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我一出场就是贾家的大少奶奶,曹老先生对我的身世描写甚少,读者仅仅知道我出身寒门。其实在一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封建社会,一个贫寒的女子能够顺利地嫁入侯门,除了要有倾城的貌,要有不动声色的智慧,更重要的,还要有千载难逢的机遇。
曾经,我是京城郊区的小户人家的女子,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有着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身材,我身边总是有很多男人像蜜蜂围绕鲜花一样围着我转,但我从不动心,因为他们都是些农民和小生意者,我渴望有一天我能像灰姑娘一样遭遇到一个英俊的骑着白马的王子。
那一场经典的相逢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河边洗衣服,有必要交代一下,我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却用不着我亲自做这些事,我之所以做,是因为我觉得幸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西施不就是在河边浣纱,邂逅了范蠡,从此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吗?据说西施姐姐在她们村并不算最漂亮的。
我在河边洗着衣服,尽量把每个动作都做得优美,忽然,一颗石子飞来,落入我身边的水中,溅了我一身,我抬头环顾,只见几个轻佻的男人正在得意地哈哈大笑。中间的一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与我平时遇见的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他眯着眼睛看我,我顿时心一动,在我心动的那一刹那,我决定冲他微微一笑,我要他在我一笑之后爱上我,于是我展颜,后来他说,我那一笑,仿佛花儿开在春风里。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是宁国府的贾蓉,那天他带领仆人去郊外踏青,遇见了我,他开始频繁地往我家跑。
一切都在按着我的盘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是他一直不向我家提亲,我妈说:人家侯门公子,咱乡下丫头,能高攀上吗?我知道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于是当他带着送给我的衣服布料来我家时,我对他爱答不理,他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吗?我说,你以为送给我几件破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可跟那些贪慕虚荣的女子不同。
三番五次地冷淡,他终于走出了关键的一步——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我在他家的出现很像琼瑶小说——一个平常的日子,一个富贵的家庭,突然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看起来美丽柔弱。那天我的表现无懈可击,我得到了他们家族所有人的赞许。只是他的父亲,总是偷偷地打量我,那渴慕的眼神让我有一丝不安。
我以为我嫁给贾蓉指日可待,可是有一天贾蓉和我约会时说:我家里还是不同意。
我一把推开了他,为什么?
我妈说,我是家中独子,要娶门当户对的女子,我妈说那叫强强联合。
你妈说你妈说你跟你妈过去吧。我一下子病倒了。这可怎么办呢?自从我去了一趟王府,我的好姐妹没人不知道我要嫁到王府的了,这回人可丢大了,我以后还怎有面目见我的小姐妹呢?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可急坏了我的父亲。
那天,父亲来到我床前,说你若真的非贾蓉不嫁,只有一个法子:冒充公主。这样你的身份不但能配得上他们贾家,甚至高一大截子。
我的头仍继续朝墙,背对着父亲,感觉父亲真是弱智。
那是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说当朝皇上曾经拥立了一个太子,但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又废了他,当时被废的太子有个女儿,为了躲避政治株连,连夜被送出宫,失落在民间。谁知,后来太子又被复立,得势的太子妃便生出寻找女儿的下落的想法,消息传出,一时之间,民间出现了很多落难公主,当时又没有DNA这样的科学技术,许多人就想搞政治投机,但最后都被识破,据说太子妃有一个很重要的认亲标志。再后来,太子又被废,这出认亲闹剧才不了了之。
我知道这个很重要的认亲标志。父亲继续说。
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了,我这样做已经很对不起真正的公主了。
父亲的腿抖得厉害。
我千载难逢的机遇来了。
于是,我进了一趟城,在背上烙了美丽的梅花,没多久,我带着我的丫头宝珠和瑞珠,以一个公主的身份,顺利地嫁给了贾蓉。当然,我是公主的秘密只有贾府高层知道。起初,我还有些心虚,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觉得我真的是一个隐藏的公主了。我谦虚而谨慎,奢华而低调,最让贾府受宠若惊的是,我身为一个富贵大气的公主,竟然愿意放低姿态相夫教子敬老爱幼,誓做一个中华妇女的典范。
可是,一个公主竟然也拴不住丈夫的心。浓情不过一年,我的丈夫就开始夜不归宿,经过我明察暗访,我发现他竟和他的婶子王熙凤好上了,他说他就是喜欢她的成熟她的泼辣,这说明了我的丈夫有被虐待狂的倾向。
俗话说:“侯门深似海。”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丈夫爱上别人,却还要强颜欢笑,那份郁闷呀。于是吃着山珍海味的我一天比一天消瘦,我的寂寞,我的消瘦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
他就是我的公公贾珍。每当我郁闷的时候他就开导我,有一天,他把我揽在了怀里。我不敢推开他,因为他是宁国府的说了算的人物,因为我是一个冒牌公主。从此父亲侮辱了儿子,儿子侮辱了妻子,妻子侮辱了丈夫。
有一回,我和公公的事,还被仆人焦大发现了,他在一次醉酒后叫嚷了出去,顿时满城风雨。
我叩心自问,这就是我绞尽脑汁要过的日子吗?
我的悲剧还在后面。
一个桂花飘香的秋天,新皇登基。可是,他不是我的父亲,不,他不是公主的父亲。老谋深算的贾府为了取悦新皇,就把我出卖了。
我被新皇赐死。
那天晚上,我久久地瞅着镜中依然美丽的自己,喃喃自语:最是红颜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念罢,我极不情愿地把头地伸向了头顶的三尺白绫。
稍顷,我看到了我的生命正在慢慢地脱离了我的躯壳,看到了我的灵魂正在我装饰奢华的屋里飞舞,窗外,明亮的月色一如既往地照在惨淡的白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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