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喜来登酒店,直接去卡梅伦球场。
“聆海,你去什么地方了?来,坐到这里来。”南容招呼着。
“今天各位将就一下,后天我们都坐在教练区。册那,时间太仓促,弄不到好位子。但耶鲁大学队是毛毛雨,保赢的,我已经诅咒了几天了。”子渊向大家说明着,他和巴西勒坐在我们后面一排,乐欬坐在南容右边,原宪孤零零地坐在乐欬旁边。
卡梅伦球场到处都是蓝白色,蓝白色球衣,蓝白色面孔,蓝色头发;到处都是青春,一个球场近万年轻人,他们跳跃着,欢呼着。球赛有ESPN(美国有线电视联播网)转播,镜头所到之处,蓝色欢呼跳跃着显在大电子屏幕上。全场如波浪般运动,没一人坐在座位上,双臂向前伸展,手掌像蝴蝶拍动,身体前后舞蹈。我们几个受到感染也站了起来,原宪站着却心不在焉。子渊跟着唱《杜克战斗曲》,他竟然能唱几句。这几天跟着史蒂夫,子渊成了我们中最蓝魔化的人。在球场最高几排的大学生,一群群将头伸在空中,像是悬挂在球场天花板上,尽情地大喊大叫着,听不清在喊什么,只知道正在享受好时光。好多韩国脸,兴奋得像红彤彤的篮球。也有日本人脸、有白脸、有蓝脸、有黑脸,是蓝色的世界,是欢乐的世界。整个球场,就算我们穿得隆重,原宪西装革履,站在那里像漏气的大皮球。我也不差,穿着休闲装,南容穿的是奢侈精品店购买的明星时装,总觉得与场合格格不入。又一阵潮水舞动过来,管不了自己穿戴了,我跟着举起双臂舞动,南容也是,与杜克大学学生同步,突然感觉年轻了,忘记了纠结。抬头望见一排排白色锦旗,杜克蓝魔队的全国冠军锦旗、地区冠军锦旗、循环赛冠军锦旗、对抗赛冠军锦旗,非凡的成就,显赫的战绩。
教练K带着蓝魔队进场了,顿时鼓号声齐鸣,长号、短号、萨克斯、单簧管、双簧管吹出了进行曲,全场齐声喊着“K,K,K”。杜克蓝魔队明星一一登场,当辛格拉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南容像大姑娘一样,红着脸向他招手。在人群中找到了大C,小C站在她的旁边,就在我们下五排座位上,离教练K不远。大C拼命地高呼着辛格拉的名字,给他飞吻。
随后,卡梅伦球场一片漆黑,只有LED大屏幕在闪亮,球星一一出现在屏幕上,五彩缤纷的照片介绍着他们的绚丽。“辛格拉,辛格拉!”大C叫喊着,全场一起欢呼。南容也不犹豫,高高地站立,不停地喊着辛格拉的名字,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好久没见她这样美丽,这样神采飞扬,这样年轻。整个球场充满着欢乐,充满着青春,人群站立坐下形成波浪,感觉像潮水一样拍动,一波一波地卷来,波浪涌动在卡梅伦球场,海水吞食了我,带走了南容,也卷走了每一个人。
辛格拉是美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的明星,电子屏幕上放着他精彩进球录像。最近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比赛,他一人就得了三十一分,了不起的战绩。杜克队杰弗逊已被NBA录用,今年是他参加的最后一个大学篮球联赛。耶鲁队的球星是二年级的后卫,迈卡尔,每场平均得分二十五分。蒙德驹每场得二十分,他是三分球的能手。西亚斯是去年常青藤篮球年赛的最佳球员。
球赛开始,拉拉队美女青春劲舞,号角加力齐奏,欢呼声响彻球场。耶鲁队进攻,迈卡尔带球切入杜克队三秒区,强行上篮,首先得分,二比零领先。没人在乎耶鲁队的得分,欢呼声继续,一万人的尽情呐喊,蓝色手臂如海洋在召唤。杜克蓝魔队快速推进到前场,一万人期待着精彩进球,但他们几个不痛不痒的传球,杰弗逊又自己绊倒,篮球转手耶鲁队,蓝魔队转为防守。南容只在乎辛格拉,注视着辛格拉的一举一动,她双手紧握着,像在祈祷。杜克队以一对一防守。耶鲁队左右前后跑动,大幅度交替传球,耶鲁的中锋三大步进入篮筐下,扣球又得两分,四比零领先。蓝魔队再次进攻,就等着辛格拉露一手,带球到前场,但突破不了耶鲁队的防守,他们在外围草草投球,生疏得就是不进球。
南容也替他们担心。她摇了摇我的手臂,喊着问:“怎么就不进球啊?”
“别急啊!这不才刚开始。”
“他们都没睡好!”南容心疼地说。
“辛格拉不像上午的辛格拉。”我说。
“他怎么不像他了?”南容赌气地问。
“他跑位慢了一拍。”我说。
“不会的,你自己乱弹琴!”她娇气地说,她这样保护着辛格拉。
蒙德驹投三分球,竟然没有杜克球员防守,耶鲁队又进球了,这次是三分球,耶鲁队打得迅猛,而杜克蓝魔队就是不进球,前四分钟的比赛,耶鲁队以九比零领先。整个球场听不到拉拉队的鼓动,蓝白色K村疯子都坐下了,哑了,没有喊叫。南容也焦急起来,她对耶鲁队刮目相看。简直不敢相信耶鲁队的作为。卡梅伦球场沉默了,近一万球迷寻找着他们的球星,辛格拉在哪里?
杜克蓝魔队再次进攻,后卫运球到前场,找到了辛格拉。辛格拉得球,他迟疑了一下,他在努力找回他的节奏,但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大C突然喊着:“辛格拉,辛格拉!”她举起已经做好的标语,上面写着“我爱你”。辛格拉带球向杜克半场运行,毫无章法,他在三分线外带跳投球,篮球在空中飞行着,歪歪斜斜让人失望,但莫名其妙地正入球筐,杜克蓝魔队得了三分。南容情不自禁欢呼起来:“辛格拉,辛格拉!”她叫喊着他的名字。大C回头寻找她母亲,蓝白色的画脸上显出惊讶。
随之,全场惊天动地地欢呼起来,杜克大学的仪乐队吹出进军号,蓝白色一片再次像潮水席卷而来,近一万人站立起来。大C和小C她们跳跃着,为辛格拉的蓝魔队加油。美女拉拉队在场外舞动起彩球,挥舞彩带。辛格拉的三分球像兴奋剂,唤醒了他自己,也唤醒了整个杜克蓝魔队,似乎也唤醒了这场比赛。但耶鲁队毫无畏惧,他们似乎不在乎犯规,在勇猛中胡乱进球,蓝魔队还是生疏,挡不住耶鲁队的猛冲硬撞,只有辛格拉有几次在三分线外成功,进攻与防守都杂乱无章。
“K教练不生气?”南容问。
我说:“他是美国奥运队教练,哪有这样容易生气的?”
“他该叫暂停了。”
“让你来当教练?”
“也许我能行!”她做了个怪脸。
“大学篮球赛的刺激与疯狂就在它的不可预见性!”
“为什么?”她喊着问。“你看,说实在的他们都还是孩子,容易闹情绪。好情绪的时候,他们有着世界上最伟大的激情,激情是个美妙的东西,能使人疯狂。情绪坏的时候,简直不懂投篮,不懂篮球似的。”
“他们还是孩子?”
“当然啦,就像大C和小C一样!”
“辛格拉已是一个男人,他不是孩子啦!”南容说。
“你没给他太多刺激?”
“他在刺激我!”她露出几分娇态。
“看起来,他比其他球员发挥稳定,应该谢谢你?”
“那当然啦!杜克蓝魔队由我调教,一定是世界冠军!”
“哈哈哈,你今天调教辛格拉,过不过瘾?”
“噢,亲爱的!别取笑我了,我没那么坏啦!”
“说正经的,虽然两队都毫无章法,蓝魔队个人技术明显高出耶鲁队。”
辛格拉组织起进攻,他的眼睛似乎长在后脑上,知道所有球员的跑位,球赛过了十几分钟,蓝魔队身体热了,手脚也不僵硬了,比分开始拉近。
“看起来蓝魔队的确还不错。”南容说。
“蓝魔队在非淘汰赛季,主场还没有输过呢!”我回答她。
耶鲁队的教练叫了暂停。LED屏幕上放着辛格拉去年周游世界的照片,他花了一年时间,航海周游了一百多个国家,潜水到海洋深处,与鲨鱼同游。他在泰国寺庙里与和尚作揖谈经。我们不得不尊重他的游历。子渊的头突然伸到我身边,他重重地拍了我的肩膀,赞扬着辛格拉:“册那,厉害啊!辛格拉榜样啊!”能听得出来他在想什么,我们这次周游,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从北方到南方,从这里的北卡罗来纳州,再往南也没多少土地了,有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和佛罗里达州,就这些州了。谁知道子渊这个疯子在打算什么,但一定很疯狂,也许他想航海,从加勒比海出发,或是从墨西哥海湾出发,我拍拍他的头颅,问他:“难道想去加勒比海了吗?”
“巴哈马、古巴、海地、多米尼加!哈哈!”他在我耳边叫喊。
“波多黎各、圣胡安、蒙塞拉特、多米尼克?”我接着他说。
“真是自己兄弟啊!”他抱着我的头颈,吻了我一下,这下吓住了南容,子渊却兴奋地喊叫:“圣卢西亚、巴巴多斯!”他跷起大拇指。
“格拉纳达、特立尼达……”我接着说,一口气从美国循着加勒比海岛屿,上了南美洲土地。
“可惜我不会游泳啊!真是册那!”子渊放下我的头颈,坐回自己座位。
暂停后,杜克蓝魔队打出区域防守,耶鲁队强行突破被阻止,进攻被瓦解在三分线外,他们找不到进攻方略,虽然还是猛打猛冲,但不断犯规被罚球。几次攻守交替,蓝魔队打出了节奏。辛格拉带球冲进耶鲁三秒区内,毫无顾忌自己身体,弧线运球,炉火纯青,他摇摇摆摆地在防守中前进,球在他倒下一刹那离开他,飞向天空,进入球筐。跌跌撞撞突破成了辛格拉的特色,他今天发挥得淋漓尽致。大C举出了另一块牌子——“辛格拉,我感谢你!”她害羞的样子显示在LED屏幕上,全场为她雀跃,辛格拉也一定看见了。他防守成功,带球进攻,跌跌撞撞吸引了三个耶鲁球员对他防守,他在倒地前将球妙传,杰弗逊三分远投,一气呵成。全场欢呼声惊天动地,大C又换了牌子,还是那块“辛格拉,我爱你”。
南容也高兴得像个大姑娘,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大声说:“辛格拉说的,一个杰出球员拥有球场,因为他爱!”
“有些道理,对不对?”我问。
“他简直是个哲学家。”南容说。
“也许真有这样的哲学。”我说。
“我知道你在取笑我,你向来是这样的,我不跟你计较。”
“那就别说话,看辛格拉为你表演。”
“我感到自己成了杜克大学学生了,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南容问。
“有人就为这个留在大学当教授。”我说。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我问。
“青春,我们曾有过的,从来没有过的,哦,聆海,多美妙的感觉!”
“看球吧!”我说。
区域性防守改变了球赛,比分交替上升后,杜克队开始领先,上半场结束时,杜克蓝魔队反而领先四分。K教练显示了他的才能,同样一支球队,不同的战略改变了战役的进展。
中场休息,球场突然一片漆黑,局部灯光投照在球场正中,音乐渐起,中场休息高潮在《每次我们爱抚》中到来,女歌手深情唱着:
你熟睡在我身旁,我依然听到你的声音,
在我的梦中,也能感到你的抚爱。
原谅我的软弱,不知为什么,
没你生存艰难。
……
整个球场在沉浸在歌声渲染的情绪中,成千上万的手臂在天空摇曳,歌声婉转,如泣如诉。灯光随歌声若即若离,旋律打动着每个人。突然,强劲的鼓声跳动起来,打出心跳的节奏,怦、怦、怦怦。怦、怦,像是心脏在起舞,人随着鼓声颤动,歌声继续:
因为每次我们爱抚,我如此感受,
每次我们接吻,我感到在飞翔。
难道你没感到我的心悸
但愿如此感受久长。
……
整个球场只留下心跳的搏动,怦、怦、怦、怦怦怦,每一个鼓点都打在心脏上。大家站在球场上,随鼓声上下跳跃,像一颗巨大心脏振动在卡梅伦球场中。歌声继续,鼓声、歌声、心脏撞击声,让人如痴如醉。怦怦怦,我们都在舞动着,不管哪种舞动,都是我们自己的舞蹈。感觉心跳,感觉真情,由着心跳述说我们的故事。人人都在欢呼,宇宙是我们的心跳。灯光、青春、生命、爱、心跳,都聚在一起,是我们,是我们如疯似狂的时刻。我看到南容的泪水,看到大C与小C拥抱,感觉到杜克篮球赛的美妙,鼓声渐渐远去,随着是哀转的歌声:
你的双臂是我的城堡,
你的心脏是我的天道。
好与坏,我们经历着。
你升华我,当我跌倒。
……
心跳的节奏又开始了,怦怦怦,怦怦怦,歌声如此真情动人,南容真哭了,她说:“真不知道跟谁去述说,没人知道我经历着什么。”她倒在我的肩上,重复着歌词:“‘难道你没感到我的心悸,但愿如此感受久长。’聆海,我想我爱上了,我有爱了。”不知道她与辛格拉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南容哽咽着说:“噢,亲爱的,青春多美好!”
“是啊!仿佛又回到大学年代了。”我说。
“亲爱的,从来没见你这样美丽。”巴西勒对南容说。
南容没理睬乐欬,也不敷衍巴西勒,她倒在我的肩上,喃喃自语地说:“这只是幻觉,一切快要结束了。”她再次伤感起来,接着说:“亲爱的,抱紧我,不要浪费这珍贵的每分钟。”
乐欬听了不高兴,巴西勒取笑着乐欬,等半场休息音乐停止时,灯光全亮,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下半场,耶鲁队根本不是杜克蓝魔队的对手,辛格拉左右前后开花,耶鲁队无心抵抗。子渊哈哈地说:“观看杜克蓝魔队比赛能上瘾的。”我回头找到子渊,他说后天比赛一定弄到教练排座位,子渊承诺着。
杜克蓝魔队以绝对优势赢了。子渊接到伯牛来的电话,他没有惊讶,与伯牛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通,他挂了手机后说:“册那,各位!孙伯牛已到杜克大学!”
(2)巴西勒叛变
球赛结束后回到K村,已是晚上11点。子渊继续找史蒂夫,到帐篷里找他。子渊对我说:“兄弟,没想到我们在杜克大学已三天了。册那,我成了铁杆球迷了。好好的俱乐部软床不去享受,却睡在冰天雪地的帐篷里,没想通啊!”
“是啊!我也这样想,好好的不待在阳光明媚的加州,答应你这个疯子横穿美国。”
“不虚此行吧!”他问。
“力不从心了。”我说,接着问他:“你的球票收购得怎么样?”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已经出价到四千五百美元,到现在才弄到三张票。我跟你说,我这个人什么事都经历过,就是没看过这样疯狂的比赛!册那,比我贾子渊还疯狂!他们说后天的比赛一定要看,比今天精彩几十倍,一定要见识见识,你说能有这样精彩吗?”子渊突然发现了史蒂夫,二话没说就追上了他,“哈喽,史蒂夫,为什么躲着我?北卡队,见鬼去!四千五百美元一张球票,想想,明白?”
史蒂夫与大C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为杜克蓝魔队的胜利高兴。他们看着子渊,用杜克大学学生的语言交谈,好像在说子渊。子渊听不懂,一头雾水,他拉着我问:“在说我吗?”
“好像是。”我说。
“说我什么?”子渊问。
“大C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史蒂夫的票?”我翻译着。
“咦!她母亲要的,容领导要几张前排的票,我是为她买的。”他转向大C,说道:“大C,你跟你贾叔叔也说英文了?”
“贾叔叔,买后排的球票容易得多,为什么一定要史蒂夫的票。我们露营睡了一个多月才争取来的,史蒂夫没有答应你,你为什么老纠缠着他?”大C几乎愤怒地说。
“公主不知道了!不是你贾叔叔纠缠他,你妈妈下的命令,做叔叔的坚决服从。你读杜克大学的事,还不是叔叔想的办法,是不是?再说史蒂夫需要钱,我们需要票,叔叔办事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没有办不成的。要是在中国,我也不必亲自上阵,派几个手下就办成了。”
“这里不是中国!”大C责备着。
“叔叔看来,到哪里都一样,美国,欧洲,日本都一样。”
今晚是露营睡帐篷的最后两晚,K村一片沸腾,没人睡觉,帐篷内剩下的啤酒都搬到外面,帐篷间几只石油桶内烧起了火,大家都享受着好时光。南容她们也来了,左右陪着仍然是乐欬和巴西勒。
大C没好气地问南容:“妈妈,你今天怎么啦?”南容问:“我怎么啦?”
“你在LED屏幕上的镜头,你没注意?同学说你对辛格拉有点意思。”
南容生气地说:“没你这样说妈妈的!”
大C说:“你没这个意思吗?我也替你担心。”
“担什么心?”
大C说:“你自己知道!”大C扫了乐欬和巴西勒一眼,继续对她母亲说:“看看你身边这两个人,整天陪着你!乐欬叔叔,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的事做做?到南卡去看看你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整天跟着我妈妈?还有你,巴西勒叔叔,你到底是我们什么人?”
巴西勒耸耸肩,右手托起大C的脸,说道:“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你还在小学呢!现在长大了,跟你妈妈当年一样漂亮。”巴西勒将他的脸凑近大C,几乎要吻她。南容见了,怒责道:“巴西勒,你放开她!”她递了个眼神给子渊。
子渊上去拍了拍巴西勒肩膀,哈哈大笑地说:“巴大哥,想法国了吗?我带你去巴黎。”他挡开了巴西勒抚摸大C的手。巴西勒玩世不恭地说:“贾先生替我买了机票?还是请我喝茶?”
“哈哈,小意思,你就这点名堂!册那,不就是这些钱吗?我明天汇钱到你账号,大家好聚好散,没意思搞得不开心,是不是?”子渊说着,转身也看了乐欬一眼,对他说:“乐欬兄弟,你说对不对?”
巴西勒说:“一张去巴黎的机票,还有一笔钱!有贾总这句话,我放心了。飞机票我自己买,不麻烦贾总。”
“巴大哥,说实在的容领导待你不错。回巴黎后,你替容领导的别墅和葡萄园酒庄打扫一下,这事你有能力做的,钱我也一并付你。册那,就管清洁,不必过问经营了。乐欬兄弟,你帮我翻译一下,我的法语不好。”乐欬自豪地翻译,不知道他加了多少自己的内容。子渊又对巴西勒说:“册那,既然你明天去巴黎,我就不给你弄篮球票了。”
“贾总,就看明天了!大C小姐,准备在美国待多久啊?我把你转到巴黎大学去,你愿不愿意?反正你们都回不了中国了!”
“巴西勒,你放肆!”南容再也忍不住了,她将大C拉到自己身边,指着巴西勒的脸说:“你如再说一遍,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了!”
“妈妈,巴西勒叔叔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国去啊?”
“别听他的,这个法国小偷发疯了。”南容紧紧地抱住大C。
“法国小偷?哈哈,大C小姐,你巴西勒叔叔偷了你妈妈的心!”
大C感到迷惑,她问:“妈妈,今天怎么啦?”
乐欬愤怒上前,一把揪住巴西勒外套,一拳往他脸上打去,子渊也上去给巴西勒一拳。巴西勒没有还手,笑着说:“Au Revoir(再见)毛太太,Au Revoir(再见)贾先生,Au Revoir(再见)乐先生,Au Revoir(再见)大C小姐……”他离开了K村。
(3)变态的乐欬叔叔
乐欬还捏紧着拳头,今天他全胜。二月的冷风吹来,K村的旗杆发出摩擦声,四周的帐篷颜色变得更暗淡,冷,真冷,但这个时候K村真热闹。大C脸上蓝色画脸还在,她的头发系着蓝魔队专有的发带,红彤彤的脸。这一年下来,她学会了自立,学会了提问题。南容看着女儿,心疼地对大C说:“妈妈带你到旅馆去,今夜不要再睡帐篷了,看你这一个月下来瘦的。我们毛家是有身份的,哪能跟这些人混睡,每天露营在帐篷里?”
大C看看南容,然后环视K村。站在破旧帐篷外的是成群的大学生,还留着蓝白画脸,还有涂身的,喝着啤酒。大C看见了小C,兴高采烈地说着球赛的傻事,好像只有傻事才是真实。小C的脸上几道深蓝色还在,她说从来没有在自己脸上涂画过,今天试了,才知人体艺术比人类语言还早。今晚的K村像个土著人村庄,蓝色与白色,在沉睡的二月深夜,世界属于杜克蓝魔人。大C、小C、史蒂夫,还有迈克,他们都感到满足,有说不完的傻事,陶醉在今晚的分分秒秒里。
南容再次提醒大C,大C轻轻地对南容说:“妈妈,亏得他们听不懂中文。这K村的确像个印第安人村庄,但每个人都是有身份的,随便给你介绍几个,看看那个穿白色运动衫靠在电线杆上的,她是瑞典人,她父亲是瑞典政府财政部部长;再看看那个非洲人,他父亲是前总统,现在是议会主席;还有那个家伙,她是奥运会击剑亚军,一定会是下一届冠军。妈妈,我们怎么到杜克大学拼起爹来了?我们毛家在这里,拼不出什么名堂的。”大C怕语言冲撞了母亲,她捂上嘴,做了个鬼脸。
迈克背着大背包,小C问迈克:“背着什么呢?”迈克不回答,走到大C帐篷前,放下背包,打开后成了一个睡袋,他脱了鞋子睡了进去。子渊惊讶起来,睁大着眼睛,迈克的疯狂让他相形见绌,他弯腰问迈克:“兄弟,冷吗?”迈克吓得坐了起来,大喊:“乌龟教授?”他卷起睡袋逃走了,K村的人起哄着,大家高兴。
南容却没笑,对大C说:“今晚跟妈妈去俱乐部睡,有事跟你谈谈。”她一把拉住了大C,紧紧地捏住她的手。大C挣脱着,口里嘀嘀咕咕地说:“三十八天了,今天是倒数第二夜,妈妈不要让我功亏一篑。”她终于挣脱了出来,跑到帐篷边,拉住小C当盾牌,小C说:“别把我也绑架了!”
乐欬还在按摩他自己的手。子渊兴奋得像刚抽完鸦片,他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疯狂,对大C说:“你回俱乐部去,贾叔叔在这里给你顶替,北卡队,见鬼去,见鬼去!”南容白了他一眼,子渊马上改口说:“早知道这样,贾叔叔给你也弄两张球票,不就是四千美元一张吗?北卡队,见鬼去,见鬼去!”
“什么事到贾叔叔嘴里都是钱!”
“哈哈,难道不都是钱吗?”子渊真的不解。
“友谊、真诚、爱情、道德,这些都是钱?”
“哈哈,不就是钱?乐欬兄弟,你有文化,跟我们的公主说说,是不是都是钱?”
“爱情是无价的!”乐欬说,他这句话分明是给南容的。
南容无心与他纠缠,只想拉大C回俱乐部,她重重地问大C:“你真的不想跟妈妈回俱乐部?”
“妈妈,过了今晚,明天就是第三十九天了!”
“要是没有明天呢?”
“妈妈为什么这样逼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在保护你,难道你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吗?这些年来,妈妈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好!我可以贫困潦倒,但一定让你过得富贵。”
“妈妈,你又来了!我们同学在这里,过了三十八夜,整整寒冷露营三十八夜了,就差最后两天两夜了。我这一辈子从没做成什么事,上什么大学,穿什么名牌,戴什么名表,都是你们安排的,我从来没有独立过。我总觉得没有活过,但过了今晚,我独立了,我做成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妈妈,你不要强逼我,你们自己回去吧,我明天一早就去俱乐部找你。”
“你这是在跟妈妈说话?”南容不敢相信。
“哈哈哈!我也想在雪地里再睡一夜!”子渊哈哈地说,扭了扭鼻子,他转身拿了别人一罐啤酒,拉开啤酒盖,气泡溅到他脸上,“朋友们,做决定的时间到了,太重要了,太决定性了,是睡在这里,还是回旅馆过舒适的生活,这是个问题。”他喝完了手上的啤酒,转身又向杜克大学学生要。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南容也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但她的脸色仍然严肃。我禁不住感叹,这次横跨美国,子渊这个疯子成了精神领袖,他接着说:“各位,我平时不传人生经验,但现在绝对有用!”他用肘撞了我一下,眨了眨眼说:“钱不是问题,但我告诉你们,孙伯牛已经被保释出狱,他已在杜克,关键时刻来临了。各位,今晚好!”他拿着两个空啤酒罐敲打椅子,砰砰砰,他跳起来了,哼起《每次我们接触》的歌词:“你的双臂是我的城堡,你的心脏是我的天道。好与坏,我们经历着。你升华我,当我跌倒……”
南容夺过子渊的啤酒罐,没好气地说:“你还真会找乐子?”她扔了啤酒罐,回到正题上,认真地对大C说:“我们回去吧!”说着她给乐欬使了一个眼神。乐欬上前笑着说:“爱情是无价的,母女之情也是无价的。”
大C大声责问道:“乐欬叔叔,难道你想绑架我?”
乐欬说:“没那么严重,你妈妈只想让你睡得好一点。”
“不要靠近我!你成了什么人,成了妈妈的打手了?”
乐欬认真地说:“叔叔只懂得爱。”
“乐欬叔叔,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你这个变态的病人,自从我懂事起,就有你这个人影子在我们家里,在我们家墙角下,你这不是爱!”
乐欬停了下来问:“不是爱是什么?”
“一个病态弱者的占有欲。”
乐欬不敢再上前,小C将大C拉进了帐篷,她们再也没有出来。南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子渊安慰说:“容领导,你们先回俱乐部去,反正来日方长!”没人听懂子渊的意思。
乐欬问他:“来日方长?”
“册那,我们回不去了,就像巴西勒说的,回不去了!”
大家一阵子沉默,大C再没有出帐篷,南容由乐欬陪着离开了,留下的也陆陆续续散去。已是深夜11点半,繁星也疲倦了,消失在睡眠中。子渊去找史蒂夫,路过迈克的帐篷,跟他打了招呼说了晚安。找到史蒂夫的单人帐篷,在外面叫喊他的名字,原来他还在读书,书是从对面哲学家帐篷里借来的,他问子渊:“这辈子活得怎样才算有意思?”子渊说不知道。
史蒂夫又问:“你这辈子想成就什么?”
“不知道,史蒂夫兄弟想得太多了。”
估计着史蒂夫没有打算出卖他的球票,隔壁的哲学家听到子渊的声音,他出了帐篷走过来,他是个精瘦的德国后裔,问子渊:“未经反思自省的人生不值得活!怎么解释‘五十知天命’?”
“哈哈,今晚我们好好聊聊。”子渊兴奋得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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