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爱到了纠结的女子，是容易为爱赴死的。

    林秋菲还是硬着头皮问了那位朋友，关于昊然婚礼上有一些事情，婚期和场地问明白之后，竟还理智地安抚已经乱了阵脚的朋友，“不用担心，我只想去祝福他一下，如此而已。”

    真的如此而已？连自己都不确定，确切地说，怎么可能如此而已？明明是自己的枕边人，一个转身成了别人的，竟然未曾察觉，是自己过于愚笨？还是同床共枕过的男人过于可怕？

    林秋菲冷冷地笑，手边不停地旋转着一把剪刀，尖锐的刀锋闪着寒光，转着转着，刀尖被插进写满纠结的A4纸上，瞬间，刀尖穿在了婚礼和葬礼中间。

    林秋菲想起一部电影的名字《一个婚礼和一个葬礼》，莫名就笑了，抚一把扑腾不停地心脏，越跳越激烈，刺激又冲动，不由得嘴里念出一句话，“说过不能同生但要同死的，誓言算不算数呢？”

    誓言当然不算数。

    可总有女人愿意相信。比如林秋菲。

    挑了最好的衣服，化了最美的妆容，林秋菲一边妆扮一边暗笑自己，过去怎不懂得打扮，如果懂得，怕昊然也不会因此娶了别的女人为妻。甚至看着镜中完美的人儿，她竟然暗自骂起自己来，都说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以前自己除了上班工作就是下班回来做饭洗衣，怎就忘记了，自己尚年轻，也有大把青春可以享受？

    笑完，骂完，又流起了泪，蜿蜒的小溪流澎湃着，顺着扑满腮红的脸不停下坠，直到嘴角才拐弯直下，滴进了脖颈，这才觉得凉。

    抹去，重新上妆，无比认真，无比凄凉，凄凉得有些悲壮。

    林秋菲想起太多事，想得更多的还是那不断被计算的婚期，算来算去，婚礼来了，新娘却成了别人，可笑吗？她自问，然后点头，淌泪，再收回，上妆。

    化至完美，却不忍再看镜中的自己，提了包，直奔婚礼酒店。

    酒店在本市属于一流，想来昊然为了这次婚礼也是费了心思的，那个被重视的新娘要多幸福就多幸福。

    林秋菲心情悲壮。

    一路上，电话响了无数，却都被摁掉，有于悦萱的，也有客户的，还有两个是老板莫嘉升的，统统摁死，林秋菲在心里笑，一个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还理这些俗事做什么？朋友有她的路可以走，客户不过是利益使然，至于老板更不是东西，一个玩弄感情只知赚钱的男人，有什么可遗终留言的？

    遗终留言。林秋菲心里闪过这些词儿，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编写了一条短信，存起来，然后满足地笑。

    这一路走的，异常漫长，不过两站路的距离，却仿佛用尽半生的气力，直到看到酒店门外的拱形喜字门，这才暗暗吸了口气，可一口气没呼出来，却赫然发现，新娘的名字竟然写着----沈超男。

    这世上有几人同姓同名还同城的？

    林秋菲迅速地在脑子里盘旋着，无法确认此沈超男便是彼沈超男，却又极切地想确认，于是便急急往大堂奔，喜宴就是有这点好处，随便进，无人阻拦，反正不是男方亲朋就是女方好友，喜气一团，谁会在意多一个满脸心事的女人？

    然而让林秋菲想不到的是，老板莫嘉升竟然也在其中！

    对方跟她一样，满脸心事不说，很明显带着某种不悦的情绪。见到林秋菲的第一眼，就仿佛抓着了救命的那招棋，把一个红包塞进她手里，低声请求说：“是不是沈超男也邀请了你？那你把这个红包带给她，告诉她，我对不起她，但事已至此，还是希望她能幸福，就麻烦你了！”

    这世界真是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林秋菲一度以死相拼的心突然多了一份幽默，不够鲜活，却足以呼吸，看着六神无助的莫嘉升，一时之间竟哭笑不得。

    还是坚决将红包推了回去，“自己欠的债自己来还，是男人就得有点担当，难道不是吗？”此话一出，林秋菲便觉得心头畅快了许多，管他是老板还是客人，反正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负责任，就枉为男人，就该骂！

    换作以往，莫嘉升一定会认为林秋菲没个下属样，可这一次，他来不及计较，新郎新娘眼见着入场，做为新娘过往的情人，他不想见到这种场面，可沈超男是威胁过他的，如果不来送红包，大家永远不得安生。

    到现在，做了半辈子生意的莫嘉升也弄不明白，究竟沈超男想要多大的红包，能不顾女人脸面跑到办公室大闹，最后又威胁自己一定要来参加婚礼。

    越想，竟觉得有些委屈，免不了冲着林秋菲发起牢骚，“你们女人事真多，没一个太平安稳的！”

    这话林秋菲不爱听，心情不爽，加之被这种男人拦路，自然要反驳，“女人事多，男人情多，谁让你到处滥情的？”

    “林秋菲，昨天你就有些过了，我没指责是给你留情面，可沈超男不过是个小客户，值得你这样吗？来参加婚礼还来帮她骂我，你简直太过了！”莫嘉升撕下伪善面具，咬牙切齿地回应。

    这一回应，林秋菲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一个冷笑还回去，“我是男方的……朋友，跟沈超男有什么关系？”话说到这里，刚涌出来的斗士一点点消沉下去。

    此沈超男便是彼沈超男。看到莫嘉升那一眼，便知道这是个事实。

    “新郎是你什么人？看你表情也不是很愉快……”莫嘉升有点报复地问，凡是成年男女，有点情爱过往的，就算话是八面玲珑，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林秋菲的表情显然出卖了她的心思。

    “他昨天还是我的男朋友，今天就成了别人的新郎。”林秋菲毫不掩饰。

    这样一说，莫嘉升倒有几分想不开，“你来参加前男友的婚礼？”

    林秋菲再次冷笑。

    前男友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想放弃，那他就是一只被豢养过的宠物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如果他想放弃，那他势必会成为你心尖上的那块肉，血淋淋地难以割舍。

    昊然婚礼的这刻，林秋菲以誓死的精神为自己设计了一场葬礼，爱情至上的女子终究是壮烈的，可让她想不到的是，新娘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老板莫嘉升的旧情人沈超男！刹那间她不知应该痛恨还是可怜昊然，只觉得这个世界岂止“可笑”二字可形容！

    除了冷笑，似乎找不出更好发泄的方法，连心头那个报复的计划也瞬间落了空。

    还报复什么呢？昊然选错新娘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他不知道自己娶回的女人是何许人，也不知道自己娶回的女人爱的不是他，或许更不知道，自己此刻就站在他的婚礼大堂之上以凛冽之势等待着这场好戏的开锣。

    走出婚礼大堂时，新人已经入场，转身那刻，林秋菲听到主持人说，“今天是昊然先生和沈超男小姐的大喜日子，最近沈经理刚签定一笔国际大单，如今又迎来她的婚姻之禧，真是可喜可贺……”

    听到这里，林秋菲心头一震！

    原来，真的是自己糊涂啊！

    林秋菲猛拍脑袋，暗骂自己，于悦萱说得如此之对，功利时代，男人比女人更会找出路。怎么就忘记了沈超男是昊然的上司和老板！怎么就忘记了昊然一次次地自己面前提及这个能干的女强人！如今想来，昊然不仅娶着了想娶的人，还攀上了早就相中的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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