评你,那么你的内心更增加了“被忽视”和紧张的感受。许多人会降低自尊心,产生愤怒或退缩的消极反应。

    综上所述,种种反应体现了在工作中能引起的情绪障碍的范畴。任何紧张都给环境带来影响。一个气味相投、富有合作性的气氛,能缓解紧张并使工作具有吸引力和充满愉快、积极的环境使人产生愉快、和谐的感受,使人比较宽容。消极的环境使人感到周围充满敌意、怨恨、厌烦、痛苦或迟钝。对情绪健康的环境与一个消极的、破坏性的环境之间的差异进行探讨是很重要的,它将使你能够分析出,情绪变化与你产生紧张因素的关系。假如你想弄清紧张是如何从工作环境中产生的,那你就下列问题向自己提问,答案将有助于你揭示工作中的气氛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你和你的同事们都有工作欲望吗?人们在工作时常谈论下班吗?在工作中,人们出差错吗(较高的失误率是消极情绪的一种迹象,由于压力的影响,人们比平常更易犯错误)?你或你的同事频繁地更换工作吗(失业的高比率是紧张或其他消极影响的一个指标)?人们忧郁吗?你和你的同事们觉得不被赏识或受到轻视吗?你的思维常有反复性吗?

    如果你不能确定怎样回答其中的某些问题,你可以去问你的同事们。如果对大多数问题回答“是”,那么就说明,你备受消极情绪影响之苦,说明在你的工作环境中,弥漫着消极气氛。假如你要缓解或解除紧张,就必须消除产生紧张的环境。

    那么,为使这种气氛转变为充满积极和愉快内容的气氛,你能做些什么呢?答案是两个简单而又尖锐对立的原则。了解这两个原则,将为你在工作中初步改善情绪气氛提供必要的基础。

    第一个原则是:表扬、友爱和赞扬、鼓励以及支持对人们具有极大的影响。人们乐意因为工作好而受到表扬,人们喜欢受到别人的注意、希望别人评价自己的优良品质。的确,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也倾向于对别人友好。如果我们尊重和欣赏自己,我们也就尊重和欣赏别人。这一点你可以用简单的自我提问来检验自己。当你工作得力,你是否喜欢被注意和被赞扬?如你回答“是”,那么你就清楚了第一原则的要点。

    第二项原则是非常不同的:批评、轻视,傲慢、敌视、无礼等,这些消极情绪和行为对人们的消极影响是长久的,所产生的后果也是难以消除的。因为当人们受到批评后,他们总怀疑自己的能力和自我价值。有时这种消极的自我认识,可以导致对环境的防御和敌视态度。举例说,一个常被上级批评的工作人员,她就会在所有寄出的公函中制造微妙的错误,以此报复上级对她的傲慢和轻视。这种报复不总是公开的,但这些行为却常对她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起反作用,而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这两项原则为如何达到一个积极的、健康的工作气氛提供了基础。第一项原则的关键是你需要做的、需要创造的气氛。第二项原则是一种警告,告诫人们不应做的事情。批评和敌视是使人们感到自己的工作欠佳的方法。创造出一个积极的气氛,能产生工作愿望,也可以防止严重的紧张反应。当周围的气氛和情绪是积极的和支持的,人们都比较容易克服紧张或从紧张中恢复。一个温暖而愉快的工作环境可以比较容易地克服紧张。很明显,这样一个支持性、放松的情绪气氛,确实能减少人们对少数紧张源的反应。当人们对自己或工作等感觉良好,即使他们面临一些较严重的困难时,他们也不可能发生惊恐反应。

    积极的工作气氛犹如抵御紧张的防线。每天,我们每个人都有多种多样的工作需要——分配任务、时间和生产的进度表、商议期限等等。这些需要是各不相同的和非常特殊的。一个紧张者的特殊需要可能是阅读。有时在紧张状态中,用一天或整天的时间阅读,有利于身体的恢复。但在其他时候,有时相同的环境可以产生出非常不同的结果。某种需要或责任感可以缓解那些无言或无意义的。小的或不会触发的紧张反应。所不同的是,身体反应是对许多因素综合的应付。在能对情绪环境产生深远影响的诸因素中,最重要的是经验。积极的、愉快的感情对同事们来说,确实能减少或消除称之为紧张的东西。

    当你的感觉是积极的,那么朋友或同事就不得不分享你的感情。我们所有人都喜欢真实信息。有些研究结果表明,如果某个信息具有最大限度的积极的效果,它就必须尽可能快速传递。如果一个称赞或肯定的意见被长时间耽搁,我们希望表扬的那个人就会在反馈到达之前就开始感到泄气和失望。这样一来,我们的表扬如同虚设,减少了积极效果。

    你的肯定评语越显亲密,你的雇佣人、共事者从你真诚的赞扬中得到的也就越多。切记,积极肯定的立即反应,将会产生最佳的效果。

    当你对他人的所作所为已感到快乐时,如果此事是涉及一种特殊的行为和工作的话,那么你的赞扬极有可能为他人所接受,为他人所欣赏。

    增强感情气氛的有效做法:称赞必须是真诚的。不诚心的、虚伪的称赞常常产生相反的效果。惟有真诚、坦率的肯定才能真正使对方对自己感到满意。

    当我们开口谈话,倾听者就竭力抓住我们谈话的整个内容以及褒贬措词的意思。如果我们希望谈话内容得到对方的尊重和采纳,那么谈话内容和措词就应当是适当的。也就是说,措词与内容相吻合。假如我以粗鲁和讽刺的口气对别人谈话,却充满恭维过奖之辞,这就会深深地伤害对方。实际上,当谈话者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时,倾听者则胡乱猜测对方的意思,并根据自己的感觉去理解和判断。另外,措词与语意之间的矛盾易导致别人的不信任。

    这种做法的关键在于不说违心话。假意赞许效果是极消极的,会破坏人们相互的信任感,破坏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尊重,如果你并不想称赞别人,就应当避免用伪虚的褒义词来掩饰自己的不满。在这种情况下,缄口比美言显得更有诚意。

    我们反对虚伪的感情。假如你并不愿对别人大加赞赏,那么保持沉默就比违心的赞扬好。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自己的感情不诚实,也不意味着对有过失的一方不可以批评。但批评从来不是改变他人行动的最好办法。如果你去强调他人积极的一面,而不是一味地指责,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而且,详尽地数落别人的失败或不好的表现是无意义的。毫无疑问,犯了错误就必须承认,但真正纠正错误、改正错误,只有当人们被鼓励着去继续干或不断发展自己积极工作一面的时候才会出现。导致这种现象的总的原因在于——积极肯定的反应被视为奖励并且是促进积极行为的因素。另一个原因是肯定的评语能使人感觉到自己更有能力,从而产生继续干好的决心和信心。适当的赞扬增强了人们的自尊心并且帮助我们竭力表现出最大能力。相反的,批评容易使被批评者感到难堪、削弱被批评者的自尊心。有的研究表明批评过多与工作人员失职率成正比,多挨批评的人在工作中失误率也高。如果你希望制造一种积极的感情气氛,那么就要注意和他人建立相互支持的交往关系,强调积极的能导致成功的因素,并及时用准确的语言进行赞扬。

    假如我们受到轻视、侮辱和指责,我们就会产生沮丧心理,就会以为自己因不胜任本职工作而要面临失业。

    在工作中促进积极感情气氛这一概念的意义在于,如你期望得到下属和同事的支持,首先要做出表率。去发现他们的优点并且明确地告诉他们所欣赏之处。这不意味着你总是附和他们,而是说明你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尊重他们。只有当大家感到有一分相互支持的力量时,他们才能体验一种同舟共济的感情,这种价值既能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也能产生轻松、和谐的感情。

    如果你对自己厌弃,也就难以使他人感觉愉快。与自己过不去的人一般易于刁难他人,易于产生敌视态度,待人妄自尊大,而自己情绪却常常消极低落。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则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成功,并且更容易发现、肯定他人身上的优点和才能。与其说工作中积极的感情气氛的增长在于你自己,不如说热爱自己、尊重自己才是改变他人行为的首要一步。

    除了把你的注意力放在积极行为以外,还有一种摆脱沉重的消极循环的最佳方法,就是再次分析缺点、错误的含义。当他们做错了事总是自暴自弃,但在这之中常常暗存一种抱怨以及对一种完美的结局的期望。假如我们在心里想像我们必须成功,那么我们会竭力去想最坏的可能,或是陷入自我悲哀之中。假如你能在犯错误的情形下放弃过多的自我责备和自我惩罚,那么通过分析犯错误因素则可重新振作起来。

    这一做法的关键在于弄懂某种事物的多种关系。你不可能成为唯一“正确”的人。实际上,“正确”的东西总是相对的,有时是自我断定的。

    犯错误就是给出一个不正确或不希望出现的回答。人们往往都有这样一个明确的认识,基于你自己对过失的认识,就有可能避免恶劣的消极循环。你所需要做的就是以新方法反省自己的错误而不是把过失看成是绝对的失败或缺乏能力的象征。要不断思索,失败只是增加了了解自己的时机,要了解出现失败的内部因素。

    把纠正错误看成进一步了解自己的机会,能帮助自己更现实地对待生活中的难题。不仅如此,还有别的有利方面。对自己以及自己的言行要光明磊落,心胸坦荡,这会使你自己更易接近他人。你会发现自己的反应是及时的、正确的,并且他与你自己本身的意愿内容一致。你也会发现你更有可能鼓励、支持他人。这样做的结果是你将在积极工作气氛中起到重要作用,而这种积极的工作环境将使你自己以及你的同伴减少甚至完全避免紧张的产生。但我们的任务是明确的。我们必须理解爱情,我们必须能够教导它,创造它,预知它,否则世界就会被敌对和怀疑所淹没。目标的重要性甚至会给予我们在此提供的那些不太可靠的材料以价值和尊严。

    自我实现者的爱情艺术

    经验科学关于爱情的问题仅能提供少得可怜的材料,更让人大为不解的是,学院派心理学家们居然在这个问题上也保持沉默,因为我一直都认为这是他们的特殊职责。或许,这只不过又一次证明了学院派容易犯的一个毛病;他们宁愿做那些他们毫不费力就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不愿做那些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就像我认识的那个愚蠢的杂工,有一天,他把旅馆里的瓶瓶罐罐统统启开,只因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我承认,我能清楚地了解心理科学这个问题,所以我已经承担起了这一任务。在一切传统中,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棘手问题,在科学的传统中更是难上加难。我们仿佛身处一个荒无人迹的地带的最前沿,处在正统心理科学的传统技术毫无办法的地方。事实上,正是由于有这种不足,我们才有必要实施一系列新的方法,以便能够获得关于这一或其他独特的人类反应的情况,而这一系列新的方法业已导致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科学哲学。

    但我们的任务是明确的。我们必须理解爱情,我们必须能够教导它,创造它,预知它,否则世界就会被敌对和怀疑所淹没。目标的重要性甚至会给予我们在此提供的那些不太可靠的材料以价值和尊严。而且,就我所知,它们是我们能够取得的关于这个问题的唯一材料。我们面临的特殊问题就是:“关于爱情和性活动,人能够给我们一些什么样的教益呢?”

    我们首先提出的是那些两性之间爱情的、普遍的、表面的特点,然后才是关于自我实现者较为特殊的爱情研究结果。

    不要做客观的或行为主义的描述,所作的描述必须是主观的或现象学的。没有任何描述,没有任何言词能够将爱情体验的全部性质传递给一个未曾亲身体验过爱情的人。爱情体验主要是由一种温柔、挚爱的情感构成的(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一个人在体验这种感情时还可以感到愉悦、幸福、满足、洋洋自得甚至欣喜若狂。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种倾向:施爱者总想与被爱者更加接近,关系更加亲密,总想触摸他、拥抱他,总是护着他。而且施爱者感到自己所爱的人要么是美丽的,要么是善良的,要么是富有魅力的,总之从心底里感到幸福。在任何情况下,只要看见对方或与对方相处,他就感到愉快,而一旦同对方分开,他就感到痛苦。也许由此便产生了将注意力专注于对方的倾向,同时也产生了淡忘周围其他人的倾向,产生了感觉狭窄从而忽略身边许多事物的倾向,好像对方本身是极富魅力的,吸引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和感觉。

    这种互相接触,彼此相处的愉快情绪也表现在想要在尽可能多的情况下——在工作中,在嬉戏中,在审美和智力消遣中——尽量与所爱的人相处的愿望之中。并且,施爱者还经常表现出一种想要与被爱者分享愉快经验的愿望,以至我们时常听人讲,这种愉快的经验由于心上人的在场而更加强烈了。

    在施爱者身上唤起的特殊的性冲动是在所难免的。这在典型的情况下直接表现于生殖器的变化。被爱者仿佛具有一种世界上其他不能达到同等程度的特殊力量,能够使施爱者的生殖器勃起,或者从体内分泌出液体来,能够唤起有意识的性欲,常常能够产生伴随着性冲动的激动。但这并不是基本的,因为在那些由于年老体衰而不能性交的人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到爱情。

    不仅在肉体上有一种亲近的愿望,而且心理上也一样。它时常表现为对两人幽会的特殊偏好。除此之外,我们时常还可以观察到在恋爱的男女双方逐渐发展起了一套亲密语言,一些旁人不懂的有关性爱的语言,以及一些只有对情人才懂得的特殊玩笑和手势。

    那种慷慨的情感,想要给予和取悦所爱的人的心情也是富有特色的,施爱者尽其所能为被爱者效劳,向他馈赠礼品,从中获得一种特殊的乐趣。

    恋爱者之间还普遍存在着一种希望更加全面地了解对方的意愿,一种对心理上的体贴和靠近的渴求。也许,这些都是人格融合之下的一些例证。

    可以轻而易举地说明关于慷慨的倾向和为被爱者效劳的倾向,这就是说,施爱者常常沉湎于一个十分普遍的幻想之中,即想像自己为心上人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形式的爱的关系,如朋友、兄弟、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爱。我至少必须提一下我在从事这些研究的过程中产生的一个猜测,即对他人存在的纯洁的爱,或者叫做存在性的爱,在一些当了爷爷、奶奶的老人身上也可以见到。从某种程度上说,健康的爱情意味着防卫的解除以及自发性和诚实的增强。健康的爱情关系倾向于使双方的言谈举止完全出于自发,倾向于使两人相互了解,永远相爱。

    解除爱情关系中的防卫性

    西奥多·莱克指出,爱情的明显特征就是能消除所有的恐惧焦虑。这一特征在自我实现者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这种关系中,他们倾向于愈来愈完全的自发性,倾向于防卫、作用、尝试和解除。随着这种关系的进一步发展,他们的亲密、坦率和自我表现也与日俱增,达到高峰时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一种奇妙的现象。得自这些人的报告表明,与被爱者相处能够使人真正成为自己的主宰,能够使人感到自由自在:“我可以不拘礼数。”这种坦率还包括让伴侣自由地看到自己在生理和心理上的缺陷、弱点。

    当爱情关系处在健康情况下时,则并非表现为竭力去突出自己的优点。正因为如此,自我实现者便无须掩饰自己中老年期的身体缺陷,无须掩饰自己的假牙、背带、腰带以及类似的东西。他们没有必要保持距离、神秘和魅力,没有必要自我克制,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秘密隐藏不露。这种防卫的彻底解除与一般人关于这一问题的经典论述是背道而驰的,更不用说一些精神分析学家的理论了。莱克相信,做一个好的伙伴与做一个好的情人是相互排斥,相互矛盾的。但我们的材料似乎证明了相反的情况。

    很显然,我们的材料还否定了那种两性之间具有相互敌对倾向的古老理论。两性之间的这种敌对倾向,对性的无端猜疑、与自己的同性联合起来反对异性的倾向,甚至异性这一词汇的意义本身,都通常可以在心理症患者甚至一般公民那里见到。但这一切在自我实现者那里却丝毫也看不到,至少我目前掌握的研究资料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有理由相信,性的满足和心理满足的性质在自我实现者身上是随着爱情关系日益成熟而改进的。我的这一发现是与一般大众的思想、与那些在性活动和爱情问题上颇有见地的理论家的思想相互抵触的。自我实现者的报告表明,他们目前的性活动比过去更为完美,并且一直在得到改进。在健康人那里,严格意义上的感官满足与肉体满足是随着对伴侣的日益熟悉而不是由于新奇得到改进的。毫无疑问,性爱伴侣身上那些新奇的东西显然也十分令人兴奋、十分诱人,特别对那些真正的精神病人来说尤为如此。但我们的材料表明,从这一现象引出一个普遍的结论绝非明智之举。对自我实现者来说,情况肯定不是这样的。

    通过自我实现者的这一特征,我们可以概括出一个普遍的结论:从某种程度上说,健康的爱情意味着防卫的解除以及自发性和诚实的增强。健康的爱情关系倾向于使双方的言谈举止完全出于自发,倾向于使两人相互了解,永远相爱。这当然也意味着,随着一个人越来越密切和深刻地了解另一个人,他就会喜欢他所见到的一切。如果伴侣极坏而不是极好,那么,将不会产生与日俱增的喜爱,而只能产生与日俱增的敌对和厌恶。我曾就“熟悉化”对绘画作品道理的影响作过一番小小的研究。

    上面所说的一切使我想起了我所作的这番研究的一个发现。我的发现就是,随着与日俱增的熟悉化,优秀的绘画作品越来越为人们喜欢和欣赏,而拙劣的绘画作品则越来越不为人们所喜爱。其实,要确定一些判断绘画作品优劣的标准真是一件困难的事,以至于我不轻易发表这一发现。从主观上我要说,人越好,那么随着熟悉的加深,他们就越招人爱;人越坏,那么随着熟悉的加深,他们就越招人讨厌。

    从我的研究对象身上得知,健康的爱情关系所产生的最深刻的满足之一就是它允许最大限度的自发性,最大限度的自由自在、最大限度的解除防卫和最大限度的使人免遭威胁。在这样一种关系中,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警戒、隐瞒、哗众取宠、感到紧张、言行谨慎、压抑或抑制。我的研究对象报告说,他们能够成为自己的主宰,完全感受不到别人对他们有所要求或期望;他们能够感到自己在心理上(同样也在身体上)是完全自主的;他们仍然感到有人爱着自己,需要自己,仍然感到十分放心。

    这一点罗杰斯描述得很好:“被爱在这里也许有着它最深刻和最普遍的含义,即被深刻地理解和被由衷地接受。实际上,我们爱一个人只能爱到这样的程度,即我们不会受到他的威胁;只有当他对我们的反应,或者他对那些使我们感动的东西的反应能够为我们所理解的时候,我们才能爱。因而,如果一个人对我们采取敌视的态度,那么我敢肯定,我一定会采取某种防卫的方式来对待这种敌视态度。”

    门宁杰描述了同一问题的相反一面:“我们的那种自己未得到正确评价的感觉对爱的损害要小于恐惧对爱的损害。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模糊地感到这种恐惧,惟恐别人看穿我们的面纱,看穿那些由传统和文化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城市压抑的面纱。正是这一点导致我们回避亲近的关系,只在一个表面的水平上与他人保持友谊,低估别人从而不能客观地评价别人,惟恐别人也恰如其分地评价我们自己。”我的研究对象通常能够超越传统的以礼相待这类低级需要,能够较为自由地表现他们的敌视和愤怒。这一点更进一步支持了上述结论。心理健康(其他事情也是一样)来自于爱的获得而不是爱的剥夺。虽然禁欲主义不失为一条可能的道路,或许仍有着某些良好的效果,可是,需要的满足仍是我们社会中健康的先兆。

    培养爱与被爱的能力

    我的研究对象能够永远被他人所爱,当然他们也爱着别人。在几乎全部(或者部分地)能够获得事实材料的研究对象那里,这一点都倾向于引导出这样的结论:心理健康(其他事情也是一样)来自于爱的获得而不是爱的剥夺。虽然禁欲主义不失为一条可能的道路,或许也有着某些良好的效果,可是,需要的满足仍是我们社会中健康的先兆。

    自我实现者与普通人相比,性欲高潮既是重要的,但又可看作并非那么重要。它经常是一种深刻的,几乎神秘的体验,但倘若性欲没有得到满足,这些人也容易忍受,这并不是一个悖论或矛盾,它是由动力动机理论引发出来的。在更高需要层次上的爱使那些低级需要及其满足变得微不足道了,也更容易忽略不计。但是,一旦这些低级需要获得了满足,更高需要层次上的爱也使人们得到更投入的享受。

    爱在自我实现者身上变得就像食物一样,这些人一方面津津有味地享受食物,另一方面又认为食物在生活的整个格局中相对并不重要。当他们津津有味地享受食物的时候,他们是在一心一意地享用食物,对动物性以及人的似本能并不采取鄙视的态度。但是,在通常的情况下,享用食物在生活的整个格局中相对并不那么重要。他们并不需要美酒佳肴,他们只是在拥有美酒佳肴之际去尽情享用它。

    同样,食物在尤赛琴哲学中,在幻想和在现实中,在价值哲学和伦理哲学中,所占的位置相对而言并不重要。这是某种基本的东西,通常被看成是理应如此的,是建立更高一级东西的一块基石。这些人乐于承认,只有当低级的东西建立起来以后,高级的东西才能够相应地建立起来;但是一旦这些低级需要获得了满足,它们便从意识中隐退而去,自我实现者从不沉湎于这些基本需要之中。

    性生活与此极为相似。就算在生活哲学中性生活并不占主导地位或作用已经减退时,自我实现者仍能全身心地享受它,而普通人则很难做到这些。这是某种可以享受的东西,是某种能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是某种别的东西可以建立于其上的东西,是某种像水或食物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某种完全可以当作水或食物来享受的东西。但是满足当被看成是理所当然时自我实现者一方面比普通人远为强烈地享受性活动,另一方面又认为性活动在整个参照系中远远不是那么重要。这明显是一个悖论,但我认为上面所说的那种态度已经解决了这一悖论。

    需要重点指明的是,自我实现者这种对待性活动的复杂态度,极易造成这样一种情形:性欲高潮时而可以带来神秘体验,时而又可以忽略。这就是说,自我实现者的性快感即可以十分强烈,同样也可以波澜不惊。这与那种认为爱情是一种神圣的疯狂,一种心旷神迷的状态,与神秘体验的浪漫观点是背道而驰的。的确,自我实现者的性快感可以是十分微妙的,但并非时时刻刻都是如此强烈。它可以是一种轻松愉快、试而不虐的体验,不必每时每刻都是如此严肃、深刻,更不必成为每个人都必须承担的责任。这些人并不总是生活在高峰之中的。他们也可以处在一个比较一般的强烈水平上,轻松愉快地享受性活动,把它当作一种令人心醉神迷、试而不虐、妙趣横生的体验,而无须看穿迷狂与激动的最深刻的底蕴。当我的研究对象比较疲乏的时候,情况更是如此,这时他们自然就会进行那种比较轻松愉快的性活动。

    总体上来讲,自我实现的许多特征都可以通过自我实现的爱情体现出来。其中一个特征就是,这种爱情是建立在对自己和他人的健康接受的基础之上的,许多东西别人不能接受,但他们却能接受。例如,在这些人身上,婚外的风流韵事相对比较少见,但他们却比普通人更坦然地承认自己为异性所吸引。我有这样一个印象,即自我实现者倾向于与异性保持一种大方自然的交往,同时,他们偶尔还自得于为异性所吸引,但同时,他们对异性的魅力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津津乐道。同样,在我看来,他们谈论起性行为来也远较常人自由、随便,不拘泥于常俗。所有这一切归结起来就是对生活事实的接受,这种接受与那种更为强烈、更为深刻、更为惬意的爱情关系联系起来,使得自我实现者没有必要去寻求婚外的、作为补偿的、神经质的风流韵事。这一有趣的现象证明了接受与行为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自我实现者比较容易接受各种性爱事实,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容易相对地保持一夫一妻的关系。

    这里有一个实例。一位妇女与她的丈夫长期分居,我从她口中获得的一切材料都表明,她参与了乱交。她多次参与了这类性活动,并且明确地感到进行这类活动有极奇妙的乐趣。这是一位55岁的妇女,这一切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除此之外,她没有向我提供更多的细节。在谈到这一问题时,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负罪感或者愧疚不安的情绪,也没有流露出做了一桩错事的感觉。显而易见,一夫一妻的倾向与贞洁的倾向或者对性欲的弃绝并不是一回事。事实证实,爱情关系越是深刻地使人感到惬意,就越没有必要对同妻子或丈夫以外的人发生性关系进行压制。

    自我实现者之所以能从性活动中获得快感,正是因为他能够这样面对和接受它。我在健康人的爱情中发现的另外一个特征就是,他们并不对两性的作用和人格进行截然的区分。也就是说,不管是在性行为中还是在爱情中,他们都不认为女性是被动的,男性是主动的。这些人对自己的性别知道得很清楚,因而他们根本就不奢望自己承担起异性方面的一些文化作用。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既可以是主动的爱者也可以是被动的爱者,这在性行为与性交中可以充分地体现出来。亲吻和接受亲吻,在性行为中处于上面位置或是下面位置,占据主动,沉默或接受爱,挑逗或接受挑逗——这一切在男女双方中均可看到。各种报告表明,两性均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乐趣。仅仅局限于主动性交或被动性交可以看作是一种缺陷。对自我实现者来说,两性都能获得其特殊的快感。

    我们如果把这一点再向深处想的话,那就是施虐狂与受虐狂了。在被使用时,在屈从与被动中,甚至在接受痛苦、被利用时,都自有一番乐趣。同样,在挤压、抱紧、吮吸时,在施加暴虐时,甚至在施加和接受痛苦时,他们都能够感到一种主动的和积极的快感,只要不超过一定的限度。

    在不够健康的情况下,一般的二歧就会显得正当合理。上述情况再一次表明了二歧在自我实现中是如何经常获得解决的。

    这一点与达西的论点恰好吻合。达西认为,性爱与教友爱是根本不同的,但在最优秀的人身上,两者却能融为一体。他谈到两种爱情,他们要么是男子气的,要么是女人气的;要么是主动的,要么是被动的;要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要么是隐没逃避自我的。的确,在一般人看来,所有这些都是相互对立、处于相反的两极的,但在健康人身上情况则恰恰相反。在健康人身上,两极对应得到了解决,个人变得既是主动的又是被动的,既是自私的又是无私的,既具有男子气又具有女人气,既以自我为中心又隐没逃避自我。达西承认,这一切虽极为罕见,但不是完全没有。

    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根据这些有限的材料得出一个否定结论,即,弗洛伊德把爱情归结为性欲或将两者等同起来的倾向是极其错误的。这个错误当然并非只有弗洛伊德才会犯——许多思想浅薄的市井之徒也犯有同样的错误——但他可以被看成是在西方文明史上这一错误的代言人。弗洛伊德的著作处处都强烈地表明,他对这一问题偶尔会有另一种想法。例如,有一次他谈到儿童对母亲的感情来自自保本能,类似于在被喂了东西或得到关心之后内心油然而生的那种感恩心情,儿童对母亲的感情来源于儿童最早的那些岁月,是在自保本能的基础上形成的。另外还有一点,他认为这种感情是对应而形成的,此外他还将这种感情解释为精神方面的性冲动。希区曼曾描述过弗洛伊德所作的一次演讲。在这次演讲中,弗洛伊德声称一切爱情都是儿童恋母的重复。儿童从母亲的双乳吮吸乳汁,这是所有爱情关系的模型。性爱对象的发现不如看作是一种重新发现。

    在弗洛伊德提出的各种不同理论中,能得到人们广泛接受的,就是在《文明及其不满》中关于温柔的目的遭受到抑制的性爱:“这些人将主要的价值从被爱这一事实转移到他们自己的爱的行为上去,借此独立于他们的对象的默许。他们不是将他们的爱给予个别的对象,而是一视同仁地给予所有的人,以此来避免自己失掉爱。他们避开生殖器爱情的性目的,把本能变为一种含有遭到压抑的目的的冲动,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免生殖器爱情的变化莫测以及对它的各种不满,他们通过这一过程引入他们自身的那种状态——一种不可变易的、毫不偏离的、温柔的心态——与生殖器型爱情的暴风骤雨一样的丰富多样性就几乎没有什么表面的相似性了,但那种状态仍是来自生殖器型爱情的。”

    说得直截了当一些,温柔是目标转向的或乔装打扮的性爱。当我们遭到禁止,从而不能实现性交这一性目的之时,当我们一直企图实现这一性目的,但却不敢承认这一企图之时,妥协的结果便是温柔和感情,但实际情况却与此恰恰相反。每当我们遇到温柔和感情的时候,我们用不着像弗洛伊德那样把它们仅仅视为目的遭到抑制的爱。从这一前提还可以推演出另外一个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论点,这就是说,如果不去压抑性欲,而允许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与其他任何人性交,那也就没必要再谈什么温柔的性爱了。乱伦禁忌和压抑——这一切都孕育出爱情。

    生殖器型的爱情是弗洛伊德学派所讨论的另一种爱情,但他们给这种爱情下定义时往往只强调生殖器,却从未谈到过爱情。例如,这种爱情常常被界定为性交的能力,界定为达到性高潮的能力,界定为通过男女生殖器结合(无须求助于阴蒂、肛门、施虐、受虐等等)达到这种性高潮的能力。当然,较为精辟的观点虽然少见,但确实存在。我以为,在弗洛伊德传统中,麦克尔·巴林特和爱德华·希区曼的那些论断最有见地。

    巴林特对生殖器型爱情的讨论其中有好多否定性质的强调。让我们考察一下这种矛盾情感的后生殖器型爱情,这种爱情没有矛盾情感的痕迹,而且也没有前生殖器型的对象关系的痕迹;不应该有任何口头的特征;不应该有伤害、侮辱、控制和统治对方的意愿。也就是说,不应该有任何施虐的特征;不应该有玷污对方的意愿,不应鄙视他(或她)的性欲和性快感;不应有讨厌对方的危险。也不应有仅仅为对象的一些令人不快的特征而耿耿于怀的危险。也就是说,不应有任何肛门特征的残余;不应强迫自己吹嘘占有一个男性生殖器,不应有一种自己不完全的感觉和生殖器有缺陷的感觉,也不应该感到对方的生殖器有缺陷,不应有生殖器象征阶段的痕迹和阉割情绪的痕迹。……如果没有了上列接受生殖器阶段的特征的话,生殖器型爱情会是什么样子呢?

    首先,我们爱自己的伴侣,是因为他或她能满足我们的要求;第二,是因为我们能满足他或她的要求,是因为我们能够几乎或完全同时体验到性欲高潮。生殖器的满足对生殖器型爱情来说显然只是一个必要的而非充足的条件。我们所知道的是,生殖器型爱情远远不只是由于对方向我们提供了生殖器满足而产生的感激或满足,而且这种感激或满足是单方面的不是共同的,这都无关紧要。那么除了生殖器满足之外,生殖器型爱情还包含一些什么因素呢?

    在一种真正的爱情关系中,除了生殖器满足之外,我们还可以看到一种理想化,温柔,一种特殊的认同形式。总起来说,生殖器型爱情确实是用词不当。我们所说的生殖器型爱情是各种不协调因素的融合,既有生殖器的满足,又有前生殖器阶段的温柔。人们时常害怕这种融合所产生的紧张,但他们也从中得到了报偿,这就是说,为了寻求快乐的时刻,他们可以定期回归到一种真正的幼儿阶段上去。

    温柔是如何包含在生殖器型的爱情中的,这的确令人费解,因为,人们在性交中是绝不会抑制性目的(的确是性目的)的。弗洛伊德对目的得到实现的性爱不置一词。如果我们能够在生殖器型的爱情中找到温柔的话,那么除了目的抑制之外,我们还必须找到另一个源泉,而这一源泉似乎是与性爱无关的。萨蒂的分析理直气壮地抨击了弗洛伊德这一观点的弱点。莱克、弗洛姆,德·弗莱斯特和其他一些修正弗洛伊德主义理论者的分析也是如此。阿德勒早在1908年就肯定地指出,对爱的需要并非来自性欲。人毕竟是互相隔离、用致密的皮肤包裹起来的,每个人都处于自己的小贝壳中。如果大多数人能承认人毕竟不能像了解自己那样互相了解,那么,群体之间和个人之间的一切交往都像是“两个彼此隔绝的人企图互相保护,互相接触,互相问候”一样。

    爱情意味着分享责任与需要

    恋爱双方基本需要的诸多层次融合为一个单一的层次,是良好爱情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也就是需要的认同。其结果就是,一个人可以感觉到另一个人的需要,就像是他自己的需要一样,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需要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另一个人,从而自我得到扩大,同时囊括了两个人。为了某种心理目的,这两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属于另一个单位,一个单一的人,一个单一的自我。

    阿德勒也许是以专门的形式提出这一原则的第一人,后来弗洛姆特别在《自为的人》一书中又非常出色地表述了这一原则。他这样定义爱情:

    就对象与自己的关系而论,爱情是不可分割的。真正的爱情表现出感动性,意味着关心、尊敬、责任和了解,它并不是在被他人感动那种意义上的“感动”,而是为了所爱的人的成长与幸福所作的积极努力,而这种积极努力又是根植于爱的能力的。

    石里克也对这一定义做出很好的表述:

    “意念冲动是人的一些倾向,由于这些倾向,关于另一个人的愉快或不愉快的状态的观念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愉快或令人不快的体验(同样,由于这样一种冲动,光是感觉到另外一个人,光是感觉到他的在场,便可引发出愉快的情绪)。有这些倾向的人将他人的快乐视为自己行动的目的。一旦这些目的得以实现,他也可以享受到其中的快乐。因为不仅是关于他人愉快的观念,而且是对他人愉快表情的实际感受,都使他感到高兴。

    往往可以通过承担责任、关心和对另一人的关怀而表现出需要的认同。爱着自己妻子的人从妻子的快乐中获得的快乐足以与他自己的快乐相比拟。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宁愿自己为她的孩子承担病痛,因为自己得病远不如看着孩子得病那么痛苦。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健康的婚姻和不健康的婚姻中,夫妻对疾病以及随之而来的护理所作的迥然不同的反应得到一个极好的例证:发生在一对健康夫妻身上的疾病是两人共同的疾病,而不是其中一人的不幸,他们会自动承担起相同的责任,好像他们俩同时遭难一样。夫妻恩爱的家庭的这种原始共产主义精神通过这种方式显示出来,而不仅仅是通过其离开食物或钱财而显示出来的。正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下面这一原则的最好的和最纯粹的证明: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在这里,需要对这一原则作的唯一改动就是,对方的需要就是自身的需要。

    在健康的夫妻关系中,弱的一方可以尽情享受自己爱侣的悉心呵护和料理,并且可以完全放弃自我意识,如同一个小孩在父母的怀抱中安然入睡那样。而在不那么健康的夫妻那里,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疾病在夫妻之间造成了紧张。对于一个将自己的男子气概与体力等同起来的壮汉来说,疾病和虚弱是一种灾难。如果他的妻子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来界定男子气概的话,那么对她来说也是如此。对于一个根据选美比赛所要求的身体魅力来定义女性魅力的女子来说,减少了她的魅力的疾病、虚弱等等都是一场悲剧。如果她的丈夫也以同样的方式来界定女性魅力的话,那么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悲剧。我们的健康人完全避免了这种错误。

    如果大家都清楚,人毕竟是互相隔离、用致密的皮肤包裹起来的,每个人都处于自己的小贝壳中。如果大多数人能承认,人毕竟不能像了解自己那样互相了解,那么,群体之间和个人之间的一切交往都像是“两个彼此隔绝的人企图互相保护,互相接触,互相问候”一样。在我们或多或少了解的那些努力中,填补两个互相隔绝的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的最为有效的方式是健康的爱情关系。

    自我超越的问题在建立关于爱情关系或利他主义、爱国主义等理论的历史上,已经显得太古老了。在专业水平中对这一倾向所进行的绝妙分析是由安吉亚尔的一本书提供的。在这本书中,他讨论了他称为协同法则的倾向的各种实例,他将这种倾向与自主的倾向、独立的倾向、个性的倾向进行了对比。安吉亚尔要求在系统心理学中为这些各式各样的超越自我界限的倾向提供一席之地,越来越多的临床和历史证据表明他是完全正确的。而且,这种超越自我界限的需要完全可以成为类似我们对维生素和矿物质的那种需要。也就是说,如果这种需要得不到满足,那么人就会以这种方式或那种方式害病,这一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应该说,超越自我是最令人满意的、最完美的。从避免性格疾病的角度来看,最健康的方式莫过于将自己投入到健康的爱情关系中去。

    弗洛姆与阿德勒的观点都强调了生产性、关心、责任,这都是确切无疑的,但弗洛姆、阿德勒和其他类似的讨论者忽略了在我的研究对象身上十分明显的健康爱情关系的一个特殊表现,即嬉戏,愉快,兴高采烈,幸福感,娱乐。自我实现者能够达成一种游戏,在这种游戏中,嬉笑与呼吸一样平常。弗洛姆和其他一些论述过这一问题的严肃思想家描述理想的爱情关系的方式,就是将它变为一种任务或责任,而不是将它变为一种游戏或乐趣。弗洛姆说:“一种生产形式,创造出一个人与他人、与自己的基本人种联系。它意味着责任、关心、尊敬和了解,以及希望别人成长和发展的意愿。它在保存双方的完整性的条件下表现了两人的亲密关系。”

    必须承认,弗洛姆所说的这种爱情听起来好像是某种合同或伙伴,而不是一种出自自然的嬉戏的。要知道,使得两人彼此倾心的原因并不是人种的利益、生殖的任务。人类也完全可以比作儿童游戏或木偶游戏。它是愉快的、幽默的和嬉戏的,不像弗洛姆暗示的那样,是一种努力,它基本上是一种享受和乐趣,而这完全是另一回事。对一个人的爱意味着对那人的肯定而不是占有,意味着愉快地授予他一种充分表达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性的权利。

    培养对他人个性的接受能力

    对他人个性的肯定,希望他人成长的意愿,以及对他人独特人格的基本尊重,这都是每个论述过理性或健康爱情这一问题的严肃思想家所强调的,对自我实现者的观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这些人都具备为伴侣的胜利感到高兴而不是受到这种胜利的威胁的罕见能力。他们的确以一种意味深长的深刻而基本的方式尊重自己的伴侣。奥佛斯特里特说得好:“对一个人的爱意味着对那人的肯定而不是占有,意味着愉快地授予他一种充分表达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性的权利。”

    弗洛姆关于这一问题的论断也十分感人:“爱情是这样一种自发性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所说的并非那种把自己消溶于另一个人中去的爱情,而是那种自发肯定他人的爱情,那种在保存个人的基础之上将个人与另一个人结合起来的爱情。”在这方面,一个最感人的例子就是,一个人对他妻子的成就感到由衷的自豪,即使这些成就超过了他自己的成就。另一个例子就是嫉妒的消失。

    可以有许多途径,当然是与爱情效果本身区别开来的途径,可以表现出爱情的这一方面。爱情和尊重可以彼此分开,尽管它们常常是相互伴随的。即便是在自我实现的水平上,离开了爱的尊重仍是可能的。我不敢断言离开尊重的爱情是否可能,但这也可以是一种可能性,因为有许多尊敬关系的特征可以由爱情关系的外表特征或性质表现出来。

    对他人的尊重,仍然意味着对他人独立存在的承认,在爱情关系中也不例外。自我实现者不会随便地利用别人、控制别人、忽视别人的愿望,他愿意给予对方以一种基本的、不能降低的尊严,不会无端地侮辱他。这一点不仅适宜于成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还适宜于自我实现者与小孩的关系。他完全可能以真正的尊重来对待小孩,而大多数人往往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而这种尊重关系表现在两性之间时,则往往是一种相反的情况,即好像是缺乏尊重,这的确是一种有趣的现象。例如,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大量所谓尊重妇女的标志事实上都是从不尊重妇女的过去遗留下来的残余,也还可能是无意识地表现了对妇女的极端蔑视。当一位女士进屋时,男人总要将她延请入座,帮她挂好外套,让她先进门,给她敬上最好的东西,一切东西都让她首先挑选。从历史和动力学角度看,此刻所表现出的这些文化习惯都隐含着这样一个观点,即女人是弱者,是无力照顾自己的,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保护,就像对弱者和低能者的保护一样。

    总的来说,具有自尊心的女人对这类尊敬的标志常常感到厌恶,因为她们清楚地知道,所有这些都可能具有正好相反的含义。自我实现的男人真正地并且从根本上说倾向于把女人看作伴侣,是与自己相同的完完全全的人而不是把她们看作有弱点的人,并在此基础上尊重和喜欢她们。因而他们从传统意义上看要从容得多,随便得多,不那么拘泥于礼节、客套。我看到,这一点容易引起误解,因为往往会看到有人指责自我实现的人对妇女缺乏尊敬。爱情并不寻求超越自身的原因,也不寻求限度。爱情是其自身的果实,是其自身的乐趣。因为我爱,所以我爱,我爱,为的是我可以爱……

    爱情的终极体验是什么

    虽然爱情的结果中有很多美好的方面,但它们却不是爱情的起始原因,也并不是两性产生爱情的决定。我们在健康人那里看到的爱情必须用自发的钦慕来加以描述,必须用我们在被一幅优秀的绘画作品打动时所经历的那种感受上的、不求回报的敬畏和欣喜来加以描述。各种心理学文献对报偿与目的,强化与满足已经谈得很多了,而对我们称为终极体验(与手段体验相对)的,或者说一个人在自身就是报偿的美面前所感到的敬畏则谈得不够。

    在我的研究对象身上表现出的钦慕和爱情绝大多数本身并不要求报偿,本身就无益于任何目的,而是在诺斯罗普的东方意义上被体验到的,具体而丰富的,完全是服务于自身目的的,是表意符号的。

    这种羡慕没有目的性,不求实效,它或者可以看作是被动的而非主动的一种单纯而真实的接受,它一无所求——得到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个敬畏者几乎完全听任于自己的体验,而体验则影响着他自己;他用天真无邪的眼光注视着,凝视着,如同一个小孩,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既不表示赞许,也不表示批评;他对经验的、内在的、引人注目的性质感到心醉神迷,任其进入自己的心扉,达到自己的效果;就像我们有时任凭海浪将我们冲倒,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好玩,此时我们具有一种热切的承受状态。

    我们可以将上面那种体验比做这种热切的承受状态,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们可以将此比做我们对缓慢变化的目的的一种不受个人性感影响的举止和一种敬畏的、被动的欣赏,我们几乎不能给它强加任何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并未将自我投射到这种体验中去,也不企图把这处体验加以塑造,就像我们在罗夏测验中一样。它也不是任何东西的预兆或象征,我们钦佩它,并不是因为我们得到了报偿,它与牛奶、食物或其他身体需要绝无瓜葛。我们可以欣赏一幅绘画作品但不想拥有它;我们可以欣赏一株玫瑰但并不想采摘花朵;我们可以欣赏一个漂亮的小孩但并不想绑架他;我们可以欣赏一只鸟儿但并不想把它关入笼中。同样,一个人也可以以一种无为的或一无所求的方式钦慕和欣赏另一个人。当然,钦慕和敬畏与其他一些将人们互相联系起来的倾向确实相互协作,它并不是使人们联系的唯一倾向,但的确是这种倾向的一部分,特别是那些不那么沉溺于自我的人。

    这一观察中的最重要的含义可能与大多数爱情理论相违背,因为大多数理论家都认为,人们之所以去爱另一个人是因为受到驱动而非吸引。弗洛伊德谈论的是目的受到压抑的性爱,莱克谈论的是目的受到压抑的力量,许多人谈论的是对自我的不满,这个自我迫使我们创造出一个由我们自身投射出去的幻象,即一个不真实的(因为被过高估价了)伴侣。

    但是可以肯定一点,健康人是以一种由激动而变为感激的反应方式而彼此相爱的,就如同第一次欣赏伟大音乐就爱上它一样。他们对音乐感到敬畏,为音乐所征服从而热爱音乐。即使事先并没有想到要让音乐征服,情况也是如此。霍尼在一次演讲中认为爱他人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并且以此来界定非神经质的爱情。随之而做出的反应就是去享受,去钦慕,去感受乐趣,去关照和欣赏,而不是去利用。圣贝尔纳说得十分贴切:

    爱情并不寻求超越自身的原因,也不寻求限度。爱情是其自身的果实,是其自身的乐趣。因为我爱,所以我爱,我爱,为的是我可以爱……

    这类观点多次出现在神学文献中。人们努力将上帝之爱与凡人之爱区别开来,这常常是因为他们相信,无私的钦慕与利他主义的爱只能是超人的一种能力,而凡人绝不可能自然而然地具备。当然,我们必须反驳这一论点,要知道当人处于最佳状态之时,在获得充分发展之时,也显示出了许多被视为超自然特权的特性。

    如果把这些现象与我们的一些理论综合起来考虑,我认为,这些现象能被理解得十分透彻。首先让我们来考虑匮乏性动机与成长性动机(或者更恰当些讲是成长性表达)的区分。我已经指出,自我实现者可以被定义为不再受安全需要、归属需要、爱的需要、地位需要和自尊需要驱使的人,因为这些需要已经获得了满足。那么,一个爱的需要已经获得了满足的人为何还要恋爱呢?一个被剥夺了爱的人之所以恋爱,是因为他需要爱;追求爱,是因为他缺乏爱,因而他就被驱使去弥补这一致病的匮乏。自我实现者肯定不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而去恋爱的。

    我们必须看到,自我实现者没有需要弥补的匮乏,他们已经超越了这些匮乏,而能够去寻求成长、成熟和发展,或者说,能够去寻求完美的个体和人种本质的实现。这种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来源于他们的成长,并且无须努力就可以将他们的成长表现出来。他们爱,因为他们是爱他人的人,正如他们和蔼,诚实,不做作,是因为他的本性如此,这些都是自发地表现出来的,就像一个强壮的人之所以强壮,并非因为他愿意强壮;一朵玫瑰之所以散发出芳香,并非因为它愿意散发出芳香;一只小猫之所以优雅,并非因为它愿意优雅;一个小孩之所以幼稚,并非因为他愿意幼稚。

    自我实现者的爱情是顺其自然的,而没有那些支配着普通人爱情的费劲、紧张或努力。用哲学语言来说,自我实现者的爱情既是存在,又是生成。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个性得到了加强,自我与他人融合在一起了,但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又像通常一样,明显地独立。超越个性与加强个性这两种倾向必须仍被看成是兼容而不是矛盾。

    生命的分离与人的个性建立

    自我实现者表面上容易被看作与我描述过的那种同一的爱情相违背,因为他们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个性。这一事实似乎制造了一个悖论,但这只是一个表面上的悖论。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种超然独立的倾向,与需要认同的倾向,与建立深刻的相互关系的倾向在健康人身上可以并存。事实上,自我实现者在一切人中既是最有个性的,又是最富有利他主义精神、最喜欢交际和最富有爱心的。我们将这些性质置于一个单一的连续统一体的相互对立的两极,这显然是一个必须加以纠正的错误。在自我实现者身上,这些性质是并行不悖的,在他们身上,两歧获得了解决。

    在我们的研究对象身上,体现出一种健康的自私、一种伟大的自尊和一种不愿作无谓牺牲的倾向。

    在自我实现的爱情关系中,体现了爱的巨大能力与既尊重他人又自尊自爱二者的完美结合。对于这一点,我们不能在普通的意义上说这些人像普通的情人那样相互需要。他们可以极其亲密,但又十分容易分开,他们之间不是相互粘连在一起的,他们没有任何种类的钓钩或铁锚。显然,他们从对方那里获得了极大的乐趣,但他们又极其乐观,愿意接受长期的分离或死亡。经过最强烈的、最令人心醉的爱情生活,这些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自我,最终仍旧是他们自己的主宰,即使他们从对方那里获得了强烈的乐趣,也仍旧按照他们自己的标准来生活。

    如果这一发现能够被证实的话,那我们就有必要重新修正关于理想和爱情的定义,起码也要扩充一下。我们可根据自我的完全融合和独立性的丧失,根据自我的放弃而不是根据自我的加强来给它下定义。如果这是真实的话,那么此刻的事实似乎就是: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个性得到了加强,自我与他人融合在一起了,但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又像通常一样,明显地独立。超越个性与加强个性这两种倾向必须仍被看成是兼容而不是矛盾。对于健康人来说,身体上的缺陷和经济上的、教育上的、社会上的远远没有性格上的弱点那么重要。结果,自我实现者极有可能深深地爱上那些形象不那么好看的伴侣,别的人把这称为盲目,但我们却完全可以把这称为良好趣味或感受力。

    健康的人更具人生趣味

    据我看来,自我实现者最优秀的特性之一就是他们极其敏锐丰富的感受力。他们远比普通人更能有效地看出真理、理解现实,而不管这些现实有无结构,是否带有个性。

    在爱情关系这一领域,这种敏锐性的主要表现是对性爱伴侣的一种极好的趣味(或感受力)。我们的研究对象中的亲密朋友,夫妻组成的群体比随意的抽样调查所表明的要好得多。

    当然,认为这种婚姻关系和对性爱伴侣的选择都达到了自我实现的程度显然是不准确的。我们可以提出几个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得到辩解的错误,它们都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的研究对象并不完美,并非无所不知,他们也有自己的虚荣心,也有自己的特殊弱点。例如,在我所研究的那些人中间,至少有一个人是出于怜悯而不是出于平等的爱情而结婚的,有一个人面临着无法避免的问题娶了一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女人。我们应当更精确地强调说,他们对伙伴的抉择要比一般人好得多,但绝非完美。

    但即使仅凭这一点也足以将那种很普遍的观念推翻,那种观念认为爱情是盲目的,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恋爱中的人往往把伴侣看得太完美。很清楚,虽然这对一般人来说可能适用,但对健康的个人来说就未必了。的确有的材料甚至表明,健康人的感受在爱情中要比其他方面更为有效,更为敏锐。爱情使得施爱者有可能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些别人完全忽略的品质,因为健康人能够爱上一些普通而特殊的东西。

    奥斯瓦尔德·斯瓦在《性心理学》中曾有精彩论述:“爱情赋予爱者的这一神奇的能力,在于那种能够在对方身上发现一些他实际具有的而未受爱情鼓舞的人却看不见的优点的能力,这一点不能强调得太过分。这些优点并非一个用幻想的价值观所爱的人装饰起来的施爱者创造的,爱情不是自我欺骗。”毫无疑问,在这里面有着强烈的情感因素,但爱情基本上是一种认知活动,的确是把握人格的内在核心的唯一途径。别人因为有明确的缺陷而不愿爱的人,人们极易错误地认为爱是盲目的。然而,这种爱情对于缺陷并非盲目的,它仅仅是忽略了这些可以感觉到的缺陷,或者根本就不把它们当作缺陷。对于健康人来说,身体上的缺陷和经济上的、教育上的、社会上的远远没有性格上的弱点那么重要。结果,自我实现者极有可能深深地爱上那些形象不那么好看的伴侣。别的人把这称为盲目,但我们却完全可以把这称为良好趣味或感受力。

    我曾经有机会观察到这种良好趣味在几个相对健康的人身上的体现,与其说这是由于与日俱增的年龄使然,不如说是与日俱增的健康使然。

    我们的材料还反驳了相反相吸和同配生殖两种普遍理论。事实上,同配生殖是一种与诸如诚实、真挚、慈爱和勇敢这样一些性格特征相关的规律。在较为外在和表面的特征方面,在收入、社会地位、教育、宗教、民族背景、外表方面,自我实现者同配生殖的程度比在普通人身上显然要低得多,他们不受差异和陌生的威胁。的确,他们对此感到好奇,而不是相反,他们远远不像普通人那种需要熟悉的口音、服饰、食物、习俗和仪式。

    至于相反相吸,这种在这样一个范围内适合于我们的研究对象,充分体现出他们对自己不具备的技艺和才能的诚实的钦佩。这样的理论体现在一些比较健康的男女大学生身上的发展过程。他们越是成熟,就越不被诸如漂亮、好看、舞技超群、丰满的乳房、身体的强壮、高高的个头、匀称的身材、美妙的脖颈这样一些特点所吸引,他们就越是讲究彼此适合、互相体贴入微、讲究善良、彬彬有礼、良好的伙伴关系。在几个实例中,他们还与这样一些人相爱,这些人具有那些几年前被认为是特别令人厌恶的特征,如身体上长毛、过胖、不够潇洒等。在一个年轻小伙子那里,我看到他的心上人在逐年减少,起初他可以被任何一位女性迷住,潜在的心上人的排除也是仅仅建立在过胖、过高等身体基础上,但最后他只想与所有认识的姑娘中的两位发生恋爱关系,他所关心的是她们的性格特征而不是身体特征。

    我认为,研究将会表明这种情况可以看作一种优势,不管是在男人身上还是在女人身上,都使得一个潜在的伴侣对我的研究对象更具吸引力,而不是相反。

    我想让大家注意下面这一事实:这些都为我们提供了又一个例证说明那个古老的二歧,即冲动与理性、理智与情感之间的二歧得到了解决或者被否定。我的研究对象与他们所爱的人都是既通过认识的标准也通过意动的标准来合理地选择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根据冷静的、理智的、不偏不倚的考虑而直觉地、性爱地、冲动地被适合他们的人所吸引的。他们的意愿同他们的判断相一致,是互相协作而不是互相违背的。

    这就像索罗金曾试图表明的,真、善、美肯定是互相联系的。我们的材料似乎确证了这些看法,但只有在健康人身上才是如此。出于对神经病患者的尊重,我们必须在这个问题上持慎重态度。知道某事总比怀疑它、思考它要好得多。也许他不理睬我是因为我不好,也许他们那么对待我是因为我不好。对于普通人,生活仅仅是一连串的也许,他并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嘲笑他或不笑他,觉得自己不必再做猜想是一种非常安然的感受,自知是好事。

    优美心灵管理的“异途”

    在1965年8月14日,我来到了纽约州斯塔腾岛德托普村。此前我一直过着一种非常闭塞的生活,因为我不想引起任何无意义的误解。对于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知,看一看不像我那么闭塞的人怎样生活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渴望能从这里学到些什么。如果我能对社区有用,从社区的角度来看,也许正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一个正在对社区成员已经习惯的事情进行观察的人。不过,我或许能注意到一些仅仅因为社区成员太熟悉而可能忽略的事情。也许我能以这种方式对社区有所帮助,不过我只能讲我对这一类事情曾有过的反应如何,以及我正在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我从事心理学理论和研究工作,过去曾进行过临床心理治疗的情况和这里有很大的不同,用的方法不同,求诊的人不同——一般是大学生和享有特权的人物。在过去的时间里,我一直学习如何小心谨慎地待人,体贴娇惯,温文尔雅,就像他们是易碎的瓷器一样。但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切引起我极大兴趣,而且有证据表明,我过去的态度可能完全是一种错误。我所知的关于辛那侬的情况,以及我的亲眼所见都表明,把人看作易碎的茶杯,以及认为绝不要对任何人高声说话以免伤害他,或认为人会很容易大哭大闹或自杀或发狂,所有这些想法都已经过时了。

    这些团体的想法和做法与我以前所接触过的截然相反,人是非常顽强而不是脆弱的。他们的承受力极高,最好是直截了当地对待他们,不要拐弯抹角,或轻手轻脚地从背后包抄他们,应该直视问题的中心。我称这种治疗方式为“无废话疗法”,它的作用非常大,可以用来清除防御、文饰、面罩、回避、世俗的客套。也许人们会说:“世界是半盲目的。”不过在这里我却看到一个透明的社会情境。在这些团体中,人们拒绝接受通常的面罩,他们剥开面罩,拒绝接受任何废话、任何借口或遁辞。

    当然,我曾提出一些问题,但被告知这一假想是很起作用的。有人曾自杀或出过什么问题吗?没有。有人由于这样对待而发疯吗?没有,而且我亲眼看到了这一点。有非常直率的谈话,效果很好。这和我过去的训练发生了矛盾。对于我这样一个理论心理学者来说,这显得很重要,因为它有助于我弄清人性大体上是怎样的。它提出了一个真实的有关整个人类的本性问题。人有多么坚强?他们能承受多大分量?主要的问题是,人能接受多少诚实?它对人有多少好处?有多少坏处?我想起了埃利奥特说过的一句话:“人类承担不了太多的真实。”他是说人不能直截了当地承受真实。此外,在这个团体得出的经验也表明,人不仅能承受诚实,而且诚实非常有益,非常有疗效;它能使事情更快地运转。即使诚实造成伤害时也是如此。

    我的一个朋友对辛那侬很感兴趣,他曾表示过,一个吸毒上瘾者经历过那里的治疗后,在他的生活中第一次体验到了真正的亲密关系、真正的友谊和真正的尊重。他第一次体验到直爽和诚实的可爱,并在他的生活中第一次感到他能成为他自己而人们不会为此而伤害他。这是非常愉快的:他越是保持他的本来面目,人们也就越喜欢他。这时,我的朋友说出了使我非常感动的话:他想他很喜爱的一个朋友也许也能从这种生活中受益。他甚至说:“可惜他不是吸毒者,不然他就能到这样奇妙的地方来了。”这听起来简直近于疯狂。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一个小理想王国,一个世外桃源,在这里你能得到真正的直爽、真正的诚实,和诚实中含有的尊重,有一种像大家庭在一起活动的真正团体的生活经验。

    我不禁又意识到:难道这不正是良好社会的某些因素吗?不正是“愚蠢”的排除吗?我曾研究过北部印第安黑脚族,他们是极完善的人。我对他们非常感兴趣,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并逐渐和他们熟识起来。我有一些很有趣的体验。我进入这片少数民族保留区时有一个印象,好像这些印第安人是被存放在一个架子上,就像存放标本等一类收集物一样。后来我却逐渐地改变了我的印象,在保留地上生活的印第安人是很有教养的人。当我把他们和村中的白人相比较时,我简直弄得越来越糊涂了。我逐渐发现,这些白人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丑陋混杂的人群。于是,问题产生了:收容院在哪里?谁是看管人,谁是住院者?每一件事都混淆不清。在这个小型的良好社会中就是如此。保留地不是荒蛮之地,而是沙漠中的绿洲。

    在这里的一次午餐谈话中,我有了另一种想法。我们讨论的基本问题是:人最普遍的需要是什么?在我看,似乎有相当大量的证据表明,人类最基本的需要是有数的几种,那绝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第一,他们需要有一种安全感,使他们觉得有保障,幼小时需要照顾,觉得没有危险。

    第二,他们需要有一种归属感,如有一个家,一个部族或团体,或有某种组织使他们能感到自己有权利作为其中的一员。

    第三,他们必须有一种受到敬重的感受,觉得人们对他们怀有感情,觉得他们值得他人喜爱。

    以上就是有关这个问题的一些想法:你能谈论心理健康、谈论成熟和坚强、成长和创造,认为这些都是一种心理药物——能产生维生素一样后果的药物。假如这是正确的,那么,恐怕大多数人都患有这些维生素缺失症。这一事实被各种各样的手法掩盖,但真实的情况是,一般人在这个世界上都缺少真正的朋友。只有很少数的人能有心理学者所说的真正友谊。从理想的角度考虑,婚姻也大都不是很美满。你可以说,我们这些人所共知的难题——不能抵制酗酒,不能抵制吸毒,不能制止犯罪,不能制止任何不道德的——都是由于缺乏这些基本的心理满足而造成的。问题在于,德托普村是否能提供这些心理维生素?当我对此调查研究之后,我的结论是它能提供。请记住它们是什么:首先是安全,没有焦虑,没有恐惧;其次是感情,有喜爱你的人;再次是归属,你可以归属于一个团体;最后是尊重,你能受到他人的敬重。德托普村之所以有效,正是因为它能提供这样一种环境,并使这些需要有获得的可能。

    我的心头涌现出很多的印象和想法,我曾经提出过千百个问题,也试想过千百种答案,问题是这样的:有一种直率的诚实,但有时听起来甚至近于残酷的粗鲁,你是否认为它能为安全、情感和尊重提供一个前提条件呢?它有伤害,而且必然会有伤害。你们每一位都有过这样的经验。你是否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这里有一个我们见到的前景,真是剑拔弩张,没有温文尔雅,非常爽快,非常直接,非常生硬。你认为这对你能起作用吗?这是一个我非常想听到回答的问题。

    另一个问题是,这一特殊的团体活动是否能提供那种归属感?在这样的活动中,人人都彼此情投意合,每一件事情都由团体关照吗?这种情感以前是否缺失?很有可能这种粗杂的诚实并不是一种侮辱,反而含有一种尊重。你能相信你的所见吗?相信事实就是如此吗?这能否成为尊重和友谊的基础?

    在很久以前,我曾听过一位分析家的谈话。那时还没有团体疗法,他也谈论过这种诚实。在那时他所说的听起来很可笑,而且有点不近情理。他说:“我让我的患者承担他们能够忍受的最高焦虑负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让患者尽量多承担,那就是他将提供很多治疗,因为他提供得越多,整个疗程进展也就越快。从这里的经验来看,它似乎毫无可笑之处。

    若从教育的角度思考,也可以把德托普看作一种教育制度。它是一个绿洲,一个小型良好的社会。它提供了所有的社会都应该提供但并未提供的东西。从长远之处着眼,德托普提出了全盘的教育问题以及社会文化如何利用教育的问题。教育并不仅限于书本和文字。德托普的课程是一种广义的教育,教人学会如何变成一个优秀的成年人。

    从自我实现角度考虑,每一个人都能达到自我实现。假如未能自我实现,那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打乱了发展过程。这里添加的论据是超过我所认识到的,对成熟、责任和美好生活的追求是那么强有力,以至使它能够承受你们所托出的所有这些粗鲁的东西。至少这对某些人是适用的。这些人不得不在这里打开他们的道路,越过痛苦和难为情等等,我深感这是比我所能认识到的更强有力的自我实现需要。当然,这里的人是能够承受这种粗鲁对待的人。不过,不能承受的又是什么人呢?有多少人曾因为诚实太痛苦而回避诚实呢?

    关于责任心的发展方面,不仅要教养成年人承担责任,也要相信他们能承担责任,并让他们为尽责而奋斗、流汗。让他们自己尽心尽力,而不是过分保护他们,纵容他们,或包办代替。当然,另一方面,完全不管也不行,但那是另一回事。我推测:这里所出现的情况正是责任感的正向发展。在这个近似封闭的地区,你从任何人那里都听不到一句大话,假如你必须做某事,你就不能不去做,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不去做。

    我可以举一个印第安黑脚族人的例子来说明我的意思。他们是坚强的人,自尊的人,而且是最勇敢的战士。他们是硬汉子,敢于承担责任。如果你注意观察他们如何发展到这一步,我认为那是通过对他们的孩子的尊重得到的。

    我记得有一个小男孩,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力图打开一个通向小屋的门。那是一扇很重的门,他起初打不开,但他却不停地推来推去。如果换作其他族类的父母,这时就会走过来为他打开那扇门。然而,印第安黑脚族人却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看着小孩推门,直到半个小时以后小孩推开门。小孩虽然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过人人都称赞他,因为他能自己完成任务。我认为,印第安黑脚族人的旁观要比普通人更尊重那个孩子。

    另一个例子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小男孩的行为。他有七八岁的样子,经过仔细端详,终于看出他是印第安人中的富家子弟。在他的名下有几匹马和一些家畜,还有一包贵重的药品。有一个成年人要买那包药物,那是小男孩最值钱的财产,我从他的父亲那里得知。当他面临这一难题时他有些不知所措。请记住,他才只有七八岁。他所做的是自己到野外去思索。他走了大约两三天,在外面过夜,自己考虑该怎么办。他不请求他的父亲或母亲给予建议,他们也不告诉他该怎么办。3天以后他回来了,宣布了他的决定。要是我们,我敢说我们将会告诉一个7岁的孩子该怎么办。

    对于新的社会疗法的议题,我认为这是一种想法,可能证明对于你们是有专业兴趣的。有一种新的工作在你们的面前展现,那是一种行动主义者的工作,它更需要的是实际经验而不是书本训练。它是老式行政官员和教师的一种结合。你必须从事人的工作;你必须喜欢直接和人打交道,而不是远离他们;你必须对于人性有尽可能丰富的知识。我曾称它为“社会疗法”。这似乎是非常缓慢地发展起来的。在这方面做得最有成效的人不是得到过博士学位之类的人,他们是“白丁”,完全是自己弄懂事物的原理的,他们懂得他们所谈论的事情。例如,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用力,什么时候应放松。

    世界上有98%的人,你可以称之为“没有特权的人”,这些人需要做许多工作。另外,如何教导不识字的人学习也成为强迫的任务;还有利用精神病学知识帮助人成熟并增强责任感的问题等等。现已感到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很短缺。我的印象是通常的学院训练可能对此有些帮助,但那是很不够的。这些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已落在社会工作者的手中。一般社会工作者,就我所知,通常并不理解应该做些什么。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缺乏实际的经验。因此,做这些工作的最佳人选应该是经验丰富的人,而不是仅仅懂些理论或皮毛的家伙。德托普令人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它是由经历过实际考验的人管理的。在德托普,治疗师知道如何对其他患者讲话。从某种意义来看,这是一种工作,它可能是一种新型的专业。

    我能轻易地举例说出社会革命在不同领域发生的情况。所有的教会都在改变,宗教也正在改变,有一场革命正在进行。有些地方进展得比其他地方更快些;但它们都是沿着同一的优美心灵的方向发展,即沿着人性更丰满的方向发展,这是人所能到达的坚强的、创造的和欢乐的目标,是享受生活的、身心健康的人的方向。你可以说这是优美心灵的宗教,而且它正在出现。我曾写过一本书,即《优美心灵管理》,那是讨论劳动环境、工作任务和工厂等等问题的,在这些问题上也有一场革命,有些地方整个工作环境弄得非常适合人性而不是非常糟,所采取的措施能使人性得到发展而不是削弱。

    在婚姻、爱情和性的方面,有些书和文章及调查研究也以同样的方式,它们都指向某种理想,指出我们正在前进的方向,使一个人成长得尽可能完善,使他的本性尽可能地充分发展。

    当然,我们的社会仍然像一块僵死的、沉重的东西。但有许多生长点,许多不同的点,你可以称之为未来的波涛。众所周知,世界上还有许多别的地方也在进行这些事情,也许有几十处之多。不过,我们很少听到它们的情况,因为它们是独立地发展的。假如你有了一个精彩的想法,假如我有了一项发现,有了某一创见,我知道,正如我能酝酿成功一样,某些人在同一时间也在酝酿着。这往往是对现状的一种反应,敏感的人将做出迅速的反应。

    教育制度中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如果我们共同努力把所有的经验,不论好的或不好的,都聚集起来,我们将有可能剥开整个可诅咒的教育制度的表皮,而且我们也能重建教育。我们能提出好的建议——我们应该有一个真正的教育制度。这是一个爆炸性的问题,因为它要求一种人的现实,人的需要,人的发展,而不是某种千百年来的传统遗产,那些古老的典章早该放入博物馆了。

    探讨优美心灵教育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你们能够接受我的提议,把辛那侬当作一种开拓性实验对待,后人对你们的评价绝不亚于核武器专家。干起来吧,只当全世界的人都在你们背后注意观察,看你们的努力的成果如何——什么起作用,什么不起作用,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成功,什么失败。

    我曾参加过一个交友小组的活动,我简直不能想像如果我在那里呆的时间较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在我一生中从来没有什么人对我那么粗鲁,它和我所习惯的社会——大学教授的社会——完全不同。教职员会议肯定不会像这样交往。那并不是什么可诅咒的事,假如我愿避免一切客套,没有什么人会对我说一声“呸”。我记得有一位教授就是这样,我想即使粪便埋到他的颈部他也不会说那是“粪便”。但这次完全不同,它使我有点震惊。在我习惯的社会中,每一个人都非常客气,因为他们都想回避交锋。在我的周围有一大群谨小慎微的老处女——我指的是男性“老处女”。我想如果你们有可能参加我们的教职员会议并有所交锋,那一定是一件大好事。那会把整个事情弄得底朝天。我猜想,那一定是大有好处的。

    我想提出一个问题请大家研究。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猜想你们实际上还没有得出答案。问题是为什么有些人留下来而另一些人不愿留在这里?这个问题包含以下几方面内容:假如你认为这是一种教育制度,那么就有必要问一下,它对多少人口是有好处的?你能期望有多少人愿意受教?有多少人不愿受教?但请记住一点,没有来过的人是不能作为失败来计算的。

    在德托普的人克服了一个障碍,克服了一种恐惧。但对于那些不能越过这种恐惧的人,你们是怎样对待的?从各个方面来衡量,他们和你们有什么不同?这是一个实际问题,因为你们将从这里毕业,将来要在别处筹建和这里一样的事业。到那时,你们必须解决怎样才能使更多的人留下来的问题。对于精神分析,对于个人的心理治疗,问题也一样。他们依据他们的经验得出的结论:正是这种直率把患者逐出治疗。他们所做的是非常温存地对待患者并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度过,然后才真正开始接触深层的问题。他们力图先建立一种关系,然后再施加一点压力。这和此地的方法是矛盾的,在这里,谁也不会等上6个月,集中的治疗立即开始。问题是哪种方式更好?对谁更好?对多少人更好?与正规的精神分析过程相比,这里的进程似乎要快一点。

    这使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我所接受的理论和我在治疗中应用过的理论,都强调不需要让患者知道真实情况,认为那样做没有多少好处。在我的治疗过程中,我只是帮助他们发现他们自己的真实情况。可以预计,这将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真情不是很容易看清的事。你不得不逐渐地面对真情。我向你们报告的是向你们提供一个对比的画面,说明这里的做法是把真情和盘托出,直接捅到你的面前,没有人会坐等几个月为自己发现真实情况。至少留下来的人能接受这种作法,它似乎对他们有益。但这和全部精神病学理论是相悖的。

    由于某种原因,团体是一种帮助,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团体总是能起作用。我有丰富的印象但还没有来得及分析研究。我不能肯定从中能得出什么原理,因为还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从我与他们的交谈中,我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感受,即团体反馈给你的东西是你从一个人身上进行100年精神分析也得不到的。谈论某人的行为表现以及其他特质,确定你在别人眼中的形象,然后让五六个人对你提供的信息进行判定,发表赞同与否的看法,这种方式很有启发意义。如果你能获得外界对你的真实画像——外在的或内在的,也许你就能形成你的自我同一性概念或你自己的真实画像。这是一个新的设想。在精神分析中还没有提出这样的设想。你在别人看来如何是不必重视的。你的真实面目如何只能依靠你自己的内脏、内部条件和你的梦与幻想在你自身内去发现。

    我觉得,假如我留在那个团体中,我会听到许多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事情。我将得到的是一种特殊的资料,就好像有一台电影摄像机,它能把他人看到的我赤裸裸地显示给我自己看。然后,我能掂掂它的分量,一面打量一面思索,问一问自己,他们的看法是对还是错?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我觉得这能使我更多的了解我自己。在寻求自我同一性的过程中,这种对自己的认识是非常有益的。

    在你熬过了痛苦以后,自知确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知道某事总比怀疑它、思考它要好得多。也许他不理睬我是因为我不好,也许他们那么对待我是因为我不好。对于普通人,生活仅仅是一连串的也许,他并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嘲笑他或不笑他,觉得自己不必再做猜想是一种非常安然的感受,自知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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